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higodfather (奇幻意志神父)
看板NCCU_Fantasy
标题[创茶]局尽
时间Mon May 23 02:29:49 2016
点点红英,天龙翼坠,一往薤上露。
飘飘碧叶,地虎威折,偏行南山蒿。
绝命辞为谁吟?
黑白粉三色梅花为饰的发簪垂下些许银色丝链,些许乌丝绾起一优雅的发髻,其余则常垂
至腰。
淡粉色罗衫衬出玲珑有致的身躯,袖後素色的披帛垂下,霜雪似的薄纱罩上则使胸脯隐於
朦胧,绣有白梅的浅灰色下裳掩去木屐。
自草屋中走出的娉婷身影,望见亭中一人独坐,乐声阵阵回荡。
箫音歇止,女子身影步入亭。
「多谢你为我取来衣裳,菊亭君子。」婉转的嗓音响起,白皙的面庞平静而温和。
「你不想活了,但这和你兄长身上火药被引爆时所说的话相违背,他要你『幸福地活下去
』不是吗?」回望的黑眸一如深潭,让人看不清情绪的男子,玉屏箫系回腰际。「你动武
太甚,加速了你的死亡,你的时间不到半月。」
女子嫣唇却弯成新月弧度,眉目含笑:「比我所想似还多了些时日,一直以来多谢你为我
延命,也感谢你保守了我的秘密。对我而言,他不在了,幸福就不在。」
「那兰岸呢?」斜倚亭内木桌的难子,戴了露指手套的左手把上女子手腕。
女子无瑕的笑颜渗入了一丝异情,明眸亦变得黯淡,「是我杀了雨雪姑娘,於他,是敌;
是我自开始就不该动情,於我,无缘。」
男子自宽袖中取出行医针袋,将银针悉数摊於案上。
「我有一事需你帮忙。」菊亭向草屋方向一招手,一管青绿色竹子制成的短烟火入手。点
燃之,任烟火向天空飞去,但只听闻爆裂声而不见火花。
随後,他站起身。「此袋银针,你帮我交予一人,地图在此。」
自梅花般白净的女子步出黄菊亭一刻後,青色的人影如旋风卷入亭中,身背长剑的青年,
怒眉以对伫立者,「菊亭,我说过多少次,兽眼火是急事才能用的!」
面对汹汹气势,菊亭平静的声音回道:「此次是急事。」墨色般沉黑的眸子,凝视着青年
。「答应给你的挽歌,你要放弃吗?」
碧绿的剑锋出鞘直指菊亭额头,後者仍纹风不动恍若无感。
在剑气伤及对方前急收锋,青衣人难掩怒容,「你想死吗?」
「嗯。」菊亭阖眼应声,一向沉静得漠然的面孔,罕见地勾起笑,「你难得说中了,竹居
。」左手抽出通管深乌的玉屏箫,凑近唇边。
竹居一手抓住对方手中的萧管,「你到底想做什麽?」总感觉让对方奏出挽歌,菊花就将
凋谢。
「你若不想听,我便不吹了。」不像竹居所预期那般我行我素,菊亭忽然松手让对方将箫
夺去。
被飘浮在空中的白色游丝缠绕着身躯的菊亭,浑身散发出不属常人的气息,向前平举的左
手朝天摊开,凭空出现一本色质古朴的线装书飘在他掌心之上,泛黄的纸页无风自掀。
纤细的右手食指触上空白的纸页时,渗出如朱砂般的血,菊亭以指尖作笔飞快地写出文字
。随後,这些朦胧感随书册消失而不见,异力消散之时,鲜血自菊亭嘴角淌下。
他走近竹居,突然自右肩之下及至手掌如裂帛受巨力似的猛然扯断,瞬息消失无踪,却不
见血。但他脚步不受影响,来到跟前後提起剩余的手自竹居眼窝抹去湿润。「为什麽要哭
?即使如此,我仍不能明白。」左手才离开对方温暖的面庞,就自上而下如碎鳞片片剥落
不见。
「竹居,闭上眼睛。」无法再为对方拭泪,菊亭以不变的冷漠语气劝说,接着自己阖上了
眼,「是历史定理束缚,所以不喜不悲亦无未来。祢惩罚反抗者,无一例外,此次实验我
又……失败了。」淡淡的声调终没入空气中,在剧痛中四分五裂的身躯绾如遭野兽啃咬吞
噬,再不复见。
唯有玉屏箫徒然落入尘土,发出轻响。
风姿绰约的女子和神色从容的优雅男子在雪白樱树下对坐,一者纤纤素手执黑棋凝神於棋
盘;一者手持羽扇半遮浅笑。
「如你所言,因菊亭好友身亡,竹居好友回故乡去了,是吗?」男子徐摇羽扇,将落於其
上的薄樱撒下,「你打算继续在非雨涟手下工作吗?梅楼好友。」虽知对方不以男装相见
,却已习惯此一亲近而不失礼的称呼,既是好友何称姑娘?
