【陈宗文教授 98级政大社会系毕业典礼致词】 大家午安，这个时候，大家心里面这是…应该怎麽说，百感交集吗？又是高兴，然後又是 不舍，然後有一个阶段终於要结束了，可是似乎又面对一个充满着不可知的未来。 我想我今天在这边的短讲，其实，我要讲的，刚刚很多老师都已经讲完了，他们其实都比 我有资格来站在这个地方跟各位讲话，因为我可能是这里面最资浅的一位。可是为什麽我 要在这边讲呢？因为我想各位在座老师，他们都非常谦虚，越谦虚的人就越会把机会让给 後面的──後进──这样子的人来讲；那第二点，可能是因为我跟各位毕业同学的纠葛太 深了，我想在座同学可能不少人上过我超过十学分的课喔。有吧？有的举一下手…真的， 真的有这麽多噢。我想我们之间的互动其实是很深的。 我记得你们每一位，我还记得我在大二的时候，上你们大二的第一堂的社会组织的课，对 不对，那你们那班的整个氛围，其实我在今天同样地看得到，你们是非常特殊的一届，就 那个凝聚力其实是非常强的，然後你们当中有一些转系生、转学生，也跟你们互动非常地 紧密。所以你们说：「大家同学都很Nice，这其中一定有什麽误会。」我想不是有什麽误 会，这是你们这个班、这一届的一个很重要的属性。 「你从哪里来？要往哪里去」 我还深深的记得我们在社会组织那堂课，在…我忘记是第二、三个小时的时候，我在上面 放一个投影片，问你们「从哪里来？要往哪里去？」还有印象吗？这个投影片。然後这个 时候谁…意文，从门後面偷偷走进来，非常应景的，我本来要亏他一下，结果今天没有看 到他，他可能已经忘记了。 为什麽讲这个？其实我是要问各位，当初你们还在想这样的事情的时候，刚才你们在回顾 过去四年的时候，这样的问题又出来了。经过了这四年，或是三年，究竟你们心里面对於 你们从哪里来，要往哪里去，有答案了吗？这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可是这是一个我们必 须要诚实面对的问题。或者我们换一个方式来问各位，就是说，究竟在大学四年，在社会 系，你得到了什麽东西，跟你进来之前是不一样的？ 那刚才宇庭的谢词当中讲得非常精彩，关老师一直跟我说：「这个一定要放在我们系上的 网站。」这是我们很重要的教学绩效，对不对？我们同学经过四年，真的把社会学到底是 怎麽一回事，弄得很清楚。我还记得，你们这一届，其实我更深的一个印象，就是我也参 加过你们当中有些人进来的，入学的甄试、口试，那个时候印象很深刻，有几位同学，你 真的是满怀壮志要进来念社会系的。 刚才亦鹏有在里面（影片）讲：「如果人生再来一次，他还是不会後悔，而且还要再选择 社会学。」真的有这样的同学，可是当然我也承认当中不少同学，你是不晓得自己为什麽 原因会进来社会系，也许你坐在这里，你还在想：「为什麽我会坐在这里？」有些同学你 很清楚了，我恭喜你，有些你还不知道的，那你还有很多要学习的方向，在你的未来。 我这边要讲的其实，一方面也是跟各位有一个分享。就是在期勉各位同学，我们究竟学社 会学──刚刚同学也有提到过，老师们也都讲很多──「学社会学，所为何事？」我们在 这四年的学习当中，林林总总、各式各样的社会学，同学修过我的社会组织，还有呢？台 湾社会研究，还有什麽？科技社会学，还有一门……法国。对，都还记得。所以呢你看到 这个其实，一方面，它给我们了解社会基本的属性是什麽；另外一方面呢，它让我们对这 个社会不断在变化、在创新有所体悟；更重要的，他让我们知道在地、还有全球到底是怎 麽一回事。 谈「布迪厄1993年获颁法国国家科学院的金牌奖」 在今年，我要讲一件事，今年年初，在国际社会学界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可是在台湾没 有什麽人去关心它，那是在Bourdieu，Pierre Bourdieu大家学过社会学都应该记得这个 人，如果忘记了那就糟糕了，他在1993年获颁法国国家科学院的金牌奖。这个奖很重要， 这个奖是一年只颁给一位科学家──全法国──那Bourdieu在1993年得到这个奖，是社会 学家前无古人，後无来者，因为这个奖通常是颁给理工方面的科学家，所以Bourdieu得到 这个奖是很重要的，他代表社会学在法国得到一个很重大的肯定。 但是他那个演讲，在他的获奖典礼演讲的讲稿，直到今年年初才公开出来，然後有十几个 国家用他们各自的语言，同步地刊登在他们国家最重要的期刊上面。那我们很可惜台湾社 会学刊上没有这个东西，但是韩国的社会学刊有，还有很多欧洲国家都有。这个演讲很重 要的地方在於：他提供给我们在於当下，很多的社会学的学者也好、学社会学的学生也好 ，一个更清楚的定位。究竟在这个所谓的社会学的危机的时代，社会学要扮演什麽角色？ 社会学家有什麽功能？ 「社会学」有甚麽用？ 那我就用里面的一个很重要的Bourdieu的主张来跟各位分享，Bourdieu这样讲：「其实我 们要问的一个问题，就是社会学有什麽用？」