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aeiou3369 (天使琉璃)
看板NCCU_Fantasy
标题[创茶]森林里的笼中鸟
时间Sun May 31 08:59:23 2015
(某个人的笔记。用词简短、文字尚称端整,毫无美学可言。)
瑟拉塔332年,果实月,5日。遇到了奇怪的鸟。
第一次见到那人类是在金黄色的天气里,一个满地都是掉落果实的丰收季。
她抬头望着天空,蔚蓝的色调被金黄的叶片咬去了七七八八,只剩歪歪斜斜的一线,一路
绵延到遥远的彼方──她应该去的方向。
天气越来越冷了。这个国家的冬季是个急性子,在不该上门的时间敲响门扉。她看看前方
,又回头望望,估算她飞出的距离到底能不能让她免於冻死的命运,但重复计算了好几次
,即使是最粗略的答案都能够宣判她死刑。
她飞得太短了,而事到如今,继续前行已变成盛夏的阳光,很快就会被冬季的大雪掩藏。
她哀鸣一声,尖锐的喙在闭合的时候发出细细的声音,彷佛回应。稍微动了动翅膀,潜藏
在蓬松羽毛中的疼痛立即出现,如同猎食者一样地咬住她的知觉──哀鸣在瞬间断裂,变
成模糊的单音。
她的名字是学塔佳,但此时那不具任何意义,因为此地并没有能够与她对话的族人,只剩
下无法沟通的种族。
所有族人都去南方了,没有悬崖鸟会留在即将陷入冬季的色雅森林,除了翅膀受伤的学塔
佳。
太阳又偏斜了一点,随着冬日的脚步,它偏斜的角度一天比一天快,总有一天它将不再升
起。但此时,午後的阳光穿过乾燥脆硬的黄树叶,在学塔佳的羽毛上滑出柔顺的光泽,带
来一丝温暖的幻觉。学塔佳站起身,小心翼翼不触动翅膀的根部(十分困难),被堆起来
的叶子在她的爪子下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如同一阵轻柔的抱怨。
必须快点找到洞穴,叶子能够保存的温度不足以对抗雪季。学塔佳在身体容忍的极限下再
次抬头望望太阳,试着预测第一场雪的时间。
半晌後她低下头,异常专心地寻找落在地上的成熟果子。不是每个种族都擅长预测天气的
……至少不是每只悬崖鸟。
色雅森林的秋季是浓厚的丰收色彩,足以让人耽溺其中,忘却色彩之下的空白画布。学塔
佳食量不大,她先吃掉几个近乎腐烂的成熟果实(她实在不喜欢树果的味道,但又有什麽
选择呢?)又采了药草敷在翅膀的伤口上──因为断裂而流出汁液,在一片黄金色泽中保
持嫩绿的叶片呈现空心,里头的液体在淋上伤口的瞬间让疼痛狂暴地翻涌,顺着神经一路
咆啸前行,将大脑的意识拆解,产生片段的空白。
学塔佳发出低沉的鸣叫。
闪闪发亮的眼睛有些痛苦地眯起,全身的羽毛因为刺激而膨胀,她的身形也因此大了不少
,爪子有些忍耐不住地在地上刨挖,形成一道又一道的沟壑,学塔佳在痛苦的湍流中浮沉
,视野被黑暗侵占。
彷佛持续了一千年,疼痛终於退潮,回到翅膀的根部蜷伏着,徒留饱受残害的神经们兀自
抽蓄。爪子微微松开,身下的土地已经被割出深深的伤疤。
学塔佳睁开眼睛,抖抖尾羽,浑圆的身躯有些摇晃。她蹲伏下来,被疼痛搅乱的大脑含糊
地做出判断:翅膀应该赶得及在第二场雪之前恢复──至少可以支撑她往南方飞行一小段
时间。这个念头让她稍感安慰,於是学塔佳一边喀喀地咬动喙,一边往左前方看去,她将
汁液特别丰富的果实留下,摆放在那儿,当作水分来源。
一、二、三、四,四颗学塔佳头颅大小的果子静静摆放着,衬着或金黄或艳红的叶,除此
之外别无他物──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闪闪发亮的鸟类眼睛对上了闪闪发亮的人类眼睛。
