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小的时候听过一句话； 它说：大抵上人出生的时候都带着存在的希望，却忘了带着存在的意义。 因此我们难免会孤单，会旁徨；忘了为何而生，忘了为何而忙。 失去存在意义的人们学会慌张， 於是在每个人生的历程中不住的留下自己曾经到过的证明。 所以，我们看到的世界开始丰富了起来。 如同中国人所说的豹死留皮、人死留名，我们不断的在这世上寻找自己的价值。 於是我们成家立业，我们开疆辟地，我们发展艺术，我们开拓哲理。 在这忙乱的人群中，不凡的人们一遍又一遍的在这世上留下某些「到此一游」的印记； 而平凡的人们呢？ 他们生育。 因为延续，所以存在。我喜欢这直接的道理。 家人们常说家兄与我是祖父母给带大的，总是与他们感情特别亲。 小时後或许是双亲工作的关系，每每寒暑假几乎都在祖父母家中渡过。 没想过去怨怪些什麽，反而时常庆幸自已多了与他们相处的时间。 也应该是国小不太会说台语的关系吧？城市小孩的母语总是消散的特别快； 在童年过往的寒暑假里，我们与祖父母并无太多言语的交谈。 因此国小时代看着他们，总有些说不出的新鲜与好奇； 彷佛他们的世界是与自己平行的。说着与自己不同的语言，过着与自己不同的生活； 年迈的身躯与缓慢的行动，无法参与我的游戏与步调，却恒久的静候在每一个角落。 不太会说些过往沧桑练与生命哲理，却总用微笑面对每一个国语的疑问。 偶尔带我们爬爬山；偶尔带我们看看电影(那时候是去看桃太郎的样子...)； 偶尔买些菜市场的炸鸡翅给我们吃；偶尔塞些铜板给我们花。 童年岁月就这麽交织在年复一年的寒暑假中，没有太多特别的回忆；因为平凡。 唯一至今仍会记得的是； 国小某年的寒假里，也不知怎麽的突然意识到了所谓的死亡。(好像是因为看卡通吧?XD) 然後思绪里涌上了一股人类最原始的恐惧。所以那个晚上，我躺在被窝里嚎啕大哭。 他们不能理解我为何而哭，我也不懂如何跟他们说明。 只是一直重复的宣泄我的恐惧，而他们如同过往的每个时期；静候在我的身旁直到天明。 祖父母的棉被里有股樟脑丸的味道。 豁着他们身上的万金油味，渐渐的成了一种安心的感觉。 所以我哭累了，睡了。 从那时候开始，偶尔会开始想；究竟人是忙着生，还是忙着死。 国小结束之前，祖父母逐渐年迈；家父将他们接回我们家中一同居住。 而台语逐渐灵活的我也与他们有了更多的交谈。 某日祖父心血来潮，开始教我如何下棋；棋奕於是成了我们共同的嗜好与语言。 在中学求学的过程里，家兄较先面临了联考的关卡，於是一个家庭硬拆成两个世界； 总是被告知不能去打扰大哥看书，总是被要求在家要保持安静； 一场非自愿的高中联考分割了我们兄弟，也分割了我的家庭。 看在夹在其中的祖父母眼中，或许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无奈。 不能了解隔代的社会，因此也就无法干涉太多子女教导小孩的方式。 偶尔祖父想试图阻止些父母管教的方式，却陷入了自己立场的挣扎与犹豫。 所以很多的时候他们在外散步，很多的时候他们选择不语。 年迈的祖父母需要更多人的照顾，这让一个家庭的资源受到更多的考验。 有场无形的拉锯战横卡在三个世代中；摇摇晃晃的左右着这个小小的家庭。 然後不知怎麽的；某些平衡崩裂了。 於是在家兄考完联考後的隔年、我准备亲上战场之前； 祖父不顾家父的反对，毅然决然的离开了我们的家；转而住进大伯的家里。 这个短暂的相处於是宣告终结。 至今我仍无法了解他们为何离去。 或许在他们眼中，仍然是不能理解汲汲营营於未来的我们究竟是忙着生，还是忙着死吧。 一个家庭的成长是需要学习的。我们在联考的过程中学会了去扮演许多的角色。 父母开始像父母，子女也学会当子女。 像是摇动的水晶球；里头纷飞的雪花终会懂得飘落与沉淀。 家兄如期的考上了台大；而我因无心念书也进入了自己所选择的复兴美工。 