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陆电视剧制作人张纪中近年拍了几部金庸武侠剧，声名大噪，最近推出的『神雕侠 侣』更是来势汹汹。此剧虽已在大陆播毕，但是台湾听说要等到暑假期间才会上档。心养 难熬之下，另寻管道，日前终於看完共四十八集的长篇连续剧，却感叹大陆版本的金庸武 侠剧素质日益低落。 先说优点。大陆拍电视剧，有两个优势，一是人多，一是地大。 『神雕侠侣』取景极为优美，不像以前的武侠剧，假山假石就把棚内充当外景，围一 个小坑，里面放乾冰，既可以当湖泊，还可以做深谷。偶尔取外景，也是来来去去相同那 几个，不管戏里角色走到哪，只要他们想跳崖，跳的一定都是同一个。 有人表示张纪中拍的武侠剧是风景片，姑且不论这是赞美还是嘲讽，剧中所见大陆景 致确是美不胜收，令人心神向往，远非人工造景能比拟。 再来就是选角。大陆人多势众（价钱如何我就不大清楚），小说中动辄上百个人物， 他们也凑得齐。以往电视剧中，不是很要紧的角色，多半就会被删除，例如桃谷六仙，因 为经费与技术问题，可能就得兄离弟散，变成桃谷四仙。不过此版本，人物算是找得齐全 ，连史家五兄弟与西山一窟鬼十人，也没被删角。 人物齐全，但是却不滥竽充数，剧中人物大多符合原着（也有荒腔走板的，後面会提 到），造型也不俗，个人认为扮相最美的三人，是小龙女，郭襄，与公孙绿萼。 饰演小龙女的刘亦菲，白衣胜雪，长发及膝，活脱就是书中走出来一般，演技也比『 天龙八部』时大为进步，确有几分小龙女的神髓。而後期出现的郭襄，也如小说中一般令 人惊艳。 除了扮相最美的三人之外，个人认为造型与演技最符合原着的三人，分别是黄蓉，李 莫愁与裘千尺。 射雕的女主角黄蓉，到神雕已是中年妇人，脾气个性也与射雕时期颇有不同。一般来 说，她在神雕中的所作所为，颇令人不以为然。因为神雕的主角是杨过，而黄蓉又对杨过 有芥蒂，所以读者自然向着杨过多一点。其实黄蓉在神雕中算塑造得是十分成功的人物， 比她的丈夫郭靖有血有肉多了。 一位有了儿女的女性，心中当然是护着自己的孩儿，黄蓉的所作所为是完全可以被理 解的，个性与射雕大不相同也是十分合理。（个人一直认为倪匡笔下的白素有黄蓉的影子 ，尤其是後期红菱出场那个期间） 剧中的黄蓉与书中相差无几，机智，雍容，慧黠，偶而的俏皮，都很恰到好处。不过 有几场戏情绪不大对。例如郭襄坠断肠崖，这位失女的母亲似乎不很悲伤，指挥双雕攻击 金轮法王时，居然还面带微笑。 李莫愁由孟广美饰演，一身黑衣，貌美凶狠的外表，也很称职，比天龙八部中的锺丽 缇好多了。对於书中李莫愁原本穿的是杏黄道袍，我想观众也就不会太在意了。又不是让 小龙女穿黑衣。 裘千尺尤其叫人激赏，是另一个活脱从书中走出的人物，那历尽折磨，怨毒愤恨的表 情，有时会让人想到魔戒里的咕噜，大陆人不靠特效，真人就能达到此种效果。剧中裘千 尺美中不足的缺点是枣核功表现不佳，看来颇逊。 还有一样值得令人鼓掌的，是此版的杨过，断的是右臂。听说第一版原着中杨过断的 本是左臂，但是在第二版被改成了断右臂。所以第二版的插画里才会有杨过忽断左臂，忽 断右臂的问题。回顾以前神雕电视剧的版本，无论是孟飞，刘德华，古天乐还是李铭顺， 选择留下的，都是惯用手右手。