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tsubasa1923 (柴女T子)
看板NCCU_Fantasy
标题[创茶]五月雨之夜
时间Mon May 27 17:30:41 2013
漆黑的巷道,两旁墙壁上已有斑斑锈蚀,在微弱的街灯下是脱去金属光泽的褐红色。
当鲜血从人体溢出接触到空气後,也会逐渐变成类似於那样的深赭色,而在这一段过
程中,散发出来的血腥与潮湿的空气会揉合成一种刺鼻难耐的气味,比起死状凄惨的屍体
,此种气味更令人作呕,若再加上腐朽的臭味,就是骤降的暴雨也冲刷不净。
在大雨迷蒙中,微光变得更不清楚,巷子褪色得更为漆黑,但那点锈色却变得明显…
…
「该走了,雷伊。」褐红色的,是闪过路易眸中的阴暗色彩。
对倒在地上逐渐失温的男性屍体不屑一顾,双眼总是遥望黑暗但不涉入,路易就是如
此冷漠而僵硬的存在。
即使在深沉的晦暗中也能准确地袭杀目标,无论是何种做法都不会玷污自己的手,路
易就像猫一样优雅而安静。
我们前往袭击今天的第二个目标,雨水的潮湿令我错觉有一阵难闻的气味。
路易一直对死亡的气味不为所动,但这次路易的表情有了一丝不悦。
我们的刀插进了目标的心脏,但目标早已死去,只不过是藉由低劣污浊的猩红来弭平
心中的怒气。
「被捷足先登了。」路易不屑地踹了一下地上的屍体,愤怒地咬牙切齿。
鲜血是无法平息愤怒的,暴力与杀戮只会增加人的暴戾之气。
「路易,够了,目标确定死亡。」我制止路易想多刺几下屍体以宣泄怒气的动作。
从路易背後可以清楚看见那被黑发略掩盖的後颈上,有一枚如火焰一般红的十字型痕
迹,这个十字……
路易甩开我的手,用手指拭去刀上的血。
「回去了。」路易开启漆成雪白的木窗,从窗棂跃向夜晚的五月雨中,瞬息化作一瓣
黑色羽毛消失了踪影。追着路易的步伐,我也离开了此处。
青筋贲起的手掐住了脆弱的脖颈,就在痛苦挣扎之时,左後颈感觉到烧烫的强烈痛楚
,回荡着的惨叫声无法灭去。
「不要──」我按着自己的脖子,从床上坐起身,冷汗涔涔地落。
看见映在床边挂镜的自己,双目迷茫是因含在眼眶中的泪,狼狈的模样连我自己看了
都觉得可笑。
从镜子之中我能看见脖子上带有炭黑的焰红印记其中一小部分,但我无法看清是什麽
模样,也许是跟路易一样的十字型。
天尚未完全亮,我已毫无睡意,这个令我浑身颤抖的梦,感觉十分深刻清晰,但醒来
时已完全记不得是谁掐着我,也忆不起是谁将印记烙在我身上。
挂镜旁灰色的矮柜上,放着一枚相框,那是母亲留给我的,里面现在放了一张我跟路
易的合照。照片中我跟路易都露出欢愉的笑容,但现在已无法看见那如火焰般温暖的表情
,路易变得寡言少语,我也愈来愈看不出路易的情绪。路易已经不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人
,我也不是当初的我了。
换上制服後,房门一开却见路易面无表情地伫立在门外。路易不可能无事前来,面对
那僵硬冰冷的脸,我回以静默。
路易把一张纸塞到我手中,接着转身离开。
我把纸摊开来看,上面用纤细的字体写着:「把背叛者1291225及2521131解决掉,长
期任务。」这种密信不可能有署名,但能确定是正式任务,因为纸上有一个洒着金粉的红
色封蜡。
步枪与猎刀交叉,两旁则饰有橄榄枝,这个图样正是组织的标志,我们都称组织为
「Might」。这个组织图样代表了使用武器守护和平,枪械与刀剑的配合或共用代表力
量,橄榄枝则是象徵和平。
我把纸张小心地收进房间内的抽屉,这才背起书包,出门前往学校。
「雷伊,早安。」
当我走在路上时,背後传来一群男生的嘻笑声,还有向我打招呼的声音。
真有活力呢,我回头望向那些同学们。
「雷伊,我跟你说,昨天我爸买了新的游戏机……」家里应该颇有钱的梅菲尔勾住我
的肩膀,开心地向我炫耀。
不论是他,还是其他人,都过着平凡而幸福的生活,跟这些同龄者相处,我只能挤出
笑容虚应故事,他们又岂会知道,假笑着附和「好棒喔」的我,前一天晚上才杀了两个人
,今晚还得执行长期任务呢!
