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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新闻] 不会演戏的编剧不是好导演 - 姜文
时间Fri Jun 29 00:02:21 2012
“不会演戏的编剧不是好导演”
http://magazine.sina.com/bg/lifeweek/611/20110116/1826108429.html
(姜文创作理念访谈 文长 建议直接看原网址 本文备份用)
“我觉得从导演角度来说,什麽都不应该当卖点。我一直觉得作为导演、作为演员、作为
编剧不应该过多地想这些,想这些是很危险的,会把这事儿弄得很廉价。卖点是制片人的
事儿。导演不应该想这个,就像一个厨子,你在厨房里老想着外面卖了多少钱,这饭是做
不好的。”
三联生活周刊:首先得祝贺你,《让子弹飞》有不错的票房。据说2010年中国电影票房将
过百亿元,尽管如此,在我们的电影市场上,电影的趣味和种类还是比较单调的。你不觉
得吗?
姜文:这事儿你不能要求种类本身,你得看国民和电影人是不是具有那麽多的个性,他们
有多少种个性,才可以拍出多少种电影。
三联生活周刊:国民,也就是观众,在这里是相对被动的吧?
姜文:咱这麽说吧,电影人产生自国民,对吧?他们不是独立存在的。如果整个国民的个
性单一,电影人的个性又怎麽能丰富呢?所以我们不能单单强调电影的种类,而是得看电
影人本身的个性是不是具有那麽多。电影人本身的个性多少,跟母体——国民的个性有关
系,所以这还跟社会的形态有关系。在这方面,不能跟好莱坞比。
三联生活周刊:不跟好莱坞比?好吧……
姜文:不是,我这话您别误会。这个问题要从两方面看:从志向上来说是可以比,而且还
必须这麽比,否则你就迷失了方向。我之所以说不要随便比的原因是,我怕这个手段上和
战术上没跟上。你可以战略上藐视纸老虎,但你也得有那麽多枪,你得有那麽多训练有素
的部队,否则就成一句空话了,这不成。毛泽东说“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
,他说话是比较有逻辑性的,他把这事儿分成两方面来说,这是很对的一句话。
你不能是“大跃进”那个想法,说:“明儿我就超它!”这就有点儿说横话了。你还得耐
得住性子慢慢来,说我们用一两百年(来超越好莱坞),这还比较实际。
好莱坞,我的理解是它其实不是美国,全球各地的人都被吸引到那儿去混,它本身那种个
性也好,不同个性的来源也好,自然就给它带来了那麽多品种。它是全球性的。首先它有
全球的市场,这也得益於多年来的英语市场的称霸,而且除了可以在英语市场上放他们的
片子,在非英语市场上人们也可以接受。
三联生活周刊:咱不跟它比着说。就说跟我们的国民、观众需求比,你觉得中国电影的现
状是什麽样?
姜文:其实我看得很少,只知道个大概齐,我又不是研究电影的,这事太搭工夫。另外,
如果你知道电影这麽单调,但还可以拥有市场,那这事儿吧……说来就比较容易伤众。
三联生活周刊:你是说,中国的片子你看得不多?
姜文:外国片子我看得也不多,这几年中国片儿、外国片儿我都看得少。我就看维尼熊、
跳跳虎了,我老得陪我儿子看动画片儿。你也看过吧?
三联生活周刊:是,陪闺女看的。你刚才说到不能弄“大跃进”,得慢下性子,你就是这
麽干的?好几年一个电影,是不是从你的剧本开始就要磨太长时间?
姜文:也不是,我要……怎麽说呢?总的来说,我干活儿的速度是快的,我也不是在那儿
死较劲的。我之所以强调慢慢磨,是针对中国社会普遍存在的恶习来讲的。别的我控制不
了,但是在我的团队里面,我希望可以把这个事情做得稍微正常一点儿,而环境是不正常
的。
三联生活周刊:环境的不正常主要是种种豆腐渣工程?
姜文:马马虎虎、坑蒙拐骗、乱七八糟嘛。这个不用我说,上海的楼子烧死人了,中央台
的楼也着了,这都是马马虎虎、稀里糊涂、投机倒把。
这东西让我挺痛恨的。我觉得你可以不干,但你别蒙事儿。蒙事儿,我觉得让我瞧不起和
愤怒,甭管他最後能混成多大的人物,(只要)我知道他有这麽个恶习,我就不喜欢,我
不希望我做的事儿是这样的。但我也不是说没限度地在那儿磨。
三联生活周刊:比如说《让子弹飞》剧本,从小说《盗官记》来,你怎麽改编的?
姜文:马识途那小说集叫《夜谭十记》。我们从其中一篇《盗官记》里面抽出故事的一个
筋儿——或者是叫核儿、头儿——改编的。
三联生活周刊:改了两年?
姜文:是这样的,其实它是重叠的来算啊。我是两年半以前,2008年的7月1日,见到马识
途,从那天开始到影片上影院就一直没停过。就是说,7月1日,我买了小说,然後改编,
然後拍摄,然後後期,然後混录,然後直接进影院,就直接通过去了。剧本在拍摄的过程
中,还有3到4个编剧不断地在修改,但是那个时候基本上就是装修的活儿了,动静儿就不
是那麽大了。
三联生活周刊:但是,我听说即使是装修阶段,你的动静也不小。你要求它是什麽样儿的
?
