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年没花一整天一口气看完一部长篇小说了，好想发文……可是权限不够…… 目前还有点儿失能，只能抄几段书中的文字，抒发心情（没有剧情雷）： 一开始，他想要回家，坐在桌前写诗。但是走了几步，他又折回来；他不想一个人独处。 他觉得在刚才那一个小时的时间里，他的轮廓变得坚毅，他的脚步变得坚定，他的声音变 得更低沉了，他想让人看见这个变化。他去了学校，和所有人说话。当然，没有人说他变 得不一样了，但是阳光继续闪耀着，城里的烟囱上方漂浮着一首还未写就的诗。他回到家 里，关在他的小房间里。他涂黑了好几张纸，但是都不满意。 於是他把笔放下，想要思考一下；他想到少年要变成男人的时候必须跨越的门槛；他相信 他知道这个门槛的名字；这个名字并不是爱情，这个门槛叫做『责任』。可是关於责任的 诗很难写，这麽严厉的字眼能燃起什麽想像呢？但是雅罗米尔知道，恰恰就是这个字眼所 唤醒的想像力才是新的，前所未有的，令人惊讶的；因为他眼前看到的责任不是这个字眼 旧有的意义（从外部指派、规定的责任），而是人自己创造的责任，自由选择的责任，这 责任是自愿的，是人的胆识与光荣。 ……（中略） 後来他心想，他现在明白了，为什麽他两天前写的诗句根本不算什麽。因为那时候，他还 不知道他将完成什麽事。直到现在他才理解自己，理解自己的命运。两天前，他还想写关 於责任的诗呢；但是现在他懂得更多了：责任的光荣诞生於爱情被砍下的头颅。 -- 以下节录自书末附录，作者弗朗索瓦．希加是一位法国文学教授，他写作许多文章探讨米 兰．昆德拉的作品： 很不幸的，那些仅仅把昆德拉的小说当作历史－意识形态－政治小说来读的人就是局限在 这里，而这也正是我所谓的分类收编。 但是为什麽停在这里呢？必须继续看下去啊，必须大胆地走得更远，看看昆德拉是否能以 透彻的目光看待祖国的历史和政治，当然，因为他曾经亲身经历这一切，也曾经在其中成 为受害者与反对者，但是或许更因为他直到某个特定的时刻（或者某个特定的思考点）， 他才彻底转向，以决绝之姿离去，…… 他的作品所弃绝的，是整个政治（不只是右派的政治体制或是左派的政治体制），是政治 现实本身。这里的「政治颠覆」是全面的，……那是只有文学才能对政治、对历史发出的 笑声，……把历史和政治变得一文不值，而这种做法并不是逃离，相反的，是穿透，是以 深刻的方式让政治和历史发挥不了作用，并且揭发它们的恐怖。 政治和历史除了自身被覆的畸形论述之外，没有任何可以自我辩护的说词，这使得政治和 历史更形可耻。换句话说，如果昆德拉的小说就这一点而言是当代政治历史的忠实画像， 那是因为这些小说只以这段历史（甚至整个历史）原本的样貌来看待它：那是一个无意识 的虚构，一出宏伟却又无关宏旨的悲喜剧，一颗或许只有文学能让它漏气的气球。 不愿意走到这个层次，却把昆德拉的小说当作政治论战的作品，这种做法，严格来说，就 是在分类收编这些小说。 ……诗歌，一切诗歌，一切诗意的思维，都是一场骗局。或者该这麽说：是一个陷阱，是 最骇人的陷阱。 诗歌之外还有什麽？什麽也没有。或者应该这麽说，这个之外和之内其实没有两样。在诗 歌之外，一如在诗歌之内，都是散文统治的世界，也就是说：不确定、近似、不相称、游 戏、滑稽的模仿、灵魂与肉体的不协调（如同词与物的不协调）、假面舞会、错误，用一 句话说，就是：撒旦，上帝的分身，但是（就像是在镜子里）这个分身是颠倒的、堕落的 、虚假的、讽刺的、荒谬的，这个分身试图要冒充它的本尊，这个分身经常成功，还不断 嘲弄自己。从此，要让自己不被欺骗，只剩下一种方法，就是：也嘲弄自己。 所以，读昆德拉的作品就是要在政治和历史上，在诗歌上，在爱情上，并且普遍地在一切 认知上，采取这种撒旦的观点。也正因为如此，昆德拉的作品不只是纯粹的颠覆，它同时 也是也是纯粹的文学。因为除了现实的认知之外，他的作品并不提供任何认知，……他的 作品把我带回我最初的意识，没有任何一种意识形态也没有任何一种科学可以容忍或者适 用於这样的意识，这是所有现实与所有非现实混杂在一起的意识，所有秩序里都存在着一 个更深层的无秩序，而我不是我自己，还不是自己，而这一切，终究，只值得一场大笑， 完全值得。 昆德拉笔下所有的主人翁，……每个人都生活、奋斗、受苦、恋爱、衰老，事实上（事实 上？）他们做这些事只是以为自己是别人（可却不是），尤其是把这个世界当成它或许应 该是（但却不是）的样子，……正是这样的抵抗把读者变成此刻的存在：刽子手伪装成受 刑人，客体变装为主体，影子自以为是现实。但是『这是人的天性，……只要我们活着， 我们就是在欺骗自己。』 然而还是得好好活着…… --

※ 发信站: 批踢踢实业坊(ptt.cc), 来自: 42.74.171.88 (台湾) ※ 文章网址: https://webptt.com/cn.aspx?n=bbs/Psychiatry/M.1725895205.A.E68.html ※ 编辑: ccps960904 (42.74.171.88 台湾), 09/10/2024 00:06: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