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正纷纷的下着，细雪飘飞如柳絮。 十二月的街道上，布满了节庆的欢欣气息，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喜气的红色占据了门 户。 若要说这是节日的气氛，其实更像是结婚喜庆。 城市的中央广场矗立着一座木制的高台，突兀的指向天际，高台上装饰着满满的铃铛 与彩灯，台子中央绘着巨大的图腾，张狂的展示它的存在与压迫。 高台下围满了人，人们窸窸窣窣的低语着，兴奋之情洋溢。 『当、当……』钟塔敲响了午夜的钟声，人们像是约好了一般，一同闭上了嘴，屏气 凝神的盯着台上看。 十二月二十五日，圣诞节，正式到来。 在北方的边境小国，有着一个传说。 说是传说也未免牵强，因为那是确实发生的事，每年、每年，都确实的发生着。 在十二月二十五日的钟声敲响之时，在广场中央的祭坛，圣灵会降临。 当地的人们称之为─Christmas。 那是一名美得令人屏息的银发少女，皮肤白皙如雪，发色更是如幽幽飘落的雪花般银 亮透明──人们都这样传颂着。 Christmas会在聚集於祭坛前的人民中，挑选一名她认为最纯洁、最足以荣耀主的人， 实现这个人的一个愿望，并且，被选上的人以及他的家人，会拥有一整年的好运。 这个过程，被人称为「Marry Christmas」，迎娶圣诞。 祭坛上一点点的光点浮现，然後凝聚，耀眼的白光闪过，祭坛图腾上轻飘飘的降下一 名──不，两名银发少女。 纯白的雪缓缓落下，与少女的银发相映成辉，祭坛上的景象梦幻到不像真实。 台下的人惊叹、惊呼，群众的情绪瞬间沸腾了起来。 往年只有一名的Christmas今年居然出现了两名！ 台上的少女完全不受台下人群的影响，静静的睁开双眼，神情肃穆的，四只眼睛平静 的扫过台下。 声音瞬间停止，少女们高洁而神圣的气息像是缰绳，束住了群众奔腾的兴奋之情。 所有人都张着期待的双眼，眼巴巴的看着少女们。 少女的眼神只淡淡的扫过所有人，平静而毫无情绪波动，其中一人微微向另一人点点 头，下一瞬，右边的少女缓缓的举起手，众人以为她要开始指定，更是凝神巴望着。 然而，那名少女却是力破山河的往脚下的祭坛一挥，祭坛在眨眼间便崩毁，地动天摇 ，尘灰飘扬，等众人再定睛一看，那两名少女居然迅速的相邀潜逃，下一秒几乎就要消失 在银白色的雪景里。 所有人都愣住了，往年从没遇过的状况─出现两名圣灵、圣灵潜逃─居然通通在今年 发生了！ 「快追阿！」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喊的，众人回过神，立刻争先抢後的，往Christmas逃 逸方向追去。 阴暗的仓库里，传来些微急促的喘息。 湿冷的空气渐渐染上温度，一个红白色磷磷火光亮起，映出了两个少女的苍白面容。 两个女孩并肩坐着，美丽的脸庞都带着狼狈。 「真是的、为什麽我们非得要被追着跑不可？」将长发简单束起，发带上头悬着个铃 铛的少女皱皱眉头，不满的说道。 「这也没办法，」另一名留着剪齐长发的娇小女孩无奈回应，「逃跑的可是我们阿！ 」 现场一阵沉默，少女哼了声，「谁叫他们个个、个个都用那种贪婪的眼神盯着我们瞧 ，看了就让人反胃。」 又是一阵沉默。 「……人类，都是自私的阿！」娇小的女孩浅浅的笑了，「我们都看到了。」 「是阿……我们都看到了。」 少女还意欲说再些什麽，却被身旁的少女一个手势阻止了，「嘘！有人。」 两人还来不及躲藏，仓库的门已经被拉了开，外头的亮光瞬间照了进来。 「阿……」拉开门的人略显惊讶的叹了声，「Christma......」 那人的语句未落，那头上只束了一撮发的少女已瞬间跃起，迅雷不及掩耳的一把扯住 那人、关上门。 十分钟後，同样的仓库，同样的一点磷磷火光。 仓库里除了两个少女外还多加了个青年。 「所以……呃……」青年眼神游移，有些迟疑的开口，「你们是因为被其他人追着跑 才躲到这来的？」 「废话！不然我们干麻这麽大费周章的。」拉那青年进来的少女用着轻视的眼神瞪着 青年。 