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zcc1234 (路人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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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推理] 秘方_1
时间Fri Apr 3 23:56:32 2009
秘方
天空愈黑暗的时候,星星愈亮。
-波斯谚语
讲到叶家肉舖的历史,首先要从叶吉祥开始说起。
原本叶家肉舖只是市场里一爿叫卖猪肉的摊档,除了当天批来的温体猪肉外,自家也做些
像香肠、腊肉之类的加工品,附近一带爱挑精拣瘦的家庭主妇,是小摊档的老主顾,叶吉
祥年轻时,为了学习肉类的加工法,在北中南部知名的饭店和餐馆,从打杂做到副厨,最
後在一家国际饭店主厨的介绍下前往义大利,在托斯卡尼最知名的肉贩门下做了五年,学
习当地传统的肉品制作。
回国之後,叶吉祥将义大利制作火腿的技术融合传统技法,创造出独具风味的叶家火腿,
加上结合东西方特色的各式肉类制品,以及叶吉祥从托斯卡尼当地学来的表演及叫卖技巧
,使得叶家肉舖声名大噪,店也从市场里搬到两层楼的店面。每天到店里见识叶吉祥表演
片开猪身,顺便试吃叶家火腿及各式腊肠的观光客在店外筑起了一道人墙。
叶吉祥的妻子在陪伴他在小摊档拚搏时,就因为积劳成疾而早逝。所以他身後除了肉舖和
叶家火腿的美名外,只留下了两名儿子。大儿子叶福兴从小在肉案和火炉边长大,从小就
看着父亲刴骨头、燻火腿、灌腊肠。使他在父亲过世後继承了肉舖的招牌。虽然可能是长
期在作坊工作,难得接触客人的缘故,使得父亲的能言善道并未显现在他身上,不管上门
的客人如何和他谈笑,他总是一脸正经的切着客人需要的分量,偶尔露出老实的微笑,不
过和往常一样的风味和店内不曾减少的熟客,却以无声的方式为叶福兴代言,也撑住了肉
舖的招牌。
另一个儿子叶福来,则继承了叶吉祥甜嘴滑舌的天赋。小时候因为经常和前来买菜的婆婆
妈妈撒娇卖乖,使得使多妇女成了摊档的常客。但也因为看见父亲刴肉时被飞溅的骨头碎
片划花的臂膀,被燻烟燻得永远眯成一条线的眼睛。使他在叶吉祥过世後,将继承肉舖的
责任丢给哥哥,自己则和小时候一起玩大的玩伴鲁子尧离家出走。後来从报纸的报导和同
乡朋友的转述,叶福兴才知道自己的弟弟凭藉自己的口才和灵巧的手指,在东南亚各国合
法或非法的赌场靠赌为生。从日本歌舞伎町的非法赌场,到菲律宾的度假饭店,都有叶福
来和他的夥伴抱走满满一两皮箱美钞的传闻。叶福兴听到这些传言後,也只是像往常一样
,在肉案前默默地切着火腿和咸肉。
一年半以前,原本传闻中和叶福来一起鬼混的鲁子尧突然回到叶家肉舖,并且恳求叶福兴
收留他在肉舖工作,叶福兴没有多说什麽,就留下鲁子尧在作坊打杂,因为鲁子尧和叶福
来在外面的流言蜚语,很多以前就和叶吉祥相熟的街坊都提醒叶福兴要小心,但是半年来
鲁子尧工作勤谨,得到许多客人的交口称赞。叶福兴在手上得闲时,也会传授鲁子尧一些
制作肉品的秘诀,俨然视他为徒弟和肉舖的继承人。但是在半年後的一个晚上,叶家肉舖
的大火却改变了一切。
根据附近邻居的证词,当天午夜刚过,就看到肉舖後屋的作坊突然冒出火焰,消防队抵达
时,整个後屋已经笼罩着浓烟,起火点是作坊内的土砌燻炉,跌跌撞撞逃出肉舖的叶福兴
上半身被火烧得都是焦痂,而消防队扑灭火灾後,在作坊内发现了一具男性焦屍,屍体的
上半身在燻炉内,因为严重炭化而无法辨认,不过左手的无名指缺了一截,警方在调阅国
际刑警的档案记录时,发现叶福来在两年前在日本的歌舞伎町诈赌被赌场主人识破,为了
赔罪而切下左手无名指。因此认定在燻炉的屍体是叶福来,至於另一名关系人鲁子尧则下
落不明。
根据在医院养伤的叶福兴供词,当天晚上他收拾店面後,因为鲁子尧表示想练习燻制腊肠
