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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山常巴巴轶事辑述 常燕山,过去甘肃武术界的老人们都喜欢称他为「常巴巴」或「常爷」,是约当清嘉庆 、道光年间在世的一位回族武术家。清末以来,流行於西北各省的八门拳,撕、炮拳, 还有号称陇右「四大名棍」之首的天启棍等,都是由他传到甘肃,再逐渐传到西北各省 的。常燕山在近代武术史上,以其在跨区域的武术传播与交流上所做出的特殊贡献,而 占有不容忽视的地位,他是一位值得深入研究的回族武术先贤。 先父马凤图(健翊),以毕生精力从事中国古典武艺的探研与整理,明清以来枪棍技艺 的传承演变,一直是他注意的焦点问题之一。後来客居陇上,意外地发现了常燕山与天 启棍、八门拳的关系,并且陆续搜集到不少关於常燕山的口碑材料,为纪念这位品艺卓 绝的武林先贤,他曾撰写《燕山常巴巴事辑》一文,并有题咏诗五首。可惜此文连同先 父的其它一些稿子,均在史无前例的劫难中丧失了,唯题诗幸存下来。现不揣譾陋,尽 我之能将有关常燕山轶事逸闻加以搜集梳理,并略加考辩,撰成此文,算是补成先父的 未竟之愿吧!疏失恐不一而足,尚祈读者有以正我。 一 先从常燕山与天启棍的关系谈起。 天启棍是清末流传於甘肃河州(今临夏回族自治州)的一个有名的棍套,後来逐步传到 西北各地。因其声名显赫,近年来冒名假托者流已时有所见,而流传有绪的「正版」天 启棍反而不容易见到了。 当年先父得知河州有天启棍,是他於1927年5月就任临洮县长之时。临洮民间拳家王大化 ,年纪80多了,平生专擅棍法,他所传习的蒲团棍、劈柴棍,也是陇右棍套中的上品。 他同弟子边占彪(世称边教师)都曾跟先父说起,河州有魏家的天启棍,练法与劈柴棍 相似,但打法平实,兼多枪势,是当地最有名的棍子。临洮与河州只洮河一水之隔,但 天启棍只传在河西,河东未见传习。不久,先父便被调任导河县(即河州,今临夏县) 县长,时在1927年8月。 初到河州,地主尚称安定,先父曾留意地方棍法。原来,河州自古是民族错杂地区,尚 武之风很盛,而回、汉拳家无不崇尚练棍,棍的名目也很多。大致可分成两类,一类是 「条子」,即棍法中多寓枪法者,有八虎条子、水仙条子、丧门条子、陆合条子、琵琶 条子等;另一类是棍,有群羊棍、进山棍、蟠龙棍、群羊等,而最受推崇的是天启棍。 天启又有回汉两个传系,两系各有传授,各守畛域,当地有「汉不传回、回不传汉」之 说。这显然与当地自同治、光绪以来不断发生的民族冲突有关。 汉族一系的天启棍始於王大脚,名叫王富海,脚户出身,因脚大善走而得名。据说他臂 力过人,胆气充沛,为人厚重诚实,虽然是下苦人出身,但在地方上很有些威望。民国 20年《续修导河县志》卷6「人物门」为他立了传,专门讲到天启棍的来路: 「王富海,俗名王大脚。咸、同间年近古稀,精技击。幼从山东得一拳术,名曰天启棍 ,内分十二门,三十六着,习之娴熟,有滴水不得侵身之妙,故陇上武术家称大脚为宗 师。」 传文说王富海「幼从山东得一拳术,名曰天启棍」,这是一个不准确的说法。称天启棍 为拳术,是术语上的混乱,可不必深究。关键在先父当年听的最多的说法是王从一位 「山东人」那里学到了天启棍,而不是「从山东」学来的,这一字之差相去甚远。新修 《临夏回族自治州志》不取「从山东」之说。该志的《人物志》也为王富海立了传,传 称:「王富海……少年受一位山东拳师指教,得武术天启棍真传。」此说同先父听到的 说法是一致的。 王富海的主要传人是他的独生子麻狼和弟子魏廷贤。麻狼事迹不显,魏廷贤则名声很大 ,影响更在乃师以上。魏廷贤是今临夏县三角乡魏家坡根人,新修州志也为他立了传, 但传文错误甚多。据先父说,魏练功很勤,学艺亦广,又有融会变通之才,对天启棍的 传播起了很大作用。