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enyaw9 (晖映)
看板NCCU_Fantasy
标题[创茶]心愿
时间Sun Feb 25 10:15:07 2018
静谧的森林中,仅有猫头鹰哭泣般的啼鸣声,以及男子的鞋子踩踏在青草上的急促脚步声
,间或几声踏裂树枝的声响。
厚重的云层几乎掩去黯淡的月光,茂密的树丛间,一名身着白袍的男子正快步前进着。
他一手提着皮制公事包,一手紧紧抱着一名身材纤细、身着新娘礼服的女子,不时紧张地
回头,脸上露出畏怖的神情,彷佛有怪物正追赶在後。
「放心,我会好好保护你的。那些人不会再伤害到你了。」男子低声说着,温柔的安抚着
怀中的女子。
约莫十分钟後,男子总算离开树林的边界,映入眼帘的是被锋利的杂草淹没的破败教堂。
尽管教堂的状态已和他记忆中的堂皇外观相去甚远,但这曾经收容过他的地方,是他在此
时唯一想起的避风港。
他以背撞开被石子卡住的木制大门,其底部因乏於维护而朽坏。不过,除开嵌在壁上、神
像上的值钱装饰外,教堂其余的部分保存的尚称完整,桌椅和大理石地板都仅是沾了灰尘
,摆设和氛围都与他的回忆若合符节,不禁勾起他幼时在木椅上晃着短腿,聆听神父布道
的日子。
他牵着女子的手雀跃地在教堂里转了几圈,指认着墙上绘制的圣经故事,一一把他在教堂
里做过的蠢事说了一番。女子悉心聆听,脸上始终挂着恬静的笑容。
一直到看见映在地上缺角的光纹後,他才注意到高镶在十字架上的彩绘玻璃竟然被石子砸
破了洞。不知为何,那斑驳破碎的光影彷佛一种不祥的预兆,将他重返童年的喜悦冲得一
乾二净。
女子将头倚在他的肩窝,探询着他为何忽然沉默。
他皱起眉,摇摇头,试图甩去自己心中的不快感。
拂去原本用以盛放鲜花与供食的桌子上的尘土和落叶,他将他的爱人──即将成为妻子─
─海伦轻置其上。
他静静的注视着他毕生的挚爱,他发誓要厮守终生的女人,躺在雕刻着美丽花纹的大理石
桌上,雪白嫁纱如同瀑布般披散桌边,在幽暗的月光及彩绘玻璃折射的光芒下,海伦宛如
等待着王子到来的白雪公主。
但他的海伦比起白雪公主幸运多了,因为她无须等待不知何时到来的王子来吻醒她。
他揭开海伦的面纱,凝视她脸上的浅浅笑靥,他不禁露出了笑容。
这是他在她脸上见过最平静的神情了,印象中,她总是蹙着眉,忧愁的凝视着窗外,更别
提她的「家人」少数几次的造访时,她脸上那绝望的泪水和痛苦的表情。
但是,那些都是过去式了。
只要海伦待在他身边,她便能一直露出这麽快乐的表情。
「你会永远幸福的,」他在她的唇上烙下一吻,为她戴上对戒,和她十指交缠,「再也没
有人能把我们分开了。」
夜风自教堂的孔缝灌入,呼啸的风声是他们的结婚典礼奏鸣曲;西下的弦月是这场婚礼唯
一的见证者。
*
他第一次见到海伦是在纷乱的手术室。
她不断的咳嗽,用力的彷佛想将肺咳出来,病服上染着殷红的血迹,脸色苍白到宛如电影
会出现的吸血鬼。更令他印象深刻的是她瘦弱的身材,就算已经套着最小号的成人病服,
却还是像偷穿父亲衬衫的孩子。
纵使不读病历,他也能一眼看出她得了什麽病──肺结核。早期治疗的话,并不是什麽绝
症,但是既然已严重到出现吐血的症状,她恐怕已病上许久。
「现在因为结核性脓胸而开刀的病人已经很少了,」护士说,道出他内心的困惑:「为什
麽会延误到现在才就医呢?」
躺在手术台上,尚未打麻醉的海伦和他对上了视线,她的眼神中既无对於手术的恐惧,亦
无濒死者对於生命的挣扎,相反地,她的眼神平静无波,彷佛下一秒死去也无所谓。
没有意料到年轻的少女竟然会露出这样的眼神,他愣了半秒才回神,为了掩饰尴尬,他握
紧海伦的手,说:「不用担心,你一定会没事的。」
她对他的鼓励无动於衷,仅仅冷淡地闭上双眼。
少女麻木的反应不禁令他心疼——明明对方看起来如此年轻,为什麽会有这样的眼神呢?
