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不起眼的茶馆，祥和宁静的午後，斗篷罩身的二人对坐吃茶。靠近他的这杯热气蒸腾 ，浅褐色的茶汁散出淡淡花香；对座那杯则无蒸气，透明液体中气泡点点。 当一名浑身沾满泥泞的人摔到他面前地上时，他微微抬起头，右手握住桌上瓷杯，斗篷之 下一双眼紧盯着不远处。数名壮汉走来，领头之人开口辱骂：「女贼，交出魔心镜，否则 ──」那人一示意，其他壮汉们纷纷亮出武器。 「折煞了刀剑的锐锋。」 在茶馆老板紧张不已劝架的声音之外，他听见另一把声音响起，只回荡在他心底。瞄了一 眼对面，那人也恰好抬眼对上他。 於是他长腿一勾，把倒地的女子踢到自己对座之人脚边，右手则一甩茶杯，将还有半杯茶 的杯子摔碎在那位领头人脸上。 「别做得太过。」睨了一眼地上的女人後，对座那人不再传心音，给了他一个带有警告意 味的眼神。 直接无视那句提醒，站起身的他望向怒气冲冲的壮汉们，「浪费了一杯茶，钱只好从你们 身上讨回了。」覆盖住头发甚至前额的斗篷之下，他对众人微微一笑：「通上吗？」 在茶馆微明的暖色照明下映出光的屠刀挥向他的头，他不侧不躲，左手握住攻击者的手， 一施力夺过长刀。 「无法控制自己脾气的人，请不要拿这麽危险的东西。」偏首避过蓄满力道的大棍，他右 手一提举掌击在一人腹上，身躯再一转，刀背打昏了另一人。然後双手各抓住一个人的手 ，令他们不得动弹，俊腿抬起又挡住了一刀，发出一阵气劲，将三人震倒在地。 未被夺刀之人却是突然扑上，未注意到对方动作的他脚步一滞，披在身上的灰褐色斗篷被 甩到地上。 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肤色、慑人的蓝色眼睛，最引人侧目的是那一头与整间酒馆所有人截然 不同的灿金长发。令人屏息的容貌，出自不被接纳的异邦人血统，也是以斗篷掩饰自身的 原因。 「赔偿费要再加上我的斗篷了。」一掌击晕近身的男人，随後他拍了拍跟本没染上身的尘 埃，一回头却失了从容姿态。「你冷静一点，先放开他……」 穿着和他同样的、本在对座之人，被那头上还残有茶杯碎片且见茶汁沿额线缓缓滚下的领 头者用刀横过颈前，因为斗篷较宽而看不见那被挟持者的神色。 「敢打老子，现在知道怕了吧，叫那女贼交出宝物，快去！」领头人笑着颐指气使。 「我知道了，你先把刀……噢，太迟了。」正欲小心翼翼地应对的他，嗅到了带有些许金 属气味的血腥，不禁皱了下眉：「你是算准了不留活命吗？一剑断魂也太过份了吧。」他 只有把人弄倒，可没有造杀。 他一边出言抗议，一边用长刀把蹑手蹑脚的戴面罩女子钉在墙边。「抱歉，能把你从墓地 里偷出来的东西还回去吗？虽然是死人，但被偷东西一定会生气。」见女子瞪大双眼，他 微微俯身，语带俏皮：「你应该也不想看到烂了几百年的死人起来跟你索讨吧？」 「无聊，直接打昏取走不就得了？」将斗篷往下拉盖住浏海，长剑将血渍甩净，方才被挟 持的人以冰冷低沉的声音提议。 「这样不符合我高尚的气质。」他抬起头，慑人的蓝眼很快扫了一眼所有茶客和茶馆老板 。 「非知艰，不要在意。」白皙的手按上对方，男子一甩斗篷，一头银白色长发散下，近乎 病态的苍白肌肤上，镶着一双锐利的眼睛。「只有比不上别人才会在背後议论人，我想这 间茶馆有不少能力低下之人。」 听见群众愤怒的声音，他先用刀背打昏女子，然後对浑身杀意张狂的同行者说：「别做得 太过，小白马。」 按着左腹坐在树下的金发男性，正单手把头发用布缠成一个马尾，固定後苦笑自言：「小 白马好凶，居然敢反咬主人，可恶他以前有这麽强吗？」 「再说一次，手下不留情。」衣染血红，迈步而来之人身上不见伤口，但神色略显疲态。 