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LIPOYI (嫩柏)
看板NCCU_Climb
标题[分享] 中区小屋
时间Wed Dec 5 21:58:06 2012
「波尼,此次不能前来,深感遗憾。盼望能再度与你相会。老乌鸦。」
幻想中,老乌鸦学长应该是一个面容和蔼,温吞有礼,动作优雅宛如国文课本走
出来的古人一般,我是这麽相信着的。
但现在我眼前这位手拿长弓、脸贴海苔、嘴巴欧噜噜噜噜鬼叫的大顽童是从哪冒
出来的……
2012年秋末,12月初的天气阴飕飕的。
接连下了一个礼拜的锋面雨,台北的天空彷佛百慕达海域,诡莫难测。
星期六清晨五点,窗外淅沥的雨声又更密了一点。心情,又更阴了一些。
上了中巴,一路昏睡到台糖加油站,整顿一下之後大家便准备前往溯溪口。
老乌鸦学长甫一上车,便用宏亮的嗓门开场,一点也没有凌晨三点起床观测雨势
没睡好的样子:「啊,欢迎大家莅临中区小屋啊,这个地方叫黄竹坑,黄竹就是
皇帝笋,别名又叫做杀头笋,因为……」老乌鸦学长一上车便劈哩啪啦像个导游
一般疯狂介绍此区的历史人文生态,跟我原本以为的温文儒雅的古人风范有点落
差。讲到一半,还嫌站着的清鋐学长碍眼:「去旁边坐下啦清鋐,挡我镜头。」
车行进道路尾端,我们便开始步行溯溪。
草湖溪,历经九二一大地震跟无数次台风的侵扰,一路望去尽是断壁残垣,水势
不大的河床上满是砾石砂岩。
令人惊讶的是,如此恶地生态竟如此多元。
「你看前面两颗大石头之间有两只水鸟。黑脚的是黄鶺鴒、黄脚的是黑鶺鴒。」
此次特别被老乌鸦学长委以重任进行生态解说的KK学长表示。
「为什麽黑脚的叫黄鶺鴒、黄脚的叫黑鶺鴒?」
「科科,这就是牠特别的地方了。」KK学长微笑。
事物都是一体两面的,几乎没有绝对的黑与白之别,很多东西都处在尴尬的灰色
地带,在我们眼里有黑黄之分,但在色盲的人眼里却只有深浅之别。
就好像有人会说女生说不要就是要,感觉道理是一样的。虽然有这种想法的人可
能都因为性骚扰的罪名而进监狱思考语言跟心理的相关性了。
我专心注视眼前两块大石间的空地,但水鸟不动,我就很难发现她们的踪迹。
往前缩短距离,等到水鸟因为距离太近而警戒的振翅飞升时,我才欣赏到那瞬间
划破天空的灿烂尾羽。
「这边就是着名的车笼埔断层带。」老乌鸦学长向我们解释:「你看旁边山壁都
整片崩塌的痕迹。」
「车轮饼断层带。」在我左侧的清鋐低声表示,随後还”哼哼”笑了两声。
「我车你妈个……」不对,我在想什麽,对方可是学长啊!我怎麽可以有对学长
这麽不敬的想法?虽然我很想绷着一张脸严肃的回他:「好笑吗?」但清鋐可是
我山队企管系一脉相传的学长啊!
不可以吐槽,绝对不能吐槽。我现在要做的事,就是如何思考用不太奉承但又不
能太直接的方式尊敬的回应他的冷笑话。不然下次爬岩FALL的时候,我无法确
定他的手会不会紧紧的抓住绳子留下我的一条小命。
「好吃吗?」我深思熟虑之後也只能吐出我觉得烂到不行的一句,马上被句点。
随後我向清鋐表明刚刚内心直接不做作的想法,他只淡淡回我一句:「我会在你
FALL到离地一公尺时把你TAKE住。」
我以後还是找别人帮我确保好了,我不想因为一个不好笑的笑话而让学长背负过
失杀人的罪名,这绝对不是我所乐见的。
走走停停的KK学长蹲在树丛旁,向我们说明:「你们看这是姑婆芋……」
姑婆芋有什麽了不起,政大山上就一大堆了啊!我还知道它有毒勒。
「它的叶子没有纤毛,所以上面不会形成水珠,你们刚好可以看旁边芋头的叶子
上,有一滴一滴的小水珠,不过如果你们摸叶子几下,它的纤毛就会失去作用了。」
闻言,我马上伸出右手残虐的来回抚摸芋头的叶子。
「另外,姑婆芋煮久一点煮烂一点煮到它的硷性消失,其实是可以吃的,反而是
上次我跟朋友煮了一锅芋头叶子吃,嘴巴马上麻掉没感觉。」KK学长持续补充
他的所学跟人生经验。
「你的手开始麻了吗?」李欣怡不怀好意的表示。
我将右手伸出作势往她嘴巴抹:「把你的舌头伸出来试试看。」
午餐时间,我们在一处平坦的河岸旁休息(其实一路上都很平坦)
老乌鸦学长放下牠的背包,转头对清鋐大喊:「你不是很好奇我背了什麽东西吗?