这是一直问到现在的问题，当初你们不小心 考到社会系的时候，家长也这样问：「社会学有什麽用？」那现在你要毕业了，社会学有 什麽用？ 这是一个从社会学一开始到现在，大家都在问的问题。Bourdieu这麽说，有些人，他会认 为社会学家就好像先知一样，他会去预测这个世界的未来，这是一个很高的期待；有些人 呢，他会认为社会学家是有办法去解决我们现在纷纷扰扰社会的各种问题的人，他可以提 出一劳永逸的办法，让我们看到这个社会是越来越好；甚至有些人，他们觉得先知也不错 ，解决办法的也很好，那如果社会学家可以帮助施政者提供一些具体的目标，那也就够了 ，我们社会需要这样子的人，比方说，大学联考的入学率应该要有40%啊或者是多少，这 是最好的一种目标这样的。 Bourdieu说这些其实都不是社会学的目的跟用途，但是这些刚刚讲的，不论是你要提供一 种解决问题的手段，或者你要达到的那个目标，你都需要社会学。这样讲很奇怪？其实不 奇怪，社会学是做什麽？社会学是帮助所有我们在进行决策或行动的这个过程当中，我们 可以去掌握、了解，它所涵盖的所有的社会的条件。他本身是一门专业，而这一门专业也 是其他所有的专业，都需要的一门知识，这是社会学最大的用途。 社会学是很Nice的 我想刚刚同学在谢词当中也略略地提到这样的一种感觉。那是什麽？就是如果同学，你有 一个专业，那社会学是让你在这个专业当中，可以比别人更强、更有视野、更有能力的一 种专业。如果你没有一种专业，那社会学本身就是一个专业，它可以让我们在这个世代所 面对的各样的问题，有一个基础、有一个了解。所以它是做什麽的？ 我们在这里就看到Bourdieu他的一个很重要的野心，也看到我们社会学，即使我们经过了 一百年、两百年，它都可以在这个不断改变的世代，找到它的一个很重要的位置。无论你 是学法律的、学政治的、经济的、新闻、传播的、商管的、甚至理、工、农、医，每个， 都需要社会学，你们觉得所以这不就是社会学的帝国主义吗？没有，不是这样子的，不是 这样子。 社会学最重要的是，它可以怎麽样──用刚才同学讲的──它可以很Nice的，去面对这些 的情况；它虽然有它的企图去了解所有的一切，可是它是很谦卑的，它会知道它的局限， 它会知道所有知识都有局限，这就是它一个反思的地方，它会不断地在检讨它自己。所以 我在这边再次勉励各位同学，当你掌握了这样的工具，知道你有这样子的一种洞察力的时 候，你要让这样子的工具、这种洞察力可以伴随你的一生，这是很重要的。 记住四年来学习到的精神、态度 我相信很多同学都已经学到了，那如果我问同学说那没有学到怎麽办？我还是没有 Bourdieu的这种领悟啊，我真的没有办法做到这些事。但我这边要讲的是，那你要记得， 你要从我们四年的学习当中掌握到另外一个很重要的精神，或者是一种态度。刚刚黄老师 提到我以前不是念社会学的，我不像各位这麽幸福，可以在第一次的选择就投入社会学的 怀抱，对不对？但是让我再重新选择一次，那我会选择社会学，我跟亦鹏的答案是一样的 。 那我是中间再转换念社会学的，你们可以想像吗？如果在念了理工之後，然後有一个很好 的工作，然後毅然决然要选择念社会学，那这样子要做的决定有多麽大。但是如果那是你 很清楚的，是一个所谓的「志业」，那这个选择就很容易了。 那什麽叫做一个志业？讲到志业你们就想到谁？Max Webber对不对？韦伯的「志业」。我 们今天不讲那麽多韦伯的东西，那个你们有机会去选修顾老师的课，会告诉你们很多韦伯 的故事。那我只讲一个事情，当韦伯在讲「志业」的时候，最重要的一个精神，那是什麽 ？Passion，就是热情。那个热情是什麽意思？热情就像我们在座的老师坐在这里，很高 兴地看到同学成长。 坚持对这个社会的热情 社会学家的热情在於，他不断地看到社会学在改变、在进──不能讲进步喔，进步不是韦 伯的主张──不断地在面对新的挑战、不断有新的问题，而且更重要的，看到不断有新的 人出来，踩在自己的身上，往前走。这是一种热情，在这种热情里面，我们永远会有一种 不满足：不满足来自於我们对知识的不满足；不满足，对於现在的问题的不满足，还有呢 ？对我们看到的同学们的不满足，希望你们不断地、不断地再往前，这是一种志业，在我 们的里面，它让我们变得谦虚，但是它让我们愿意去面对各式各样的问题，来揭发这些问 题，这是很重要的。 所以社会学，如果你们有学到很精深的社会学，了解了，其实到回过头来你就会知道，其 实它──刚刚同学提到──不是把一切事情看为理所当然，用黄老师的话来讲，其实本来 社会学是要制造社会问题，不是吗？为什麽要制造社会问题？他让我们去思考，然後呢， 这些问题，会带领我们去往一个更好的社会──可能──往那个地方去走。 那更好的社会是只有一个吗？可能不是，它有很多的、不同的视野、方向，让我们可以去 扩展。