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交事务杂志，学者投书 https://x.com/ForeignAffairs/status/1905042080864313468 https://t.co/3bADcSYmIl 普丁的胜利理论 俄罗斯视川普的交易手腕为稳赢赌注 谈到美国总统川普及其对基辅的转向时，俄罗斯总统普丁试图避免公开展现胜利的姿态。 在川普於 2 月 12 日重返白宫後首次与普丁通话後，普丁表示，美俄谈判的初步目标只 是增加双方的信任。而在 3 月 18 日的两小时对话後，克里姆林宫的官方声明称：「两 国领导人确认将继续努力，通过双边方式推动乌克兰问题的解决。」 但莫斯科的幸灾乐祸不难察觉。克里姆林宫发言人佩斯科夫在 2 月、即首次通话後两周 表示：「美国正在采取更平衡的立场，我们当然对此表示欢迎。」在第二次通话後，克里 姆林宫在新闻稿中「对川普希望帮助实现结束敌对行动的崇高目标表示感谢」。若他们不 表达感激，那才令人惊讶——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川普已经为俄罗斯带来了超乎想像的象 徵性与实质性胜利。 2 月 28 日，川普、美国副总统范斯（JD Vance）及乌克兰总统泽伦斯基在椭圆办公室内 发生争执後，川普暂时中止了对基辅的军事援助。华盛顿退出了一个专门调查俄罗斯领导 人战争罪行的小组；美国还在联合国投下反对票，拒绝支持一项将战争责任归咎於莫斯科 的决议。此外，川普及其高级官员多次重复俄罗斯的错误讯息，包括将战争责任归咎於基 辅。 俄罗斯领导层清楚意识到，川普的友好态度可能不会持续太久。这位总统情绪多变，注意 力短暂。克里姆林宫对川普首个任期的经验仍记忆犹新——当时，他们原本期望美俄关系 能够大幅改善，却在国会对俄罗斯施加新制裁、白宫向乌克兰提供致命武器後破灭。这次 经验成为一个警示案例。至少，川普政府不太可能毫无保留地接受克里姆林宫的所有极限 要求。 然而，莫斯科正准备从川普身上榨取最大利益，并尽可能延长这一机会。克里姆林宫希望 能促成普丁与川普的一对一会晤，在会谈中敲定一项交易，以暂时结束乌克兰战争——这 正是川普想要的——但交换条件则是让乌克兰长期处於削弱状态。普丁偏好一项协议，能 对基辅施加各种限制，并确保莫斯科在乌克兰政治中拥有永久发言权。然而，即便只是达 成一项限制西方对乌克兰武装部队支持的协议，他可能也会接受。克里姆林宫认为，这样 的结果足以确保莫斯科最终战胜基辅。即便乌克兰及其欧洲盟友拒绝该协议，普丁仍会感 到满意，因为这将使川普有理由永久终止美国对基辅的支持。 即便普丁无法说服川普彻底放弃乌克兰，他仍希望能够永久改善美俄关系的其他方面，部 分目标是减轻制裁。但如果这一努力也告失败，俄罗斯领导人仍将按照既定方针继续前行 。尽管俄罗斯经济困难重重，但仍保持稳定。莫斯科在人力资源上拥有压倒性优势。普丁 希望华盛顿能默许他击败乌克兰，但即便美国不配合，他也准备好继续战斗。 最重要的资产 克里姆林宫几乎在川普赢得 2024 年总统选举後就开始与他建立联系。它透过正式的俄美 情报管道接触这位当时的当选总统，同时也重新启动与川普周边人物的联系。最值得注意 的是，俄罗斯直接投资基金（RDIF）执行长基里尔·德米特里耶夫（Kirill Dmitriev） 利用他与川普女婿库什纳（Jared Kushner）及其他家族成员的关系，接触到川普的中东 特使史蒂夫·维特科夫（Steve Witkoff）。目前，维特科夫也负责对俄外交事务。这条 管道促成了一次囚犯交换，并促成 2 月 18 日在利雅德举行的一场高调会谈。德米特里 耶夫与维特科夫在会议上与美国国务卿鲁比欧（Marco Rubio）、国家安全顾问沃尔茨（ Mike Waltz）、俄罗斯外长拉夫罗夫（Sergey Lavrov）及克里姆林宫外交顾问乌沙科夫 （Yuri Ushakov）同桌讨论。各方同意共同努力，以结束战争并改善双边关系。 更重要的是，这一外交接触促成了川普与普丁的两次直接对话，而这些对话似乎极大影响 了美国总统的想法。川普本就不喜欢泽伦斯基，但在 2 月 12 日与普丁通话後，他开始 重复俄罗斯的论调，称泽伦斯基为「独裁者」，并对乌克兰的贪腐问题表达担忧。与此同 时，普丁则迎合川普的选举叙事，声称如果 2020 年美国大选没有被「窃取」，莫斯科根 本没有理由对基辅发动战争。这位前 KGB 招募官似乎已经摸透了如何操纵川普的自负， 使他接受克里姆林宫的观点。 