当当!」
定睛一瞧,整箱的舒跑。
整箱的舒跑!
算算大概有二十来瓶,粗略估计一瓶三百CC,总重就六公斤了!
我回忆起学长姐跟我提过棒棒糖学长曾带过一颗西瓜上山,真乃神人也。
「有办法带一颗西瓜上山代表他背包里其实也没装什麽东西,一定是他自己当领
队自肥没给自己什麽公装才能带西瓜上山收买人心,不可取。」忘了是哪个学长
姐反驳,也是蛮有道理的。
於是,我们就喝着老乌鸦学长扛上来的舒跑配着面包,在细雨点滴的氛围中满足
肚腹的需求。
完食,老乌鸦学长开始向大家收空掉的舒跑罐,清鋐慢步踱来我身旁,拍拍我的
肩膀。
「你应该知道要做什麽吧?」清鋐看看我,再看看老乌鸦学长收着铝罐的身影,
翘了翘下巴点了点。
「我当然知道。」我微笑,走到蹲在地上休息的泓毅身旁,拍拍他的肩膀,用嘴
巴往老乌鸦学长的方向努了努:「泓毅你应该知道要做什麽吧?」
这其实也没什麽,学弟帮学长服务,天经地义。於是清鋐把他原本该做的事情趴
斯给我,我也只是把它再趴斯给最年轻最没地位的大一新生而已。
就好像爸爸叫哥哥去接电话,哥哥叫弟弟去接电话,然後弟弟叫狗狗去接电话是
一样的道理。
可惜泓毅就像小狗一样不会接电话:「要做什麽?」
「X,去帮学长背背包啦!」虽然泓毅资质不差,但为人处事还有进度的空间。
下午,我们终於抵达传说中的中区小屋,大家把背包放在陶艺坊之後,便开始进
行各自的探索旅程。
我在厕所前面邂逅中区小屋的守护神,开始用双手替牠进行服务,先是头颈,然
後背部、脊椎、大腿,再顺势把牠的耳朵立起来扮兔子。
守护神舒服的眯起眼睛,再将後腿放到地上,一脸享受的模样。我注意到牠胸间
有着白色的班块,就跟台湾黑熊一样,细细察看,守护神眉宇之间透露着威吓的
英气。在牠身上,想必有许多惊心动魄的故事。
这段期间,另一头守护神看到一号守护神陶醉的神情,缓慢的步行到我身旁,两
只大眼直直的看着我。
「…………………..」於是我只好用双手分别服侍两位守护神,备感吃力。
两只守护神维持着同样的坐姿,同样的眯着眼睛,宛如双胞胎一样。
就算是一流的按摩师,也是需要休息时间来恢复酸疼不已的双手,於是我将手收
回。
瞬间,两头守护神瞪大双眼,我差点以为牠们因为我服务不周准备要扑过来了。
但牠们只是站起身子,然後把头靠着我的小腿上来回摩蹭。
………都几岁了还在撒娇,你能想像你的阿公把脸贴在你的小腿上摩蹭吗?