他叹了口气,凝神於即将操刀的手术。
除去病服的遮掩後,他注意到她瘦弱的身躯上布满星星点点的瘀伤和疤痕。
他心中凛然──单纯的结核病不应该有那麽多淤痕,要不是她还有其他痼疾,要不是她受
到了暴力对待,而二者都不是好事。
那场手术成功切除掉她肺部遭到混合感染而病变的部分,但是为了避免术後感染化脓,使
得结核病复发,她住进了加护病房休养。
她那纤弱的身影始终在他心中萦绕不去,於是,在工作结束後,他带了简单的药膏来到海
伦病床旁。理论上,她身上的小伤口只需要交给护士来处理就行了,但他私心不想让其他
人看见她身上的伤痕。
他搬了张椅子,坐到海伦的病床旁──仅仅看着她的睡颜,他便觉得自己整天都疲劳烟消
云散。不过,才卷起她的病服,轻轻揉开她手腕上的瘀血之际,海伦便醒了。
他永远不会忘记海伦当时惊惧的神色──她那双宝蓝色的眼眸中盈满恐慌,嘴巴翕动着,
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彷佛有人掐住她的咽喉,夺去了她说话的能力。
被她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他立刻松开手,道歉道:「不好意思,是我擦得太粗鲁了吗?
」
她才回过神,意识到眼前的人只是医生,连忙放开他的手,别过头去,小声地说:「不…
…不会,抱歉,失礼了。」
「没什麽,如果会痛的话要跟我说喔。」他露出善意的笑容回应道。
她默然的点点头,顺从的伸出右手让他擦药,像只受伤的雏鸟既无助又警觉地盯着他瞧。
尽管她从头到尾一声不吭,他仍能从她偶尔的颤抖得知对方是否感到痛楚,进而调整自己
擦药的力道。
几分钟後──或者几十分钟後?在海伦身边,时间的流逝速度总是变得古怪。她似乎终於
察觉到了他的疑惑,或者稍微认定他是可以信赖的人後,她主动开了口:「这些是我不小
心弄伤的。」
她低下头,紧抓着病床的被褥,声音含糊在口中,但他听得一清二楚。
明眼人都听得出来她在撒谎,可是他不打算揭穿她的谎言,而是顺着话锋接下:「下次小
心一点,你这麽瘦,很容易碰伤。」
「嗯。」她缩起身子,点点头,静静地任由他继续抹药。
涂完药後,他摸了摸少女柔顺的黑发,温柔的说:「这样就好了,手术很成功,接下来的
治疗就不会再那麽痛了。」
她怯怯地抬头瞧了他一眼,嘴角终於上扬了一点弧度,说:「谢谢你。」
他呆愣的看着少女的笑容,感觉自己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般双颊发烫,连句话都说得结结
巴巴:「没、没什麽,只是一点小事而已。」
她发出一声轻笑,眼波流转着愉快的神采。
从那一刻起,他便深深的爱上她了。
*
由於术後恢复状况十分良好,在加护病房住了半个多月後,海伦便转入一般单人病房接受
抗结核药物治疗。
这段期间,只要有闲暇,他就会到她的病床旁跟她聊天。尽管她的脸上依然呈现病态的苍
白,但已经比动手术前的气色好多了。
术後以来,他从没见过海伦的家人前来探望她的病情。而从海伦身上的种种迹象和只字片
语中,他推测她大概遭受到相当严重的家庭暴力,不过,除非海伦愿意主动分享她的过去
,否则他不会去逼迫她面对那些回忆。
在她敞开心扉以前,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好好陪伴她。
几个月以来,海伦的病情日益改善,她脸上也渐渐有了笑容。原本以为直到海伦离院前,
她的亲属都不会来探访,谁知道才这麽想,隔天他便见到了海伦的父母。
……以及她的丈夫。
那一天,他刚结束例行巡房,打算过去看看海伦的恢复状况──因为她每次吃完药後,都
有食慾不振的问题,所以他这次买了流质的营养品让她换换口味。
然而,当他走到海伦的病房门口前时,却听见房内有其他人说话的声音。
