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Spotlessmind (Spotlessmi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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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乐生] 捷运局保证人定胜天,百姓祈祷天佑乐生-乐生走山倒数?!
时间Wed Sep 7 01:57:03 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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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韦臻 — 周五, 2011-08-26 00:29
文/陈韦臻
不知几年了?《破报》持续地关注乐生保留运动,从阿公、阿嬷,写到青年,
再写到社区行动艺术,最後落脚捷运工程问题,篇篇血泪始终没断,
却也好一阵子没有大篇幅封面报导。
从上一篇〈从裂缝中看怪手下的乐生院〉(详见《破报》复刊615期),
再到八月三日公共工程会前乐生走山危机的抗议行动,问题愈加沉重,
眼见着乐生院的运动,已经从保留转向走山危机,
《破报》第二次抓着王伟民工程师访问。
这一回,一个大雨的午後,
我们面对着厚厚两本由大地工程技师公会(以下简称「技师公会」)做的
《台北捷运新庄机厂工程邻近边坡及建物现况安全监定工作-现况安全评估报告书》
(以下简称《监定报告书》)及附录,展开一场冗长的访问。
过程令人沉重,然而其中的荒谬却也是预料中,访问完毕,我提了最後一个问题:
「依你经验与专业判断,乐生的走山预估多久会发生?」
听了王伟民的回答,我全身发毛。采访完毕,我立刻拨了电话给编辑,
将这篇《捷运局保证人定胜天,百姓祈祷天佑乐生-乐生走山倒数?!》定为封面。
王伟民是这麽说的:「我只能保证这个案子一定会失败,
但究竟是在完工後的一年?两年?三年?还是施工中就会失败?我不知道,
但我认为不会拖太久……旧院区一定垮,新庄机厂一定没了,而新院区就在对面…」
算一算,捷运新庄机厂今年年底完工,意思是至少五年内,可能因一场暴雨,
120万吨的土石就可能滑落,其总量是北二高走山的五至六倍,
不仅院区不保,甚至全年无休的捷运机厂与工作人员都将遭掩埋。
我们究竟该继续相信人定胜天,还是真的沦落到只能祈求天佑台湾,
一切就决定在捷运局愿不愿意即时承认错误这关!
乐生走山的真面目
民国96年,在乐生、捷运始终无法达成协议的状态底下,
由中央层级的公共工程会召开了工程会议,讨论乐生保留方案,
在这样的条件下,具有世界历史遗迹地位的乐生疗养院,
被明确划出了40%院区保留的命运,也开始了乐生走山恶梦的前奏。
96年时,根本不认识捷运局、工程会或乐青的王伟民,
是在莫名的机缘下,收到出席工程会的通知,才来到保留方案的工程会议中。
还不太晓得什麽争议什麽运动,
光是看了一本钻探报告书,王伟民就说:「一定会滑动。」
主要原因是乐生底下的地下水压过大,加上逆冲断层的地质形成,
王伟民表示,他看见的这个土层滑动必然性,是一般工程人员都可判断理解的。
因此在530会议中,工程会明确决议捷运局必须找王伟民了解、厘清地层滑动的问题,
然而,「捷运局果然不理我」,直到7月2日的工程会,捷运局依旧故我,
不仅拒绝工程会委托公正第三者做专案调查分析,
甚至「吴泽成(前工程会主委)在会议中对捷运局明讲,
如果发生问题,责任在捷运局」,捷运局依旧不理。
历经原承包商工信工程主动解约退场(97年初),追加预算30亿,重新发包,
并由大陆工程得标(97年底),不明原因停工(98年上半年),至98年中开始全面开挖。
隔(99)年,乐生院开始产生地质滑动的现象,
紧接着诸多房舍龟裂(参考图1),甚至组合屋都出现了建物裂缝,
居住在怡园的蓝阿姨就说:「裂到门也不能关,一日一日继续裂……」
直到今年,甚至连新大楼都出现裂缝,乐生走山的危机已经从预言成为在即的现实,
但截至今日,捷运局依旧继续动工,毫不手软。
王伟民愤怒又无奈地说:
