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josephhou (差一点就阵亡了)
看板Climbing
标题Re: 关门古道惊魂
时间Wed Feb 4 09:06:15 2004
我的长篇废话写好了,也许会登在山讯上吧!
不过看到大师写的文章以後,发现文笔实在差太多了,
我的文章在他的面前简直就是小儿科....@@
这篇不是我写的,只是贴出来给大家赞叹一下而已。
(笔者按:还好我还可以安慰自己,这篇大概要身历其境的人会比较看得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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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门後记
我仰望群山的苍老,他们不说一句话
阳光渺出我的渺,小草在我的脚下,
我一人凭在路隅,静听空谷的松籁,
青天里有白云盘踞,转眼间忽又不在。
雨滂沱地下,杂着半忧半喜的心情,穿过人声与琐事,竟是一片冷冽的清新,
早晨,在六分所的松荫下,是一颗等待而不安的心,前方,在何处,未知。
舒展了手脚,舒展了心情,迈开了脚步,在潮湿作响的松针间。
前行,是为何?是追寻,或是探求,亦或是漫行。心情是胆怯的。
是有一段时日,不曾这样地踏进林间,手轻抚在树皮起伏的纹路,苔藓沾湿露珠,
夹杂着清香,熟悉,试着缓和自己的脚步,调整呼吸的频率,和风拂过一般。
鸟鸣而过,那样兀自地活着,相较之下笨拙的脚步,凸显自己的格格不入,
试图擦拭着被尘蒙已久的双眼,竟怎样也认不出许久不见的朋友,心情是失落的。
L说,我身上缺少了点什麽,仍在寻找,如果找着了,会更从容。
我不知如何回应,太明了,也太困难。
驻足在芒草间喘息着,抚着轻颤的双脚,我不禁担忧自己究竟能否走完全程,
雾起,溪仍在远处轻响,紧跟着前方的身影,一句话不说地数着步伐。
乍见吊桥的身影。
轰隆的溪水声,彻夜地响着。山谷在阳光下缓缓醒来,我亦是。
对岸传来猎人亲切的呼声,轻轻挥手,踏上各自的路,在丹大东、西溪的分界上,
各是怎样的未来呢?
事前不断的担忧,总在踏入溪中的瞬间给融化了。一股冷冽从脚尖而上,
心情是轻盈的。像跳舞一般,手挽着手,顺着溪水的韵律来来回回,
叮叮,咚咚,不尽。卡在溪水中,缓缓静静地感受着水流这样不停地绕过,
一阵,一阵,流过,流过。
L说,他们跳舞的时候,一定要手挽着手,绕着圈,一次又一次重复地踏着,
凝聚着所有的力道,乘着歌声翻转而上,直上云霄,那是生命之舞。
望着涡漩的水流,我想起老家桥下那数不尽的壶穴,一圈又一圈地回旋着,
力量,年少的自己,总怀着恐惧的心情,远远望着,始终相信黝深的潭水里,
有股未知的魔力。
越过冷冽的溪水,是阳光,是热腾的温泉。
行在车桑子和板岩碎片堆叠而成的陡坡上,阳光闪耀着。自此,
我们离开了轰隆的水声,然硫味的水,却仍将紧紧伴陪着我们在未来的几天。
细数着营盘址的石墙,我们终於踏上古道,绕行,想像着过往的种种,一阵风过,
彷佛听见往昔清兵细语的声音,叠砌的石墙间,是夹杂着一丝离乡背井的不舍与无奈。
山羌在眼前窜走,只见头也不回的背影,和我不住颤抖的心跳,归来吧,大地的子民。
G说,山羌会在陷阱里用尽最後的力气,在猎人伸手之前结束生命,
他们是风的子民,停不住,也留不住。
我们仅能看见他们风过的痕迹,缓缓地诉说他们的故事。
踏在栓皮栎的纯林,脚底传来清澈的响声。
沿棱而上,只能望见前方的背影,隐没在涩黄的林间,和最近的山头,前方。
感觉风从两侧山谷而来,穿过颈间,行走在瘦棱上,是种胆颤的享受。
G说,远在日人踏勘古道时,这片栓皮栎纯林早已在这儿,这麽多年来,
他们依然在这儿。
这是一条纯粹的山径,不知什麽理由地,就这样纯粹不变地持续至今,
行走其间,我们是最大的不同。夜里木材燃烧的渲香,晕染着每个人的身体、
发稍和眼神,一点一点却很明确地替换掉我们身上那些外来的气味。
踏进水鹿与山羊的领域,我们始终捉不住他们来去的身影,
仅能紧跟着他们的足迹,轻抚着他们留下的标记,试图了解他们诉说的话语,