姜文:我其实没有具体要求。这里面确实有这样的一些对话,比如,在某一个阶段的时候
,他们会说:“老姜,其实可以拍了,行了。”我说:“还不行。”
三联生活周刊:“还不行”在哪儿呢?你不是有120个纸条吗?
姜文:因为有些地方,我觉得好像还有点儿马虎,如果就那麽过去,它说服不了我。我当
时这麽设计,得先设计好若干个桥墩子,比如从头到尾有这麽120个桥墩子,然後上面得
铺上桥板,然後我就能飞奔过去了,不至於摔下来。这桥墩子在头半年的时候,就已经说
明白了,就是这儿会发生什麽、那儿会发生什麽,也就是他们传说的120个纸条儿,这确
实有。我当时做的就是120个,就是记事卡片,钉在那个黑板上,其实是白板。
三联生活周刊:这120个纸条儿上写的什麽?
姜文:是这样的,我说我准备拍一个120分钟的电影,《盗官记》。然後呢,把故事分出
了12段,一溜一溜摆出来,一溜10分钟,这10分钟的每分钟里大概有什麽事情发生。但是
,有时候一场戏不会在一张卡片里完成,比如说“鸿门宴”那场戏可能得10张卡片,甚至
20张卡片来完成,那戏长嘛。
这都是桥墩子,从这个墩子到那个墩子,你是跳不过去的,必须得铺上合适的情节、合适
的人物、合适的台词,你才能“唰”一下过去。在这个时候,我们工作了差不多得有一年
的时间。
三联生活周刊:桥墩子,也就是故事轮廓,你更在意,还是铺桥板子是更细的活儿了?
姜文:铺桥板子的时候,会发现这墩子的位置不对,你还得往那边挪挪。当然我是最後一
个说“行了,咱们可以拍了”,在这之前几乎每个人都说“行了,能拍了”。但问题是我
拍,我就得弄明白,我才能拍。
确实到开拍前,好多事儿还没弄明白,比如“鸿门宴”那场戏,拍的时候,我觉得又有点
儿长又有点儿说不清楚,要说清楚这些事儿又不能短。我跟编剧们最大的问题就是,他们
说,那你要说清楚这麽多事儿,咱就得长,得3个小时了。我说不行,就得说这麽多,还
不能那麽长。他们说“这他妈有点儿累,有点儿麻烦,几乎不可能”,我说,我能看见这
场戏,所以我才能知道现在这种情况是不对的。他们说“你怎麽看见的”,我说我不知道
,虽然我是看见听见了。比如说,我看见周润发张嘴了,但我不知道他说的是什麽,然後
到我了,又到葛优。但这话从我到葛优,这中间儿,这个话没过去,不行啊。这麽说吧,
假如我希望通过踩我一脚,再踩周润发一脚,到葛优那儿一下就能弹起来,跟三级跳板似
的。
有时候我能看见那场戏是那麽发生的,能身临其境看到,我右边是周润发,左边是葛优,
然後这句话是怎麽说,那句话怎麽说,但是没有完整把它弄下来,“嗖”一下我就回来了
,跟做白日梦一样。我得把这个说清楚,有一点儿虚虚实实的感觉。然後大家伙儿就得不
断地来磕,有时候突然找到一句词儿,就能把这场戏带起来。
三联生活周刊:《让子弹飞》的对白,话赶话确实是对故事有带动力。
姜文:比如说,这场戏怎麽能进入,既然是请客,进来、倒酒,互相都……我说能不能上
来从腰眼儿上就单刀直入了,也符合这人的性格。所以,我的第一句话就是“我马某人,
县长买来的,花钱买官就为挣钱,而且不想挣穷人的钱”。说那你为什麽呀?下头就有词
儿了,说“穷,太慢”,“说得对,那你想挣谁的?”“谁有钱挣谁的!”“那谁有钱?
”“你有钱!”直接就给顶墙角上了,先不聊这个你客气我客气的,寒暄那套全不要,直
接到高潮。然後再从後面开始耍一些阴谋诡计。
後来,述平他们说,你就是弄成你那种风格而已,你他妈从《鬼子来了》开始就在最高潮
点进入这场戏,晃当脑袋戳桌子上说“你剁了我吧”。为什麽剁,不知道。然後才明白咱
没办法,这鬼子在这儿怎麽办?我们也弄不死他,我也不敢杀他,那你先给我杀了得了。
最後逼得马大三进城去找杀手,把戏推向强烈,没有过场戏。
三联生活周刊:这是你要的风格麽?
姜文:我也不知道。反正到了这个时候呢,它又得有滋味,又得把稀汤寡水的都拧乾净了
,留下乾货。
三联生活周刊:如果说这是你的电影个性,在选剧本的时候,什麽样的剧本适合你拍成电
影?
姜文:兴奋呀,让人看着兴奋啊。这是我个人的爱好了。我看不了那种不兴奋的电影,看
着就累得慌。兴奋的,不一定是动静儿大的。看武侠片,我不兴奋,我不明白他们在干吗
呢。
三联生活周刊:那说说你看着兴奋的电影是什麽样的?
