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Aranjuez (阿蓝爵士)
看板NTUCGS
标题口试趣谈【转录】
时间Mon Jun 22 12:45:02 1998
Part I
常听说有些企业在录用硕士的时候比较喜欢土产的, 不喜欢留洋的.
其中一个原因是就读国内研究所一定要写完一篇论文, 经过几个专家
口试认可後才能毕业; 而大部份美国研究所的硕士班学生只要修满毕
业所需学分就可以拿到学位. 两者相较之下, 经过千鎚百炼的土硕士
似乎是比较多出了那麽一丁点儿学问. 通常硕士论文口试委员至少有
三个, 多一点的也有五个, 而这几个人里面指导教授会占一个缺, 他
的任务是帮你挡住口试时的熊熊炮火. 有时候他也会找一两个好朋友
来构筑联合防线, 但到时这些人是否会突然倒戈也不能逆料. 填完友
军名单後, 剩下的名额就要给一些名字亮出去会吓人, 签下去可以唬
人的学术界巨星或大老. 这些家伙是最令人头痛的. 灵蛮刁钻, 让人
防不胜防, 有时候他们的问题可以让人瞠目结舌, 愣在台上一句话都
讲不出来. 既然毕业要靠论文, 这个主掌生杀大权的论文口试自始就
蒙上了一些神秘色彩. 有个传说是某学生一上台刚要开口, 一个口试
委员就撂下一句『这根本是错的嘛! 我不签』起身就走, 结果可怜的
学生追他追到车站, 最後还是多留了一年. 也有好运的排到下午第一
节, 口试委员刚吃个酒醉饭饱, 整个报告过程都在打瞌睡, 最後寒暄
一番也就过关. 但传说毕竟是传说, 不能够当个准. 所以在这里我要
讲讲不久之前才见识过的两次口试. 第一个学生, 姑且称为学生甲,
平常深得打混要诀, 凡事只求达到最低标准. 口试前本来自信满满的
认为没有问题, 每天东玩玩西玩玩, 轻松无比. 没想到口试当天等了
半个小时才见到姗姗来迟的口试委员. 这就不是个好兆头了, 因为口
试委员向来都是很准时的. 果然, 开始报告没五分钟, 一连串烧夷弹
就直直往头上落.『你这个理论在黑板上推导一遍!』笃笃笃, 粉笔撞
黑板, 笃笃笃...喀! 然後一片死寂...『硕士班连这种基本的理论都
导不出来! 怎麽搞的?』有点吹毛求疵.... 既然导不出来, 也就算了.
继续讲.....『你这个设计流程有问题嘛! 到底你在做什麽?』学生甲
的脸色有点难看, 求援似的望着像被捕嫌犯般保持缄默的指导教授,
可是, 包括另一位口试委员在内, 没人理他.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第
一位口试委员的批评从没停过, 终於学生甲连话都讲不出来了. 这时,
第二位口试委员开了他的金口『你翻到初稿第一页. 第二行这样写不
对啦! 应该要改成......』就这样, 初稿每一页都被点名要再做修正.
指导教授这时也嘟哝着说『平常要你改你不改! 要你看你不看!』...
颇有落井下石之意. 三个小时後, 终於该讲的都讲完了, 该批的都批
完了, 结束了吗? 还没! 照常理这时学生要先到外面等候, 让口试委
员在里面密商, 如果通过的话指导教授会出来和学生握手, 然後说声
恭喜. 但这时第一位口试委员当着学生甲的面说『要不要给他过? 我
是不要啦! 看你们两位要不要』. 学生甲听到这句话, 脸色瞬时变得
铁青. 没过还得了, 再留一年耶! 最後三位口试委员都没签字, 要他
把所有口试时所提到的错误都改过以後再说.