树干上留下前一夜山羊用力磨角的痕迹,树皮轻绽着汁液,那样生动有力。
彷佛见着他们在眼前安详地嚼食,踏着草堆围踞着,在树干上磨蹭着角,
在土堆上踢踏出一堆堆的土丘,然後赶在我们抬头见着的瞬间,风一般地消失。
W说,老猎人会亲手杀死自己所捕捉到的猎物,刺破他的喉咙,吸允他的血,
让他的灵魂进入自己的体内,在自己体内重生,成为一位真正的猎人。
亲手感受最後的心跳,是尊重,生命终结而延续。
我轻抚着他们留下的痕迹,感受那力道和呼出的热气,踏着他们的足印,
试着体会他们的姿态和所见的视野。
走在人造的台湾杉纯林,心犹余悸刚才背包翻落的声响。这是一个复杂而矛盾的地方。
背枕着哈巴昂社旧家屋的石墙,视野所及,是一片人造的树林,心想着过往,
是怎样的一段故事。
O说,他们的旧社正对着圣山,当太阳每天从圣山升起时,
缓缓照亮活在最高处的家屋,一户又一户地唤醒整个旧社,唤醒所有的灵魂。
哈巴昂社远远望着祖居的丹大社,每日夕阳西下,望着对山的祖社扬起的炊烟,
妇人从田间缓缓归来,又是平安的一天。
L说,过往的家屋,一定要生一堆火在屋中,终日不息,
围绕着火光就是温暖,就是生命不息。
我在石墙间寻觅与感受,冀求在指尖的余温,能让我找寻曾经生命的记忆。
在芒草与二叶松之间穿梭,雨量计成了最大的心系,
不曾这样切身感受水是如此地重要,让人心急。心情是失落而无靠的,
当发现雨量计翻落在路旁的草丛中。
夜宿在古道上,深深感受着平日以为理所当然的种种,竟翻了数番,
大家狼狈而贪婪地咀嚼着四季豆与水果,彷佛这就是一切了。
幽默的云雾环绕四周,怎地也留不住,喝不到。
晨起,迷样的心情,期望着山猪池是有如山猪湖般的肚量,相约要一饮而尽。
松针的露水,芒草的茎,树凹间的积水,成了我们最大的慰藉。
寻着山猪池的踪影,是着急期待的过程,大步略过,忽略了我们早已闯入
桧木与铁杉的国度,围绕身旁。直至,大口饮下怎地也透明不了灰褐色的池水後,
才重新思考,重新望见。
躺卧在倾倒的桧木,矗立入云间的树影,围绕着我怎地也挥不去。
金翼白眉哗然地来来去去,伴着画眉群响亮而无视於他的啼声,
循着他们一贯地路径,从容地穿梭着。
T说,赏鸟到後来,不带望远镜和图监,每回走入山林,只有轻盈的脚步
和聆听的心灵,静静地感受他们兀自地鸣唱着、跳跃着,循他们日常的路径
迁移觅食着,感受他们的存在,远比知道他们叫什麽名字动人的多。
有一群不同於我们的生命,存在着,那样努力地生活着,我仅能静静地听着,望着。
无止尽的芒草丛和箭竹林,我们踏着桧木和铁杉的脚边绕行而上,浑身湿透,
谦卑地低头而行,时而仰首瞻望,给一个最真诚的拥抱。
K说,桧木林正位於最多云雾的山区,就像他们深蕴无限的肚量一般,
超越时空,坦然一切。
低头经过无数倒木,用最近的距离贪心地吸允着桧木的香味,
掬起一掊馨香湿润的植土,顺着向後倾倒的箭竹撒去,在林间仅见的云雾天光,
人,始终渺小,始终短暂。
踏出林间,在一片短箭竹草坡和稀疏铁杉之间,我们噤声呐喊,
深怕惊走了或许前方的鹿群。
一片开阔,也无从隐藏,在风里,在坡上,在心里。
B说,顺着这个方向走,就是前方,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走错路也无妨,
只要记得记得随时调整方向。
就这样一路踏上去吧,我说,仍不住地回头,走在某个位置,
就有某种不可言喻的力量,不同的视野,不同的步伐,抬起头,望得更远了。
在汗水和喘息的彼端,是感动,我遇见了。奔跑,奔跑在草原上,
叶子在指尖滑过,扑倒在草海里。
关门水池,是乾涸的,也是荡漾的,在中央山脉的怀抱里。
在雾和草的海里,我们寻找着昔日古道的痕迹,试着踏着相同的步伐,
感受清人行走的心情,是几番的无奈,未知的恐惧,或是新奇的震撼,
此行向东去,是另一段故事,可惜,我们暂无缘相遇,挥挥手,得向北行,
穿过雾海,是回家的路。
夜里,是大雨,考验着我们露宿的心,紧拉着雨布与睡袋,
却为一杯久得的咖啡而彻夜难眠,雨稍歇。晨起,向着雾里,前行。
G说,在现实与理想之间,能坚持自己的方向很难,就像在雾里,
办别着这一路下去会在那个方向一样不易。
踏在台湾的屋脊,感受最直接的冷风,夹杂着雾雨吹得令人发抖,蹲下来,
才发现灌木与箭竹都是这样低头。呼喊着,祈求太阳和蓝天的出现,