棋子落定,黑子呈直线穿破白棋守势,梅楼明眸转向对方,「是,倒是兰岸君子你,打算
如何?」
指甲一敲棋盆,白子不偏不倚落於黑子前,兰岸回以一笑,「之前利用你的食墨组织,其
首领红叶夫人仍活着,我天算者断不会如此轻恕。」向着特定人士的薄怒,仅外放了片刻
便收敛得一乾二净。
「就你闭门不出的性子,再一百年也灭不了一个组织。」梅楼再取黑子,落下却非再予进
逼,反显突兀。
「你再落一子,全盘皆输,想逼我入世,请非雨涟自己来吧。」兰岸羽扇一搧,白子飞棋
盘。
白呈围势,黑龙摆尾却未能破其联系,梅楼三只手指优雅地挟起黑棋,淡粉色樱唇弯起巧
笑:「你还记得我们的比试吧?你我各取三胜,今日乃最後一次,胜者有权提一个要求。
」
「好友,你败局已定。」知对方上会踟蹰一段时间,兰岸眯起眼,眸中映出女子娉婷的身
姿。昔时玩笑言「好友似女人」未料竟成谶,初时不免惊愕,相处却未因此障碍。
指尖一弹,黑子上棋线。接着她自袖内取出一物,将之平放於掌心上,捧与兰岸观之。
「你……我认输,说出你的要求吧。」自对方手中接过那金发碧眼、作工精细的人偶,一
向自信从容的兰岸,双手竟不自觉颤抖。
梅楼清澈的眼眸一瞬掠过异样的情愫,笑靥却益发灿烂动人:「帮雨涟先生解决食墨组织
,这就是我的要求,以你的智谋与他的号召力,此事应不难。」
兰岸将人偶收入宽袖中,羽扇摇动,「好友,除了你大哥白疏影之外,对你而言最重要的
是什麽?」总被避重就轻的话题,以当初彼此一争女子情意为引再度提起。「我会认输是
因为当初雨雪姑娘那局,你我条件不对等,但──」
一想起那宛如春阳融雪的温婉笑容,就会同时想到被刀刃无情砍成碎片的女子娇躯。是面
前这位友人下的手,纵不是有意杀之,事实却不变。
「你希望听到什麽答案?」梅楼神色不动,声音若霜冰冷而洁净。
「好友,我在你心中,究竟多少份量?」兰岸羽扇半掩面,话音虽不着急,却透出渴知。
「这是我要问你的,我曾杀了你,也杀了她,对你而言,我到底是什麽?」反而是以冷傲
着称的梅楼君子有些激动。
兰岸眯起眼,笑得像是狐狸,「你先把你左袖之物取出,我再告诉你答案。」以扇代手指
向女子叠袖,兰岸提出条件交换,他自己并不吃亏。
梅楼优雅地取出匿於袖中之物,放至木制棋盘上。
与方才的人偶不同,这是一手工不精的黑发人偶,素白衣裳上沾了片梅。
「昔安和公主在宰相遭贬时赠亲手制作的人偶,竹居君子说的这个故事十分有趣,我只是
──」梅楼那白皙倩丽的容颜染上酒醉般的红霞,辩说着却撇开了头。
仅仅片刻移开视线,对座之人便迅速搁下羽扇,擒住梅楼纤细的手腕,在後者一惊而望向
他时,欺近并吻上那朱唇。
白砖砌成的高耸祭坛外,一人身着丧服、一人手摇羽扇、一人撑伞伫立。
「为何坚持不让白泽前来?」风吹动丧帽,如阳光般灿金的发丝若隐若现。
「此番前来是为解决食墨组织之事,若双方话不投机便要动干戈,白泽先生不喜血腥,不
是吗?」羽扇轻搧,兰岸君子回以浅笑,望向遥远祭坛的那双紫黑眼眸微微眯起,「如先
前所言,由兰岸独自进入谈判,若不能劝服他们,我会点燃烽火,非雨涟你们伺机而动,
随时注意此方和诱出教众那方的状况。」
「你务必小心。」雨涟提起腕上缠了佛珠的手,拍了下兰岸肩膀,那双清澈的蓝眼满盈担
忧。
「有时间在此依依不舍,还不如快去处理。」伞下白衫美人话语凛冽。