对不起我引喻失当,毕竟阿公没有那种柔顺的绒毛,我登时有一种成就感,一种
用双手俘虏了两头威猛神兽的爽感。
但我还是有该做的事情,不能就这样沉浸在毛茸茸的温柔乡里头,於是我走到陶
艺坊前,拿起刚刚就肖想已久的弓箭,上箭、拉弓、松手,箭羽在我眼前划出一
道凌厉的线条後”噗”的一声深深没入榻榻米里。
我果然是个天才,绝对不是因为我离箭靶只有短短三公尺而已。
「啊呦这里竟然有弓箭啊。」贺陈很开心的跑过来:「射得时候要用平的尾羽对
准卡榫,这样射出去的时候箭羽才不会打到弓。」没想到多才多艺的贺陈连弓箭
也是略懂。
於是我们开始虐待榻榻米跟靶纸,在上头开出一个又一个的小洞,不亦乐乎。
「学长你们在射弓箭喔,看起来好好玩喔。」泓毅也跑来加入我们。
「拿去射射看。」我把全黑的长弓交给泓毅。
泓毅笑笑的摆箭,笑笑的拉弓,笑笑的松手。
下一秒,我感觉到有某种细细长长的东西掠过我身旁,荡起一阵微风轻抚在我们
脸上。回头一看,原本应该插在榻榻米上的箭静静躺在我们身後不远处。
我跟贺陈对看了一眼,下定决心以後要认真活过每一刻。刚刚死神就从旁擦身
而过,所幸他没兴趣拿起镰刀割走我们的头颅。
泓毅射出的箭直接打在墙上反弹,从我跟贺陈中间穿过,还好不是从我们的头中
间穿过,不然秉持着山队不能浪费食物的原则,我很好奇我们新鲜的躯体会被以
什麽方式料理。
「泓毅……」我用力将手搭上他的肩头。
「学长对不起……」泓毅活像只受惊的小白兔,不晓得眼前的大野狼即将做出什
麽举动。
「下次要射的时候记得提醒一下,给我们一点时间找遮蔽物。」
「好……」
泓毅就算了,贺陈不知道发什麽疯,开始尝试超远距离射击,一定是被不列颠长
弓兵附了身,搞得我们活像二战抢滩的雷恩大兵,一直找战壕躲。
不过他射得很准就是了,不太需要担心被爆头。
「哦哦,已经玩起来啦。」KK学长带着他自制的长弓走来,架势一百的射起箭
来。射完一轮後走向箭靶拔起箭来,此时正好轮到泓毅射击,泓毅静静等着KK
学长走回来,但KK学长只是往箭靶旁平行移动了几公尺。
「学长不好意思…….」泓毅腼腆的表示。
「是。」
「其实那边也在我的射程范围里面……」
「……好。」
轮番射击的同时,贺陈开始传授我弓箭的知识:「其实这种距离不会有杀伤力的,
你看他虽然可以射进榻榻米,但射在人身上其实不会出什麽事的。」
是啊,就跟牙医会跟小孩讲说拔牙一点都不痛,那我能不能请你实际亲身示范一
下?你去当箭靶让我射个痛快。
「上次一个原住民猎人跟我说,他拿散弹枪去打山猪,结果山猪抖一抖身体之後
没事一样的朝他冲过来,哈哈,皮超硬的。」KK学长边射边讲故事。
这其实也没什麽,我曾经被我朋友拿鲜奶油砸过脸,我也是甩一甩脸之後冲
过去海扁他,很正常的反射动作。
射到手指发痛之後,我们收到老乌鸦学长传下来的指令,拿着陶艺坊的椅子跟板
凳往小屋走去,然後老乌鸦学长开始分组分配工作。
「磨豆浆,来三个人负责磨豆浆。」
磨豆浆?我跟贺陈还有大胆学姊在篮球机旁发现了远古时代传承下来的石磨,这
实在是太有趣了。
不过由於豆子还没泡好,所以我跟着元皓学长准备去砍柴。
老乌鸦学长在工具箱里翻来找去,最後拿出一支大约我前臂大小的小斧头,但当
我看到薪柴比我大腿还粗时,我整个人无言。
这种感觉,就好比台湾黑熊就在你眼前愤怒的喷着气,结果你手里拿的不是猎枪,
而是一支小牙签。
「哦哦德州电锯杀人魔出来啦!」老乌鸦学长拿着半身长的电锯出现,用力拉着
油门,发动之後交给旁边一位长相英俊斯文的学长。
「蹭蹭蹭蹭蹭……….」英俊学长带着冷酷严峻的表情开始支解木块,画面实在过
於残忍,我看不下去只好落荒而逃,绝对不是因为惧怕等等出了意外电锯喷到我
身上来这样。
到了上头,贺陈跟侑呈已经热好石板,准备玩起铁板烧。
我往桌上看去,成堆的鸡排、牛排、猪肋排一大叠一大叠摆着,霸气十足。
「那边有吃不完的鸡排牛排还有喝不完的红酒。」很久以前旭宽跟我提过中区小
屋,果然名不虚传。