学塔佳是看过人类的,她知道那是一种脆弱的、不被大气的神灵所眷顾的生物,终其一生
都离不开地表,但就是这样卑微的小东西,使用了各种工具,猎捕栖息在悬崖上的巨鸟,
也就是学塔佳与她的族人──在冬天逼近的脚步里,成群的悬崖鸟的确是相当不错的目标
。
眼前的人类好小,比他应有的样子还要小,小到只能踮起脚尖、高举小手才能碰触她的冠
毛。学塔佳闪亮的眼睛盯住对方同样闪亮的眼睛,喉间发出低哑的鸣叫。
小小的人类畏怯地向後退了一步。一般来说,猎食者越壮硕则危险性越高,但人类不一样
。她亲眼看过那些娇小的人类女性是如何宰杀她的族人。学塔佳瞪着对方的眼睛,一边小
心翼翼地侧过身,护住受伤的翅膀。
人类一定看到她眼底的惊惧。他犹豫了几秒,然後毅然决然地跨过那四颗提颗树的果实。
瑟拉塔332年,果实月,37日。去找了奇怪的鸟。
逐渐转冷的风此时被隔绝在洞穴之外,在广阔的星空下发出哭泣似的啸声,偶尔会夹杂着
脆硬叶子相互摩娑时的沙沙声。
学塔佳做着梦。她的梦一向绮丽而缤纷,与那灰暗的羽毛颇不相衬。她梦见夏季的色雅森
林,那时候所有景物都是绿色的,参杂着花朵的娇嫩明彩,所有的颜色都流入了大气,在
悬崖鸟的眼中闪闪发亮。她梦见她蹲伏在悬崖上的巢:一个峭壁上的洞窟,位於海浪无法
拍打的高度,她的翅膀不再是疼痛的温床,学塔佳用力拍打了几次,感受久违的气流而兀
自欢快。她冲出巢穴,朝着南方不断飞翔,大海在她身下翻涌起千层的浪,在她身上泼洒
温暖而清凉的绿彩,她要猎食──她──
──然後,学塔佳醒过来了。
她抬起头,眼睛因为刚睡醒的关系而染上一层迷蒙。这里不是悬崖上的巢,是接近泥土的
、属於地面的洞穴,而非在大气的神灵庇护之下的家园。
学塔佳在心里长叹一声。翅膀的根部依旧疼痛不堪,只要稍不注意便会引来狂怒的汹涌波
涛。
洞穴口传来人类的声音。转过头,那娇小的身影已经来到眼前。
眼睛闪闪发亮,一头深色头发的人类用着她不了解的语言说着什麽,一张脸夸张地扭曲。
学塔佳费力地研读,觉得眼前的人类跟森林里的大猴子有些类似:一样可以扭曲的脸部、
做出许多意义不明动作的上肢,唯一的差别就是他的身後没有摇来摇去的尾巴。
此时人类高举双手,对着她说些什麽,说到激动处,甚至凑上前来摸摸她的羽。学塔佳漠
然地承受着,并非没有阻止过,但在对方千辛万苦的将她挪移到安全的处所、每天奉上新
鲜的水和果实(显然他以为这是她的主食),她又能做出什麽举动呢──再说,在这种天
气里,人类掌心的温度是种享受。
学塔佳拒绝承认她被贿赂了。
人类仍然固执地叨叨絮絮,也许只是需要一个倾听的对象,触碰的动作也从轻拍变成了环
抱,他微微踮起脚尖、搂住学塔佳的脖子,声音顺着羽毛的空隙钻进,抵达知觉的时候是
一种轻轻痒麻的感觉。
也许这是为什麽大地的子民喜爱触碰。学塔佳听着人类难懂却柔软的话语,一边胡思乱想
。她看过狼母亲舔食幼崽,也看过猴子温柔地为彼此爬梳毛发,熊的母亲亦会将幼熊抱在
臂弯中、轻轻晃动,大地的子民偏好如此,对比之下,大气神灵所眷顾的他们或许──
学塔佳想到那枚灰底带着蓝色花纹的蛋,心底有某处隐隐地抽蓄。
她的翅膀一天比一天良好,潜藏其中的疼痛海浪彷佛乾涸似的、逐渐没有了最开始的力道
。在人类带来的药膏以及她自己寻找的绿草的双重攻势中,很难有伤口保持固执的脾气,
他们都会被驯化,即使是最凶猛的脾气,在不间断的温柔碰触下也会慢慢收口。
直到有一天,皮肤会癒合,彷佛让人苦难的一切都不曾出现。
直到那一天,她就可以飞向南方,将这块大陆上的事情都遗忘,直到太阳重新出现的那天
。
但此刻,学塔佳眼睛半掩,在温暖的拥抱中被难懂的语言重新感到昏昏欲睡。她将头摆在
人类娇小的肩上(很注意地没有施放所有重心),闪闪发亮的眼睛被睡意弄得迷蒙。