「梅楼好友真是薄情。」兰岸一声朗笑,却是将手中华丽羽扇交至对方那素手中,「帮我
保管一下,事情结束再向你讨。」语毕化作紫兰片片,紫光迳入祭坛高台上。
「看不出天算者如此积极,你能请他来帮忙,真是苍生之幸。」稍微整了下丧帽以掩住自
己的金发,雨涟予以白衣女子一笑。
「谁知他是否别有居心。」皙白的容颜浮现红晕,梅楼收起垂下白缎的绢伞。
「你似乎很在乎他。」见一向傲然的梅楼脸色转红,雨涟不禁笑道:「或者你只是担心他
,才心口不一。」
「他是一介书生,若真要动武他会拖累我们。」梅楼将伞和扇皆置於地,摘下银簪发髻重
绾。
「他说他略通术法,能召灵兽,不用担心他安危。」正是如此,雨涟才允其独自前往。
却见祭坛上空一道如喷泉的青色火焰冲天而起,复闻龙吼半人惨叫震天响起,君臣二人连
忙化光而往。
三米长的乌黑长蛟悬浮於空,蛟身上如焰火般红色的鳞片自首延伸至尾。
只见遍地血红,仍存活者向外四散逃逸,一服装特异的女子仓皇奔出,她左肩之下已无臂
,右手摀住伤口鲜血仍不住汩汩流出。
「红叶夫人!」梅楼漂亮的黑眸掠过恨火,左掌之前灰刃已成形。
昔此人以她兄长为人质,逼她诱杀挚友,又在她面前诛杀兄长,使她徒造杀业;今报仇之
机在前,焉有错放之理?
蛟含焰火蓄势待发、梅楼君子杀气翻腾,腹背受敌的红衣女性遂拔剑直刺雨涟,以图杀出
生路。
不知一身丧衣吊唁何人的雨涟手拈佛印,也不避闪,阖眼只道:「南无阿弥陀佛。」
剑锋险险擦过丧帽使金发露出些许,贯透女子胸膛的是蛟龙锐利的爪子。血腥溅上了雨涟
的衣摆,在女子倒下後黑蛟也瞬息失了踪影。
「与连先生,您没事吧?」不及出刀的梅楼挥去手中刀刃,关心完此方後,亦将担忧神情
头像祭坛方向,方才那蛟莫不是当初她所收服交由友人自行处理的吗?
怀大慈悲心的雨涟合掌,低声诵念佛经,似是为渡一地亡者。
紫衣书生悠然自祭坛中走出,面对梅楼质问般眼神,回以展颜:「好友莫怪,我早说过不
会轻易放过她。」比起谈判,他用的是更直接迅速的手法。「恨,就是恨,天算者可没非
雨涟的胸襟以德报怨。」
逼杀至极,衰衣早已处处破口,被暗器射穿的小腿淌出鲜血,右手勉强压抑住左胸窜动的
剧痛,疾奔的步伐踉跄却坚定。
为避过从後方疾射而来的金属长链,往旁边一侧却因脚伤而跌倒,身躯一个翻滚便隐没於
林木之中。
虽误触自己所设的阵法逼退了追杀者,但见术法的火焰直逼自己面门,又不得不支起身子
勉强躲过。但他未能避过水波直击背门,摔倒在地前提手甩出一道剑气破了阵眼。亮白的
光芒闪过眼前,刺痛感骤现颈上。
冰冷的剑锋架在脖子上,因方才激烈动作衰帽早已落了地,模样狼狈不堪的雨涟抬起头,
恰对上一双银眸。
「白泽……」微微翕动唇瓣,无声地唤出名。
「被自己设的阵法整成这样,你真是愧为武林龙首,非雨涟。」冷冽嗓音劈头灌下,披散
着如月华般银发的白泽收起剑,一边嫌恶着雨涟身上染满的猩红,一边向对方伸出手。
用眼神回绝了白泽的好意,雨涟压着左胸站起身,低哑的声音道:「快,去找天算者来主
持局面……」
姑且不论伴随着力气耗尽而益发惨白的脸色,当那画着符文的右手无力压抑而垂下,一直
在左胸之上蠢蠢欲动的「东西」猛然爆发,左手提起以内力将白泽震开数步远,接着任金
属长链在胸口开出窟窿冲出体外消失无踪。
白泽所追随的、那以丧服吊祭天下的圣王,伤痕累累的身躯坠落尘土。
白色骏马仰天长嘶。
