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之中，什麽也看不见。 　　如果这是梦境，为何无法醒来？ 　　从哪里传来了呼唤的声音，不知道自己是否该回应那诱惑的声音。 　　似乎一直在身边的、熟悉的呼唤声回荡着。 　　－＊－＊－＊－ 　　中正图书馆内，孟欧正在找书。 　　由於课业需要的书籍被借走了，有点失望的他只好随便看看能否找到自己有兴趣的书 。 　　找到书之後，就去买午餐吧。一边想着，他一边抽出几本书翻了翻，又放回书架上。 　　外面正下着不小的雨，一想到等一下得撑伞前去研究大楼，背包和鞋子都会沾湿，就 觉得很烦躁。 　　拿着两三本书，他挑了个附近人较少的位置坐下，接着从书包取出一袋纸牌，依照书 上内容排了起来。 　　书其实只是伪装，他并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将要做的事，反正学校有什麽西洋占星社 、桌上游戏社、奇幻社等，真有人问就随口敷衍过去吧。 　　这样就可以了，乖巧的孩子们，听命吧。这样想着的孟欧，猛地掀开最中央的牌。 　　唇角上勾，他将其他纸牌往桌上一抛，洗乱了後重新整理收起来。 　　突然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差点把他吓死。 　　「你竟然在念书啊，真稀奇。」笑着如此说的人，是孟欧的好友朋澄。 　　「知道别人在念书还吓人，你有没有良心啊！」孟欧朝朋澄笑笑。 　　朋澄看起来有点狼狈，那总是打理得很整齐的头发因沾上雨水和接受劲风吹拂而有些 凌乱，拿在身侧的折叠伞还在滴水。 　　「外面还在下雨吗？」孟欧问。 　　「不知道，我刚刚在一楼跟咏忆讲事情，没注意到。」朋澄小心地拖开椅子坐下。 　　「你直属吗？」随口问问。 　　「是啊，毕竟刚上大学，还不适应吧。」从背包里取出课本和笔记簿，朋程边找笔边 回答。 　　她似乎要认真念书了，於是孟欧向她辞行，背着包包离开图书馆。 　　薄薄的煦阳透出乌云间洒入校园，孟欧抬头望了望，踏上阶梯。 　　－＊－＊－＊－ 　　研究３０９教室内，距上课还有五分钟多一点，霜鹰透过窗帘下的缝隙，望出略微渗 入光华的窗。 　　教室里的人大部分在睡觉，少部分在预习，为了避免打扰他们，霜鹰拿手机到外面拨 号。 　　「喂、震铎吗？我是霜鹰。」他靠着走廊上的柜子。「对……我认为不是，不会有人 蠢到那样做……是是，你说的都对……我知道啦，放心吧！」他稍微思索了一下，又说： 「还是我把玛柏斯和撒共交给你？虽然我想你应该不会使用……哈哈！生气的话就表示你 承认罗？……好啦别生气了，回去请你吃可丽饼嘛！先这样，Ｂｙｅ～」 　　挂断电话後，霜鹰见一个熟识的人走向自己。 　　「唷，学长。」 　　「孟欧，这种天气你不带伞吗？」挑眉，霜鹰用眼神提醒对方。 　　「啊！」孟欧发出一声哀鸣。 　　霜鹰忍不住笑了起来，一会儿才止住笑，问：「你把伞丢在哪里？」 　　孟欧扁了扁嘴，闷闷地说：「图书馆。」 　　如果是其他日子也就算了，偏偏他早已和高中朋友约好今晚一起去逛夜市，一下课就 得赶去搭车才行。 　　虽然走一趟图书馆不费多少时间，但地面湿滑很令人烦躁。 　　「学长～」孟欧一脸期待地盯着霜鹰。 　　「……知道了啦，我会去看看。」