原先他想掉头离开,等到家属探视完再把补给品给她,里面传来的话却让他停下了脚步。
「你知道你这样让我们很为难吗?」一道拔尖的女声指责着,「凯因斯毕竟让我们全家拿
了居留证,还给我们一大笔钱和房子,结果你才嫁过去两年就花了人家一大笔医药费。他
现在想要拿回一半的钱来抵你的医药费,你说,我们该怎麽办?把你养大的钱都还没还清
,你现在又欠下一大笔债──」
为了避免她再继续说些难听的话,他选在了这个尴尬的时机走进病房。
海伦的母亲除了眉形和海伦神似外,他几乎看不出两人的亲缘关系。她有着明显的拉丁裔
特徵,肤色偏暗,轮廓深邃,体态臃肿,皮肤松垮,看起来已年近半百,若非海伦说过她
的母亲是在十六岁生下她,他绝对猜不着对方竟只有三十几岁。
一见到他,海伦的丈夫──亦即话中提到的凯因斯──便抓住他的白袍,紧张的问道:「
医生,我老婆的疾病会传染吗?我不会也跟着得那什麽病吧?」
那是除了海伦的葬礼外,他唯一一次见到海伦的丈夫,对方是个满面油光,秃发大肚的中
年男子,手上戴着俗气的劳力士手表,身上的西装剪裁合身,想必是以高价量身订做。
他站在离病床最远的角落,瞄向海伦的眼神混杂着畏惧和不耐烦,面对海伦母亲的说法,
他也没有任何反驳,看来那段话忠实传达了那家伙对於海伦的疾病的想法。
虽然心里不悦,但他仍旧努力维持着专业的口气说道:「海伦罹患的是非开放性肺结核,
传染性比较低,身体健康的人不容易被传染。如果您很担心的话,可以进行一次健康检查
。」
「医生,她这病还得多久才能治好?」
「因为她的疾病已经到了晚期,如果要完全康复的话,最短至少需要两年左右的时间。」
他的回答显然并非海伦母亲想听见的答案,她立刻扬起了眉毛,张口便是一连串他难以理
解的话──他不由得庆幸他完全听不懂西班牙语,因为他不认为他想知道那段话的意思。
海伦的父亲适时的制止了她的失态,她才缓过气,重新以英文说话。
他的存在确实让海伦的母亲稍稍收敛了尖锐的用词,但她的意思很明确:「海伦要不在一
个月内出院,要不就准备赔偿他们所损失的钱。」
从头到尾,海伦都低垂着头,一语不发,仅仅坐在病床上任凭她的母亲责难。长发掩蔽了
她的表情,现在想来,或许那时她想着为何他没有为她挺身而出,为何任由那些咒诅和恶
意击溃她的心灵。
──此後,他无时无刻不悔恨着当时他的怯懦;然而,再多的懊悔亦无力回天。
正当他已忍无可忍,打算以「不要打扰病人休养」为由,将这群不速之客赶出去之际,他
们就像宣读完皇帝圣旨的官员般,大摇大摆的离开了病房。
等到那群人远去後,海伦才哽咽的开口:「不好意思,让你见了家丑。」
「别把那些话放在心上,」他犹豫了片刻,补了一句:「你不必担心钱的问题,医药费我
可以帮你还。」
海伦抬起头看着他,惨然一笑,摇了摇头:「约格尔医生,不是钱的问题。」
她开始剧烈的咳嗽,艳红的血花在床单上晕开,他说:「别再说话了,时间晚了,你还是
先睡吧。」
她攫住他的手腕,边咳边说:「不,我要告诉你我的故事。」
不管他怎麽阻止,海伦依然坚持要把话说完,於是他只好坐在她的病床旁,听她娓娓道来
自己的身世。
从海伦家人那些不客气的话,以及她所补述的故事,他总算了解海伦一家子的身分──他
们是来自墨西哥的非法移民,为了取得更好的生活,偷偷跨越了美墨边界,却被移民署发
现了。
本来他们非得被遣送回国,但是凯因斯看上了海伦的美貌──那年她年仅十七岁──,以
海伦和他结婚为条件,给了他们一家人优渥的生活,让他们能够永久定居在美国。
对海伦的一家人来说,凯因斯简直是他们的弥赛亚。
然而,对於被牺牲的海伦而言,和凯因斯相处的两年宛如置身炼狱。她原本想逼迫自己喜
欢上凯因斯,至少她不会那麽痛苦,但是凯因斯不只有她一个女人,对他来说,海伦只是
其中一个令他发泄欲望的物品罢了,她身上的那些伤痕就来自於凯因斯的施暴,因为她「
并不总是那麽顺从」。
海伦完全不爱凯因斯,却迫於无奈的现实而必须仰人鼻息;她原先就有肺病,在凯因斯的