人类的味道很好闻,淡淡的、让人联想到夏日午後被晒得膨胀的空气。
但有哪里不对劲。午後的空气是不会夹杂血的气息的──学塔佳一开始以为那来自她的翅
膀,但将头接近人类後,那气息却越发浓厚。
她用头将人类顶开,迎着疑惑的温顺眼神,学塔佳小心翼翼地将对方身上的衣服掀起。
血的味道──新伤、旧疤的味道。
人类的肌肤很脆弱,学塔佳知道,他们非常容易受伤,那怕只是在森林中信步闲晃都有可
能被划破皮──学塔佳知道。鲜红的伤痕蜿蜒在人类的背部,犹如一条条红色的藤蔓,扭
动着艳丽的弧旋,乾涸的血布满了脆弱的肌肤,宛若水痕。学塔佳望着,心底的某处再度
抽蓄。
人类安静地回过头,闪亮的眼睛眯了起来,他的唇上扬,那学塔佳不懂的语言被更加温柔
的方式吐出。
学塔佳以动作强迫人类趴下,一边跨出巢寻找绿叶。人类双手托颊,看起来饶富兴味,深
色的眼睛装满了闪闪发亮的期待。
那种眼神,学塔佳此生不曾再见。
她衔着绿叶回来,居高临下地俯视人类,後者无害地看了回来,一张脸扭曲得厉害──她
已经知道那扭曲的程度代表高兴程度──然後她丝毫没有犹豫,将叶子渗出的汁液全部撒
在人类的背。
下一秒,人类弹跳着、短暂地脱离了大地,他发出的哀嚎足以让所有生物侧目。
学塔佳抛下中空的叶,气定神闲。
瑟拉塔332年,第一场雪。整天都待在村子。
下雪了,第一场雪。
学塔佳看过雪,在很久很久以前。她在秋季的尾巴破壳而出,差点没有足够的时间学飞。
在第一场雪如同鬼魅呼吸覆盖住森林时,她的羽毛仍然稀疏。
那是她第一次看见雪。如此纯净,洁白得让心绪毫无纷乱。学塔佳十分喜欢那种色彩,但
她的母亲显然不是。看到雪後,她的样子一天比一天焦躁。
然後,在最後的族人动身南下的当天,她的母亲终於忍耐不住地将她从巢中推出。
那时候的失重感她一直记得。陌生的感觉攫住她的心脏,用力挤出恐惧的尖叫,混入身旁
大气的呼啸。她在情急之下拼命拍动翅膀──却真的成功降落。如今回想,一定是大气的
神明捧了她一把。
失控、掌握,截然不同的感觉在学塔佳的神经交会,打乱了这只幼雏的思想,引发了失控
的狂热──在羽毛仍旧稀疏的当年。
後来学塔佳又看过几次──因为贪玩而错过族人南下的时间,直到第一场雪降落後才匆匆
忙忙地赶回来,发现悬崖早无踪迹。
从那次以後过了多少个夏季呢……想不起来了。雪仍是如此洁白,但是母亲早已离开,而
她也已成为谁的母亲。差一点。
学塔佳又想到那枚灰底、带着蓝色花纹的蛋,这几天她一直想到它。
她懒洋洋地窝在洞穴中的巢,一双眼睛盯着洞穴口。
人类没有来。今年冬季的第一场雪并不大,只足够覆盖住裸露的地表,应该不会造成行走
的困难才对──但是,他没有来。
学塔佳眨了眨眼睛,喙张张合合,发出喀搭喀搭的声音。
翅膀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虽然在用力拍动时仍有不适,但并非不能忍受。
从昨日断断续续降下的、今年冬季的第一场雪,如同柔软羽毛的降落现在已经停了,距离
下次的降雪还有几个星期的时间──在这里,第一场雪是冬季的使者,负责宣告它至高无
上的主人已在不远的地方,而第二场雪,则是为冬季开启大门的仆从。
虽然不能说非常适合,但此时的健康状况已经足够离开色雅森林。
应该起飞了。
需要起飞了。
没有大气的子民能够在冬季的色雅森林里活动。这一点是绝对的。
真的──该走了。
学塔佳缓缓在巢中站起,一双眼睛仍旧盯着洞口。理智的那部分──她的大脑──不断摇
晃她,哀求、劝告,该走了,它说,不过是个人类。
灰色羽毛的悬崖鸟犹豫了,她眨了好几下眼睛,迟疑了很久、很久。
她钻出洞穴,回头看看巢穴,最後飞向天空。