「呃……今年我没去祭坛所以我也不太清楚……」青年犹豫的用眼神扫过眼前的少女 们，「那个，我叫艾利克斯，你们呢？」 「我们有什麽义务要告诉你？」 承受少女凌厉的目光，艾利克斯又是缩了缩，「呃……这样也比较好称呼……是吧？ 」 沉默。 「……我叫娜依芙。」娇小的女孩率先开口。 听见芙特恩开口，另一名少女才在几秒无语後不甘不愿的开口：「……依娜森特。」 「呃……那你们为什麽要逃？跟之前一样就不会被追了吧？」 「笨蛋！你懂甚麽？」依娜森特突然大声叫了起来，激烈的怒气让艾利克斯向後缩了 一下。 「抱歉？」 依娜森特撇过头拒绝回答，娜依芙伸手握住前者的手，「……你知道…我们为人类实 现愿望後会怎麽样吗？」 艾利克斯愣了一下，「呃、回天堂？」 娜依芙摇了摇头，有点苦涩的笑了笑，「哪里都不会去，只会消失而已。」 「咦？消失……」 「就是毫无感觉的消失，等到下一年的圣诞再孕育出新的Christmas。」 「我们究竟凭甚麽……要为了你们这些贪婪的人类无知无感的消失？」依娜森特突然 开口，声音带着颤颤的些微哭腔，「我们也该有活下去的权利吧？」 「那为甚麽以前……从来没有Christmas想逃？」 娜依芙轻笑，「照理来说，我们不应该知道以前的Christmas发生了甚麽事……但是， 我们继承了记忆。」 「你这个人类是不会懂得吧？在苏醒的瞬间看到了往任的Christmas的记忆。」依娜森 特弯了弯嘴角，轻蔑的继续说着：「我们为你们这样牺牲奉献，而你们却只把这些当成理 所当然，从来没有感谢过吧？」 艾利克斯噤口了，三人之间沉默了好一段时间，沉重的气氛似乎凝住了空气。 「……我不知道你们会发生这样的事，我想我们全国的人都不知道……」艾利克斯缓 缓开口，「虽然没有甚麽用……也成不了甚麽代表性……但是…我很抱歉。」 两名少女都没有回应，一人偏过头，一人只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着甚麽。 「那个……如果不介意的话……要不要到我家暂时避避风头？」 依娜森特转头，凌厉的视线打在艾利克斯的脸上，「谁知道你有没有心怀不轨？」 艾利克斯苦笑，「你不相信也是正常的…………」他垂下眼，似乎想起了甚麽，「信 不信由你，我认为有甚麽愿望都要用自己的力量达成才是有意义的。」 娜依芙直直的盯着艾利克斯许久，接着站起身，「姐姐，我们就先在艾利克斯那里躲 一阵子吧！」 「娜依芙！」 「就算怎麽了，姐姐也会保护我吧？」 「唔！」依娜森特皱着眉在娜依芙与艾利克斯之间来来回回看了好几次，最後才勉强 点头起身，「……那就走吧！」 穿着艾利克斯带过来的斗篷，依娜森特与娜依芙跟着艾利克斯谨慎的避过在街上四处 奔走的人群，走到了距离仓库不远的一间木屋。 艾利克斯轻巧的开了门锁，拉开门让过身子，「先进去吧！虽然里头不一定比外头温 暖……」 屋子里头的摆设极为简单，一张桌子跟几张椅子还有散落一地的纸张与书籍。 还有异常显眼的，墙上挂着似乎相当名贵的剑。 艾利克斯在两名少女进门後带上门，走向墙边的火炉，「等等就会温暖了，稍微忍耐 一下吧……」 「不用这麽麻烦。」依娜森特一边打量着屋内，一边开口，「我们感觉不到冷热，不 管有没有点火炉都一样。」 艾利克斯的动作顿了顿，他似乎有些局促的思考了一会儿，最後还是点上了火，「… …我家有点乱，让你们见笑了。」 娜依芙闻言回头看了看艾利克斯，但甚麽也没说便转回头，视线最後停在墙上的那把 剑。 「是把好剑。」 开始收拾地上纸张的艾利克斯抬头，然後有点怀念的回应，「是阿！一直都是。」 「这孩子很喜欢你。」 艾利克斯愣了愣，许久之後才苦涩的弯了弯嘴角，「这样阿……可惜甚麽都过去了。 」 「艾利克斯？」 「没甚麽。」艾利克斯打断了娜依芙的疑问，抱着刚刚拾起的纸堆站起身，「我带你 们去房间休息吧！逃了大半夜也该累了。」 艾利克斯领着依娜森特与娜依芙走进房子深处，经过短廊到了位於廊底的房间。 「你们今天先在这里休息吧！」 娜依芙打量这眼前的房间，这是一间相当整齐的房间，两面的墙上都嵌了书柜，上头 塞满了各式书籍；其中一边的书柜对面是一张乾净的床，旁边是一张书桌，桌上散着写满 了不知是甚麽的纸张以及几本书。 