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Irecliff (夏日午後,书,绿茶)
看板NTHU-Socio
标题到底工会该谈些什麽? 孙穷理
时间Thu Dec 7 00:53:20 2006
http://www.blackdog.idv.tw/modules/news/article.php?storyid=22
记者的「专业自主」和「劳工权益」吵了十几年,两者还是弥合不起来,一碰到要
谈到组织的问题的时候,这两个东西就会跳出来乒乒碰碰地乱撞,听着实在有些心
烦,其实不只是记者,哪一种工人没有专业自主的问题呢?从现代工会的原型工人
基尔特(Craft Guilds)来看,它既是利益团体、也是专业组织,更是教育机构,
资本主义兴起,资本家把生产工具占据了去,工会的丰富性就该这麽消失了吗?
苦劳网的这篇「媒工作大游行九月一日登场」在记协的讨论板上引起了小小的争议
,五月二十五号媒观和记协一起召开的「新闻不是连续剧、媒体不要践踏自律承诺
」看起来是针对媒体处理铁道怪客的新闻而发,但事实上,从「消费者」的角度去
批判媒体的工作,原本无效,总是会有更多的消费者会用收视率来证明媒体选择的
正确性,所以诗凯选择直接切入核心问题-媒体自律公约以及记者的组织问题,我
觉得十分的准确,记者本身的集体力量,才能对「媒体乱象」做有效的回应。
一直以来,对於记者组织的想像,就有「专业自主(专业团体)」和「劳工权益(
工会)」两种不同的主张,我在想的问题是,这两者真的有那麽大的落差吗?没有
一个可以用集体的力量,押着资方,坐下来谈判的工人组织,所谓专业自主,根本
就是空谈;但换个角度说,工人跟老板谈什麽?难道只谈工资、工时、休假……这
些「劳工权益」问题吗?那未免把工会的格局也谈得太小了。
我们从历史来看,在西方,工会(Trade Union)与中世纪的工人基尔特(Craft
Guilds)*传统有极密切的关系,工人基尔特是由手工艺工人组成的团体,他们基於
共同的利益、对抗领主的侵害,在前资本主义时代,因为彻底掌握生产工具的大资本
家还未出现,手工艺工人一定程度可以自己掌握生产工具及生产技术,所以,工人基
尔特不纯然是维护利益的组织,它同时是「专业者组织」,在其中,进行着技艺传承
的工作,所以它也是教育组织,一般认为,工人基尔特的教育功能,一直到大学制度
出现,才逐渐地被取代,从这个角度讲,它也是大学的前身。
虽然,随着资本主义的发展,生产工具渐渐为资本家所掌握,连带着工人越来越只是
单纯地出卖劳动力,而生去了技术的主导性,但是不可否认的,历史地看工人组织,
「专业」与「权益」两者,从一开始就不是分开的;而在我们这些资本主义後进国家
,工人组织却从来不曾历经过这样的历史,在台湾,早期工会是国民党控制生产秩序
的工具,在有了所谓「自主工运」之後,多了一些争取权益的功能。
工会争取劳工权益当然是天经地义,但是实际上,如果工会只看到权益问题,而失去
了对生产工具、生产技术的掌握,很容易转变成只能在经济上斗争的「利益团体」,
这也会使得工会失去在生产秩序上,与资本家平等协商的力量,尤其是在各种新生产
技术与管理方法,不断在「竞争力」的说辞下被引进,新的工具,所创造出来的收益
,往往是从减少雇用、或者利用不熟练的劳动力来取代熟练的劳动力换来,工人无法
对此有所回应,就只能限缩在劳动法规与契约的保障下去锱铢计算,谈判立即陷入不
利的地位;从更大一点儿的面向来说,每一种生产,都是有其社会性的,资本主义的
逻辑是让资本家无限制地扩张生产、以利润和竞争为唯一的目标,造成的结果,却是
社会不断承受它的外部成本,但是对工人来说,却不见得要接受这样的世界观,它的
前提是,工人得把他所从事的生产的社会性想清楚,这才有与其他社会力量结合的可
能性。
在台湾,许多工会的抗争,往往要到了关厂或者被合并的关头,才想出他们产业的社
会意义(像是文化保存、公共服务这些理由),但社会意义必须是长期经营,早已经
获得社会认同的东西,不是急就章,或密集的文宣攻势可以换取的,更重要的是,这
些思考与行动,是不是内化到工人的脑袋里、是不是表现在他们平日的组织和工作及
生活上面?从这个角度来看,我觉得谈「专业自主」并没有什麽不对,谈「劳工权益
」也不一定就对;这两着是一体两面的东西,「自主」是就积极面讲,「权益」则是
消极的,不管哪一种工人,在自己的职业领域里面、在组织工作上面,如果无法贯彻
地去掌握,我认为,在认识的工作上是不够的。2004年,由NoLogo一书的作者
Naomi Klein制作、Avi Lewis执导的纪录片「TheTake」,讲述阿根廷工人,在老板
宣布关厂之後,接管工厂的故事,引起全球工人运动者的兴奋。然而,要让工人说出
「老板是工厂里最没有价值的人」这句话,中间需要经过多少的过程呢?
媒观和记协谈李泰安事件的新闻乱象,可以直接点破「消费者」的无力观点,而直指
其必须透过新闻工作者的集体行动来加以制衡,这的确有其洞见,问题是这个所谓的
集体行动的长相到底该是什麽样子?在记者这个圈子里,听到楼梯响了好几年,却从
来不曾看到人下来;而不只是记者,更大的台湾工运面临挫败、工会组织退缩回场厂
及经济斗争的小圈圈里,随时准备被各个击破的时候,我还是在想,到底工会该谈些
什麽?
*注:这种形式的组织,甚至被认为是「中世纪的市民社会」的基础(如黑格尔与马
克思),假如真的有所谓的「公共化」的话,恐怕这也是一个重要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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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相信命中注定
"何必去为人生奋斗呢?"
但当我们在探讨掌上的命运线时
那条命运线 可不是长在我们的手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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