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precession (little-boy)
看板NTU-Archery
标题转贴文章--上帝的爱~车票的故事
时间Thu Jul 8 10:44:42 2004
※ [本文转录自 NTU-Karate 看板]
作者: precession (little-boy) 看板: NTU-Karate
标题: 转贴文章--上帝的爱~车票的故事
时间: Thu Jul 8 10:44:25 2004
上帝的爱~车票的故事
我从小就怕过母亲节,因为我生下不久,就被母亲遗弃了。每到母亲
节,我就会感到不自然,因为母亲节前後,电视节目全是歌颂母爱的
歌,电台更是如此,即使做个饼乾广告,也都是母亲节的歌。对我而
言,每一首这种歌曲都是消受不了的。
我生下一个多月,就被人在新竹火车站发现了我,车站附近的警察们
慌作一团地替我喂奶,这些大男生找到一位会喂奶的妇人,要不是她,
我恐怕早已哭出病来了。等到我吃饱了奶,安祥睡去,这些警察伯伯
轻手轻脚地将我送到了新竹县宝山乡的德兰中心,让那些成天笑嘻嘻
的天主教修女伤脑筋。
我没有见过我的母亲,小时候只知道修女们带我长大,晚上,其他的
大哥哥、大姊姊都要念书,我无事可做,只好缠着修女,她们进圣堂
念晚课,我跟着进去,有时钻进了祭台下面玩耍,有时对着在祈祷的
修女们做鬼脸,更常常靠着修女睡着了,好心的修女会不等晚课吟完,
就先将我抱上楼去睡觉,我一直怀疑她们喜欢我,是因为我给她们一
个溜出圣堂的大好机会。
我们虽然都是家遭变故的孩子,可是大多数都仍有家,过年、过节叔
叔伯伯甚至兄长都会来接,只有我,连家在那里,都不知道。也就因
为如此,修女们对我们这些真正无家可归的孩子们特别好,总不准其
他孩子欺侮我们。我从小功课不错,修女们更是找了一大批义工来做
我的家教。屈指算来,做过我家教的人真是不少,他们都是交大、清
大的研究生和教授,工研院、园区内厂商的工程师。
教我理化的老师,当年是博士班学生,现在已是副教授了,教我英文
的,根本就是位正教授,难怪我从小英文就很好了。修女也压迫我学
琴,小学四年级,我已担任圣堂的电风琴手,弥撒中,由我负责弹琴,
由於我在教会里所受的薰陶,所以我的口齿比较清晰,在学校里,我
常常参加演讲比赛,有一次还担任毕业生致答词的代表,可是我从来
不在庆祝母亲节的节目中担任重要的角色。
我虽然喜欢弹琴,可是永远有一个禁忌,我不能弹母亲节的歌。我想
除非有人强迫我弹,否则我绝不会自已去弹的。我有时也会想,我的
母亲究竟是谁?看了小说以後,我猜自己是个私生子。爸爸始乱终弃,
年轻的妈妈只好将我遗弃了。
大概因为我天资不错,再加上那些热心家教的义务帮忙,我顺利地考
上了新竹省中,大学联招也考上了成功大学土木系。在大学的时候,
我靠工读完成了学业,带我长大的孙修女有时会来看我,我的那些大
老粗型的男同学,一看到她,马上变得文雅得不得了。
很多同学知道我的身世以後都会安慰我,说我是修女们带大的,怪不
得我的气质很好。毕业那天,别人都有爸爸妈妈来,我的惟一亲人是
孙修女,我们的系主任还特别和她照像。
服役期间,我回德兰中心玩,这次孙修女忽然要和我谈一件严肃的事,
她从一个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请我看看信封的内容。信封里有二张
车票,孙修女告诉我,当警察送我来的时候,我的衣服里塞了这两张
车票,显然是我的母亲用这些车票从她住的地方到新竹车站的,一张
公车票从南部的一个地方到屏东市。另一张火车票是从屏东到新竹,
这是一张慢车票,我立刻明白我的母亲应该不是有钱人。
孙修女告诉我,她们通常并不喜欢去找出弃婴的过去身世,因此她们
一直保留了这两张车票,等我长大了再说,她们观察我很久,最後的
结论是我很理智,应该有能力处理这件事了。她们曾经去过这个小城,
发现小城人极少,如果我真要找出我的亲人,应该不是难事。
我一直想和我的父母见一次面,可是现在拿了这两张车票,我却犹豫
不决了。我现在活得好好的,有大学文凭,甚至也有一位快要谈论终
生大事的女朋友,为什麽我要走回过去,去寻找一个完全陌生的过去?
