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aeiou3369 (天使琉璃)
看板NCCU_Fantasy
标题[创茶]荒野上的罂粟花
时间Sun Dec 14 20:47:17 2014
这是一间灰暗的会客室,外头的阳光顺着风穿过厚重的窗帘,吹进室内,却驱不走这个房
间的冰冷。墙上颜料凝重的风景画、周遭陈旧而古板的家具更加深了会客室内的阴影,或
者说,愁云惨雾。威廉.温索眨眼,不清楚自己为何出现在此。他很确定自己从来没见过
这个地方,也没有如何出现在这里的记忆。凝神一看,前方的沙发有个人坐着,中央的茶
几上摆着一盘没人碰的饼乾跟一壶冷掉的红茶。无形的巨大压迫感将这一切完美统合起来
,让房中的摆设如一局残棋般浑然天成。
此时威廉认出眼前这位客人,那头暗金色头发跟灿烂的笑容,不正是马丁.亚当斯二等兵
吗?但他应该已经死在西线战场了,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更奇怪的是,马丁.亚当斯现在
穿着一套破旧的灰色西装,还配着擦得晶亮的皮鞋,连平常如麦秆般杂乱的头发都精心梳
理过,打扮得异常正式。他到底出现在这个地方干嘛?
威廉右侧的沙发传来熟悉而微弱的女性嗓音,听起来有气无力,却跟这房间的气氛异常契
合:「很高兴见到你,亚当斯先生。我就是苏珊娜.温索。请问您找我有什麽事呢?」
妻子的这番话这是威廉出现在此地後,第一个听见的声音,於是他连忙俯身查看。只见他
挚爱的苏珊正瑟缩在沙发上,眼眶泛红,努力维持着身为淑女的庄重,接待面前的客人。
这个苏珊看起来跟他所认识的妻子一模一样,只是有种忧伤的痛苦气息,精神涣散、眼神
空洞。事情不太对。
「苏珊?马丁?」他出声叫唤两人。
「关於您丈夫的事情,我很遗憾。」亚当斯直视着苏珊,露出他不正经的个性所能摆出最
肃穆的表情。
苏珊苦涩的回答:「谢谢你,我已经知道了。我有收到电报。1918年10月2日早上十点半
,对吧。」
「他死得很英勇。」马丁继续说:「威廉是为了救我而牺牲的。」
听见这句话,苏珊的嘴唇蠕动了一下却随即紧闭,欲言又止,双眼凝视着桌上磁杯中的金
色茶汤,避开马丁的视线。她缩得更小了些,似乎想让自己消失在椅垫中。
两人对他的视若无睹跟谈话内容让威廉背脊发寒,於是他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伸手朝沙
发扶手碰触过去。也果真如预料般,手臂直穿过扶手,就如同穿过空气般毫无阻碍,同时
也什麽都感觉不到。「原来是梦啊……」威廉思忖着,这是他所能想到最合理的解释。反
正是个只能观察的梦,他乾脆坐到苏珊身边,开始听两人对话。
见苏珊没明显的反应,亚当斯开始用他聒噪的声音配上不合时宜的谈笑,滔滔不绝的讲起
那场战斗的详细过程。听起来两人在某场战斗不巧受困在一条战略壕沟,外头是猛攻的一
整个德国师,无奈下只好顶着枪林弹雨中逃回阵地。途中威廉为了拯救倒地的马丁,奋不
顾身的跑回去扛人,过程中背部中弹,随後又在烂泥地里滚了好几圈。虽然人是救回来了
,但威廉最後因为伤口感染死亡,没能见证战争结束。
但……坐在这里的威廉却对同一场战斗有着相反而模糊的记忆。在记忆中,他并没有救倒
地的马丁,而是一开始就把他背在背上,当成肉盾一路跑回安全地点。马丁当然死了,他
也因此能够平安返乡,回到苏珊的身边……反正战场上总是会有伤亡的。而照顾苏珊的自
己的责任,让妻子年纪轻轻就守寡不是个好丈夫该做的事情。
这时威廉满面担忧地看着自己的妻子。他这才注意到,苏珊的确身穿丧服,全身漆黑的长
裙配上煤玉珠宝。而她紧咬着下唇,双手交叠,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威廉可以感觉到她被
逼到角落,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我本来打算回国就立刻来拜访您,只是发生了一些事让我耽误了,所以错过威廉的葬礼
。」马丁完全没察觉苏珊的异样,继续滔滔不绝的说下去,讲他是怎麽经过无数的波折找
到苏珊的。这小子就是爱夸大其辞,威廉想,而且完全不懂得看人脸色。
「威廉死前拜托我好好照顾您,我会遵守诺言。」马丁咧嘴一笑,大概觉得自己很有魅力
,但语气中的油腻感浓厚到能用火柴点起火,在壕沟里暖手。「这些日子您一定很寂寞吧
?有什麽我能为您效劳的,夫人?」就在亚当斯这麽说时,威廉看见他的脏手明目张胆的
朝着苏珊的玉手伸去。
是可忍,孰不可忍。
威廉.温索立马起身,顾不得自己其实碰不到任何东西,愤怒地朝马丁扑去。就算真的因
为伤口感染发高烧濒死神智不清,他也不可能提出这种要求:因为除了自己之外,没有人
可以碰苏珊!就在此时,威廉感觉到一阵猛然的摇晃,接着周遭的世界开始变得模糊,他
最後听见的声音是苏珊的嘶吼,就失去意识了……
银色的月光穿过窗户洒入室内,如池水般在木地板上流转,使闷热七月的卧室内一片清冷
。满身冷汗,威廉在自家床上醒来,发觉妻子在摇晃自己。不知怎麽的,他觉得在背部竟
然如火烧般疼痛,那个位置恰好是刚刚在梦中马丁描述自己中弹的地方。而这股炙热的疼
痛感竟然好似实际中弹般真实,让他不禁伸手检查,确定自己没有流血才放心。
苏珊皱眉,一脸苦恼地说:「亲爱的,我刚才做了个好奇怪的梦……」
「噢,亲爱的,你没事吧?」他撑着疼痛的身体坐起来,连忙把妻子揽进怀里安抚。
「我没事。」苏珊抱住威廉,磨蹭撒娇着:「只是那梦真实得好可怕,像是要把人困在里
面醒不来似的。」
「没事了、没事了,有我呢……」威廉轻拍妻子的背。她发出猫咪般心满意足的呼噜声,
接着又睡着了。
但刚刚真的是梦吗?一切都如此的真实。
也许自己真的如马丁的叙述般死在战场上,现在正在法兰德斯的原野之下做着平安归国的
美梦,四周开满血红的罂粟花。而苏珊则是成了一个寡妇,被永远困在那间可怕的屋子里
,整日以泪洗面、悲惨度过余生。
威廉摇头,把这个让人不安的想法抛诸脑後,然後搂着妻子温暖的身躯,闭眼,陷入无梦
的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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