「这是……？」 「是贝芮、我妹妹的房间。」艾利克斯顿了下，「你们好好休息吧！我在隔壁的房间 ，有什麽事就叫我。」他停下语句，接着弯了弯嘴角，轻声对着两人低语，「晚安。」 目送艾利克斯离开房间，依娜森特才放松似的吁了口气，「明天一早，我们就离开吧 ！一直待在这里，总有一天会被找到的。」她停顿了几秒，「……对艾利克斯也不好意思 。」 娜依芙轻轻的应了声，接着走到书柜前，才发现柜上的书都是魔法书以及历史书籍， 大部分已经积了灰尘，而其中有些却像经常是经常翻动的。 抽出一本似乎最近才被翻动过的书，娜依芙翻开夹着书签的一页，书页上头写着醒目 的字─『诅咒』。 「娜依芙。」 依娜森特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书桌前，正看着桌上散落的纸张，面色凝重。 「怎麽了？」 「被诅咒的国度、不再开花的国度……雪之国……」依娜森特回头望着娜依芙，「是 关於这个国家的研究。」 娜依芙走近依娜森特，开始静静阅读那张用工整字迹写满的纸页。 「米特历322年红月……现在的历法是白历吧？」依娜森特摊开旁边的书本，用手指 划过其上的记录时间，「古历吗？」 依娜森特翻到了书本的最後一页，其上只有两行字─米特历656年银月第八日，这个 国家失去了季节，无尽的白雪占领了这里。 翻回前面，依娜森特用手指沿着上头的字句慢慢划过，「感谢米特女神赐予我们丰饶 的土地、无尽的春日。」 「这个国家的『花』被夺走了，所以从来只有春天的国家变成了只有冬天跟白雪…… 这里的研究是这样写着的。」娜依芙翻着其他叠在桌上的纸张，「还有不知道是做甚麽用 的魔法圆。」 「如果是被白雪诅咒，那麽只要向Christmas祈求就好了吧？」依娜森特阖上书，不解 的轻问，「为甚麽都没有人许这样的愿望？」 「因为……只有想到自己……吧？」 依娜森特冷冷的笑了，「人类这种生物，果然都是自私的呢！」 娜依芙抬头，银色的眼睛望向依娜森特。 「娜依芙，我们先休息吧！然後……明天早上就走。」 隔天一早，当依娜森特与娜依芙小心翼翼的离开房间，来到客厅时却看到艾利克斯正 在桌上摆设餐具，桌子上已经放了简单的餐点。 「你们要走了吧？」艾利克斯头也不抬，「吃完早餐再走吧！这样也比较有体力。」 依娜森特的嘴唇开开阖阖了好几次，最後才怔怔的开口，「我们不像你们人类一样， 非得要进食才能够行动。」 「这样吗？不过还是吃一些吧！至少让我为你们饯行。」 依娜森特与娜依芙交互看了几秒，最後娜依芙缓缓开口，「好，谢谢你。」 「不算甚麽，只是没有什麽好招待你们的。」 「没关系。」娜依芙笑了笑，「谢谢。」 三人坐了下来，而三人都没有说话，屋内只有断断续续的咀嚼声异常突兀。 「呐。」依娜森特突然开口，「这里，总是下着雪吧！一年到头。」 「是阿！至少，在我的记忆中是。」艾利克斯顿了顿，「怎麽了？突然这麽问？」 「你妹妹……桌上的书和研究。」 「阿……」艾利克斯偏偏头，脸上的笑意加深带着怀念，「很了不起的研究吧？」 「……这里，真的曾经四季如春？」 「我想是真的。」艾利克斯放下餐具，「贝芮从很久以前的记录发现这里其实不该是 被白雪笼罩的。」 「很久很久以前，这里会开一种名为『诺耶乐』的花，这种花是让这里四季如春的主 因。贝芮说她曾在梦中见过那种花，是种白色的花，盛开时四周都会神奇似的染上淡淡的 粉红……」艾利克斯笑了笑，「光是听她的描述，都觉得很美呢！」 「然而某一天起，这种花再也不开了，甚至连长都长不出来。」 依娜森特蹙眉，「既然花不再开了，那只要跟Christmas许愿就行了吧！」 娜依芙轻轻的接着开口，「果然人类……都很自私。」 「跟自私无关……因为没有人知道这里曾经四季如春。」艾利克斯轻轻的弯了弯嘴角 ，「贝芮所找到的记录是从外地带回来的。」 「况且，根据记录，Christmas的出现是在白历开始後，而花不再开是在旧历…米特历 时候的事了。」 「你妹妹的研究目的是让这里变回从前的四季如春吧！然後呢？」 「贝芮在完成研究之前就因病去世了。」