大陆版的黄晓明，在剧中断臂前，惯用手看起来也是右手 ，但是此版本为求忠於原着，还是砍了他的右臂。而且拜特效之功，还有独臂光着上身练 剑的画面。 说完优点，来谈谈缺点，此版本最大的缺点就是剪接问题，简直可以用不忍卒睹形容 。剧中由於剪接造成的台词不连贯和剧情画面突兀之处不可胜数。原着中杨过扮道士骗李 莫愁自己是王重阳的弟子，剧中删掉了，但是李莫愁问起耶律齐师承何人，耶律齐不答， 李莫愁嘲讽耶律齐该不会跟杨过一样，也是王重阳的弟子吧，全真派趁早改成全假派云云 ，却又播了出来，若是没看过原着的人，可能就有点摸不着头脑。 小龙女在全真教道观一人力抗群雄，遭金轮与全真五子前後重击。剧中小龙女只是斗 到一半，突然自己窜出窗外，几个凌乱的画面，她被杨过接住，居然就开始吐血，怎麽受 伤的完全没看到。 史家五兄弟献上两千只蒙古兵耳朵，镜头一个也没带到，连旁人的解释也没有，没看 过原着的人怎麽会知道袋子里到底是甚麽。 或许剧组人员认为大多数观众都已看过原着，应该不至於看不懂剧情。但是也不能这 般胡乱剪片，搞得前後不连贯，而且是屡屡出现，并非偶犯。导演不把英雄大会小龙女疑 遭袭胸的镜头剪掉（炒新闻？），留了许多慢镜头远景的画面（拼观光？），搞了许多华 丽但非必要的武打特效（特效太贵，剪不得乎？），却剪了许多会影响剧情连贯的部分， 其间取舍令人叹息。 台词与配音也是屡屡出错。陆无双是程英的表妹，但是程英却在绝情谷叫了陆无双一 声「师妹」。黄蓉居然会称鲁有脚为「鲁帮主」，朱子柳将圣因师太念成了「圣因太师」 。金轮法王在高台对着郭靖大叫「立刻放了『你的』令嫒」。黄蓉在英雄大会上把神雕侠 念成了神雕侠侣：「这一切都是神雕侠侣所为，谢谢神雕侠侣」。杨过把吮毒念做允毒， 相形见绌念成相形见拙，在剧末应该是他才三十六岁时，谢谢郭靖『三十余年前』带着他 上终南山；居然还抢台词，在高台上大喊「龙象般若功」。 （这里先岔开话题，不知道大家会不会觉得，武侠剧人物出招时还要大喊招式名称， 是很愚蠢的行为，这个习惯不知道是不是日本卡通带坏的。正常情况，对敌时的气氛是很 肃杀的，除非对手程度与你相差太远，不然发招时顶多大喝一声增加气势，怎麽可能会有 自己喊招式名称的情形出现。是在搏命又不是在打广告招生，还怕别人不知道你这一招叫 什麽名字。如果要让旁人知道招氏名称，大有其他表现方法，要不在出招前讲明，要不比 武过後解释，要不就安个人在一旁品评，都比紧要关头时自己大叫招式名称好得多。） 这些口误与台词问题，看似细微，但是经过编剧，领班，配音员，录音师，导演等人 的层层关卡下，还是让观众看到这麽多疏失，其用心与敬业程度很难叫人不摇头。 还有对白与画面造成的睁眼说瞎话，黄蓉看到金轮法王出场，对郭靖说此人头顶深陷 ，功力想必极高。但是剧中金轮法王的造型并非秃头，不知女诸葛黄蓉是算出来还是瞎说 的。绝情谷中，杨过服断肠草前，一灯表示要点他四穴护住心脏，结果他只点了一指，手 法当真利害，快到观众都数不清楚。 再来是选角问题，第一个看到不符合的角色，就是小杨过。剧中小杨过白白胖胖，哪 有父母双亡，难以为继之貌，分明是个营养充足的小少爷。再来就是马光佐，居然找了个 侏儒来演，不知道是导演自己异想天开，还是金庸改版的结果，不过马光佐只是小角色， 也就罢了。 而演技与原着不符的也不少，先说金轮法王。 