Part II
上篇提到学生甲的口试委员没有当场签名, 反而要他整个改过以後才
考虑要不要让他毕业. 这结果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至少有一丝丝可以
应届毕业的希望. 但是预官入伍日是固定的, 今年没入伍就得等到明
年. 如果赶不上的话, 那跟口试不过再留一年的意义一样. 而短短一
个多月的时间要把几乎整本论文重新改过似乎不太可能. 但是大家要
有个认知: 在研究生的字典里没有『不可能』这三个字. 为了化不可
能为可能, 每个遭逢厄运的研究生都能施展浑身解数, 祭出奇门遁甲,
展现超人的体力与气魄. 曾经有个学生在入伍前一天赶完论文, 交待
学弟代办离校手续而後自己赶回家中整理一番, 接着在入伍的那天坐
火车经过学校附近车站时由车窗接过毕业证书. 也有个学生在入伍前
一天凌晨赶完所有指导教授交办的工作, 坐夜车回家, 看到家人说声
『嗨』就去补眠, 起床後就赶到部队报到. 所以这段期间学生甲三不
五时骑着机车赶到口试委员的住处向他们请益, 顺便探探口风, 还找
人讨论看要送约翰走路还是茅台大麴. 两三次後, 口试委员也觉得烦
了, 有一次甚至从对讲机里丢下一句『不要以为时间到了我就会签』
让他在楼下吃闭门羹. 东奔西跑, 涂涂改改, 辛苦也就罢了, 看到顺
利通过口试, 每天呼朋引伴到处游乐的同学, 心态总会有点不平衡.
最後学生甲终於还是准时去当兵. 至於中间又发生过什麽事, 就不是
我所知的了. 讲完这个有点不幸又不会太不幸的例子, 接下来要讲的
例子就幸运得多了.
Part III
上篇所讲的是平时打混不用功, 到论文口试的时候才被设计陷害的例
子. 其实许多人读研究所, 目的只是为了拿到一张有点高又不会太高,
但就是和别人不一样的文凭. 这张外套护贝八开大小的纸可以让人毕
业後找工作比较容易; 薪水比较高; 升迁也比较快. 硕士班如此, 博
士班学生有这种心态的也大有人在. 『偷懒无罪, 打混有理』反正每
个人的人生目的都各不相同, 把自己的价值观硬套在别人头上只是和
自己过不去. 废话少说, 言归正传. 话说在进入研究所之前, 每个准
研究生就会四处打听各教授的专长和『特性』然後选一个当『老板』.
这个『特性』包罗万象: 有的教授年轻气盛,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有的教授所学有限, 几十年来都在用同样的方法做同一种东西; 有的
教授名气甚大, 对出去找工作颇有帮助; 有的教授忧柔寡断, 三天换
一次题目; 有的教授要求很多, 把学生当机器人使用; 有的教授公私
不分, 连报税都要找学生; 有的教授对政治极有兴趣, 每天得听他发
表高论; 有的教授外务缠身, 可能毕业前几个月才开始问你到底做了
没. 这些拉拉杂杂的小地方都值得注意, 因为对将来的研究生生涯甚
至能否顺利毕业都有决定性的影响. 就像每个平凡的研究生一样, 学
生乙选了一位要求不多的指导教授. 要求不多是件好事. 曾经有个学
生早早把论文做完准备念英文出国, 但指导教授要他再补做. 结果两
人发生严重口角, 甚至用到『你把研究室东西收一收回去』之类的话
语, 搞得很不愉快. 除了要求不多之外, 学生乙的论文也只要照上届
学长做的部份再稍微加以延伸即可. 跟一些必须从无到有的论文比起
来, 做这类型的论文像娶了一个有钱老婆一样可以少奋斗三十年. 既
然要求不多, 学生乙也乐得轻松. 看看书, 写写程式, 过着惬意的日
子. 然而, 有句俚语说得好: 『不是天天过年的』. 就在偶然的一个
机会里, 学生乙发现他奉为圭臬的学长论文竟然整个都是错的! 说实
在, 论文有错没什麽了不起. 虽然必定会经过口试这个程序, 但除非
口试委员本身对这个题目非常了解或经验丰富逃不过他的法眼, 不然
论文的错误实在是防不胜防, 连指导教授都不一定找得到. 曾经有个
学生写程式算问题, 一位口试委员认为他算出来的数值不合理所以暂
时没签字. 结果他和指导教授焚膏继晷工作一个月, 终於在当兵前找
出程式里的一条小虫. 如果没有这位口试委员, 这篇论文很可能就照
原样摆上图书馆的架子了. 学生乙把错误修正以後, 发现结果和预期
相差很大, 而且想不出有什麽好理由可以解释. 指导教授也帮不上忙,
因为他只懂得一点皮毛. 『闻道有先後, 术业有专攻』这句话获得验
证. 这种情况对研究生而言是最危险的, 在口试的时候一定会被追着
打. 难看不说, 会不会应届毕业都是问题. 所以学生乙只好苦哈哈的
到处请教高明, 整天想些旁门左道的方法来破解. 但是, 直到口试那
天他还是没有想出好主意来.