姜文:什麽叫兴奋啊,一段好的表演也是兴奋。咱比如说《教父》吧。《教父》开场那场
戏其实是很平稳的,从形式上来说,它是很安静的,但是当他开始说话的时候,你感觉到
是你不能分神儿的一件很重要的事儿:那人唯一的一个女儿被打了。没有废话,它正好也
是一个英语不熟练的人在说,他不会那麽多词儿,所以那些转折的词,平常用的套词全没
有了,全是乾货。第一句话就是——我爱美国,美国给了我财富,我养了孩子,我按美国
的方式教育她,我也很骄傲。她交了个男朋友,男朋友周末给她带出去了,俩男的就占她
便宜,我闺女为了保住自己的尊严拒绝了,他们就揍了她。我这麽漂亮一闺女就这样了,
进医院了。我哭了,为什麽哭?她再不能这麽漂亮了——很安静的镜头,但是你发现它就
跟脖子搁这儿一样,是一个到头儿了的事儿。这时候白兰度还是一後脑勺,看他哭了,後
面给他一杯酒,喝完了说我没别的,我像一个老实的美国公民一样告到了法庭,法庭给那
俩傻逼放了,他们在法庭门口还冲着我乐。你说我他妈怎麽办。白兰度问:“那你想怎麽
着?”他往耳朵边儿一说。这时候镜头里才看到白兰度,白兰度说干不了。“那我给你钱
”,这不是钱的事儿。到这儿,白兰度跳出圈外不聊这件事儿了。他就觉得老聊钱算怎麽
回事儿,有点儿瞧不起我?也没骂他,就说,我老婆是你孩子的教母,你从来没到我家来
过,你好多年没请我喝过一杯咖啡,你不把我当朋友啊。那个人就说我怕跟你在一起惹麻
烦。白兰度说,是是,我名声不好,但是你知道不知道,你如果跟我是朋友,那些人渣就
因为怕我都不敢伤害你。
三联生活周刊:你觉得这是一个特别强烈的情节?
姜文:它强烈在哪儿呢?你听他这话。他虽然是个教父,但他的词儿是个怨妇的词儿——
“你看你也不理我……你怎麽能不理我呢,你怎麽能跟我说钱呢。你是我哥们儿啊。”这
词儿写得牛逼!一个这样的老大,却被感情所惑。我觉得这剧本写得非常棒。
第一,它从高潮起,我追求的故事是这样的。第二,它人物是拧着劲儿写的。什麽是人物
,你要写一个傻子,你不能写他傻。我给举个例子,一个傻子坐门口儿待着,过来一帮人
说你是一傻子,他说“我不傻啊”。“不不,你傻,你太不一样。”“怎麽不一样?”“
我们正常人,我们都能看见自己耳朵,你看不着。”说完人家就走了。这傻子想我还真是
看不着,很郁闷,“这事儿,如果我要真看不见这耳朵,还真成傻子了”。结果就拼命在
那儿来回甩脑袋,看,怎麽会就看不着呢?动半天脑子,突然想到一点,得稳住这耳朵出
其不意,“叭”一下玩儿命逮这耳朵。他的表现形式是他聪明,他在动脑筋。这场戏你要
写他怎麽动脑筋,想办法稳住这耳朵,去看见它。你所有的戏都得拍他聪明,结果你把一
个傻子拍出来了。
《教父》也是。上来就跟港片似的?来一大哥范儿?那不是大哥,不是教父。给我最大的
刺激是,我看《教父》的时候,是一个中文配音版,这哥们儿配得非常努力,是照着一大
哥配的:“你怎麽不来看我!”再听白兰度的声音——哼哼唧唧的,而且很优雅,又优雅
又让你心疼,他老是重覆这件情,像一意大利老太太在说这话。Mario Puzo(马里奥·普
佐)写的这个教父,我注意到,他说是按照他妈写的。到最後,那个人说,那我就认你做
教父吧。仪式感挺逗的,白兰度把手伸过去,这人过来一亲。你注意到没有?白兰度还有
一种羞涩感,有点不好意思。太他妈棒了,这让人非常难忘的兴奋。
这是什麽意思呢?看戏只能看说话,你打不开内心的。好的剧作和好的演员就是在家长里
短说话的事情上,把内心给暴露出来的。
然後你就看白兰度这手一搂他,摩挲着说了一句我印象里最深刻的话,这教父用怨妇的声
调,而且很优雅,莎士比亚那种词,说:“Someday,and that day may never come,I
’ll call upon you to do a service for me.”(有一天,我希望这一天永远不会到来
,我会求到你的,我会打电话求你。)说得特别入心,然後“But uh,until that day,
accept this justice as a gift on my daughter's wedding day.”(在这天到来之前
,你在我的女儿的婚礼上,像接受礼物一样接受我给你的公平公正。)送走了那人,有点
儿累了,然後呢,就跟他那律师说,找一可靠的人,把这事儿办得乾净一点儿,别让人觉
得咱跟杀人犯似的。“您放心。”吻一下那玫瑰,这场戏就算完了。
这他妈太解渴了。太丰富了,太漂亮了,演员非常棒,摄影也非常棒,里面每段话都说到
你心眼儿里面去,但是他超越一般人对於这样一身份的认识,让你觉得这怎麽是一怨妇啊
,还这麽优雅,他把所有你原来浅薄的认识全扔掉,让你服。
我可能是中了这些东西的邪和毒。我真是不能接受这戏要写流氓,就写成流氓,最浅显的
流氓,我受不了。说这人是土匪,可土匪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土匪可以是爱听莫扎特的,
凭什麽你爱听人家不爱听啊,人家也认字儿,只是跟你的想法、态度和境遇不同。
三联生活周刊:所以,张牧之这土匪还是蔡松坡的手枪队长呢,是吗?