随便把书包往木椅上一扔,我迅速换上黑色紧身装,它能帮助我在黑夜中不被发现。
路易一定在集合点等我了,我抽出早上收到的任务通知,匆匆地出发。
我们的集合点是一间招牌不太明显的餐厅门口,由於位於市镇外围,纵使不受欢迎客
人稀少也不奇怪。每次集合我都会想进去看看,因为只有在此时我才会到此处,偏偏每次
我都会和路易一起走往餐厅旁边的暗巷,摸黑走一段时间後规律地轻敲左侧的壁面三下,
然後门就会开启,里面仍是一片漆黑。
通过无光的走廊往下走时,总会让人有种往更深的黑暗前进的错觉,也没有差别了,
我早已投入罪恶的地狱。
明明阴暗得什麽都看不到,但脑中就是会重复播出我牵着「她」走过此处的场景。
走廊尽头处是灯光昏晦的狭窄空间,地板上放着一架投影机,投影幕的萤光映照下,
可以模糊地看见一张侧脸。那个人不会同我们交谈,即使主动向他说话也得不到回应,因
此我们来到此处就会自动安静下来,视线也只会聚焦在投影幕上。
投影内容视目标的资料,一行行数字文字陈列着。我们的目标名称显示为数字,而不
是使用其名字,我们被告知的最主要原因为「一旦呼唤了名字便会产生感情」,为了防止
那种状况才定下这种规则。不过,效果如何或是否有意义,都跟我没有关系,毕竟即使目
标是同学我也会毫不犹豫的射杀,何况不相干之人?
目标12091225是一名金发女性,就照片看来颇年轻,惯用武器为双枪;目标25211301
是一名黑发男性,就照片看来和12091225年龄相近,惯用武器为太刀。
这次的两个目标是原本组内颇受重用的成员,他们是搭档关系,就跟我和路易一样,
但任务完成率比我和路易更高,意即此次任务会十分困难。
听见细微的风声,知道路易要走了,我跟上路易的步伐。
带走一切的五月雨,持续冲刷着黑夜。
在数个夜晚之後,我们找到了目标,这些夜晚我跟路易四处搜索,虽然分开行动效率
比较高,但基於安全考量一起行动比较妥当。
两名目标在12091225家中待了十数分钟後,撑伞走入大雨中,就这麽漫无目的地走在
街上。
我跟路易小心翼翼地潜行跟踪,在找最佳时机及场所动手。
「又来了啊……」12091225顿了一下脚步,接着一颗疾行的小石子撞入我脚前的地面
,一看路易也猛然停步,吃惊地望向那名女性目标。
正当我要拔枪时,一阵疾风扬起,在街灯的微光下我似乎看见刀刃反映出寒光。
「勇马,住手!」女性的嗓音响起瞬间,刀刃停在我颈前,只见25211301──又称「
勇马」──正以森凛的眼神看着我。
路易瞥了我一眼後,骤然举刀向12091225──又名「百合」──斩去。
原本在我面前的25211301以人类难以达成的速度、像是弓箭一般直直射向路易。
这次阻止两人动作的,仍是12091225的石子投击。
「你们两个还是放弃吧,任务失败顶多完成率降低,如果硬是攻击,赔上性命就得不
偿失了。」12091225以悲伤而温柔的语调这麽说,在大雨之中我误以为她在哭泣。
路易眸中闪过肃杀的褐红色光芒,但下一瞬便被25211301敲昏,接着刀一转在路易肩
上烙下一道血色。12091225则欺近我,伴随着一声「对不起」,用枪托朝我後脑一敲,我
失去了意识。
醒来时尚未天明,除了後脑被重物撞击的感觉外,左边大腿外侧也有一道看起来很深
很严重、但刻意避开骨头的伤痕,血仍然在流但因没有直接和硬石地上的冰冷雨水接触,
疼痛感没有加重。
稍微辨认一下後,我猜测自己是坐卧在集合点的餐厅外,身躯斜斜地靠着墙,路易则
坐卧在我旁边,尚无清醒迹象,我们的位置恰好被遮雨篷挡住,不致淋到雨。
我的印象只到昏睡前,那时我们应该是在大街上,昏迷者是不可能自己走回来的。若
是其他组织成员看见倒地的我们,应该会直接送去治疗而非放在室外。那麽唯一可能的推
测,就是那两名目标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将我们送至此处。但为什麽呢?我无法理解。
比起思考这件事,现在更重要的应该是把路易送进室内以免着凉。
我试着站起,然而左脚传来的剧痛逼得我跌倒在地。这个角度我正好能细看路易的脸
,只有在睡着的时候,路易才可能露出这种毫无防备的表情。
正当我苦思该如何做的时候,路易发出了一声梦呓;「哥哥……」
是这样啊,路易所挂念、希望能寻求依靠的对象……
明明受伤处是大腿,为何胸口会像是中箭一般难受?我所挂念的对象……
我试着背起路易,拖着受伤的脚爬向餐厅门口,做出了不知道是否正确但当下唯一能
做的事。
「有人在吗?拜托快来人……」
餐厅内开着温和的柔光,只布置了几张桌椅,还有一个点餐的柜台,都是木制的,虽