「我看看……你又杀了几个？」收敛玩笑的态度，他的口吻变得严厉。 「三个，两个失手。」在仍昏睡未醒的女性旁边坐下，阖起眼，「快把魔心镜和晴眼玉取 了，就离开此地。」 「就算取了，我也背不动你啊，小白马。」他才刚说完，旁边地上就烙了一痕剑印。 男子依然阖着眼，调整紊乱的呼吸，手边彷佛还滚着血的热度，真真切切地痛入身心。即 使如此，惩罚恶意之人仍无悔。 「把你身上的衣服脱了，小白马。」从女子腰袋中拿出两项物品後，他又将之封好，随後 一道剑气削落了他几根发丝，男子睁开眼瞪着他。 「明明就是白马，凭什麽不让我叫……快脱，不然我帮你脱。」转身从自己的行囊中取出 衣物抛给对方。那边俊美男子光天化日之下直接换衣服，这边则捧起圆形铜镜珍惜地抚摸 着。 「传说中能照出圣王之气的镜子啊，还有几百年前尚王的玉石，你知道这些东西的价值吗 ？」他走到女子面前，解了穴後让镜面向着她。 「不会讲话就用写的，这家伙很笨，看不懂手语。」一根树枝插在女子面前，换上乾净衣 裳的男子面容稍微纾缓了些，但表情仍是一脸不耐。 「不过是只马，居然敢鄙视主人的脑智，小心我把你做成马肉羹。」他给了男子一个抗议 的眼神，却被後者一个气势凛冽的回瞪震慑了。 「你的名字、为什麽偷陪葬品？」男子低沉的嗓音有些虚弱，显然放弃让同行之人处理正 事了。 女子手执树枝，在地上划出字。 「绿衣，求幸。」她划完以後，看着那面镜子，镜中映出了她的容颜，但没有其他的东西 ，包括传说中的金色云雾。 男子看向他，前者眼终仍有不屈傲焰，但纳闷之情亦无所遁形。 「你不是通万物之情吗？」他完全不留情面地回应了句，结果那晶莹的肌肤被剑气割开一 道小伤口。「简单来说，她想要把宝物献给丈夫，以求取一次的交欢。」抹了下脸上渗出 的血，他笑了笑：「大概是哪个想逐鹿中原者的侧室吧。」 绿衣低下头，又用树枝写了字。 「你们、目的？」 他望向俊美的男子，後者却是挑了挑眉不给回答。 「这个并不是照出圣王之气的镜子，而是映照真实的镜子。」将镜面一侧，让自己在其上 成像。清澈的镜面上浮现重叠的人影，一个是逐渐清晰的骷髅之影，一个是金发碧眼的少 年模样。「所谓真实，往往令人难以接受，这也是为何尚王之前总不喜照监。」脸上微笑 不减，在手往镜面触去时，被骤然起身的男子抓住。「我们还有正事要办，别浪费时间。 」 在树林外停下脚步，他把精美的镜子和玉石交到同行之人手中。 平静的眼眸凝望着他，并不产生疑惑，接过东西後收了起来。 「小白马，多谢你陪我至此。」蓝色双眸映出男子的模样，当风吹起那灿金的长发时，蒲 公英种子也同时扬起，散成美丽而如梦似幻的景象。「那两个东西就送给下一位圣王吧， 希望他不要像尚王行惟艰一样不敢照镜子；那枚玉石有一个秘密，希望他能找出结果。」 「你还不快从他身上出来？小鬼耐不住阴气太久。」看似毫不在乎的态度，银发男子冷漠 回应。 朗声大笑，白绒中的他以指尖沾起一个白绒伞，「你是在赶我走吗？小白马。」 剑气扫过他身侧，银发男子目露凶光。 一句话语过，青年的身影散去，徒留失去支撑的少年往前倒下。男子扶住其身躯，感觉其 气虽薄弱，但尚属稳定。 把少年安放在林中後，一道灿亮的白光中，男子化成优雅的兽形，蹬地扬身，长啸以後扬 长而去。 不感怀、不眷恋，风吹散了蒲公英，将青年的话语吹成奔蹄远去的声响。 －－你该好好控制自己的脾气，别让我担心啊，白泽。 东望山有兽，名曰白泽，能言语，王者有德，明朝幽远则至。－－（《渊鉴类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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