姜文:这个啊,从年龄上来说不一定是跟蔡松坡有直接的关系,只不过他从身份上来说,
他在草莽之前是有过某种别的身份的。张牧之,这个名字是原作里面的,这个“牧之”俩
字儿给我一个刺激和影响,我觉着叫牧之的人应该不是一个土匪啊,至少他爸妈不是土匪
,所以从牧之这俩字儿引申,给他找到了某种背景,也有他对自己这个“牧之”变成了“
麻子”的看法。他觉得人们不愿意相信一个土匪叫牧之,他怎麽也得是一麻子,所以老问
他为什麽脸上没麻子——我就是没麻子,那他们就非管我叫麻子,那怎麽办。
三联生活周刊:土匪就该叫麻子,这是成见,你想在电影里——
姜文:对,所以一说姜文这操行人,那人家肯定都说,少年得志,不知好歹,不知道自己
多少钱一斤。都不用想,先就这样。所以当你说一个“这好像不是这样”,就变成“霸气
”,你得随波逐流,比一般的人还随波逐流,他才觉得正常,谦虚了。我凭什麽呀,我愿
意当我自己行不行,我就这样了,爱说什麽说什麽吧。
三联生活周刊:线索简单的事情比较容易被理解,这既是人之常情,也是戏剧存在的必要
嘛。
姜文:戏剧经常给人们看“不是这样的”。如果人们都会像科波拉那麽看教父,那就没有
《教父》这帮人生存的意义,就没有科波拉了。我想这个东西,也是一件好事儿。
三联生活周刊:你把电影理解为戏剧?
姜文:不是,他们管电影叫“第七艺术”是吧,它等於是把前六个艺术用它给记录下来了
。当然,它不等同於戏剧,因为它的手段慢慢越来越多,比如特写的运用,你可以坐在第
二十排,但你可以看见他的眼睫毛,这就已经可以调动了,这是戏剧做不到的。但是,你
里边儿,比如我刚才举了很多《教父》的例子,但它其实不是一个特殊的现象,全是戏剧
和表演带来的影响,没有这些,光是摄影机,它是记录不了的。不同的导演来表达不同的
内容时,使得电影呈现出不同的风格来。电影本身,我不觉得它有那麽了不起。
实际上,我想说的是,好莱坞虽然是一个电影工厂,但是他们已经很清楚电影其实本身什
麽都不是。电影只是一个工具,里面真正有内容的东西,还是戏剧的东西、美术的东西、
音乐的东西、表演的东西。好多人都说电影语言、电影风格,我觉得其实没有这回事。拿
IBM写字有什麽风格啊,拿苹果有什麽风格啊,看谁写。王朔用什麽写,他也是王朔。电
影也是,什麽人拍,它就是一个什麽样的风格。
三联生活周刊:你选这个剧本的时候,有没有一个特殊的想法,选择在这麽一个乱世,军
阀混战的时候?引起一些深文周纳?
姜文:这还是跟戏剧有关系,因为这个军阀混战、华洋混杂、天下大乱的时代,它本身就
是一个戏剧的气氛,就是非常规吧。你看戏剧,莎士比亚也好,莫里哀也好,他们都是选
择一个典型的特殊的环境和人物。
三联生活周刊:这是戏剧和历史不一样的第七艺术眼点。历史是找必然原因,戏剧是找偶
然事件。
姜文:对,它通过偶然来表现必然。那你说丹麦王子有的是,怎麽非得选一个哈姆雷特呢
?非得是他爸刚死的时候,他发现他叔叔害死的他爸,又发现他叔叔把他妈给办了,从这
儿开始聊哈姆雷特,用咱们的话叫“怎麽这麽寸哪”,聊的就是一寸劲儿。北洋时期就是
太寸了,寸了他十几年。特殊时期提供了很多戏剧的可能性,也会让人的可能性更丰富一
点儿。
三联生活周刊:是不是写作上也自由一些?
姜文:那当然了。不过说实在的,对我其实有一个很长时间的误解,他们老说我影射现实
什麽,这确实是一个误解。我其实对现实不特别了解,我不知道谁是有名的歌星,谁是有
名的主持人,好多大家知道的事儿,我不知道。我觉得这都是现象,被这些现象迷惑,你
会掉进一个没有价值的乱七八糟的尘土里面,它不是本质。就像我好多朋友在哪儿工作我
老记不住,名字有时候我也记不住,职业名字这些都可以换,这不是他的本质。但是这人
,我能把他画出来,我能把他演出来,很是他。
三联生活周刊:那也不能说你不关心现实。只是你不用那种叙述喜怒哀乐的现实手法。
姜文:相对来说是这样。再说,我觉得所谓现实是很不现实的,我觉得也是很不可靠的,
你没办法知道什麽是现实的,聊现实是一种很危险的情况,或者是很可疑的情况,假装拍
一纪录片,或者是又原生态地来模仿一种现实中的故事,那是现实吗?我特别怀疑这个东
西。尤其是所谓用艺术手段来这样表达现实,我觉得这里边多少让我怀疑有点儿偷懒。通
过那样模仿现实,能表达什麽呢?
如果说我看到现实,反正我看到的不是那样。如果说那麽一个表面,那不叫现实,对吧。
我们上中戏的时候,有一种课叫观察生活练习,你可以到街上去观察,看,然後到每周一
的时候有汇报演出,我是一个特别能模仿人的人,我能学什麽人都特别像,後来我渐渐厌
倦这个了,这个有什麽意思呢,这是一玩笑可以,你要把这东西当成一事儿来办,就太廉
价了。你看见的是一个结果,然後你对原因有兴趣的时候,拎出来原型就不像你看到的那
样了。
三联生活周刊:所以,《太阳照常升起》倒是有现实感的?
