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smartke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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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转录][转录] 教改中的左与右 ◎黄武雄 (五)
时间Mon May 31 02:40:04 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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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smartken ()
标题: [转录][转录] 教改中的左与右 ◎黄武雄 (五)
时间: Sat Apr 24 13:51:57 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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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转录] 教改中的左与右 ◎黄武雄 (五)
时间: Sat Apr 24 13:51:37 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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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教改中的左与右 ◎黄武雄 (五)
时间: Fri Apr 23 16:38:00 2010
教改中的左与右 黄武雄 2010/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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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两种教育观
什麽叫成?什麽叫败?
成败必须依据教育的目的来评断。先厘清教育的目的,才能分
析教改的成败,才能替下一波的教改指出方向。对我来说,教育的
目的是要让每一个人求取最大的内在发展,发挥他的潜能,使他学
会灵活运用知识、独立思考。学习知识必须源自人天生对世界的好
奇,源自人想与世界互动,参与世界的渴求,把这些可贵的内在需
求转化为对知识的热情,而不是把它们禁锢起来,另外再运用外在
的压力,依赖考试竞争的逼迫,强力记诵文字公式,学得知识的表
皮。
只有这样,人才学会思辨,学会判断,所学到的知识也才是活
的,才不致生搬硬套,人云亦云。也只有这样,教育才能促使人的
心智趋於成熟。一个社会若由许许多多成熟的心智组成,这个社会
便会有竞争力,会开创出多元活泼的新行业、新生机、新面貌。世
界是不断在变动的,竞争力不过是成熟心智的产物。
可是今日台湾多数的主流菁英不这样想,他们相信人力规划,
追求表象的「卓越」、一时的竞争力,他们渴望安定的秩序,深信
人生来不平等,上智下愚、各司其职,而分类分等分级则是教育者
责无旁贷的事。他们甚至不认为纾解升学压力是好事,因为他们自
己便是在升学压力下才努力读书,通过一连串的考试,晋身菁英阶
层。对知识的内在热情,是他们经验之外的事。
他们担心变动,害怕陌生,把自己的不安全感,时时刻刻投射
在孩子身上,并且不自觉的美化自己的过去,同时要孩子复制自己
。这是相对於一左一右两种不同思维的教育观。教改是成是败?依
据不同的教育观,便得到不同的结论。
四一O 教改运动四大诉求之一「制定教育基本法」,已於1996
年12月12日立法,其精神大体属於第一种教育观,但讽刺的是:这
基本法一直被束之高阁,社会主流盛行的仍然是第二种教育观。对
我来说,教改若要成功,一波波的思想论战不可避免。如前所述,
教育的对象是人,教改所涉及的意识型态,不只是「社会正义」与
「自由放任」。
更核心的问题是人成长的秘密,人天生的能力与动力,这是不
分阶级,不分性别,不分族群的。二十多年教改历程,我前後写过
几本书,心中想做的事,就是为第一种教育观,建立一套完整的思
想基础。1992年我写《童年与解放》,从数学、自然科学、认知心
理学、哲学、社会学等各个面向切入,指出人原始的创造特质,探
讨儿童成长的秘密,并分析思想解放的意义;1995年为了阐明四一O
教改诉求的涵义,并建构教改的图象,又出版《台湾教育的重建》
;2003年我再写《学校在窗外》一书,析离出人类存在的原始趣向
,并结合文明的特徵,把这些论述落实在学校教育,厘清学校教育
的定位,以「打开经验世界,发展抽象能力」,来协助学生溶入文
明创造,进入文明世界。
这是学校教育该做的两件事。如果还有第三件事,那麽便是「
留白」。我用一生的时间摸索,观察体验、阅读思考、行动与实践
,终於理出这些头绪,清楚认识到每一个孩子都可以造就,可以是
天才,每一个孩子都是人类的希望,这不只是空谈,还有许多实证
的例子。教育者必须放弃管控与说教,而改换成另一种态度:从旁
协助,「提供」养分(有形或无形的养分,资源或知识),与他讨论
,来回思辨,当他的朋友,同他一起悲喜,陪他走过迷惘困惑的成
长岁月。
我写这些东西,也为了替下一波教改的思想论战,作好准备。
2009年「全国家长联盟」发动十二年国教游行,声势规模虽不如十
五年前,至少维持了民间教改的命脉。所提的诉求,亦指向纾解国
中学生压力的结构性改革。我走在游行队伍中,内心却充满无奈与
悲戚,十五年了,教改前途仍然渺茫,甚且愈走愈窄。西德1965年