霜鹰叹了口气，就往教室内自己放课本的位置走去 。 　　孟欧把背包朝霜鹰旁边座位的地上一放，坐下。 　　「对了，你有什麽书要还？等一下我顺便帮你还。」霜鹰斜倚着自己的座位，并朝孟 欧伸出手。 　　「谢啦学长，你真是个好人，不过我现在手上没有书急着还。」孟欧昂首朝霜鹰灿笑 。 　　「没有就算了。」霜鹰瞟向窗户，接着压低音量凑近问：「老实回答我，你背包里是 不是有塔罗牌？」 　　这句话像电流，从孟欧耳朵窜入、经过大脑、再从另一只耳朵流出，令他浑身一颤， 冰冷的感觉爬上背脊。 　　不能被发现是自己，否则…… 　　「学、学长你……」抬眼便见对方的脸部特写，孟欧吓得差点叫出来。 　　「别紧张，我只是想提醒你，别太常干这种事。」刻意模糊说话内容，霜鹰很谨慎。 　　「学长你该不会……？」孟欧依然脑袋一片空白。 　　「被发现事小，顶多花一点心思去处理後续问题……」霜鹰坐下，脸上表情有些复杂 ，「现在或许还很乖，但你永远也想不到自己何时会被背叛。」 　　孟欧还想问学长是什麽意思，但老师已经走到讲台上了。 　　－＊－＊－＊－ 　　晚上七点零八分，综院３１５教室。 　　身边的人都在聊天，咏忆很想摀住耳朵，但这样做不太礼貌，只能作罢。 　　用随身听的耳机堵住耳朵，把音量调大希望盖过其他人的声音，但烦闷感仍不住涌现 。 　　老师来之前，对她而言根本是地狱，每一个人都各说各话，混在一起听在她耳里嘈杂 纷乱，像是有一群蚂蚁在脑中乱窜。 　　真希望所有人都消失，拥有此想法并不奇怪，只要是人都会有自私的时候。 　　已经不只一次想从这种状况下逃开，无奈什麽也不能做。 　　进入耳中的歌声，似乎夹杂着奇怪的问话。 　　『你希望其他人都消失吗？』充满吸引力的魅惑声音，比歌声更动听。 　　「彼列，住手！」清澈的嗓音打入，使方才的天籁消失了。 　　咏忆拿下耳机，惊讶地望着眼前的人。 　　「学妹，听到这种声音千万别回应，记住。」学长一脸严肃地告诫。 　　「那是什麽？」咏忆直觉此人怪异，带点警戒地问。 　　学长被她一问堵得够呛，一看老师走进来，马上就离开了。 　　简直像是逃跑一样的态度，只增加了其可疑度。 　　真是个怪人……咏忆决定不要花心思在这跟自己无关的人身上，比起那个更重要的是 接下来的讲课内容。 　　却说从综院跑出来的青年，直跑到没什麽人的书城附近才停下来歇口气。 　　手机响了起来，他取出瞧了一眼，就想无视它。 　　不过手机仍一直响，像是逼迫他接起来，他也知道不过是自欺欺人，那个人是一定会 知道的啊！ 　　「喂……」他无奈而且哀伤地接起电话。 　　「震铎，你在哪？」对方的声音充满紧张。 　　把地点报给对方後，震铎收起手机。 　　等等一定会被骂吧……想自嘲地笑，却连扯动唇角都做不到。 　　不久，所等待的人出现在他面前。 　　「震铎，你没事吧？」一双手掐住他肩膀。 　　「霜鹰……对不起，我差点让彼列酿成大祸……」他抬起头，也许是下雨的缘故，眼 前有点模糊。 　　霜鹰向震铎伸出手，转开了视线，「把彼列给我。」 　　震铎不明白，为什麽这个人总是如此温柔？ 　　他放下包包开始翻找，明明放第一层的石刻徽章却非得翻遍整个包包才找到。 　　把徽章收进附拉链的口袋後，霜鹰递给震铎一包卫生纸，「眼泪擦一擦，回去了。」 　　震铎随便抹了抹自己的脸，然後跟上那个总是挺立着的傲岸身影。 －＊－＊－＊－ 　　阳光照耀，叶子上昨日的雨水反着光，风中残枝飘扬。 　　