金轮法王在此剧中，吐血的镜头不比小龙女少，三不五时就吐一口，原着中他分明没 如此脓包，真不知该说他烂还是说他强，因为吐完血後他还是照打不误，除非到了被打趴 在地上的地步。 锺镇涛饰演的公孙止，也没有原着中阴邪急色，器量狭小的样子，倒是演出了悍妇下 可怜丈夫的感觉。导演找他演公孙止可能是要他把对前妻的愤怒释放出来，转化成对裘千 尺的恨。但是或许锺镇涛本性良善，达不到公孙止那种小人模样。 绝情谷里弟子也不像原着，嘻嘻哈哈还玩荡秋千。史家五兄弟跟西山一窟鬼在为郭襄 祝寿时，简直就是马戏团的小丑。 一灯在原着中已经够逊了，在剧中被演得更逊。此处的逊并不是功夫的逊，在此解说 一下。一灯在神雕初出场时，为了度化慈恩，坚决不还手，要不是杨过出手，早就上了西 天成道了，还想度化什麽东西。後来周伯通与瑛姑夫妻俩定居百花谷，他老人家居然去当 电灯泡，仔细想想不是很不对劲吗？ 而此版本的一灯，全无有道高僧的样子，天竹僧死时，他哭，慈恩死时，他也哭 ，把一灯的形象都哭垮了。 此版的杨过，更是演技夸张。杨过本性狂放是没错，但是此版男主角黄晓明表现不对 ，那不是狂放，是激情。听说大陆观众给他取了个马景涛第二的外号，其夸张可想而知。 关於装扮，还有一个问题，就是过了十六年，除了两个小婴儿长大成人，其他人居然 没什麽差别，剧组也太马虎了点。还有，瑛姑在百花谷的造型，跟布袋戏有异曲同工之妙 ，有机会的话可以观察一下。 再来讨论特效，此剧的电脑特效极多，有时用得恰到好处，有时用得太滥，後者情形 居多。诸如花瓣，麻雀，玉峰，九尾灵狐，双雕，神雕，万兽山庄的虎豹师象猴（还有犀 牛？）金轮法王的五轮，裘千尺的枣核，玉峰针和冰魄银针，弓箭火炮等等。有时人连钢 丝也不吊，就用特效飞来飞去（看到差点没笑出来）。还好马不是特效画的，可是大陆拍 的金庸武侠剧老是喜欢让马摔倒，很是过分。 特效不是不能用，但是不能用滥，不然整部戏都是特效，又假的夸张，结果就是适得 其反，滥用成了用烂。 可能是特效太多，有些该做的地方却忘了做，金轮法王的金轮莫名隐形。听得到声音 ，杨过小龙女也有躲避的动作，可是却看不到他们在躲什麽？会发出金属声响的无形气劲 ？ 此版本的武打镜头也没有特别令人激赏之处，神雕中有许多创新的武戏，如西毒北丐 靠杨过过招，小龙女的天罗地网掷剑，黄蓉李莫愁的斗智斗力等等不胜枚举，但是此版却 都没拍出感觉来，连小龙女都不给掷剑，先前特效用这麽多，这里反而舍不得用。唯一有 看头的就是第一集郭靖上终南山大破全真教剑阵。这也是传统，第一集总是要给个下马威 ，但是会这麽做的，往往都是虎头蛇尾，此版也是难逃宿命。 剧中有一段配乐，是一个女声唱着「风来了雨来了」，常常会在不适当的时候跑出来 ，让人摸不着头绪。还有类似星际大战的配乐出现，好不吓人。不过片头曲还不错，高音 部分听得人头皮发麻。 小龙女睡觉用绳索的设定也不合常理，不像书中用绑的，而是绳索头尾加上匕首，用 飞刀手法固定，啪啪两下，绳床就架好了。可是插入木头中的飞刀怎能受得了人的体重而 不松落。而且一天架一次的话，不到半年墙就烂穿了。 此版的神雕也会飞，原着中的神雕体型甚大，是飞不起来的，不懂为何每一版电视剧 都要让雕飞起来。让牠飞也就算了，还让杨过骑牠。杨过当牠是朋友前辈师父，怎麽可能 会骑牠？书中虽有神雕载负郭襄的情节，但那是神雕自己示意要载，不是杨过使唤牠的。 