然而，普丁的操作不仅仅是迎合川普的个人偏好。莫斯科还试图透过扮演「全球大国」来 迎合川普的外交议程，进一步拉拢白宫。俄罗斯表达了协助美国与伊朗达成协议的意愿， 并支持川普削减美俄军费开支一半的提议，甚至暗示可以协助将中国纳入这场谈判。鲁比 欧和范斯（JD Vance）甚至谈到，美国有机会实施所谓的「反向尼克森」战略，即像 50 年前美国总统尼克森（Richard Nixon）孤立克里姆林宫那样，如今试图在北京与莫斯科 之间制造裂痕。 然而，这种努力注定徒劳无功。俄罗斯不会轻易与其最重要的地缘政治与经济夥伴——中 国——决裂，尤其是在下一任美国总统可能再次改变华盛顿对俄政策的情况下。但莫斯科 透过私下暗示自己「可能」会远离中国，以换取美国对俄罗斯的制裁松绑，成功赢得了鲁 比欧、范斯和川普的信任与期待。 普丁似乎已经找到了操纵川普自负的方法。 克里姆林宫还提供了其他多种理由来拉近与川普的关系。它强调美俄在二战时期的盟友关 系，这是川普曾大加赞扬的历史。它突出了普丁与川普在反对进步议题（如 LGBTQ 权利 ）上的共同立场，以及他们对「传统价值观」的承诺。它也利用两人对欧美主流菁英的不 满情绪，进一步强化他们的亲近感。最後，莫斯科暗示，两国只要能超越当前的对抗，将 能达成多项商业交易。在利雅德会谈上，德米特里耶夫展示了一份投影片，声称（但事实 上并不正确）美国企业因乌克兰战争及对俄制裁已损失 3000 亿美元。虽然在公开场合这 点未被明说，但不难看出，若美俄恢复商业往来，川普的亲属及其友人可能会从中受益— —尤其是考虑到德米特里耶夫与他们及其沙乌地阿拉伯的商业夥伴有联系。 在这样的背景下，克里姆林宫将乌克兰战争塑造成阻碍美俄「光荣夥伴关系」的一个恼人 障碍。它迎合川普对基辅的不满，利用乌克兰坚持任何停火协议都必须包含强而有力的安 全保障（以防未来俄罗斯入侵）的立场，鼓动川普认为泽伦斯基才是和平谈判的主要障碍 。此外，普丁还散布不实言论，声称泽伦斯基缺乏民主授权，并强调乌克兰必须举行选举 後才能签署任何协议——这一说法也迅速被川普所接受。 泽伦斯基对和平谈判持谨慎态度，这不仅因为战争关乎乌克兰的生存，更因为他对克里姆 林宫深感不信任。然而，普丁的立场本身也证明了泽伦斯基的顾虑是合理的。尽管普丁对 外宣称自己态度灵活，但他实际上已指示多名俄罗斯官员在谈判中坚持极限要求，即去年 六月提出的一系列条件，包括：将所有俄罗斯声称拥有的领土划归莫斯科控制、美国承认 这些地区为俄罗斯领土、乌克兰保持中立、强制缩减乌克兰军队规模、取消与西方国家的 任何安全协议，并赋予俄语使用者和俄罗斯东正教特殊权利——这将使莫斯科在乌克兰内 政中拥有巨大影响力。 克里姆林宫知道，川普目前可能不会完全接受这些条件，但既然华盛顿的政策已在向莫斯 科的方向转变，俄罗斯领导层希望川普最终会顺从。这一可能性将大幅增加，特别是如果 普丁能够确保与川普举行一次没有任何亲乌克兰人士干预的一对一峰会。毕竟，2018 年 川普在与普丁会谈後，曾公开表示自己更信任这位俄罗斯领导人，而非美国情报机构。而 克里姆林宫相信，如果川普在这样的会谈中同意普丁的条件，将无人能够阻止他。川普已 经重创美国官僚体系，而国会现在也掌控在他的忠诚派手中。 稳操胜券 当然，川普一向对自己的计划守口如瓶，而且他的立场常常反覆无常。他或许并不完全认 同普丁的终极目标——彻底剥夺乌克兰的主权，甚至让这个国家从地图上消失，尽管他曾 经随口说过，乌克兰有一天可能会变成俄罗斯的一部分。目前，川普的首要目标似乎只是 立即停火，而这对俄罗斯来说，本身并不是什麽值得关注的问题。 然而，克里姆林宫相信，它可以利用川普对停火的渴望来达成一项对俄有利的协议，也就 是一项终结乌克兰与西方安全与军事夥伴关系的协议。对莫斯科而言，最理想的情境是， 这份协议将迫使北约成员国承诺停止向基辅提供武器和情报。俄罗斯很清楚，正是这些西 方合作关系，使乌克兰能够提升防御能力，并且至今仍能抵挡俄军攻势。这些合作关系， 可能是普丁扩张野心的最大障碍。因此，如果川普同意这项条件，普丁很可能会接受停火 。在 3 月 13 日的讲话中，普丁就已经把这些条件摆在谈判的最前列——包括要求乌克 兰停止动员军队。如果美国接受这些条件，并强加给乌克兰，莫斯科就能利用停火的机会 重整军备，并在川普下台後，趁基辅更加脆弱时重新发动战争。 当然，川普可能会口头上答应这些条件，却无法真正兑现。白宫无法强迫欧洲国家停止对 乌克兰的军事支持。