Part IV
终於到了学生乙口试的那一天. 一共有三个口试委员, 除了指导教授
外, 一位是指导教授的朋友, 另一位是小有大师名号的家伙, 称他大
师好了. 时间到了, 只有前两个人在场, 大师还没来. 学生乙站在台
上紧张地搓手, 翻投影片. 过了几分钟, 大师终於拿着一杯茶缓缓走
了过来, 据说是找不到地方. 只见这位大师上身穿一件两个钮扣都没
扣上去的宽条纹网眼衫, 下身穿一条网球短裤露出毛毛腿, 套着一双
Playboy 白袜和 K. Swiss 皮面运动鞋, 活像要去打网球一样, 只差
没背着球拍而已. 一进来就一脸酷毙的样子, 用老鼠般的小眼睛狠狠
瞄了所有人一眼. 说真的, 他的服装可说是独树一格, 和另两个的西
装笔挺恰好形成强烈对比. 学生乙见口试委员到齐了, 便开始一张一
张把投影片放上去报告论文内容. 果不其然, 讲到一半大师就发炮了
『你这个理论可不可以讲清楚一点』. 没有命中弱点, 学生乙暗自庆
幸, 流利地解释了一番, 接着也顺利地报告完毕. 报告完後就到炮轰
时间. 大师和指导教授的朋友都提出了一大堆意见, 可惜他们对学生
乙所做的东西几乎是完全不懂, 只能用『我觉得如何如何』『我觉得
怎样怎样』来发言. 炮火虽然炽烈非常, 然而真正问题的核心却没人
碰触到. 大师为了表现与众不同的学问, 突然讲了句『让我想一下』,
然後煞有介事的两手掩着脸发呆, 接着拿笔在纸上画过来又画过去.
最後突然插了句『我想到了』, 然後指鹿为马的说『你这样解释不对.
这分明是那样那样的问题, 用不着这样这样解释』. 学生乙的指导教
授听大师口气似乎不是很好, 特地跟他打哈哈, 讲完後自己笑了几声.
没想到大师连正眼也不瞧他一下, 脸上连一丝细纹都没有牵动, 简直
是酷毙了. 最後要结尾的时候, 大师突然把脸一拉说道『你在做什麽
论文啊』然後把初稿的图表说明和参考文献的疏漏一一举出来, 狠狠
地训了一顿, 还把指导教授的不用心也批评了一番. 讲完後就请学生
乙到外面等待口试结果. 学生乙这时候的心情就像十五个吊桶, 七上
八下. 口试中的问题都没有命中要害, 指导教授也一再帮他讲话, 没
想到最後的节骨眼杀出个程咬金, 颇让人无法招架. 而且这位大师连
指导教授都不放在眼里, 口气恶劣到分明是不要让他过关. 这次如果
没过还得再留一年. 怎麽办? 怎麽办? 找个打工的机会先去做事还是
怎样? 在这当儿, 门呀的一声打开, 指导教授面无表情地从里面走出
来. 结果如何呢? 会不会过? 会不会过? 看样子好像不是很乐观. 没
过就算了, 现在我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要坚强........
『恭喜你!』他伸出双手紧紧握着学生乙的手『你拿到硕士了』.
我想, 这是所有研究生最期盼的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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