教改一经发声,政府与社会菁英便立即回应民间需求,去除阶级偏
见,舍弃人力规划的迷思,认真调节升学供需;并着眼未来,挹注
大量国家资源,替未来社会培育大量共同经营现代社会的人才。
十年之後大势底定,国家竞争力赶上西欧各国,到八零年代,
更快速窜升,马克变成强势的国际货币。反观台湾,四一0教改之
後十五年,主流菁英的控制照旧,社会正义面目模糊,升学压力仍
然沈重,学生心智得不到释放,教改犹东填西补,家长与教改运动
者还需走上街头,藉粗陋的喇叭发声。两国主流菁英之间,究竟隔
着什麽样的思想落差?游行之前,我受全家盟会长谢国清的嘱托,
写了一篇短文:〈十二年国教与教育复制〉,指出教育的本质是复
制,把这一代人所知所想复制到下一代的大脑皮质。但复制的结果
,必然一代不如一代。教改的任务,便是要降低教育复制率,使得
下一代有空隙能望向未来。
於是教改运动便陷入最尴尬的处境,因为掌握教育支配权的,
正是自认「成功」,并急於将其成功经验复制下去的主流菁英。只
有主流菁英有自我检视的能力,以及望向未来的视野,教改才可能
成功。
在台湾,这还是一条漫漫长路。
让我重读一段二十世纪重要物理学家Freeman Dyson (注41)
的文字,来结束这篇长文:
作为一名科学家,意味着把Niels Bohr(注42)的
梦想推向它最後的目的:迎向开放的世界、禁绝杀
人武器与终结战争。当贫民窟的孩子们向科学打开
他们的心灵时,他们所需要的,不是读更多小时的
物理与化学,不是把科学与SAT 测验混淆一起,而
是一种望向未来的视野。在这视野中浮现的是一个
与过去不一样场景:一个较好未来的梦,这才是我
们的孩子们所需要的,也才是科学能带给孩子们的。
这段话值得我们社会的主流菁英一读再读。
後记
写这篇文章,起初是为了回应何明修的论文。明修与我,因他
的论文而相识。他的论文写成之後,我们有个愉快而真诚的访谈。
其後他做了若干修改,我很高兴他保留一些歧见,这样我们才有对
话的空间。
我曾对明修谈到教改运动主客观条件不足的问题。客观条件不
足已如本文所述;主观条件不足,则涉及我个人的角色与个性的限
制。让我用点篇幅,作些说明。几十年来我以一个数学专业者,介
入教育、环保、社会、政治,并不是因为使命感,而是因为看不惯
,我顶多有责任感而已。
我一生关注的是「真」,不是「善」。我看到世间很多事情如
果这样做,便可以好得多,可是大家偏偏不这样做,於是我忍不住
出来讲了几句话,出一些点子,但点子一出,自己便不得不参与,
而且越陷越深。可是我没有使命感,这使得教改运动更难开展。有
使命感的人,会投入其中,贡献所有心力,要把理想在手上完成。
友辈之中,像张国龙、陈师孟,都是有使命感的人,但我不是。
我虽然强调公共事务无比重要,但不希望自己被它绑死,对於
公共事务我只尽到一名公民的责任。我不是「理想主义者」,也不
是「唐吉诃德」,这点我是自私的,我希望自己有较大的自主空间
,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我的兴趣只是求「真」,我认为「真」的极
致,自然包含着「善」,但「善」不是我所追求的东西。
我的社会形象与真实的自己,有很大的落差。我对明修说,我
的擅长是经营论述,不适宜当领导人。但因缘际会,在教改运动中
,我扮演了核心的角色。推动四一0,我原来预期:藉游行公开提
出民间教改诉求之後,事情就告一段落。如果执政者无法回应诉求
,便再度发动下一波的示威,直到诉求实现。这样,民间教改的阵
营,反而掌握主动权。我的政治敏感度清楚告诉我:成立四一0联
盟无济於事,政治力不站在民间这边。成立联盟只是一个空壳子,
各教改团体不会希望头上有个太上组织。
一旦成立联盟,他们推动四一0诉求实现的热情会降低,因为
那是联盟的专责;而要长期维持一个联盟办公室,经费也不容易筹
措。况且教改团体各有自己成立的宗旨及奋斗目标,很难同心协力
为四一0的诉求拼命。联盟的组织是大而无当,成立了反而会孤立
,会与各团体疏远。联盟对外的处境亦然。民间没有筹码,教改热
潮过後,便很难发出声音。後来的发展果然证实了我的预估。
但1994年四月上旬热潮涌升之时,四一0几位核心干部认为我
的想法(注42)太消极,如果热潮过後四一0组织就宣告解散,便
是对台湾人民「不负责任」。於是四月十四日,我召集四一0检讨
会议,同时成立四一0联盟,选出第一届会长,由素孚众望的的张
则周教授扛下重任。核心干部们答应我可以卸下责任,只以个人会
员的身份参加联盟工作。
事实上联盟人力单薄、资源短缺,张则周备极辛苦,局面才得
以维持下去。这段期间我的工作,只是把四一0诉求的内涵深化,
写成几篇文章四处散发(注43),後来集结收录在隔年出版的《台
湾教育的重建》一书中。同年10月我罹患重病,肝癌已达末期并扩
散至肺部十多处,濒临生命终点。朋友们极其关怀,给予我无限温
暖。在教改的公共事务上,则多方体恤我,对於我经常拒绝公开露
面,总替我解释,说我因病才消极,事实是我生性孤僻又疏懒,总
想逃离公开场合。
社运是社会不断更生的源泉,但在台湾做社运尤其艰辛。社运
组织要长期做下去,必须有很强的行动力,不断创造议题引起媒体
关注,并持续开拓资源。教改运动亦不例外。1995年七0九之後,
四一0联盟要维持一个小办公室已非常困难。我个人条件的限制,
加上组织力量单薄,无人善於筹措经费,而在论述上,教改阵营中
又少有勤快而能立即回应主流挑战的写手,这些就是我所谓的主观
条件不足。
注:
41 Freeman J. Dyson: To Teach or Not to Teach ? Amer. J. Phys., June 1991,
vol.59, No.6, p495.
42 二十世纪初丹麦的理论物理学家,量子力学的先驱。
43 如〈广设高中大学的几点争议〉、〈为什麽要落实小班小校?〉、
〈教育自由化是什麽意思?〉等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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