视线换到另一侧,赖桑在小摊子後头煮着担仔面,表情认真专业,活脱脱就是
个小吃摊的老板。
我後来趁赖桑休息时玩了一下,刚好替老乌鸦学长煮面。
水滚、下面,我等到面条上头的粉淡去,颜色渐趋晶莹剔透後捞起放进碗内。
「啊你这样不对啦。」老乌鸦学长拿走勺子示范:「要直接一次把面倒进碗里,
还要在碗边敲个几下才专业。」
於是我重新将锅炉里的勺子拿出,弯曲着开口直接倒进碗里,动作一气呵成不拖
泥带水,顺便在碗边敲三下。
「水啦,这样看才过瘾!」
玩了一阵之後肚子饿了,於是我拿着满满的食物坐好,蛮头苦干。
「喔呜呜呜呜呜!」突然,两名赛德克族的原住民杀上来,其中一名男性还带着
比身体还高的长弓。黥面、布巾、服饰,全部都跟赛德克巴莱里如出一辙。
仔细一看,是老乌鸦学长跟鸦嫂。
「哪里来的海苔啊!」我在心里呐喊,能想到把海苔贴在脸上代替黥面,真的是
创意无限。
当我还在思索是元本山还高冈屋的海苔这麽有黏性时,鸦嫂走近我们,我才发现
那其实是贴纸。
解决整盘的食物後,我提议大家拿着酒去跟学长姐们敬一下。
然後就脱不了身了。
「啊呀呀你拿这个铝罐我们怎麽知道你喝了多少,我来帮你服务。」据说职业是
老师的博元学长拿了个玻璃杯,灌满递给我:「你应该知道要怎麽做吧?」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博元学长正向我教导大人的世界跟往後出社会最重
要的事情。
「当然。」我指着站在我右侧的祥仪,向博元学长介绍:「这位是我们现任的队
长,孟祥仪。」
醉酒的人果然很难集中注意力,一下子就分心了。
「哦哦哦队长是吧?」然後学长们就跑去灌祥仪不理我了,其实我是有点伤心的,
只是我强忍着泪水举着酒杯跟大家强颜欢笑,谁也没注意到我酒水消逝的速度极
为缓慢。
深夜,看完几位学长强大的登山投影片分享之後,大部分人都去睡了,只剩我跟
清鋐、元皓、爬山天气好时看到美景天气不好时看到自己的赖桑、八十万禁军教
头豹子头林聪学长、攀岩界里谁不认识的小凯学长、阿文系荣誉校友安兄
学长跟我不晓得名字的英俊学长围着营火星光夜语,老乌鸦学长跟鸦嫂则是不断
忙进忙出,着实辛苦。
其实我只是一直添加柴火,顺便听听学长们聊着大人们的话题。
「看到一座气势磅礡的大山就好像看到一个年轻的正妹从身旁走过,就是会忍不
住想……」酒酣耳热的赖桑表示。
不是色色的话题啦,是聊他们爬过的险峻大山跟难忘经验,我唯一能拿出来说嘴
的也只有南湖大山,但对他们来讲南胡大概就像郊山一样轻松。
这种感觉就好像一个瘦弱的白斩鸡坐在一群肌肉猛男中间听他们聊健美的话
题,他只能吃东西喝酒跟乾笑。
期间,老乌鸦学长拿出一盒包装精美的进口舶来品,打开包装,一根根又长又粗
的雪茄一字排开,让人忍不住拿起来细细端详。
「太长了,我们一起抽一枝吧。」清鋐熟练地用食指跟中指夹着,等元皓学长帮
他点火後,猛然一吸,然後悠悠的吐出绵延不断的烟雾:「不要吸进去,在嘴巴
里面尝尝味道就吐出来。」
这……我连香菸都没抽过啊,突然就跳级抽这种大只佬,但清鋐是我企管系一脉
单传的学长啊!我怎麽能婉拒他的好意?我必须澄清绝对不是因为我那如脱缰
野马般的好奇心,我也绝对没有在老乌鸦学长拿出雪茄时就无法移开定焦在雪茄
上的视线,纯粹是因为不敢违逆学长的意思,真的。如果我有半句谎言,就罚自
己再抽一根雪茄。
我将雪茄放进嘴里,用双唇温柔的轻轻含住,缓慢的吸气,眼里看到的是末端因
吸气而逐渐红亮的菸屁股,菸草雄浑奔放的气息充斥整个口腔,我缓缓将它吐
出,袅袅云烟飘散空中。
接着,我们乾掉所有桌上别人没喝完的啤酒、红酒,一路撑到凌晨四点。
这是我参加过,最屌最威的趴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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