,所以他吩咐鲁子尧记得收拾作坊後,就到二楼的住房上床休息,等到半夜因为呼吸不畅
而呛醒时,二楼的住房已经满是浓烟,他用浴室的水管浇湿全身後,奔下楼梯再从後门逃
出,但也因此被烧伤。在综合全部的证据後,警方做出叶福来在深夜回到肉舖时,和当时
在作坊的鲁子尧发生争执,双方在扭打中,鲁子尧将叶福来推入燻炉之後畏罪逃亡的结论
。并对下落不明的鲁子尧发布通缉。
在医院休养三个月之後,叶福兴回到肉舖重新挂牌营业。因为脸部和手被严重灼伤,他整
个头部必须戴上整形用的弹性头罩,双手也因为套上复健用的手套,而使切肉的速度慢了
许多。由於发生过命案,观光客不再像从前一般乐於在此地停留,叶福兴在弟弟惨死,徒
弟下落不明的双重打击下,整个人也变得沈默寡言。幸好附近新开设的大学学生和附近街
坊的关照,生意至少还能维持在当初他父亲摆摊时的水准。
※ ※ ※
这天中午,叶家肉舖的店内只坐了两桌客人。
一群闹哄哄的大学生占据了一张十人的大圆桌,他们除了点十人份的白饭之外,还点了好
几盘叉烧、燻腊肠和小菜,学生当中有一个生面孔的男子,他看起来接近三十岁,比簇拥
着他走进店里的学生们要年长得多,瘦高个子,穿着相当正式的黑西装。听代表来点小菜
的学生说,好像是今年刚到职的客座教授,会在学校待一个月左右。
角落的小桌则坐着一个二十几岁的娇小女子,褐色的长发在脑後束成马尾,从T恤和牛仔
裤的装束,和放在脚边的帆布背包看,应该是路过的自助旅行者。她只点了一盘小菜和白
饭,有一口没一口的扒着,偶尔会抬起被咖啡色太阳眼镜遮住大半的窄长脸蛋,朝店内逡
巡一圈。
「喂,你看那个,」大圆桌其中一名学生,用手肘碰碰他邻座的肋骨,「是我们学校的学
生吗?」
「没看过。」後者回答後,回头继续扒他的白饭。
「不好意思,第一天上课,就要你们带我到这里来。」客座教授说。
「老师别客气,以後还要麻烦您多多关照,」一名学生夹了块叉烧,放进教授的饭碗里,
「早上听教授说是从纽约来的,纽约有卖这种烧腊的店吗?」
「在华埠是有几间,我也是听一个开餐馆的朋友介绍,才会问你们知不知道这家店在那里
,」教授朝四周望了一圈,「不过他那时候说,这家店每天都有很多观光客上门,现在看
起来好像不太像。」
「我听我的房东说,以前这家店生意超好的,不过一年前後面失火,好像是店里打杂的伙
计把老板的弟弟推进炉子里,连老板也烧伤了,自此之後,店内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学生边说边压低了嗓子,「不过听人家讲,那口烧死人的炉子还放在後面,而且 - 」
「而且什麽?」另一个同学嘴里塞满了腊肠和白饭,话声有些口齿不清。
「听说啊 - 」看见整张桌子的人都围拢过来,那个同学压低声音,一个字一个字的说:
「那个老板每天晚上 - 从死人身上 - 剁骨头和肉下来,好喂 - 屋後的那群狗。」
原本围在一起的人哗地一声散开。
「要死了,吃饭时讲这个。」其中一个朝地上呸了一声:「你在唬人吧?」
「谁唬你啊?」被质疑的同学贴近又放低声音,「有时候在这里吃饭的客人,会听到天花
板有东西在搔爬的声音,和咚咚的敲击声,晚上经过这里,会听到店里有老板刴肉的声音
,还有炉子在烧的呼呼声。那时店里一个人都没有,老板没事刴肉和开炉子做什麽?」
「也许他只是在煮宵夜而已。」
「另外我听住在後面巷子的同学说,这里屋後两个用汽油桶改成的厨余桶,每天早上都是
满的,附近一带的流浪狗为了在里面拣肉和排骨,都聚在屋後的巷子里,每次都有七八只
左右,上个月学校的教官骑脚踏车经过时,还被狗追了一百公尺左右。你想想看,就算老
板晚上只是煮宵夜,份量有可能会装满两只汽油桶吗?」
「那我们现在吃的该不会是 - 」其中一名同学话刚讲到一半,後脑就被另一个人敲了个
栗暴。
「天啊,你少恶了行不行?」
「嘘 - 」那名同学用食指在唇上做个手势,同桌的人顿时安静下来,「有没有听到天花
板有声音?」