但克里姆林宫仍然乐观地认为，川普有能力施压让欧洲让步。如果川 普向欧洲施压，要求其停止支持基辅，俄罗斯希望许多政府会选择屈服，以免危及它们与 华盛顿的安全合作。即便这些国家（以及乌克兰）拒绝让步，川普也可能将责任归咎於它 们，指控它们阻碍自己促成停火，从而为永久切断美国对乌克兰的援助提供藉口——而这 本身就足以让克里姆林宫受益匪浅。尽管随着国内军工产能的提升，乌克兰对外部援助的 依赖有所减少，但它仍然极度仰赖外部军事支持，而美国则是其中最主要的供应者。 即便川普拒绝终止美国对乌克兰的援助，普丁仍相信，透过外交手段，俄罗斯依然可以获 得好处。因此，他已指示拉夫罗夫和乌沙科夫优先推动美俄关系正常化，包括恢复俄罗斯 驻美国外交机构的完整编制，无论乌克兰谈判结果如何。普丁的另一个目标是获得某种形 式的制裁缓解，以提振俄罗斯表现不佳的经济。克里姆林宫已经开始吸引美国企业回归并 投资俄罗斯。即便制裁解除，大多数企业仍不愿进入俄罗斯市场，因为当地法律对西方企 业极为不利，而且这些公司担心川普的继任者可能很快恢复制裁。但仍然有部分企业可能 会选择回归，而这对莫斯科来说，已经是一场小胜利。 谈判，还是不谈？ 克里姆林宫希望，普丁与川普的会谈能带来某些好处。但即便一切谈崩，俄罗斯领导层仍 相信自己处於有利地位。在川普胜选之前，莫斯科就已经准备好继续作战，而如今依然如 此。俄罗斯在兵力上对基辅拥有巨大优势，而且这个优势似乎还在扩大。由於政府提供了 极具吸引力的签约奖金，许多俄罗斯男性（认为战争即将结束）趁机入伍赚钱，导致徵兵 人数激增。此外，俄罗斯还准备进行新一轮的部分动员。在过去 12 个月里，莫斯科与主 要雇主合作，整理出具备军事经验的工人名单，以便更快地徵召他们入伍；同时，它也列 出对经济至关重要、不应被徵召的关键工人名单，以维持国内生产运作。 如果战争持续、制裁不解除，俄罗斯经济势必会面临阻力。但俄罗斯央行与财政部由技术 官僚掌管，他们有能力防止经济崩溃。2025 年前两个月，俄罗斯政府的预算支出达到创 纪录的 960 亿美元，主要用於军工生产，这有效避免了经济衰退。此外，俄央行 21% 的 高利率虽然抑制了经济增长，却也成功防止了恶性通膨。央行预测，若不额外加码投入战 争资源，俄罗斯经济将能「软着陆」——经济增长将放缓，但不会出现严重衰退，通膨也 将逐步受到控制。莫斯科有信心避免财政崩溃或重大经济动荡。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俄罗斯注定会战胜乌克兰。战争充满不确定性，而过去三年的经验表 明，乌克兰与北约国家的军事合作比任何人预期的都要强大。如果欧洲继续支持乌克兰， 而基辅能够解决其兵源短缺问题，俄罗斯的攻势可能会陷入停滞。一旦俄军面临不断上升 的伤亡、日益减少的装备库存，以及经济长期停滞，普丁或许会决定在形势逆转之前巩固 既得利益。他可能会选择同意沿当前战线达成停火，且不会限制基辅与西方的军事合作或 重新武装的能力。这样一来，乌克兰虽然无法完全收复失土，却仍能保有真正的主权与独 立地位，并具备吓阻未来侵略的能力。 然而，西方自战争爆发以来，从未遭遇过像川普这样的挑战。如果没有美国的支持，欧洲 将难以维持团结、集中精力并有纪律地持续援助基辅。战争初期，许多人认为俄罗斯最终 将遭受至少部分的战略性失败，而任何和平协议都将令莫斯科失望。但现在，情势已经改 变。对克里姆林宫而言，未来或许将迎来光明时刻——至少，他们是这麽想的。 -- Alexander Hamilton said, "A nation which can prefer disgrace to danger is prepared for a master, and deserves one." Now let's set the record straight. There's no argument over the choice between peace and war, but there's only one guaranteed way you can have peace - and you can have it in the next second - surrender. ~ Ronald Reagan, 1964/10/2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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