望着前方,怎样也无法想像回家的方向。
惊呼,遇见了伦太文,也遇见了关门北。
躺在关门北前的草堆,享受着幸福的阳光,天空湛蓝,
彷佛一早的狂风大雾不曾存在似地。山在前方,路在前方,幸福是在这样的当下,
吃着陪伴多日的甜食,喝着澈甜的水,每次都是惊喜,然後就是一路的往上。
走在前方,无从跟随,仅能在每回喘息时,回望後方一路跟上的伙伴,
紧抓着一旁的箭竹,抬起双脚继续前行。二叶鹰从山头滑翔而过,
猛地抬头才发现已上了山头。
回望是感动,关门西棱冉冉地从溪谷爬升,是我们曾经的脚印。
B说,预感我们之中一定有人会再回到这片地方。
今儿个是赶路,乘着山多变的好天气,我们前行。
行走在箭竹与荆棘的海中,是种过於奢侈的享受,学着用山猪的频率呼吸,
用脚尖来察觉箭竹丛间的路径,不假思索地前行前行。至此,
我才感受到行走在山里的步伐,竟是如此地自在坦然,那不是思考,而是亲身体会。
奔走在箭竹林间,偶地乍见前方的棱线,才能察觉己身所处,怵地转弯,
又再度埋入窸窣中,这样的绕行,是无暇思考自己到底朝着怎地方向前行,
唯一凭藉的,是对前行者所留行迹的信任,就这样一路跟下去,在林间,
缀食着山凹残留的冰霜,是甜美。
奔出箭竹林,是一片开阔,然後望见了前方的最低鞍。我像只渴望海洋的鲸鱼,
扑进了草海的怀抱。远方,夕阳正炫红。
夜,冷的透彻,带着高梁的祝福,安然入睡。
T说,人生就像无从落脚的瘦棱,你无法永远平顺地走在其上,
只能在不断绕行的过程中,一次又一次地靠近、远离,一点又一点地逼近,
让自己尽量是向着某个方向前行的。
晨起,所有的东西都结上一层霜,在阳光下,晒装备,也晒心情。
感染这样的复杂情绪,竟连打包装备的动作也比前几日缓慢许多,打包装备,
也打包心情。要回家了,传来这样的呼声。收拾,上行。
黑水塘的薄冰,是我们无尽幸福的享受,分食着圆盘般大的薄冰,
想像着与水鹿同饮着同一池水,窜出在六顺山前鞍的草原上奔跑,
天空是那样的蓝,远方东郡大山积雪未退,这样的阳光是奢侈,
令人赖在草原上懒洋洋地不愿离开。是开阔,是舒畅,是无边无际的。
紧行的路程,越行明显,遇见第十三个人和接下来数不尽的其他人,却越发不语。
离人群越近,却有种莫名的沈重。後方的天空涌起灰褐色的云雾,
像情绪堆积般地不可收拾,苦苦追赶,而我们一路狂奔,直至云雾与黑夜将我们笼罩。
M说,总在不知不觉中,被鼓励强迫着往某个方向去,在自己还没想清楚之前,
然後得花好一番力气与决心才能回过头,告诉自己其实这并不是我要的。
今儿个儿是回不去了。肩起背包和心情走在夜里。走路反而心情平静。
在想像不到的地方度过这额外的夜晚。有些是熟悉的,有些是陌生的。
晨间,最後的分享,是期许,也是约定。在林道绕行的车上,
心在最深的谷里,一点一点地反刍着,在心底拉着自己,一遍又一遍地诉说着,
有挣扎,有暧昧,有恐惧,有欣喜。
T说,山总在那儿,端看你怎样走近他。
轻哼着大地的歌,阳光在每个转角闪耀。
O hai ian hei o I ya o hai yan
Ha wu yai yan
O hai ian hei o I ya o hai yan
Ha wu yai yan
He yo he yo yai o I ya o wa
Ha wu wau hai yan
He yo he yo yai o I ya o wa
Ha wu wau hai yan
Hai ye yan hau yai yan
Hai ye yan hau yai y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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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在山上的日子,我想念上山的路;
在通往山上的路,我想念山顶的风;
在山顶吹风的时候,我想念远方的下一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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