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tt ID ：diverger 昵称或姓名：王宇堂 科系或背景：昆虫系大二 mail ：[email protected] MSN ：[email protected] 乐器(琴龄)：都没有学过耶... 兴趣 ：铅笔素描 色铅笔素描 大自然 科学人 脑的奥秘 甲虫 喜欢琴原由：看了王鼎钧写的〈琴外趣〉觉得古琴有其他乐器比不上的特质，想勤而习之 把王鼎钧的〈琴外趣〉打下来跟大家分享吧 　　自从交上弹古琴的袁中平兄为朋友，见了古琴不免多看几眼。古琴极古，据说始自伏 伏羲，这话当然可疑。蚕丝是中国人首先发现的，「弦」是中国人首先制成的，由弦到 琴，不过一念之间，或着在黄帝就有了这种乐器。古琴的构造完美，应该有个演进的过 程，据说本来只有一根弦，然後一根一根增加，到周初是七弦，到汉初是九弦。九弦琴 不传於世，好比韵文由三言增加到七言适可而止，九言诗虽然也有人做，大家看成文字 游戏。 　　把天地宇宙看成某一件器物的放射，或着把某一器物看成大千六合的缩影，是中华 民族列祖列宗的习惯，因此，古琴长三尺六寸六分代表一年三百六十天，宽六寸代表六 合，前广後狭象徵尊卑，上圆地方象徵天地。围棋也有类似的附会，俚俗如牌九，也有 一番大道理：「十二个时辰、二十四个节气为天，阴阳两气为地，四维八德为人」。我 想当初良工造琴，考虑的是艺术表现的功能，从而决定材料的使用和型式的规划，等到 制作完成，才用天地六合云云来表示欣赏和满足。「踵事增华」，确实增加了古琴的「 古意」，使人清楚感觉到它和吉他或电视机的不同。 　　我的朋友年轻，有天份，爱好音乐，由流行歌曲启蒙，吉他弹得好。他说他从未见 过古琴，某一天偶然从录音机里听到古琴演奏，并不知道那是什麽乐器。他立时受到震 撼，愿意尽弃所学而从之，其激烈的改变程度使我想起奉天启神召而突然坠马的保罗。 他从此抛却浮名，「洗尽铅华」，投拜名师学琴。他的历程使我肃然起敬，每见他弹琴 时驰神忘我的神情，我也不觉正襟危坐，兴起宗教的虔诚。 　　古代的音乐能够这样强烈的吸引我朋友，我当然受到影响，不但见了古琴多看几眼 ，听见古琴演奏也驻足凝神。古人说弹琴可以「修身理性，返其天真」，有说琴可以「 通神明之德，合天地之和」，即使确有其是，恐怕也不是朋友学琴的目的。至於「龙吟 虎啸之声，清浊风雨之音」，倒是真有那样的感受，但古琴的价值绝非摹拟自然的声音 。名家奏琴，马为了听琴忘记吃草，鱼为了听琴跳出水面，其情景像是玩魔术，爱好音 乐的人并不希望音乐具备那样的功能，也未必愿意与动物同乐。我觉得能帮助我们欣赏 古琴的文章甚难一见，很需要「古琴美学」来替古琴拓宽跑道。 　　古琴的声音确实「好听」，但甚难描述。古人说「有金石声」，那是抄袭成语，敷 衍了事。弦乐器的声音要不像弦乐才算好，金石要能做丝竹声才算好，奇怪的比喻。我 们听演奏入神，忘了乐器，更忘了那乐器的材料，但是似乎不至於想起另外一种材料。 而且在仅有的几种材料内换来换去，有何意义？我想古琴的声音十分独特，远离任何乐 器自成风格，它和其他乐器无争，又为其他乐器所不及。它甚至并不存心要感动你。洞 箫、琵琶，都是争先恐後爲「摇荡性灵」而来，古琴不然。我们需要更确切更生动的文 字介绍古琴的演奏效果。 　　现在收藏家手中传世最久的琴是唐琴，考古学者发掘出来最古的琴是汉琴。古琴之 所以「长寿」，跟材料和制法都有关系。琴材用桐，桐的特性是「现在是桐，将来是铜 」，百年的桐木简直成了化石。制琴的首要工作是找到上等的桐材，古人为了寻材，有 人拆掉寺庙的梁柱，有人冒着雷雨在森林里听木材的共鸣。几百年以後，琴身的油漆和 木材的组织结合，出现各种纹理，行家看纹形可以推知造琴的年代。於今存於收藏家手 中的名琴不过两百张（见赵璞先生着中国乐器学古琴篇），吾友得一宋琴，也算是皇天 不负了。 　　既然交了演奏古琴的朋友，不免涉猎与古琴有关的着作。古琴的缺点是音量小，读 中国乐器学古琴篇，知道已有加强音量一倍到三倍的方法，这些方法在制造新琴时可以 使用，古琴成器定型，加一层漆都不可以，遑论改装？演奏古琴需要极安静的环境，面 对极少的听众，甚至根本不要听众。笔记小说常常描写演奏者独自携琴上山或临河，我 想山上风大，河水有流动的线条和跳动的光线，而且不论山上河边都没有共鸣，绝非弹 奏古琴的场地。这些「小说家言」只有视觉效果，不过可以从中看出古琴所处的窘境， 「自古已然，於今为烈」。 　　一件旧事姑且记在这里。当年内战激烈，两军拉锯。国军的一个军官告诉我，他们 攻略某城，三进三出，最後占领某家大院时，宅中已没有几样完整的东西，惟有墙上还 挂着一张古琴，想是主人不便带走、或着来不及带走。这位军官世家出身琴棋书画见过 不少，他取下古琴，抚摩了放在桌上，弹几个音符，叹口气，又挂回去。他也没有带走 这麽大一截朽木。他说在世界最大的噪音——枪炮声的间歇里忽然有此冷冷绝响，使他 终身难忘，——我也终身难忘。吾友身居闹市一席之地，门外有汽车行驶，头上有班机 降落，心存阳关，手挥七弦，岂能如意？但愿他能与那军官比，悟知他和琴的缘分已是 花好月圆，天长地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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