艾利克斯淡淡的回答，「在她死前我答应要 替她完成研究，让诺耶乐再度盛开。」 「那你……」 艾利克斯打断依娜森特的话，「我虽然立誓要接续贝芮的研究完成，但我终究是没有 才能吧......明明就是即将完成的研究，我却到最近才终於勉强理解……」 「你只要向我们许愿就可以轻易完成了吧！」依娜森特开口，语气带着轻蔑，「明明 就是人类，为甚麽不这麽做？」 艾利克斯摇摇头，「不是自己完成的就没有意义了，如果要倚赖他人，我也不需要放 弃骑士团。」 娜依芙看向那把挂在墙上、与屋里摆饰相比异常不相衬的那把剑，「那把剑……」 艾利克斯顺着娜依芙的视线望向墙上的剑，「是我的爱剑……曾经。可惜我大概再也 没有机会用到它了。」 「谢谢你的招待。」娜依芙站了起来，「谢谢你愿意藏匿我们。」 「这不算甚麽。」 依娜森特跟着站了起来，「你真的，不想许愿？如果你向我们许愿，诺耶乐再度盛开 ，你就能回到骑士团了吧？回到那个你所重视的地方。」 「我得要自己完成才有意义，就算没有才能，就算要再花上十几年……即使我再也无 法重拾剑。」艾利克斯摇了摇头，笑着继续往下说，「况且，你们的确也有活下去的权利 。」 依娜森特愣了几秒，接着缓缓拉上斗篷，「愿你顺利……然後，谢谢。」 「等等。」艾利克斯跟着站了起来，从衣带里拿出一个铜牌交到依娜森特手上，「这 是贝芮之前给我的护身符，祝你们一路顺风。」 「呐、你真的没有想许的愿望？」 艾利克斯笑了笑，想了几秒，「如果真的要许的话……我希望Christmas再也不要出 现。」 依娜森特跟娜依芙瞠大了眼睛。 「抱歉，许了个不可能实现又自私的愿望。」艾利克斯苦笑，「就算我不需要 Christmas，并不代表其他人不需要……人类、真的是自私的生物呢！」 娜依芙摇摇头，「谢谢你。」 依娜森特与娜依芙并肩走向门口，但在依娜森特伸手碰到门把前，从手指的尖端开始 竟慢慢的开始变为透明然後消失。 「…咦？…这是……？」 「阿、是这麽回事阿……」娜依芙轻轻笑了出来，「连这种不合理的愿望都能实现吗 ……」 「愿望……」依娜森特低喃，然後失笑，「搞什麽……居然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吗？」 「等等！」艾利克斯惊慌了起来，「我并无意……！」 「没关系。」依娜森特看着自己逐渐消失的手，轻喃着，「……还以为终於可以脱离 Christmas的命运了。」她伸手抹去眼角溢出的泪水，回头望向艾利克斯，第一次灿烂的笑 了起来，「至少不会再有Christmas轮回了。」 「「谢谢。」」 下一秒，两人的身影化成泡沫般的光点，发出白色的淡淡银光後便消失了，门前只剩 下掉落在地上的斗篷与闪着银光的小小铜牌。 在北方的边境小国，有着一个传说。 说是传说也未免牵强，因为那是确实发生的事，每年、每年，都确实的发生着。 在十二月二十五日的钟声敲响之时，在广场中央的祭坛，圣灵会降临。 当地的人们称之为─Christmas。 那是一名美得令人屏息的银发少女，皮肤白皙如雪，发色更是如幽幽飘落的雪花般银 亮透明──人们都这样传颂着。 Christmas会在聚集於祭坛前的人民中，挑选一名她认为最纯洁、最足以荣耀主的人， 实现这个人的一个愿望，并且，被选上的人以及他的家人，会拥有一整年的好运。 这个过程，被人称为「Marry Christmas」，迎娶圣诞。 然而，从某一年开始，圣灵再也没有降临过。 失去了Christmas的人们度过了一年又一年，在过了不知道是第几年的某一年，十二月 二十五日突然盛开放了没人见过的白粉色花树，散落的花瓣就像粉红色的雪，当地人们认 为是Christmas的再现，是神的另一种恩赐，於是称之为─Xmas。 这样的圣诞年复一年，终於习惯了不再有圣灵的人们开始在这天互送礼物；而在此日 ，人们会对在街上偶遇的彼此说「Merry Xmas」，圣诞快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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