然简陋却像火焰一般温暖。
餐厅老板是一名中年男子,他跟老板娘帮我们包紮後,就去准备东西给我们吃了。
「雷伊,走吧。」路易自醒来後脸色就不太好看,似乎并不想留在这里。
一旦感受到光,就会产生依恋而不愿回到黑暗中。
「来,请用。」老板在我们面前各放下一碗热汤。
我跟路易都没有动作,我是因为不知道该不该接受,我猜路易是不相信老板。
「不吃吗?还是怕到吃不下?也是啦,那种父母啊……」老板在我们这张桌子的另一
侧坐下,迳自说着:「别怕喔,我帮你们找警察叔叔。」
他大概把我们当作家暴受害者,所以热情地提供协助。不过,我们不能和警察打照面
。
路易像一只优雅的燕子般腾地而起,虽然因肩膀受伤而动作有些僵硬,还是流畅地击
中老板要害,一击打昏。
「雷伊,走了。」路易向我伸出手。
既然都把老板打昏了,这边就不能再留,因此我努力地站起来,跟路易一起往外走去
。下个不停的五月雨,冲刷着即将天明的夜,却蚀不去Might的悲哀。
我没有问要去哪里,只是沉默地跟着路易。若是平常我绝不会忘记自己该前往何方,
但现在我的脑中一片浑沌,除了大腿的痛楚外,连思考都迟钝了。昏昏沉沉走进不知何处
的建物内,感觉到熟悉的日光灯和充满古风的玄关,我终於因为疲劳过度而再度失去意识
。
焰红色的逆十字图样,烙印在路易白皙的後颈上,路易在哭泣,我想伸出手让路易握
住,才发现自己浑身无力地倒在冰冷的平台上。遥远的窗户之外,似乎能看见温暖的焰光
──
在白昼的室内坐起身,又是一场悲伤的梦,为什麽面颊上会有乾涸的水迹?
我顾盼了一下四周,这是一间简朴的房间,除了我躺的床以外,右面墙上有窗,窗边
有大书柜,房间正中央有桌椅,再往左看则有扇门。
这里是什麽地方?路易又在哪里?
我看了一眼窗户边的时钟,约十点二十分,我睡了多久?今天是不是要上课?突然浮
现的「正常人」思考,让我自己哑然失笑,其实我明白,自己根本不会介意那种事情。
门被敲响,然後走进来一名戴了眼镜的斯文男性。
这个人我应该认识才对,我记得距离上次看到他才不过两年,是我小学毕业前最後一
任班导师基优特鲁。
「小雷伊,早安。」老师走到床边,倾身和我视线齐平。
「路易呢?」我不知道该如何和他应对,一直以来都不理解这人的思考模式。
「小路易很好,没事。比起这个……」老师脸上依然维持着笑容:「为什麽把自己逼
成这样?你只不过是个小鬼,竟然连笑都不会了。你们到底在做什麽?」
虽然老师像是在微笑,但能感受到潜藏於表象下的怒火,那火却像焰光一样温暖而且
充满真切的关心。
「我们……」我想把一切都说出来。
「我们在做什麽,跟您没有关系。」路易的声音出现在门口。
「哦?小路易,脖子上的刺青……」老师突然髯起我的头发,冰凉的掌心抚上我後颈
,在极近的距离下,老师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果然,小雷伊也有呢!虽然有点不太一
样……逆五芒星与逆十字,你们选择了什麽?背弃了什麽?」老师收起笑容,严肃地望着
我和路易。
路易的刀,从後面架上了老师的颈部,像是被看穿了一切,既羞又怒,全化成冷冰冰
的一句话:「不关你的事。」
「小路易,把刀收起来,你受伤了吧?」老师回头望路易,迅速捉住路易的手腕,一
施力刀落於地。
「小雷伊,告诉我,你们脖子上的刺青是什麽?为什麽要这麽做?」
「雷伊,不能说!」
不只是脖子後面焰红的烙痕,我的头也开始痛了起来,该听谁的话、该相信什麽,我
全都不知道。
「你已经不再称他为哥哥了吗?小路易。」老师的语气很悲伤,就跟前夜听见的2521
1301的语调相似。
路易沉默了,眼眶中闪烁着泪光。
「老师,我们很感激您的关心。不过,为了我们双方,我什麽都不会说的。」我爬下
床,发现原本的衣服被换掉了,有点困扰:「老师,衣服给您就算了,至少请把枪还我。
」我相信老师自从看到我的枪以後就推测出一些事了,但无论是我还是路易,都不愿意杀
老师灭口。
老师打开了旁边的柜子,然後把枪抛给我。他似乎仍想说什麽,却只是静静地凝望我
们。
「路易,我们回去吧。」我向正在拾刀的、我的妹妹路易伸出手。
我们必须持续这罪孽与杀戮的生活,这就是Might的悲哀。
我和路易都无法从黑暗之中脱身,因为从一开始我们就选择了恶魔,背弃了信仰。
五月雨冲蚀着昼夜交替的世界,也冲蚀着我们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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