姜文:对我来说,“太阳”里面大量的东西就是现实,我就是这麽一个现实,是对我感受
到现实的记录。我觉得那疯妈就是那样的,虽然头发白了,由於她心态年轻,她的脸就不
往老了去。而且,她不但不往老了去,而且还越来越小。所以我没打算把疯妈画老了,她
就一白头发,脸就一孩子。这就像什麽呀,我连马尔克斯那个《百年孤独》都没看完,没
看完不是说它不好,是说,那难道不是这样嘛!是这样,就可以了。我记得在《列宁在19
18》里面,有一人被派去杀列宁,结果他没杀,回来人问他说“你他妈为什麽没杀”,他
说:“他说的全对啊(一东北人配音,‘攒’对啊),他说的全是我心里话。”算了,人
让他走了。
三联生活周刊:当时“太阳”引起的观影反应,是不是跟我们电影品种少有关系?它的叙
事不大顺从观众的观影习惯。虽然也有完全不同的评价,但基本上被恶评淹没了。
姜文:反正,我觉得,再不一样的人,再不一样的情况发生,都没有什麽不应该的。咱们
的环境是太容易格式化。
三联生活周刊:在《让子弹飞》里面,很多人都注意到那句“站着挣钱”,你是有意识地
要较劲一下吗?
姜文:没有,其实那里面我没老说,就说了一次。我觉得是这样,人们对作品的敏感度,
有时候跟作品有关系,有时候跟欣赏者有关系。那他们老去敏感这些话,其实电影里面是
张牧之被老汤逼着说了这句话。进了城,匪性就不好使了,你得按着规矩来,他原来是脱
离规矩的,他是规矩里玩不转的人。老汤就重新教育他,他一听,这和他生活观完全相违
背,他为什麽当土匪啊,他就是跪不下去。“那你这样,你就别挣了呗。”逼着没办法了
,他才把枪拿出来:“这能不能挣钱?”“能,山里去。”把惊堂木一拿,“这个呢?”
“能,跪着。”“那这俩搁一块儿,我能不能站着把钱挣了。”是在这个情况下,话赶话
赶到这儿了。
三联生活周刊:你不想通过台词表表你自己的想法?
姜文:我觉得台词像什麽呢?我给你举个例子:这有条河,这边有个老爷子,聋子,那边
有个老爷子也是聋子。谁都不想让人知道自己聋。这边老爷子扛着竿儿,走过来了。隔着
条小河,那边的就问了:“怎麽着,钓鱼去啊?”这边这个没听见啊,但看到他动嘴了,
这边这个不能丢这份,得假装听见了,就说:“不是,我钓鱼去。”那个一看,他还回嘴
了,我也不能让人觉得我没听?,回他一句:“嗨,我还以为你钓鱼去呢。”这俩谁也没
听着谁,聊得倍儿热闹。我们的台词要成这样,不聊聋,就是“钓鱼去”,词儿都没变,
人的心,你看见了。
其实这台词没什麽,都不是什麽了不起的词儿,比如老汤,他每句话都是诚恳的,他越诚
恳,他墙头草的特性就出来了。葛优是个好演员,演得特别准。他内心最根本的慾望在顶
着他说,不是一个表面的事儿。张牧之的话也不能全信,你想讲武堂出来的,兵者诡道也
,首先得学诡道,什麽叫诡道,诈嘛。张牧之的认识和方法当然也不是我的,是这个人物
而已。
三联生活周刊:张牧之的想法,不是你的?
姜文:不是。我作为导演,或者作为主演,并不是说我在演一个我完全赞同的人物,他有
他的冲劲儿,有他的计谋,但他对自己其实也有很多的怀疑,他肯定也有他的困境,就是
说他不是一个能玩转世界的人,他要付出很大代价,才能跟这个世界拼个鱼死网破。其实
我演的每一个人身上都是有问题的,从《鬼子来了》(里面的马大三)到这个,都是有缺
陷的人,张牧之也不例外。
三联生活周刊:对,最心狠手辣的一点是杀假黄四郎。
姜文:对,他是有匪性的。他不是我想当的一个人,不是。起码我不喜欢乱世。戏剧表现
是说这麽一个人,但是生活不应该这样。
三联生活周刊:会不会因此让张牧之做得太过冷酷,比如他在六子死後也没有什麽情感反
应?
姜文:我觉得有两方面吧,一方面呢,我个人其实是一个有点儿羞於表达自己内心情感的
人,或者说,我经常对过分表达情感的情况,有一种滥情的感觉,我有这意思。尤其是我
们社会说这方面的媒体太多了,他们老要哭,老要说这是真情什麽的,我觉得真情是很难
那麽流露的,如果说把情感当成一种勾引人的或者说吸引人的办法,我觉得特别不舒服。
三联生活周刊:不是因为缺少感情,而是出於审美的趣味?