「96年我们就说,一定会滑,他们(捷运局)拍胸脯保证没有问题,当时拍到瘀青,
但99年就滑动是事实……现在拍到都胸脯都涨起来了,还是在拍。」
真正细看技师公会所做的《监定报告书》,我们却可发现,
尽管最後结论是「方向大致可行」,但却因为种种走山前兆的证据,
导致技师公会想尽办法替自己安排了後路,以免最後责任算到自己头上来,
也就是王伟民说的:「监定技师留了大量逃命的空间,表示现在只有捷运局还在坚持」。
让我们来看看证据何在:
A.无解的地下水压力
在《监定报告书》中,王伟民抽丝剥茧,找出了目前所谓「大致可行」方案的真相,
首要就是地下水压力背後的走山危机。
在乐生山坡底下的卵砾石含水层,地下水压相当高,
为了工程,抽水马达一年365天24小时运转,
将地下水位降至目前的高度(海拔面上94m左右),
也就是《监定报告书》中,尚处於安全区域的地下水位。
然而,乐生底下原本不抽水时位在海拔面上130m以上的地下水位,
在工程结束後停止抽水的必要情形下,将导致地下水回升至设计高程(海拔面上114.3m)
王伟民解释:「地下水位越高,对上方土块浮力越大,就像一本书漂在水里,浮力越大,
摩擦力越小,土层就容易滑下来。」
究竟有多容易?以安全系数来看,只要小於1就会垮掉的标准值,
捷运机厂在停止抽水、水位回升後,
安全系数将剩下0.91(F.S=0.91<1.0),「非垮不可」。
而现阶段的安全系数1.14,在王伟民眼中也是退无可退,
因为依照国工局设计规定的边坡稳定分析标准,1.14的安全系数,
连暴雨状况(1.2)的标准都不到,只略大於地震状况(1.1),更遑论一般标准。
除此之外,王伟民补充道,
「因为97年辛勒克台风过後,平均雨量只有过去30年平均雨量的75%,
这表示只要回到以前的平均雨量,就会垮掉,加上在八八水灾後,大家都有共识,
未来下雨的集中度会越来越高,意思是会比平均雨量更高,
将来三、五年内,只要碰到一个大雨,山坡就滑下来了。」
B.自欺欺人的参数来源
真正令人胆颤心惊的,乃是上述《监定报告书》中,已经非常不安全的「安全系数」,
竟然还是靠着作弊才得来的,换言之,这并不是试验出来的结果,而是「推估」出来的,
也就是报告书中所谓的「回馈分析」。
王伟民质问:「花了一堆钱,取了土样做试验,为何试验报告里的数据一个都没用?」
为了搞清楚真相,王伟民将《附录》中的实验数据一一取出,
自己算出了透过试验而来的强度参数:
「我发现强度分别落在强、中、弱三区……最弱的就是最可能滑动的地方,
因此工程界的分析必须用最弱的。但这里面,最弱的竟然比他们『推估』出来的低了60%
,
意思是安全系数差不多只有0.45。」
在这个惊人的试验结果底下,技师选择了「回馈分析」来推测安全系数,
目的是让工程方案维持在看似可行的状态。
王伟民坦言,这就是「先射箭,再画靶」,
既然真正的试验报告出来可能将捷运工程整个翻案,只能靠作弊来偷渡。
C.要不没作用,或者将断掉的地锚
除了这些荒谬点,王伟民将目标拉到北二高走山的核心原因:地锚。
在设计中拉力六十吨的地锚,在《监定报告书》中,早已超载来到了80吨,
王伟民以橡皮筋来比喻,橡皮筋拉力越大,就越容易断掉。
捷运工程原本设计的60吨拉力,在设计、分析一错再错的情形底下,承受了太大的拉力,
「这已经是失控状态了,比原本需要40吨的还超过一倍,
这已经往断裂的方向前进一步,而且是很大一步。」
不看拉力平均值,只看最大值的地锚,只要一根断裂,就会整排跟着溃堤。
除了我们在《监定报告书》可见许多没有插到滑动面,而根本没有作用的地锚,
其余的地锚也命在旦夕,而捷运工程局北区工程处副处长谢宇珩却可以说出:
「现在超过60吨拉力,正好证明它更安全了!」王伟民嗤之以鼻:「谎话很敢讲!」
监定报告背後的产官学逻辑
在这个「除了停工之外,没有任何解决办法」的乐生院走山危机中,
我们翻开由大地技师公会的《监定报告书》(让我们先替技师们在历史中留个名:
由廖瑞堂、余荣生、周杨国、张博玮、高振诚等五位技师所做的监定),
结论中尽管大剌剌写下:「方向大致可行」,但却在文後赫然察觉,
这个「大致可行」的保证,竟然都只是「短期」支票,
而且还一次出现两个「短期」字眼。
引述文字如下:「对於短期施工中的变位(地层滑动)可有效减少。
在豪大雨时,地下水位若可控制在现况地下水位以下……短期开挖至设计高程(EL.