因季节移转而渐凋的白色樱花树下,二人隔着矮几对坐。被风刮下的樱花,恰落在茶杯玉
露中。
低垂长睫的女子,手捧茶杯却一口未沾。
羽扇徐摇的男子眉眼含笑,「非雨涟失踪至今二旬,担下大任的我都不忧虑了,好友你何
时才要振作起来?」
一向傲然的冷艳女子自听闻白泽所吟〈绝命辞〉以後,便显黯然销魂,或许感应到她情绪
,紫兰岸院中的这株白樱一过仲春便极速衰凋。
也许梅楼曾怨兰岸以天算者为号,竟未能知晓那人死劫,抑或是气自己未尽保护之责。
放下羽扇,兰岸将茶具挪到一边,身躯掠过桌案,单手抚上友人白皙的面颊。
女子漂亮的黑眸流露愕然,迎上兰岸温柔的紫黑双眼。
「好友,有我在。」吐出安抚之言,见对方悲绝的眸色中渗入些许喜色,兰岸未失良机欺
身吻上。
双唇叠合而阖上眼的梅楼,骤然睁眼,倩容染上不可置信。
坐回凋零樱树下设位的兰岸,露出了和先前似水柔情截然不同的笑容,左手宽袖之下一条
如蛇金属链,刺入梅楼左胸原有旧伤处,鲜血红了链子向下淌。
女子如瀑乌丝,瞬息成白雪。
「不是告诉过你要慎悔吗?天事转既危,人心亦自欺;察言防不义,进退慎其为。我说过
了吧,终局会有人背叛。」
那日对方来寻自己占卜,是最接近真相的一次,但也仅仅如此,一切仍往他引导的方向直
奔。
「赎罪吧。」左手控链,右手和扬起的嘴角边点点黑鳞浮现。
痛,是心上致命伤,是喜色初上却坠落悬崖的悲痛欲绝。
「你我本无仇,若问有何罪,是你要偿令堂白草夫人之罪。所有害死黄花夫人者,我皆不
会轻饶。恨,就是恨。」
所有情感与关系都是可利用的工具,只有恨意凌驾了一切,所以布局直至收局,未露破绽
。
却说事情发生前夕的秋日,赤足踏在岸边,凭那暖黄的微光可见矮小花株夹岸开放,一侧
是乌黑不可见底的奔腾浊流。
长发垂散的男子左手提着一精致灯笼,步履轻逸若仙。
将水带来的寒意使那裸露的赤足变得苍白,但持灯笼的人神色依旧淡然。
从庭内徐徐走到岸边的男子摇着羽扇,眯起紫黑色眼眸打量来者,「需要天算者为你观命
数吗?」
「我没有未来,只有现在。」灯光映着更加苍白的身姿,如深潭的黑眼凝视着对方,「我
今天是为看蛟的幼雏而来。」眼珠一转,长链已绕上脖颈,他仍无惧色。
「不愧是无名医者、兰岸的菊亭好友,果然胆识过人。」话语虽打趣,长链却并未收回,
依旧缠绕着让链头抵着那脆弱的颈子。
「并不是白草夫人跟红叶夫人害死你的养母黄花夫人。」菊亭平静的口吻彷佛被逼至极点
的人并非自己。
「是受她们逼杀。」兰岸回以一冰冷微笑。
「否,是死在你--」菊亭截断话语,因吃痛而微微皱起眉。面对目露凶光的人,他继续
道:「你忘了约定吗?我现在还活着。」
金属链收回袖中,兰岸一反平日从容,如尖锥的杀气恣意外放。
临危不惧的持灯者,以毫无起扶的音调说:「只要我不开口,你就不能动手。你要杀我无
所谓,但这不啻是自陷危境。」
将杀意收敛得一丝不存,兰岸摆摆羽扇,「别想惹怒我,请回吧。」
「我不在了,你动手也无妨,但──」提着灯笼如飘风往外走出,却突然回头,虽唇际含
笑眼神却无半分情感,「虽然我不能理解,但以一般观点而言,梅楼是无辜的,你应该清
楚才是,要赎罪的人是你自己,兰岸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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