但後来魏所传习的天启棍,并不拘守王富海的传授,其中杂揉了一 些当地棍法,身法方面尤其如此,所以便有了「魏家棍」之称。魏广收门徒,子弟辈出 了不少人材,可谓後继有人。後代魏家保、魏光隆等,弟子穆惠来、冯善成,再传弟子 张子纲、王子祥、李静悟等,都是「魏家棍」的代表人物。至今魏的传派依然很盛,差 不多西北各省都有传人。 回族一系的第一位传人叫马孝个,浑名「大汉乡老」。家住河州老八坊,世代经商,家 道殷实。据马孝个的弟子马兴燕後来对先父讲,马孝个祖上是陕西人,经商到河州,见 八坊繁庶,教门醇正,便在八坊落了脚,以後遂占籍河州。马孝个的上辈因为经常经商 在外,需要强身自卫,故家族有尚武传统,常请来外地的把势教子弟和伙计们练武。一 次,马的父亲到「番子」地里跑生意,碰上一位叫胡赛尼的下边老汉,⑴此人虽衣衫褴 褛,但状貌清惧,举止沉稳,又精通武艺,看上去不是个平常人,便请到家里住下,仔 细待承。老汉在盛情之下,便给马孝个调教了举石拉弓的法度,还传授了天启棍和其它 拳械武艺。住了一段时间,老汉要走,马家婉留不住,便准备盘缠车马送老汉上路,不 想这位倔□的老人竟提前不辞而别了。以後就不清楚他的去向。过了许多年,才听说老 汉就殁在兰州了。马兴燕是马孝个的亲传弟子,也是马孝个一系天启棍的主要传人,他 所讲的,都来自马孝个本人,可信程度应该比较高。1934年先父在青海省府任职,曾创 办和主持省国术馆,经常同地方武术界人士相接触。⑵此时,马兴燕适在青海探亲,因 为在河州时就有过接触,所以他时常来看先父。这次见面,马兴燕向先父讲述了马孝个 天启棍的来路,并以谲秘而肯定的口气跟先父说:「河州回汉两家的天启棍是一个传授 ,根子上是一回事。大汉乡老的师傅就是王大脚的师傅。」当时马兴燕虽已70开外,但 依然腰腿利落,身手便捷,练起棍来,一着一势动静分明,气完力劲。先父曾多次请他 演练天启棍套子和排子,并命痴好练棍的弟子罗文源(回族,兰州人,我的舅舅)向马 兴燕学棍,特别是天启对练之法,即所谓「天启排子」。 马孝个一系传人也很盛,他的亲传弟子除马兴燕外,还有丁阿訇、魏阿訇等,再传弟子 甚多,拜正雄、苏云山、大古拜等人是其中的佼佼者。再传以下便不可胜计了。 当年先父初到河州就注意到天启棍的来路问题,但回汉练家似乎都避而不谈。不久,爆 发了马仲英事变,地方陷於兵燹,此事只能搁置一边。直到1929年初先父即将调离河州 之时,才得到一个重要的线索:王富海曾在河州何土司府里当过「鞭头」,即掌管过车 马。何土司因其勤勉忠厚,又长於拳棍,很是另眼相待,曾命家族子弟及土司衙门的差 役们跟他习武。何土司是元代蒙古後裔,明、清以来是河湟土司世系中最大的土司之一 。自明代以来,土司衙门一直拥有一支「土兵」,战斗力强劲,随时听命朝廷调遣出征 ,所以何土司家族历来崇尚武艺。王富海练的不是本地的东西,这是何土司一眼可辨的 ,但王富海一直闪烁其辞,不露实情,只说是跟一个山东人学的。後来在何土司的一再 追问之下,王才说出其中的来龙去脉。 王富海说,他的天启棍是跟一个回回老汉学的,此人姓常,山东人,约60多岁,说不上 名字,人们都叫他「常爷」。常爷自称是常遇春的後人,⑶从四川过来,专程到「西番 」地里寻找常遇春的一支後代,但没能找到,只好到兰州去再做打算,不想走到蒿子沟 时得了病,⑷只好滞留在客栈里。正在为难之时,来了一群脚户,其中便有年仅十六七 岁的王富海。王见老人孤病无助,就主动上前伺候,别的脚户都走了,王继续留下来照 看,直到老人病情转安,又执意要用骡子把老人送到兰州。小小年纪的王富海如此仁义 厚道,使老人大为感动,路上闲谈中,老人得知王也喜好练武,最喜练棍,练过一些地 方套子,只是未得名师指点。於是,当走到距兰州不远的阿干镇时,⑸二人便住下来, 老人给王传授了天启棍的套子和排子,还仔细拆讲了临敌实用的定势和变法等,然後才 依依分手。