姜文:我觉得有感情的人,不是那样表达的。这个环境经常让我感觉到很滥情,而大家对
滥情也有一种习惯。我如果真要想勾引人家动情,我相信是可以做到的,但是那种情况总
是让我觉得是一种危险。我们有句话叫“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其实这是两句话,“动
之以情”不等於“晓之以理”,很多时候,由於人们动情了,把理就给漏过去了。这确实
是我们这个民族和我们这个国家经常出问题的地方,我倒真的希望我们有某种冷静感,在
我所了解的历史当中,宣泄滥情以至於不理智导致了很多人为的灾难,非常多,我觉得应
该节制了。可能我在这里面做得有点儿过了。
三联生活周刊:《太阳照常升起》是很有情感色彩的。
姜文:那个故事是比较私人的故事。说实在的,我仍然是很节制的,不但节制,而且是把
它抽象了的,变形了的。我觉得人们不能老是期待着生活中非要有某种时候要看到眼泪,
才能觉得安全,这是很可怕的一个事儿,大家可以在不太有这种感情波澜的时候理智地决
定一些事儿。拿感情当卖点不好。
三联生活周刊:那你觉得应该拿什麽当卖点,乐?
姜文:说实在的,调动观众引发笑声,其实是做演员和写剧本的基本功,你看过《鬼子来
了》吧,在那里头我的任务还不是乐的事儿,是顺带着的,我要好好讲一个你说的传奇性
的故事。《让子弹飞》里头,土匪恶霸骗子,还有人物的塑造,还有推进,还有结果。乐
是顺带的。当然了,现在很多人把基本功当活儿干了。
这麽说吧,我觉得从导演角度来说,什麽都不应该当卖点。我一直觉得作为导演、作为演
员、作为编剧不应该过多地想这些,想这些是很危险的,会把这事儿弄得很廉价。卖点是
制片人的事儿。导演不应该想这个,就像一个厨子,你在厨房里老想着外面卖了多少钱,
这饭是做不好的。
三联生活周刊:和《让子弹飞》比起来,《太阳照常升起》就没这麽好玩,是不是?《太
阳照常升起》有点儿揪心?
姜文:你说揪心是对的,我想有一点儿内心的碰撞,不是用笑来解决的东西,所以我就把
这种基本功,容易做的,我就把它放一放,里面也不是没有。你看那个陈冲,还有孔维跟
那个房祖名勾勾搭搭的感觉,包括非得矫情天鹅绒的事儿,这也挺扯的。
我这麽做一比喻,我不知道能不能说清楚。我说《太阳照常升起》是上帝送给我的礼物,
《让子弹飞》是我送给观众的礼物。给观众的,就开心点儿呗。我觉得那个片子有人说不
懂,一点儿都不奇怪,有人非常热爱它,也不奇怪。奇怪的是,看不懂的人还要去说没看
懂,还要奔走相告,你看不懂你都不好意思啊,你咽肚子里就完了嘛。我原本想把上帝给
我的礼物,原封不动地给观众,不行,得翻译翻译,不翻译翻译不成。
三联生活周刊:可能。我的感觉就是有点儿像诗,不是故事,但是你又以一个故事片的形
式呈现。
姜文:这麽说啊,心得心静下来。其实确实很长时间,我老爱看诗,而且我还写,其实我
不爱看电影。
三联生活周刊:写古体诗?
姜文:对,不会写现代诗,现代的我觉得都像流行歌词。
三联生活周刊:那就是说《让子弹飞》这个送给观众的礼物是为观众定制的了?所以有这
麽好的票房?
姜文:其实我拍的仍然是《太阳照常升起》,但是有了投资方和宣传发行的四轮驱动,在
市场上就成了《让子弹飞》。
三联生活周刊:如果说你的电影总有一种“狠”劲,用力很猛,这是你的叙事风格麽?
姜文:我不觉得,其实我不狠,我根本不算一狠的人,我也没追求那种狠的东西,我可能
喜欢节奏快一些的,我不喜欢拖泥带水。在格式上,应该像马致远的《天净沙·秋思》—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那种。不是说写成这样的内容啊,我
是说就像他这样简练,没废话。我希望剧本是乾净的,而不是乱七八糟。
三联生活周刊:还有一个可能对於你来说是特普通的问题,无论如何在你的片子里,你不
觉得有一种气质跟小时候的那种特殊年代的教育有关麽?比如你热爱《红色娘子军》的音
乐。
姜文:我毫不回避。其实那种教育我本身不喜欢,但音乐本身是另外一回事儿,你也不能
说这音乐不好听,它确实是好听。我确实觉得那音乐的某些部分,确实让你肠子肚子在那
儿乱搅和的感觉,那我为什麽不把它放在哪儿呢?至於它的历史背景、政治背景,以及它
的音乐告诉你的那时候你受的什麽教育,我觉得跟这没关系。就像你青春期的时候碰见一
美女,你也不知道这美女是谁,你不知道她是什麽教育背景,但你不会忘记她。
三联生活周刊:《红色娘子军》的音乐不见得让现在的小孩儿有你那种翻肠倒肚的感觉。
姜文:这不新鲜,他的孩子将来对他迷恋的也没有这个感觉,这只能说明在青春期的时候
撞到的不是同一个美女而已,但那都是美女。
三联生活周刊:在“文革”中被影响的审美趣味,你不需要摆脱?