飞行的感觉掌握了学塔佳的知觉,空气在羽毛间流窜的感觉棒极了,连那隐隐的疼痛都不
算什麽。学塔佳发出轻柔的咕噜声。重新飞翔的感觉真好,她没有那麽久不曾飞翔──
因为飞行而变得闪闪发亮的眼睛在瞬间变得黯淡。那枚带着蓝色花纹的蛋重新回到脑中。
学塔佳不予理会,即使心底的某处又开始抽蓄。
她的速度不慢,被刷上洁白色彩的色雅森林在她底下不断往後移动。
然後,学塔佳看见了,那片不自然的空地──人类的领土。
在她意识到自己在做什麽之前,她的身体已经降落在附近的树颠,眼睛不受控制地往下窥
伺。这太蠢了。它的大脑说,那名人类从来没说过他来自哪个部落,虽然距离合理,但不
可能来自这个该被撕裂的──
大脑的声音破碎。部落中走出了一名娇小的人──那个人类。
虽然隐隐察觉,但透过与其他人类比较,学塔佳才真正明白,那个把她挪移到安全的洞穴
、带来清水以及伤药的人类,不过是个未成熟的幼崽──一个眼睛闪闪发亮的幼崽。
那个年幼的人类般着东西,轻盈的步伐此刻看来有些踉跄。他身旁的人类虽然比他高大许
多──学塔佳目测自己的冠毛应该只到对方的胸膛──但看起来完全没有帮忙的意思,事
实上,虽然他两手空空,却踉跄地比人类孩子还要厉害。
人类的孩子被地上的什麽绊了一下,那瘦弱的身躯往前飞了出去,手上的东西也是。
高大的人类爆出一长串的怒吼,与人类孩子平时的语气不同,那听起来残暴而血腥。他用
力往试图爬起的人类孩子踹去,将他踢得翻滚,脆弱的皮肤很快便红肿起来。被踢的他却
一声不吭,只是尽快地爬起、将散落一地的兽皮重新抱入怀中,期间受到那高大人类的不
断踢踹。
学塔佳仍隐藏在树颠。
或许是踢累了吧,高大的人类对着人类孩子大声咆啸了什麽,转过身,朝聚落踉踉跄跄地
去了。
那人类的孩子默默地将东西收拾好,他身上的伤口应该很痛,但他没有去揉。收拾好後他
望着聚落的方向发楞,瘦弱的手臂逐渐收拢、直到怀中的兽皮被挤压出不自然的褶皱,那
孩子的身体微微蜷缩,身周的空气──学塔佳从来没看过那麽灰暗的空气。
半晌後,那孩子吐出长长的一口气,学塔佳以为他要进村子了,他却转过头,望着森林的
方向,身周的空气彷佛在一瞬间柔和起来。学塔佳可以发誓她看见那双眼睛开始闪闪发光
。
学塔佳望着那孩子小小的面孔,她知道他在看着什麽,因为她才从那里出来。
那孩子转身走了,学塔佳仍站在树颠,站了很久很久。她望望南边、又回头看看,翅膀不
时骚动不安地拍了拍。
几根羽毛飘飘地落下,宛若染上尘埃的雪。
瑟拉塔332
(後面变成毫无意义的凌乱涂鸦,无法辨识。)
学塔佳分娩过,但她没有成为母亲。
族人说这是一种慈悲,因为学塔佳压根不适合成为一位母亲。
第一场雪後的第三天。那孩子出现了。
学塔佳一直待在洞穴里,即使饥饿,也只是很快地去绕了一圈,在色彩日渐稀淡的森林中
翻找食物,她太害怕那人类孩子看到空荡荡的巢──那景象足以使生物发狂。
那天人类孩子终於来了,她因为饥饿而看不太清楚,只能蹲伏在巢穴中,眯着眼睛打量洞
口,从轮廓大小判断出那的确是他。人类的孩子站了很久、很久,久得令人奇怪,学塔佳
试着发出疑问的啁啾声响,却只得到对方带着抖音的回应。
有事情不太对劲。
虽然直觉地意识到这点,但浑沌的大脑却无法理智地分析。学塔佳只知道那人类孩子全身
颤抖,彷佛下一秒便会分崩离析、回归尘土。
她又叫了几声,他不再应答,只是不断、不断发抖。隐隐约约的,学塔佳想她看见那孩子
的眼睛流出些什麽了,在阳光里微微闪烁。
那孩子用力揉揉脸颊,开始叫唤、彷佛与平时一样温柔的叫唤。
──不对,哪里不对,一切都不对劲。
学塔佳闪闪发亮的眼睛看着人类孩子的深色眼睛。
身体在颤抖、声音在颤抖,那孩子身周的空气在颤抖──被捕食的反应,但谁会猎捕他?