阴影下,她的宿疾恶化迅速,然而一直到她吐血,凯因斯才让她就医。
「对凯因斯来说,我就像买断的商品,必须『进厂维修』让他非常火大。」她淡漠的陈述
道,可是他能从她语气中的颤抖察觉到她心中的恐惧。
「不用担心,只要你待在我的身边,我就不会让凯因斯伤害你。」
她只是凄惨的笑着,再也忍不住眼眶中的泪水,说道:「医生,等我死了之後,这副身体
就给你吧。」
「说什麽傻话,你不会死的。」他紧紧抱住少女纤细的身躯:「我不会让你死的。」
他喃喃的说着安慰海伦的话,到头来,那些话与其说是安慰她,不如安慰说服他自己。
不知道什麽时候开始,她已经停止哭泣,她反过来轻轻地拍着他的背,说道:「别哭了,
我还在这里。」
他才发现,原来他早已泪流满面。
「……如果那天真的到来的话,我一定会去迎接你的。」
她露出那天第一个真诚的笑容:「嗯,我相信你。」
从那天开始,海伦的病情便每况愈下。
她母亲的那番话带走了她所有的求生意志,不论他怎麽鼓励她,她的病情始终毫无起色。
明明只要好好治疗,总有一天,她就能和正常人一样过着幸福而平凡的日子。
但是海伦痊癒的那一天并没有到来。
她终究还是离开了他。
他没有参加海伦的葬礼──他不知道自己该以什麽样的身分参加她的葬礼。
於是,他只是躲在远方默默地看着葬礼的进行,看着那些利用海伦的人如何装出一副呼天
抢地的表情,彷佛观赏一出恶俗的戏剧。
*
戴上麻布手套和防脏的靴套,背着他几天前从五金行买来的铲子,他缓缓地走向海伦的墓
地。
这是他第三次循着相同的路线走到这里。
海伦的墓碑上除了名字和生卒年一无所有,她的家人甚至不愿费心为她刻上墓志铭。
她下葬那天的景象仍历历在目,她坟前的花朵尚未完全凋零。
起先他还有些许犹疑──这麽做是正确的吗?海伦真的希望他这麽做吗?
理智告诉他,一旦他这麽做之後,就再也无法回头了,因为这个社会不可能接受他们之间
的感情。
──可是,这是他唯一能再见到她的方法。只要能够再度见到她,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更何况,这也是海伦的心愿。
他铲开墓碑後方松软的泥土。
每一铲,都带给他无限的颤栗和期待。
他清楚自己的行为被世人视为悖德之举,他身上的衬衫已经被冷汗沾湿,紧握铲子的手不
住颤抖,周遭的一草一木监视着他,谴责着他,他却无法停下,也不愿停下,因为他的海
伦就在底下。
他不能忍受那些人在利用完她以後,死後便将她抛入如此阴暗的深渊,将她的身体埋进如
此污秽的尘土中,任她美丽的身躯在其中腐坏。
他的海伦不应该沦落到这样的下场。
海伦值得更好的爱,值得更长的生命。
不知道过了几许时间,他终於挖出坚硬的棺木。
他喘着气,揭开黑色的灵柩,心情复杂的笔墨难以形容。
然而,一看到海伦的面容,他先前的踌躇霎时烟消云散。
海伦躺在华贵的棺材之中,双手交握於胸前,穿着宝石点缀的礼服,殷切的期盼他来迎接
她,一如在荆棘的城堡中等候王子降临的睡美人。
她的肌肤依旧苍白而滑顺,神情平静,嘴角挂着一丝笑意。
他让海伦睁开双眼,深情的望着那对水晶般的双眼,将自己的双唇吻上海伦微张的小口,
轻声说道:「抱歉,我来晚了。」
从那一刻起,他的海伦重获新生。
*
物换星移。
他为海伦做的事情和过去毫无二致,一样是为她缝补伤口,摘除受感染的器官,重新以健
康的东西填充。
虽然他偶尔会因她毫无生气的脸庞而感到沮丧,但是在他灵巧的作工之下,重生的她甚至
比生前来得更为漂亮。毕竟当时她总是得穿着朴素的病服,现在她总算能够盛装打扮了。
他为她买来高贵的宝蓝色琉璃取代她原本的双眼,那是他唯一想到能够和她灵动的双眸匹
配的宝石;他以上等的丝绸缝补她破碎的肌肤,在银色的月光下流动着曼妙的光泽;他以
捆卷的纱布充塞她腐烂的肠子,一如过去他为她切去肺部化脓的组织。
他为她戴上鸢尾花冠,因为那是她最喜欢的花朵,和她熠熠生辉的双眸相互辉映。