所有人的眼珠吊向店里简陋的木质天花板,等了一分钟左右,但是只有听见从店外吹进的
风带动吊扇,发出规律的辘辘声。
「什麽声音都没有,」一名同学收回已经有些发酸的眼珠,「别吓人了好不好?下午上课
要迟到了。」
「既然如此,那屍体从那里来的?」教授的眼睛还停在天花板上。
「有很多种说法啊,像是单身的旅行者,街上的游民,还有人说那个伙计实际上没有逃走
,是老板剁了他,然後 - 」
「做了几天馒头馅?」同桌的一个女学生放下饭碗,「拜托,你以为是在演水浒传吗?」
「说到分屍案,一年半之前这里还真的有一件,」一个比较年长的学生说:「那时候学校
才开始招生,立委和家长的询问电话,把警察局长和校长都快逼疯了。事情是这样的 -
」
坐在角落桌的女子站起身,朝老板走去。
「老板,不好意思,能不能借一下洗手间?」
叶福兴沈默地点点头,朝後面作坊的方向动动下巴。
女子做了个九十度的鞠躬,就朝後面跑去。
作坊和前面的店面只隔了一道深蓝色的布帘,掀开布帘後,面前是一个五六坪大的空间,
和一般公寓的厨房大小差不多,用白土砌成的燻炉占据了右手边的空间,或许是老板受伤
後疏於整理的缘故,燻炉紧接地面的基座上长出不少杂草,有些甚至已经开出小小的白色
花朵。
左侧则挤着一部商业用的不锈钢冰柜,前面有一张洗得发白的木桌和肉贩常见的厚木砧板
,一把厚背菜刀插在砧板上。作坊的後门正对着布帘,刚才学生口中的厨余桶就放在外面
的防火巷里,上面沾了层黑褐色的油腻,但却是半空的。
洗手间的夹板门在冰柜旁,不过女子并没有打开,她从衣领里拉出一部袖珍型的傻瓜相机
,对准厨房的每一个角落不断按下快门。
拉开冰柜沈重的铁门,里面塞满了用塑胶袋分装好的肉类,女子除了拍摄里面外,还拉出
其中一包,准备拆开。这时,身後突然响起低沈的咆哮声。
她回过头,一只毛皮漆黑,四足细长的土狗正竖起尾巴,深黑色的眼眸直盯着她,一丝唾
沫从肌肉发达的鼻吻垂下。她还来不及关上冰柜,土狗就蹲低身子,然後朝她飞扑过来。
她整个人伏在木桌上,双手护住没有遮蔽的颈项。一根棍子倏地掠过她脑後,准确击中土
狗的头部,攻击者的身子飞出作坊,撞在防火巷对面的洗石子外墙,再重重的落在地上。
女子抬起头,刚才和学生同桌的客座教授握着铁质手杖,瞪向已经支起身子,准备再度进
攻的土狗。他往前跨步,挥下手杖,杖头打在离狗鼻尖不到十公分的地上,对方立时垂下
尾巴,朝防火巷的出口狂奔,最後消失在出口外的街道上。
「你还好吧?」教授回过头转向女子。
「我没事。」女子整整散乱的马尾,语尾还带着颤音,「谢谢。」
一个粗壮的身影掀开布帘探了进来,是叶福兴。
「出了什麽事?」他问道。
「我进来找水洗手时,刚好遇到外面的野狗攻击这位小姐。」教授解释道。
叶福兴面罩後的黑眼瞳望向女子。
「我没事,」女子说:「刚才我要离开洗手间时,外面有一只狗突然朝我扑过来。」
「先进来吧。」叶福兴垂下的左手还拿着菜刀,他招了招右手,示意他们回到店里,身子
随即缩回到布帘後。
教授掀开布帘一角,先请女子回到店里後,自己也走了进去。一阵从巷口吹进的风刮进作
坊,将布帘吹得不停翻飞,作坊的天花板也呼应似地响起一阵尖锐的搔爬声和敲击声,震
得板缝间的灰尘簌簌落下,作坊门外传来十几声杂乱的狗吠,宛如荒野深夜的狼嗥。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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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rom: 114.47.41.123
1F:→ silverelf:如果能把段落之间补上enter就更好噜^^ 04/04 04:05
※ 编辑: zcc1234 来自: 114.47.41.123 (04/04 11: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