玄铁重剑在此版中大得吓人，我却只有大而无当之感。重就一定要大吗？书中没有特 别描写玄铁剑的尺寸，只说三尺来长，无锋无刃，黑黝黝的，重八八六十四斤。一般人不 假思索，都认为玄铁剑一定是老大一把，其实不然。 杨过第一次拿玄铁剑时没有抓稳，剑又跌了回去，还激起火星。杨过拿不动六十四斤 的重物吗？答案是否定的，因为第二次他就提起来了，还能『不当一回事』。那为什麽第 一次没能提起，因为他没想到玄铁剑如此重。为什麽他没想到玄铁剑如此重，因为玄铁剑 看起来与一般长剑大小相差无几。这绝对是个合理的推测，试想，要是杨过看到的是一把 黝黑粗大的剑，他一定会使劲去提，怎麽会发生失手剑落的情形。 要表现玄铁剑的重，未必要做大。有看过『幽游白书』的人，一定对武威的重盔甲印 象深刻，武威的盔甲很大吗？ 剧中玄铁剑不止大，一面剑身上还有一个圆环，方便杨过绑在身上，铸这重剑的匠人 真贴心，导演也让大家瞧清楚，明白了重剑是怎麽安置在身上的。 可能是由於政治与情势关系，剧中的蒙古，常常用『他们』取代。霍都扇上的『尔乃 蛮夷』也没能被写出来，藏边五丑成了川边五丑。这不是不好，『神雕侠侣』本就是以中 原人的观点出发，现在情势与以往不同，蒙古西藏却还是存在，删掉对他们不敬的台词， 以示尊敬，显现了剧组至少有这个心。只是看起来就少了点味道。 由此论点，此版中的金轮法王被改称金轮大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法轮』两字？令 人玩味。 倪匡曾经表示，『倚天屠龙记』中，谢逊对波斯三使说，中土明教虽原自波斯，但是 独立成派，素来不受波斯管辖。这段话有暗喻台海关系的味道。姑且不论有无，既然被倪 匡这麽说了，情况确实又是十分符合。不知大陆要拍『倚天』时，要如何处理这段？赏谢 逊两巴掌，斥其妖言惑众吗？ 再提一个现象，这不只是此版神雕，所有武侠剧几乎都有此通病，就是轻功踏水过河 的桥段。看起来很浪漫，实际上很愚蠢。达摩尚且一苇方能渡江，电视上随随便便一个武 人就能采水过河。那要是遇上下雨，高手不就可以登天了？ 大陆拍一出神雕侠侣，其商机不知几何。片尾还可以看到类似『本剧人物所使用的道 具与归云山庄的家俱将於某某网站上公开拍卖』的跑马灯，让人误以为是资本主义国家拍 摄的产品。 以上所提的种种问题，或许有人认为小题大作。但是在偏执的金庸迷眼中，可是很刺 眼的。数年前有一位新加坡漫画家黄展鸣画过神雕侠侣的漫画，造型俊美，不像日本的夸 张又比例不当。剧情也十分忠於原着，不像港漫光怪陆离。唯一缺点是战争大场面表现不 佳，有兴趣的可以找来看看。 其实这麽多莫名其妙的金庸武侠剧，金庸自己也要负一部份责任。 对於多版电视剧走样问题，他曾表示，为了需要改动没关系，但是不喜欢作品被加上 原来没有的剧情，以後他会多加注意。可是他还是照卖不误，尤其一个爱改他作品的电视 剧制作人，改了又拍，拍了又改，拍得画蛇添足，画虎成犬，观众越骂，拍得越高兴。 钱大家都爱，金庸卖电视电影版权赚钱无可厚非，可是他的言行不大一致，有点为自 己开脱之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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