姜文:我其实不赞同“文革”的审美趣味,我也知道很多东西是属於少年记忆,那并不是
真正值得留恋的。而且对那种东西带来的背後的那种不良的政治气氛,我也非常不喜欢。
但是这段音乐,对我细胞的刺激,我不愿意回避它。另外,这音乐让我想到的是娘子军的
腿和她们的舞姿,这也不妨碍我再看看《天鹅湖》的腿,这不矛盾,我觉得这没什麽不对
啊。我并不因此就迷恋“文革”时代,那是两回事。
三联生活周刊:但是有这种误解。
姜文:被误解的人一点儿都不吃亏,误解别人的人,是他丧失了机会。我无所谓,因为我
不是,我不会傻到那种程度,缺心眼儿的人才会那样。我要是傻到这种程度的人,我不会
拍出今天这种电影来的,我也不会拍《阳光灿烂的日子》、《鬼子来了》,我也不会拍《
太阳照常升起》。其实毛主席的书,我不能说我没读过,因为小时候背都得背。那我还读
过李白的东西呢,还辛弃疾的东西呢,李清照的我也读呢。这种认识问题,太随便。要说
我们在剧本上面搭工夫,就是要屏蔽掉这种随便的态度,这麽随便的态度,就只会给麻匪
、老汤贴标签化而已。
三联生活周刊:刚才你说你有时候没安全感,指的是什麽,跟这有关系吗?
姜文:没安全感是,大部分时间,生活给我的印象是大家都是没有想好就跟你在这儿坐着
说话的,聊大天儿。我有点儿受不了这个,我心里就会有恐慌。当然,这可能是我的错。
我老婆也说我:“就是聊天,你干吗非得弄一主题?”这是我的问题。
三联生活周刊:对於你的电影,编剧、导演、主演这三重职务,哪个是对电影更起作用的
?
姜文:不会演戏的编剧不是好导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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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F:推 ThreeNG:这篇访谈赞啊! 姜文确实厉害! 06/29 07:41
2F:→ ThreeNG:相当严谨细腻的编剧方式 06/29 07:42
3F:推 fdtu0928:推,好文~ 06/29 20:37
4F:→ tptt:陈冲於[太阳照常升起]有评:「姜文的故事永远不满足於告诉你一 07/03 05:06
5F:→ tptt:些司空见惯的、日常的事。国内很多观众的观影习惯其实是靠电 07/03 05:07
6F:→ tptt:视剧培养起来的,还是期待你给我讲个故事。一旦这个电影不是 07/03 05:08
7F:→ tptt:侧重於叙事,而是另一些更深更难的东西,他们就不适应。」 07/03 05:08
8F:→ tptt:姜文和蔡明亮编剧 已不满足在只讲故事层级 皆往更高一等发展! 07/03 05:12
9F:推 ThreeNG:我认为那单纯是方向不同,不见得是更高一等。 07/03 11:10
10F:→ ThreeNG:并非少数人才看得懂、非主流小众的东西就一定叫更高等 07/03 11:11
11F:→ ThreeNG:艺术审美这玩意,相当主观的 07/03 11:11
12F:→ ThreeNG:我觉得蔡明亮那样拍电影很厉害,也大略能看出他想玩的意思, 07/03 11:12
13F:→ ThreeNG:更佩服他敢走这种非主流路线,但我一点也不喜欢他的电影 XD 07/03 11:12
14F:推 eurekaa:推 07/03 15:45
15F:推 mcbirdy:我完全认同threeNG说,为何反主流叙事就是"更高一等"? 07/03 16:14
16F:→ mcbirdy:非主流叙事的确是有胆事,也给人看到不一样的世界 07/03 16:15
17F:→ tptt:请注意原句"已不满足在只讲故事" 并不是"非主流"与"反主流" 07/03 19:51
18F:→ tptt:现实生活里 幼稚园生也会说"故事" 但更深刻企图寓意等 却不及 07/03 19:54
19F:→ tptt:生命历练丰富成熟人 与思考隐喻内敛的智者创作者 在玄学哲学 07/03 19:58
20F:→ tptt:都有"外行看热闹(故事) 内行看门道(寓意)"的附例 将"言外言" 07/03 20:02
21F:→ tptt:藏在"戏中戏"里 确实是需要更高段思考层次 自古文人为避灾劫 07/03 20:03
22F:→ tptt:向有"潜藏"习惯 编剧不只编故事对白 也编影像声音或画外... 07/03 20:08
23F:推 ThreeNG:确实我不应该提出「非主流」之说,有些偏差跳太快了。 07/03 20:43
24F:→ ThreeNG:这麽说吧,tptt你认定「已不满足在只讲故事」是更高一等。 07/03 20:44
25F:→ ThreeNG:这就是你审核电影好坏的标准之一,但这是否是绝对的标准? 07/03 20:45
26F:推 ThreeNG:也有人认为电影就该把故事说清楚,隐喻太多容易导致观者 07/03 20:47
27F:→ ThreeNG:的解读多元化,很可能完全偏离创作者原先想表达的意思 07/03 20:48
28F:→ ThreeNG:那这样的电影还能算好电影吗? 这没有标准答案 07/03 20:48
29F:→ ThreeNG:纯粹是每个人的主观审美标准不同 07/03 20:49
30F:推 ThreeNG:就像我认为tptt所说的「将言外言藏在戏中戏」也仅是创作 07/03 21:01