研究大楼前八德道总是如下雨般落着水，细丝飘到孟欧脸上。 　　茫然想着一些事情的他，远远地看见水池旁伫立着一名穿着美丽的少女。 　　「朋澄！」才想呼唤着迎过去，却见另一边一名他不认识的男子走向她。 　　孟欧止住了动作，怀着一股怅惘迅速离去。 　　真是奇怪啊，为什麽心中如此失落呢？看到朋澄跟友人在一起应该要为她感到高兴， 可是油然升起的情绪无法消除。 　　他想到了，自己一直是唯一能走进朋澄心里的人，因为朋澄总是依靠着他，只要她心 情低落就必定会找他，但曾几何时她已不再找他谈心了。 　　自己只是自私地想要以这种方式获得自信与满足，充其量不过是恶劣地利用别人脆弱 的心理吧。 　　迷惘地朝行政大楼走去，下一节课是什麽？在百年楼还是……刚刚好像有几个系上的 同学跟他打招呼，所以应该还是研究大楼……不对，等一下是通识课程吧。 　　「请问你在做什麽呢？」一名少女凝视着孟欧。 　　回过神时，发现自己正坐在树下椅子上，旁边摆开了自己习惯的形状，正要翻开最中 央的牌，而他很清楚，那一张是「高塔」。 　　无论是正位反位，皆是负面意义。 　　他为自己将做的事感到惊愕，不应该是这样的，自己怎能用塔罗牌诅咒别人！ 　　「呃、请问……」少女有点纳闷。 　　如果没有眼前的少女让他回神，恐怕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後果。 　　「你是大一的学妹吧？」孟欧手一挥洗乱牌，用力得像是想把什麽污秽抹净。 　　「学长在做什麽？」少女的笑容灿烂如阳。 　　「你对占卜有兴趣吗？我懂一些塔罗牌，你想占卜看看吗？」想藉由这种方式感激对 方，虽然对方应该根本不知道她自己做了什麽。 　　「好啊！」看起来很高兴似的。 　　「我是哲二的王孟欧，你呢？」孟欧再度在椅子上洗牌，也让学妹一起洗，「好了， 你想占卜什麽呢？」 　　「我是社会一曾咏忆。」学妹想了一下後，说：「那我想占卜家庭。」 　　孟欧没有注意到，那瞬间，学妹的眼睛似乎黯淡了一下，旋即恢复光采。 　　－＊－＊－＊－ 　　麦侧，依然人很多的中午。 　　买了两人份速食走出麦当劳，震铎准备过马路，这两份是给社团朋友的，他本身不怎 麽想吃午餐……好吧，其实早餐跟晚餐他也不怎麽想吃，若是让霜鹰知道少不了一顿骂。 　　他不喜欢从这过马路，这里的交通太乱，公车汽车行人交杂，十分危险。 　　可是这里毕竟是学校侧门，某种程度上其实很方便。 　　他再三确认没有危险才迈步要走去对面，然而身体却在马路中间停止动作。 　　他马上就联想到自己身上带着的数枚徽章，瓦沙克、格拉锡　拉布拉斯、斯伯纳克与 欧赛。 　　瓦沙克的话，能透视过去、现在、未来，性格也很温和，因此最不可能背叛他。 　　欧赛具有幻惑的能力，会背叛他吗？ 　　格拉锡　拉布拉斯喜欢杀戮，是否…… 　　震铎瞬间就想通了，也只能心里质问：斯伯纳克，为什麽？ 　　『对不起，是我自己的主意，跟主人没有任何关系。』拥有令人石化能力的斯伯纳克 ，带有歉意的声音响起──应该说那声音使人产生有歉意的错觉。不称召唤者，是因为现 在的主人与召唤者并非同一人。 　　彷佛听见车子的引擎声，是欧赛让哪个可怜司机看到幻像了吧？然後格拉锡　拉布拉 斯再让他隐身…… 　　不会背叛他的瓦沙克，也只是在一旁观望，不制止事情发生对吧？ 　　明明危机当前，震铎却突然回忆起当初和霜鹰的一段对话。 　　