114.3)应无大规模滑动或变位之疑虑。」(页73)
王伟民苦笑说:「这很有趣。一个工程设计应该讲长期,但它只讲短期,
这是非常不对的结论。这根本是各取所需。」
所谓各取所需,在捷运局角度,无须赘言,
从2002年开始就是本位主义地强取戕害,不曾让步;
但在大地技师公会方面,秉持着专业立场,坐拥数千位专业技师、学者,
却沦为公家单位粉饰背书的小喽喽?
但同样作为工程人员的王伟民,认为主要问题在於技师失职又失德。
「96年到现在为止,为何捷运局能这样嚣张为所欲为,是工程界的人本身太糟糕……
要钱、要名,又怕出事,帮自己留了一大堆後路,已经完全失格,
这些人没有灵魂,要的不过是出席费或几十万的评估费,
但这样的建设,里面有这麽多人命跟整个下半辈子,
为了蝇头小利,把所学都丢到一边,未免把所学看得太轻贱?」
究其因,台湾的技师所接手的工程业务,几乎超过一半的比例都来自政府部门,
其中又以捷运局为大宗,都是透过公会委托监定。
无论是捷运单位,或者是长期与捷运公司合作的台湾世曦工程顾问公司,
都是王伟民口中不能得罪的「老大哥」,
「公会要仰仗这两位老大哥给予业务,技师又不能得罪公会。」
王伟民举了个例,过去曾经有位技师,仗义直言地挺乐生,
但却在96年7月2日的工程会议後,王伟民亲眼目睹这名技师被两位公会理事长,
一人一边搂着肩膀走出去,「以後他就再也不愿意出席了。」
除了捷运局之外,另一位老大哥--台湾世曦(前身为中华顾问公司),也是身经百战,
三年内可以标下北市府一百件标案,甚至有97件是限制性招标,其身价地位可见一斑。
最经典的莫过於找不到施工规范、水保措施领了钱没动工,
甚至少一根塔柱,完工一年就出事的猫缆是世曦的监造案之外,
建造十年地锚断裂造成走山的北二高工程,也是世曦设计、监造的工程。
无论是北二高因为设计错误而来的走山,
或者猫缆少了一根塔柱的擦乾抹净,究竟惩处了谁?
面对无风无雨的走山,政府竟有脸说是「天灾」,王伟民直言,
「台湾发生灾难,如果有惩处施工单位,就是施工的问题;
如果没有惩处,就是设计跟政府的问题。
因为政府根设计单位长期配合,只要一方有问题,另一方就脱不了关系。」
在这个高出事率,低惩处率的产官结盟阵线下,
「要钱、要名,又怕出事」的技师公会,只好想尽办法替自己保身。
像是在《监定报告书》,结论先是「大致可行」,却又再再明言「短期」,
甚至在结论第四点才说明地下水位的问题「仍有疑虑」,第五点才提到地锚断裂的危险。
又或者在采用「推估」的安全系数挂保证後,却在後文建议台湾世曦
「应审慎评估如现地断层泥之强度参数在标准偏差范围下限时,
边坡之安全性是否仍在可接受之安全范围。」(页65)
这个处处退让也偷偷自保的马脚,在《监定报告书》中俯拾即是。
在这个产官学共生又失衡的牵绊中,
目前身任乐生院代理院长的苏治源,尽管尝试负起责任,却也有限。
他在六月份请桃园县工务局到乐生勘查,
并要求工务局行文捷运局,必须请结构技师来做评估,
也行文台北市政府、新北市卫生局,又自行聘请律师协助,
甚至汉生病患人权小组的陈耀昌教授,表示要透过管道跟国安会报告。
一层一层的行文,这个明明有许多公家主管机关的乐生孤岛,
反倒成了求诉无门的小老百姓,
无奈底下,苏治源直接表示,对於律师协助部份,院方不愿多谈。
与王伟民聊起这个状况,他理解又无奈地说,
公体系找律师来对应公体系确实奇怪,
「捷运局是个很可恶的单位,不管对不对,反正决定就是要做,
小小的乐生院长拿它莫可奈何。」
至於请律师出来公家打公家这最後一招,究竟是否会成行,
就只能等着看捷运局的无耻程度是否已达颠峰。
但至於能不能赶在乐生走山前,成功阻拦,只能仰仗小小的乐生院长?
等捷运局良心发现?或许只能上街头举行万人祈福天佑台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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