我们慢慢的懂得了家庭之所以是家庭的道理。 於是在我高一的同时，父母再次邀请祖父母回来同住，这一次，我们有了更好的准备。 因此若要说世上真有天伦之乐的话，我想；应该就是存在於这个时期吧。 没有太多的杂绪，一个家庭终能得以正常运作。 上班，上课；闲暇时聊天与散步。去重复着这些平淡的琐碎，才能知道什麽是满足。 高二那年，我下棋差点赢了祖父；我笑了。 只是一些值得珍藏的时光总是不会太过漫长。 很快的，祖父母的身体出现了衰弱的警讯。 作为子女的父母不得不严肃的去考虑一个沉重的抉择：是否该将他们送入养老院。 印象中祖父是和蔼却寡言的。而祖母是慈祥却健忘的。 两者像是太极的互补；一动一静总是相伴。在这之间，我慢慢去学习感情的真理。 而面临到自已衰弱的事实；祖父於是主动下了住院的决定。 无奈是父母必须学习的课题；而分离是祖父最後留给祖母的。 我始终无法去体会他们的感受。 是忙着生，还是忙着死？ 好多的问题高三的我没能搞懂；只知道日复一日的活。 乃至面对这样的生活转变，我没留下太多的感触。上课闲暇时，带着祖母散步依旧。 我知道祖母的脚步慢了，可是我从没问过为什麽。 毕业後我选择重考。没有想过太多的原因；只是觉得好像应该要上所大学。 然後，重考的那年。我失去了祖父。 甚至没有赢过一盘棋。 只知道就这麽的失去了某些什麽，就这麽的开始去祭祀些什麽。 祭祀的过程很是凝重。 诵咏经文後，家父掷着铜板询问是否能将祖父迎回家中。 一声、两声；多次的清脆铜板落地声中不断的显现出了两枚反面。 彷佛是在执卓着什麽愚蠢的坚持一般，父亲不住的投掷铜币。 像是在拉扯着空气中的什麽一样；有些情绪於是不住渲染扩散。涨的满了，於是破裂。 然後，我父亲哭了。 哭的很大声，很惨。以至於看上去像是个做错事的小孩般无助。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父亲的眼泪。 陡然间，我终於明白祖父留下了些什麽。 或许祖父终其一生无法在世上留下些什麽印记；年轻时的穷困，年迈时的无力； 时代的滚轮磨碎了平凡的身躯；达不到功成名就的人们往往这麽的消散在时间的洪流里。 但在今日父亲的泪水中，我很确定祖父的脚步已深深的烙印在家父眼中。 他有留下些什麽。 溃堤的泪水拥有重量，在这重量之中，我想应该存在着祖父。 是忙着生，还是忙着死？ 太多的问题我仍没办法去回答。 在事过境迁的今日，我仍在自己许多的日常习惯之中看见祖父时代的些什麽。 就像是那日步出礼堂时，走在前面的家父将它的影子覆盖在我的影子上头一般； 我很确信这两个影子交叠之间存在着这问题的答案。 或许，对祖父而言，这已足矣。 家人们始终不敢告诉祖母，盼望回魂那夜祖父能亲口告诉她。 只是到了公祭的那天，轻微老年痴呆的祖母依旧没有任何的反应。 半年後，祖母也走了。 他们的故事告一段落，而我知道我的也正要开始。 於是在那之後我挤入了当时很不错的大学。 纵使联考制度消失了的今日，纵使是偶有感伤的现在；我还是会为这样的曾经感到骄傲。 因为这证明了他们的价值。 忙着生，还是忙着死? 这样的问题，我想，就慢慢的交给我之後的人去回答吧。 很小的时候听过一句话； 他说：每个婴儿的笑脸都联系着上帝还未放弃人类的讯息。 有时我很想问； 那麽每个逝去的笑脸是否能回答上帝这样的讯息是值得的呢? ( 改天自己问祂好了 XD ) 呆在研究室的现在，卡在就业与就读之间；难免又兴起了许许多多的疑惑与问题。 我知道很多的问题永远没有解答。 只是偶尔，我想知道，是否我面对问题的态度会让他们感到骄傲呢？ 能的话，我很想知道。 以上，就将。 <(_ _)> 又是洛洛长一篇；感谢您的收看。 清明过後有感，所以我写。只是离上一篇文章好像很久了: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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