那是几岁的时候呢？明明回忆内容很清晰却已遗忘时间。 　　「震铎，别碰那些东西。」小小的霜鹰皱着一张脸，表情严肃得有点滑稽。 　　「为什麽？」他那时候还太小，不知道自己其实不该接触的。 　　那是他到霜鹰家玩时，意外发现的有趣东西，那些刻了精致图案的石头，深深吸引着 他。 　　於是他做了无法挽回的事，他用那些石头召唤出一个又一个恶魔，只为了排遣总是孤 独一人的寂寞。 　　然後发生了什麽事？记忆的画面陡然消灭，黑暗降临。 　　－＊－＊－＊－ 　　帮学妹占卜了以後，孟欧把牌洗乱准备收起来。 　　咏忆则看起来有点失落，即使方才学长帮她指向道路，也不表示就能顺利解决家里的 问题。 　　毕竟只是占卜而已，不可能真的改变些什麽。应该要这样想的，但她就是无法释怀， 为什麽没有那种能够直接帮上自己的力量呢？ 　　「啊！」孟欧突然发出一声惊叫。 　　「怎麽了？」咏忆问。 　　她觉得这个学长虽然有点奇怪，不过肯帮陌生人占卜毕竟还是不错。 　　「幸运之轮跟死神不见了！」孟欧翻过了自己的包包後，开始往椅子和地上找。 　　不是刚刚占卜出现过的纸牌名称，所以咏忆不知道学长要找的东西长什麽模样。 　　「怎麽会呢？刚刚明明还在的……」一边碎碎念，孟欧愈发紧张。 　　袋子还很完整，不可能掉出来啊！到底收到哪里去了？上次拿出来距今有多久？上次 是在何处拿出来的？ 　　「难道是那时候！」他想起来了，刚刚看见朋澄跟一个不认识的男生有说有笑时，呆 愣的自己或许…… 　　不过为什麽掉的偏偏是这两张呢？他有点不安，这两张是能反转命运的，有什麽不可 逆的悲惨命运即将发生吗？ 　　无论如何，希望不要发生在自己和亲友的身边。这样的想法或许恶劣，但正是人之常 情。 　　「学长，需要我帮忙找吗？」咏忆觉得纳闷，看到学长一个人在紧张，她也希望能帮 上忙。 　　至少不要像家里那样，自己什麽也做不到，只要想起就能感受到父母冷战时那僵硬尴 尬的气氛。 　　「唔嗯，没关系，我还有事先走了。」回给学妹一个和煦的笑容，孟欧马上往水池方 向前进。 　　希望不要被捡走、拜托不要消失不见，它们若能留在原地等他去拿，便仍然是他乖巧 的孩子们。 　　不知为何，想起了数日前霜鹰学长对他说过的话。 　　它们，背叛他了吗？ 　　－＊－＊－＊－ 　　听着其他组的报告，其实他没有很专心，因为跟自己的内容一点关系也没有，他也不 需要帮这堂课的同学评分。 　　正当他考虑稍微专心一点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了「什麽」，不禁「啊」一声站了起来 。 　　台上同学被他吓得停住动作，老师则望向他，「怎麽了吗？」 　　「没、没什麽。」敷衍地回了一句，他无心多言，带上包包就走出教室，徒留老师同 学面面相觑。 　　「瓦沙克……该死！瓦沙克在震铎那边。派蒙、派蒙，你在吧？」边跑向自己期望的 目的地，霜鹰边问。 　　看起来就像是自言自语。 　　『主人，请吩咐。』派蒙用他清晰雄亮的声音回应霜鹰。 　　「告诉我发生什麽事，你应该知道的吧？」其他恶魔他不敢保证，但至少这位是可以 信任的。 　　『我知道，但是……』派蒙的声音像在叹息，敏锐如霜鹰马上就感觉到派蒙不想说， 既然如此他也不会勉强。 　　「巴钦，带我到事件发生地点。」霜鹰只觉得自己脑中一片混乱，到底发生什麽事了？ 　　