31F:→ ThreeNG:的一种手段一种技巧,好或不好,还得看整个故事来断定. 07/03 21:01
32F:→ ThreeNG:有时候简单直接反而更合适,当然这还是没有绝对标准。 07/03 21:02
33F:→ ThreeNG:但我可以举个例子,比如《Yes Man》就是非常棒的励志电影 07/03 21:03
34F:→ ThreeNG:三幕剧,跟着主角走,简单直接,毫无隐喻。但我觉得非常棒 07/03 21:04
35F:→ ThreeNG:整部电影要说得就只有一句话:积极面对人生。 07/03 21:05
36F:→ ThreeNG:这也是创作者的一个重要选择: 07/03 21:07
37F:→ ThreeNG:(上面那句请忽略不看) 07/03 21:08
38F:→ ThreeNG:单就《Yes Man》来谈,这部电影就不适合用隐喻这类技巧 07/03 21:09
39F:→ ThreeNG:因为也没太多道理好隐喻。此片就是用主角的遭遇去表达 07/03 21:10
40F:→ ThreeNG:一个积极面对人生的概念。 硬要加太多道理反而累赘。 07/03 21:11
41F:→ ThreeNG:其实就是所谓「形式」和「内容」的搭配要好。 07/03 21:11
42F:推 prc:一来就看到ThreeNG的推文XD 最近看了好几部姜文的片 但是抓不 07/03 21:11
43F:→ prc:太到他的风格 不知道是文化差异还是如何(不是很习惯中国的讲 07/03 21:12
44F:→ prc:话习惯) 有谁喜欢姜文的可以分享一下吗 先在此谢过了 07/03 21:13
45F:推 ThreeNG:不过prc对蔡明亮就写过很多篇分析 XD 蔡比较合你胃口齁 07/03 21:15
46F:推 prc:我好希望赶快又有新导演可以继承台湾新浪潮的衣钵 唉 07/03 21:23
伪"唐山狼"话本(二) 因姜文而肾虚
http://blog.sina.com.cn/s/blog_5572f33e0102dsb1.html
05年到京城,混迹媒体界影视圈,甚少遇见唐山同乡,但我若自报家门,十有八九会
说,哎哟,跟姜文是老乡啊。
但提起姜小军同志,同行十有八九摇头,这家伙太难访问了
,问题稍微弱智,就会遭反问被鄙夷,大家讨口饭吃嘛,何必认真呢?後来我与姜文在几
个场合确有数面之缘,但有同行说法先入为主,只远远观望不愿上前,彼时彼刻,本无交
集,何必硬扯在一起。
《太阳照常升起》上映时,我在某狐网负责评论工作,正赶上不少网友观众反映看不
懂这部电影,媒体回馈给姜文,他的回应是:
"看不懂就再看一遍,我女儿都看得懂。"听
那口气,气势依旧,我职责所在,约了一篇全面解读《太阳照常升起》的影评发出,不久
就接到姜文方面的电话,问能否把这条评论挂在头条,他觉得该影评作者是看懂了自己的
作品,希望能让更多人看到读懂,当时就觉得,谁说姜文不在乎观众?他比谁都在乎,只
是态度微妙。其实,只是一部电影而已,有多少观众会为了懂而去看影评呢?《太阳照常
升起》票房失利,我以为问题出在宣传方面,本来是一部很有时代情趣的文艺片,偏被宣
传热捧成众望所归的商业大片,观众买票入场的心理期待不同,结果自然是双方都失落。
待到那部真正要让全民娱乐的《让子弹飞》,我荣幸成为第一批观众,因之前宣传对
剧情风格秘而不宣,所以毫无准备的被点中命门,看完超High,忍不住写了一篇微博,赞
《子弹》乃"憋尿之作(意即电影紧凑明快让观众没时间去洗手间)"。一夜之间, "无尿
点"评语传遍网路,也成了该片的最新宣传点,以至後来我去访问姜文,被介绍成"无尿点
" 的始作俑者时,姜文哈哈大笑,连说这个评语有特点有意思。或许是有这个前提,我与
姜文老师在平等亲切的气氛下开始交流,一小时後讨论更为热烈,快收尾时才亮出唐山老
乡的身份。姜文当然快意,问我有没有参加过在北京的唐山同乡会, "唐山人很抱团的,
以前经常一起聚,有个同仁医院的大夫,喝酒豪放,那叫一个仗义。"我点头心想:"你们
才是唐山狼,我充其量只是小绵羊愣装大尾巴狼。 "我也知道,姜文此番不止对我这同乡
礼遇,对所有媒体都比以往认真亲和,因为《子弹》不容有失!
《让子弹飞》上映後的火爆已众所周知,我的遭遇却少有人知--
期间总有人问我:真
的那麽好麽?看了,没你说的那麽好啊?你丫是不是托啊?每日如此反复,我终於忍不住
再进影院重温,您想啊,什麽片子能禁得住有意识地找毛病呢?第四遍看《子弹》是在杭
州陪钮承泽一起看的,出来他问我:"你是不是肾虚,所以才那麽爱憋尿呢?"我无语,居
然缓缓点头……
因《子弹》大卖,姜文曾现身某影院,观众沸腾,他在楼上二层挥手致意。看着那张
举止酷似伟人的新闻照,我失笑:怪不得姜文最想演的角色之一是毛泽东,他可能也是影
视界最懂老毛的人,这匹狼!
一些靠谱人士的参考意见(魏君子对《让子弹飞》的"尿点"评论)
http://i.mtime.com/maoxiaomao/blog/7403769/
魏君子:《让子弹飞》乃憋尿之作,从开始到最後三分钟前舍不得眨眼,剧情已经不是一
环扣一环,而是丝丝入缝,动作爆笑斗智斗狠,永远出人意料,笑中刚带悲,黑色幽默即
涌来,然後马上火爆上阵。全片憋着姜文的一口气,但释放得痛快至极,这是华语片前所
未有的爽爆类型片,有情怀接地气就是子弹飞得太快……
※ 编辑: tptt 来自: 111.240.9.31 (07/18 19: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