这个就是我讲的，一个社会学的学习，让我们可以扩展我们的视野。刚刚老师们也 提到，要有全球化的观点，对不对？要不断地学习、要不断地创新，这些都是很重要的。 所以，我讲的志业，其实核心概念，我觉得还是在热情这件事情上面，社会学本身是很有 热情的。 这些社会学家他们，你想想看你修过法国社会知道──马克思，对不对？他在英国的光景 、他的处境，那是什麽让他可以坚持下去，流放在那个地方。那我不是要同学去被流放喔 ，不是这个意思，而是说，将来不论你在什麽样的专业里面，你坚持社会学的道路也好， 或者你做其他，我知道你们这届有很多同学升学也考得都不错，要往社工发展、往不同的 领域发展，或你还在追寻当中，都可以，你在你的专业当中，你要把持、坚持这个对社会 的热情，这个是很重要的。 不只有热情，还要有责任 韦伯讲的志业，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条件，一个很重要的精神、态度，那个叫做「责任」。 就是你不是只有热情而已，你还要有责任。那个责任是什麽？那是内在，从你心里面去寻 求的责任，不是外面加给你的责任，你透过你社会学的判断力、透过社会学的理性的思考 ，结合你的热情，最後你会有责任，你会知道你要做什麽，很清楚地，那个东西会带领你 ，往你的目标去走。 这就是我期勉同学的，我想你们经过四年，很多课堂上的知识，都会遗忘掉，很多课堂上 我们所讨论到的议题，那是当下的议题，都忘记了，那个已经不会再存在了，可是社会学 的那样子的一种想像力，对社会学提供出来的一种热情，以及因为社会学产生的一种责任 ，这些要继续伴随着你们，这是你们必须要去抓到的，或去坚持下去的一点。 毕业，跨出墙之後 我想我的分享不会很多，那我最後只想跟各位同学讲，就是我们虽然有经过那麽多共同相 处的课堂，十一个学分吧总共，这是非常不容易的一件事情，你们大学在社会系才几个学 分，就几乎被我垄断了，这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那其实我就是要跟各位讲的是：「我们 在这个过程当中，重要的不是我给你们什麽知识，或者给你们什麽工具，而是希望，如果 我身上有什麽样的热情，或者我让你们看到什麽责任，这是我希望你们可以学习到的。」 像我偷偷地在下课看你们的照片，有没有？是我的一个责任，我希望我很认识你们在课堂 上的每一位同学，这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情，我不想跟空气讲话，因为我跟你讲话，你是一 个有生命的人，你有你的想法，你会有你的判断，当我们面对面的时候，我清楚地知道你 在想什麽，我们可以在里面产生出一种，很好的一种──我不晓得该说什麽，但这就是我 觉得最重要的一件事情，这是社会学里面带给我们的一种热忱、热情。 我们在做老师也是一样，刚刚讲的、分享的讯息里面，都有这样子的热情，对不对？熊老 师上课的时候，充满活力，那是一种热情；那刘老师皱着眉头思考，那也是一种对社会学 知识的热情；关老师坚持在统计上，一路走来始终如一，对不对？这是一个他对社会学数 量的一种热情；黄老师更不用说了，他不断地在训勉各位，对不对？就把他的孩子也拿出 来卖了，怎麽样去让孩子在现在这个时代里面，清楚地知道社会学会扮演什麽样的角色， 这都是一种热情；还有我们的马老师，更是，对不对？马老师很辛苦，她一路教社会学， 做大一的这种启蒙的工作，这是不容易的事情，得了好几次教学奖，这个都是我们对社会 学投入的热情。所以，不是我们交给你们什麽知识，而是从我们身上你看到了什麽。 当然，如果从韦伯的话来讲，这个也不是一个很正当的学习啦，但是，我想讲的就是，我 们即使社会学是在很多地方都可以学得到的，你们将来就即将进入到这个真实的社会里面 ，你就要跨出那个墙了，但是你要记得，很多老师都还在这里耕耘这块，那也期勉各位持 续地，将来如果你有时间，要回来看看老师，跟老师谈谈，让我们也多接收一些外面世界 发生在你们身上的这些事情，我们要常常互动才行，对不对？因为我们是什麽？有限的理 性嘛，对不对？我们脑袋里面的记忆体容量是有限的，如果太久没有去接触它，那可能就 会忘记。 我想我们这个有限的理性，可以因为我们更多的互动，可以超越它，更多地，有一个很好 的连结，让我们看到我们社会系的同学将来真的是可以让我们当老师的、还有我们政大、 社会系，以你为荣，祝福各位。 2013/6/1 --------------------------------- 陈宗文教授 98级政大社会系毕业典礼致词 文字整理：翁郁婷 编辑标注：李品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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