『请恕我拒绝。』一个声音回应了他，平常总是和蔼的他现在却显得强硬。 　　「很好啊，你们一个个都背叛我了嘛！」霜鹰怒了，「盖布，送我过去。」 　　『……』没有回应。 　　几秒後，另一个声音回应了他：『盖布不在您身边，主人。』是彼列的温和声音。 　　「系尔！」霜鹰呈现暴怒状态，还能叫出正确的恶魔名称简直是奇蹟。 　　『对不起啦主人！』系尔秒回，答案却是否定。 　　霜鹰觉得他不能再跟任何恶魔讲话了，不然一定会气炸。 　　直直往麦侧奔去的他，没有注意到从四维堂方向跑往水池的学弟孟欧。 　　他只想着，拜托不要是震铎，尽管知道是自我欺骗。 　　却说终於跑到水池边的孟欧，看见水池旁坐了一个怪人，其手中拿着孟欧遗失的塔罗 牌把玩。 　　不知为何，孟欧就是觉得怪。 　　 　　「先生，那个……」东西总是要拿回来，虽然他并不想跟怪人打交道。 　　怪人昂首，像是看着他又像凝望远方，『你遗失的物品，我已替你寻回。』把两张纸 牌递给孟欧。 　　「呃、谢谢。」孟欧接过纸牌，然後在地上排了起来。 　　他就是觉得，必须立刻做出决断，还有、改变那令人不安的、对悲惨命运的预感。 　　死神摆反位置、幸运之轮摆正位置。 　　拜托，请不要背叛，请阻止悲惨命运。 　　『看来不用我提醒，塔罗之持有者自然会行动呢。』轻声喃念了句，怪人瞬息消失。 　　－＊－＊－＊－ 　　霜鹰觉得自己要哭了，当他跑到麦侧马路前时，并没有看见自己预想的场面。 　　到底发生什麽事了？谁能告诉他？ 　　他不愿呼唤恶魔的名，不愿再自己触动被背叛的感觉。 　　到底震铎去了哪里？心中满怀的问号，最後还是化作言语。 　　「瓦沙克……」失落地呼唤着习惯询问的恶魔。 　　『是的，主人。』温温的声音响起在耳边。 　　霜鹰有点意外，这家伙不是应该在震铎身边吗？不过既然现身了，那就可以问吧，只 怕对方给出令人不悦的回应。 　　「告诉我，到底发生什麽事了？还有，震铎现在如何？」霜鹰的声音充满无力感，「 ……拜托你。」 　　『是的，召唤者现在平安无事，盖布送他至居处了。』瓦沙克毫不保留地说了，一如 他给人的形象。 　　他甚至知晓，主人真正想问的只有召唤者的安危。 　　「是吗……」霜鹰决定，回去要把震铎那边的徽章全部拿来自己这里。 　　『主人，请容我告知一件事。』瓦沙克的声音没有消失。 　　这让霜鹰一阵紧张，该不会有什麽变故吧？ 　　『我们、不是工具，我们帮助您与召唤者，希望不是为了自私的想法而做。』是温柔 而坚定严肃的声音。 　　「恶魔，也会介意这种事？」霜鹰有点想笑。 　　『……主人不希望再让今日之事重演吧？下次我可不会制止。』被反驳了一句，瓦沙 克倒是没有表现出不悦，只是平静地威胁。 　　「知道了啦。」 　　霜鹰没有再和瓦沙克对话，他现在一心只想回去察看震铎的状况。 　　他当然不知道，正在水池边地上收拾纸牌的学弟孟欧，挂在脸上的开心笑容。 　　－＊－＊－＊－ 　　魅惑的声音仍在低语。 　　如果回应了，是否会坠入无垠地狱？ 　　但再也不想一个人了，那就回应吧？ 　　在黑暗中，彷佛破开了一道亮光。 　　如同划破黑夜的一道曙光，璀璨耀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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