学塔佳不明白,只能呆呆地望着他。
那孩子的声音一声比一声急切。最後,他走了进来,动作如此僵硬。
他仰望着她,垫起脚尖,颤抖的掌心摩娑着她的冠羽,有点痒。学塔佳低下头,忽然嗅到
血的味道,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还要浓郁,浓郁到足以引来猎食者、或是更可怕的东西:死
亡。
什麽不对劲都不重要了。学塔佳低鸣一声,回头去找药草。
那孩子却用力搂住她的脖颈,将脸埋入她的羽,含糊地说着什麽。有什麽顺着羽毛留下,
是血吗?还是其他的东西?
学塔佳困惑地眨了眨眼睛。实在不懂这人类孩子怎麽了。
人类的孩子仰头、发出吼叫,那吼声如此哀伤,彷佛心的碎片随着这一声飘散到空气中,
扎痛听者的耳膜。学塔佳听出他的声音混进很多奇怪的杂音,以往从不曾听见他使用过。
他重新抱住她,全身颤抖,不断的重复相同的音节。
半晌後他终於松手,低垂着头不肯与她对视,只是绕去她身後,推着她、试图让她走出洞
穴。
学塔佳顺从地爬出巢,她觉得这人类的孩子病了,除此之外她想不出合理的解释。
然後,学塔佳走出了洞穴。
几乎是她转身的同时,一只标枪刺穿了她的翅膀──那只曾经受伤、如今快要痊癒的翅膀
。
椎心的疼痛咬上她的知觉,比任何一次都还要凶猛,她的知觉被破坏,从翅膀到大脑,全
部全部都只剩下无法忍受的痛。学塔佳放声尖叫,那灰色的猛禽回身,举起锋利爪子试图
撕裂敌人──另一只标枪刺穿她的心脏。
某种冰冷的感觉流遍她的全身。所有力气都失去了,只剩疼痛、疼痛、疼痛──
人类的声音响起,如此狰狞。
大气的子民卑微地倒在泥泞之中,濒死的学塔佳睁着深色的眼睛,一名高大的人类正在对
他的同伴说着什麽,两个人都手舞足蹈,那孩子在快乐时也会做出类似的举动。
那孩子──
学塔佳努力转动眼球,在不远处看见了那孩子。
他的身体被乾涸的血布满,那孩子全身颤抖,直直地盯着她,有什麽不断从他的眼睛流出
。
多麽不可思议,明明那双眸子如此晦暗,从中流出的液体却在阳光中闪闪发光。
学塔佳试图动动翅膀,但没反应。或许断了。
很久很久以前她从大气的神明那里收下这份礼物,却又因其而失去更宝贵的什麽。如果那
一天她有好好忍住慾望、如果她没有偷偷去海上打猎──
──那枚灰色的、有着蓝色花纹的蛋,一定可以好好孵化出一只有着闪亮眼睛的幼崽吧。
像那孩子一样眼神闪闪发亮的、她的孩子。
学塔佳发出低低的鸣叫,深色的鸟类眼睛与深色的人类眼睛对望。
慢慢的、悬崖鸟的眼睛染上了一点一点的光亮──
──然後重新变成灰暗。
(继续往後翻,凌乱的字迹占据了所有空间,但可辨认的只有对不起三个字)
--
※ 发信站: 批踢踢实业坊(ptt.cc), 来自: 140.119.146.16
※ 文章网址: https://webptt.com/cn.aspx?n=bbs/NCCU_Fantasy/M.1433033965.A.186.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