何况十有八九,找到的恐怕是不愉快的事实。
孙修女却仍鼓励我去,她认为我已有光明的前途,没有理由让我的身
世之谜永远成为心头的阴影,她一直劝我要有最坏的打算,既使发现
的事实不愉快,应该不至於动摇我对自己前途的信心。
我终於去了。这个我过去从未听过的小城,是个山城,从屏东市要坐
一个多小时的公车,才能到达。虽是南部,因为是冬天,总有点山上
特有的凉意,小城的确小,只有一条马路、一两家杂货店、一家派出
所、一家镇公所、一所国民小学、一所国民中学,然後就什麽都没有
了。
我在派出所和镇公所里来来回回地跑,终於让我找到了两笔与我似乎
有关的资料,第一笔是一个小男孩的出生资料,第二个是这小男生家
人来申报遗失的资料,遗失就在我被遗弃的第二天,出生在一个多月
以前。据修女们的记录,我被发现在新竹车站时,只有一个多月大。
看来我找到我的出生资料了。问题是:我的父母都已去世了,母亲几
个月以前去世的。我有一个哥哥,这个哥哥早已离开小城,不知何处
去了。毕竟这个小城,谁都认识谁,派出所的一位老警员告诉我,我
的妈妈一直在那所国中里做工友,他马上带我去看国中的校长。
校长是位女士,非常热忱地欢迎我。她说的确我的妈妈一辈子在这里
做工友,是一位非常慈祥的老太太,我的爸爸非常懒,别的男人都去
城里找工作,只有他不肯走,在小城做些零工,小城根本没有什麽零
工可做,因此他一辈子靠我的妈妈做工友过活。因为不做事,心情也
就不好,只好借酒浇愁,喝醉了,有时打我的妈妈,有时打我的哥哥。
事後虽然有些後悔,但积习难改,妈妈和哥哥被闹了一辈子,哥哥在
国中二年级的时後,索性离家出走,从此没有回来。这位老妈妈的确
有过第二位儿子,可是一个月大以後,神秘地失踪了。
校长问了我很多事,我一一据实以告,当她知道我在北部的孤儿院长
大以後,她忽然激动了起来,在柜子里找出了一个大信封,这个大信
封是我母亲去世以後,在她枕边发现的,校长认为里面的东西一定有
意义,决定留了下来,等他的亲人来领。
我以颤抖的手,打开了这个信封,发现里面全是车票,一套一套从这
个南部小城到新竹县宝山乡的来回车票,全部都保存得好好的。
校长告诉我,每半年我的母亲会到北部去看一位亲戚,大家都不知道
这亲戚是谁,只感到她回来的时候心情就会很好。母亲晚年信了佛教,
她最得意的事是说服了一些信佛教的有钱人,凑足了一百万台币,捐
给天主教办的孤儿院,捐赠的那一天,她也亲自去了。
我想起来了,有一次一辆大型游览车带来了一批南部到北部来进香的
善男信女。他们带了一张一百万元的支票,捐给我们德兰中心。修女
们感激之余,召集所有的小孩子和他们合影,我正在打篮球,也被抓
来,老大不情愿地和大家照了一张像,现在我居然在信封里找到了这
张照片,我也请人家认出我的母亲,她和我站得不远。更使我感动的
是我毕业那一年的毕业纪念册,有一页被影印了以後放在信封里,那
是我们班上同学戴方帽子的一页,我也在其中。
我的妈妈,虽然遗弃了我,仍然一直来看我,她甚至可能也参加了我
大学的毕业典礼。校长的声音非常平静,她说︰「你应该感谢你的母
视,她遗弃了你,是为了替你找一个更好生活环境,你如留在这里,
最多只是国中毕业以後去城里做工,我们这里几乎很少人能进高中的。
弄得不好,你吃不消你爸爸的每天打骂,说不定也会像你哥哥那样离
家出走,一去不返。」校长索性找了其他的老师来,告诉了他们有关
我的故事,大家都恭喜我能从国立大学毕业,有一位老师说,他们这
里从来没有学生可以考取国立大学的。
我忽然有一个冲动,我问校长校内有没有钢琴,她说她们的钢琴不是
很好的,可是电风琴却是全新的。我打开了琴盖,对着窗外的冬日夕
阳,我一首一首地弹母亲节的歌,我要让人知道,我虽然在孤儿院长
大,可是我不是孤儿。因为我一直有那些好心而又有教养的修女们,
像母亲一般地将我抚养长大,我难道不该将她们看成自己的亲母亲吗?
更何况,我的生母一直在关心我,是她的果断和牺牲,使我能有一个
良好的生长环境,和光明的前途。
我的禁忌消失了,我不仅可以弹所有母亲节歌曲,我还能轻轻地唱,
校长和老师们也跟着我唱,琴声传出了校园,山谷里一定充满了我的
琴声,在夕阳里,小城的居民们一定会问,为什麽今天有人要弹母亲
节的歌?对我而言,今天是母亲节,这个塞满车票的信封,使我从此
以後,再也不怕过母亲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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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沧海难为水 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 半缘修道半缘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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