在他和她跳舞的时候──她喜欢三拍子的华尔滋舞曲──她脚上的玻璃鞋踏出清脆的节奏
,喀哒喀哒的声音回荡在空旷挑高的教堂之中。
他的海伦依旧身姿娉婷,舞态婀娜。
*
正当他缝着海伦腹部的肌肤时,他听见了教堂外面有人走动的声音。接着,门缝的光被遮
住了大半。
「是我。」门外的人喊着。他认出了这个声音,是他常光顾那间花店里的老板。
为什麽对方在这里?他明明没透露过自己的行踪。
「先生,我知道您在里面。我把您订的鸢尾花带来了。」
老板将紫色的花塞进狭窄的门缝,花朵被挤得扭曲变形。
「……我没有订花。」
「你的确没有订花,是我们叫他来的。」陌生的声音插话道,「约格尔先生,请你现在立
刻打开门,否则我们不排除使用武力对你发动攻击。」
「你们是谁?你们想干什麽?」他徒劳的问着,但是再怎麽不切实际,他也知道这一天迟
早会到来,只是他从没想到自己竟曝光得如此迅速。
外面的人毫不客气的宣布:「你盗窃屍体的行为已经曝光了,给你五秒,立刻打开门,否
则後果自负──」
为了不让对方开枪伤到他的海伦,他率先打开了门。
眩目的阳光自敞开的大门灌入,吞噬教堂内部的阴冷,一瞬间,他几乎以为那刺眼的光芒
,乃是上天为了裁决他而具现的神蹟。
站在门外的是一脸惶然不知所措的花店老板,一群身穿制服的警察,以及海伦的家属。
「海伦」在阳光的照耀下无所遁形,她身上泰半的皮肤已由丝绸取代,双眼遭到挖除,以
蓝宝石填充,枯黄的发丝所剩几希。
看清她模样的人无不悚然,其中一个老警察感慨道:「唉,可怜啊,学医学到脑袋坏掉了
。」
「先生,您……」向来有礼的花店老板惊愕的看向他身後美丽的海伦,「想不到你竟然是
这种人……」
「明明是你们抛弃了她,如果你们让海伦早点就医、如果你们不要对海伦说那些话,她就
不会死了!」
「你在胡说些什麽?分明就是你医术不高明想找藉口,早知道我们就该换家医院治疗,想
到我们拱手让你这个变态来糟蹋我女儿的屍体,我就觉得恶心!」
「海伦已经把她生前的时间都给了你们了,为什麽你们连她死後的幸福都要剥夺?这是她
的遗愿!」他激动的大吼着,海伦的母亲反驳道:「你别再扯谎了,我女儿怎麽可能──
」
警察伸手制止她继续发言,为首的队长比出手势,所有人整齐划一地抽出枪,朝他步步逼
近,严阵以待。
他缓缓後退,直到退到海伦身边,他高举双手,跪在地上,装作服从的样子。
趁着警方放下戒备,他点燃身上的火柴,扔向他早已放置在十字架上的炸药,刹那间,所
有人惊慌的发出惨叫声,朝着教堂的门口逃窜。
由於教堂中充斥易燃的木制家具,因此火势瞬间蔓延了整座教堂。
在所有人逃命之际,他拦腰抱起了「海伦」,走往教堂後方的暗门,然而,火苗延烧到了
海伦的裙摆和布质的肌肤,她迅速成了一团火球。
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带着海伦离开了。
於是,他伫立在十字架前,一如往常的吻着她柔软的唇,注视她已经宝石的双眼,喃喃的
说道:「海伦,我遵守诺言了,你看见了吗?」
海伦身上滚烫的火舌席卷了他全身,几乎蒸发了他的泪水,可是他丝毫不感到疼痛,因为
,那一刻,他听见了海伦的回答。
他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我终於可以和你团聚了。」
男子紧紧的拥着那具徒存人形的屍骨,恍然间,熊熊烈焰之中,彷佛传来了一串夹杂着咳
嗽声的笑声。
--
※ 发信站: 批踢踢实业坊(ptt.cc), 来自: 101.138.143.68
※ 文章网址: https://webptt.com/cn.aspx?n=bbs/NCCU_Fantasy/M.1519524909.A.989.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