临别之时,老人给王富海讲了他曾给马孝个传棍的事,并郑重叮咛王富海, 天启棍可以传人,但不必说明来路,更不能在天启棍上与回民闹矛盾。王富海谨守老人 的告诫,从此闭口不提天启棍来路,只说是跟一个「山东人」学来的,而且也不在天启 棍上跟回民争高低。何土司说, 这就叫「回回汉人搁不咂,天启棍上没麻达。」⑹ 按王富海「咸、同间年近古稀」来推算,他见到「常爷」当在嘉庆年间。跟先父讲述这 段掌故的是末代土司何晋。向王富海询问天启棍来路的,按年辈推算,应是何晋的曾祖 父(第17代土司),时间当在道光年间。⑺何晋与先父交情很深,在河州之难中曾对先 父有过救助之义。他所讲的故事,先父认为是可信的。原因之一,王富海曾在何土司府 里执役,这一点知之者甚多,并无疑义。何土司还讲过,正是由於何府的推举,王富海 才於咸丰初年得到知州赵桂芳的赏识,自此名声雀起。赵是陕西凤翔人,进士出身,兼 资文武,惯用双槌临战。⑻原因之二,何土司家族也练天启棍。何晋说,他的祖父何其 清就练得很好,是王富海的亲传。何晋未练武,但从小耳濡目染,对天启风格一目了然 。对此,我再做一点补充。 1983年3月,甘肃省武术观摩表演大会在武山县举行,我担任大会评议长。临夏代表队 里有一位叫何凤雄的老运动员,年龄69岁,所报项目是黄龙条子、八路条子和七星拳。 ⑼我忽然想到,这位何凤雄会不会与何土司家族有关系?便约了长兄颖达一起去拜访。 不想竟被我猜对了,何凤雄正是末代土司何晋之子。这位大元吐蕃宣慰司都元帅何琐南 普的嫡派後裔,现在是和政县买家集乡两关集村的村民,但他身躯长健,谈吐风趣,颇 有些气宇不凡的味道。何凤雄对当年先父与乃父的交往很清楚,而且对王富海曾在何府 掌鞭,以及王富海的天启棍得自一个「姓常的下边回回」等情,都言之凿凿。我问他为 什麽不报天启棍?他的回答是:「现在的天启棍一人一个练法,都说是王大脚的正传, 到底是不是,谁也说不清楚了,名声越大就假的越多,真假难辩,不如不练。」他讲得 的确是实情,而且是当代武术界的普遍性问题。他还说:「我们何家的天启棍是王大脚 传给我太爷的,跟魏家的传授不太一样。不过到我手里也四五辈人了,保不住不走样子 。」这也是实情。 当年听了何晋所言,先父就想到王富海说的「常爷」就是常巴巴,但一时尚无确证。後 来在兰州听到许多关於常巴巴的传说,见到了诸如《常巴巴论》、《燕亭揣辨》等民间 抄本,在西宁又听到马兴燕的一番表述,再经过对河州天启棍技法特点及其源流的深入 考察,便终於可以确认:给河州马孝个、王富海传授天启棍和後来在兰州传授八门拳和 撕炮拳的,乃是一个人,他就是行踪神秘的常燕山巴巴。 二 关於常巴巴的种种传说,早年间在河北沧州东南乡的回民中也很流行,先父幼年间就听 到过不少。据老人们说,常巴巴是一位教门上功干很深的人,从来都孤身一个,游踪无 定,过着乞丐般的生活。但是,他精通武艺,好之如痴如迷。此人形貌清瘦而劲捷有力 ,走起路来健步如飞,一年四季奔波於各地,总是一身风尘仆仆、乐不知倦的样子。他 到过很多地方,关外和中原各省的回民聚居区都有他的足迹,也都留下关於他的传说。 沧州东南乡的回民聚居区,是北方民间武艺的荟萃之地,历来有「拳薮」之誉,他时常 来这里住些日子,跟老人们、拳家们盘桓一番,便又匆匆飘游他乡去了。 常燕山的本籍已难以确定,「燕山」似乎是他的乡贯,但整个河北省的北部都在燕山的 代称范围以内,很难确指具体地方。先父说过,沧州的老人们说他就是沧州人,沧州有 常姓回民,而且也自称是明初开平王常遇春的後代,我的曾祖母就是沧州常氏。50年代 马宏道先生对先父和我说,⑽常巴巴是通州人,通州常姓回民甚多,也流传了不少常巴 巴的传说,甚至把他说成是宗教修持很高的「上人」。这类说法都只能聊备一说。可以 肯定地是,常巴巴是河北人,而非山东人。「山东人」之说可能是常自己的托辞,更可 能是王富海等人的误传。早年,甘肃的武林人士对河北、山东分不太清,大概是受了小 说的影响,往往以为练武的都是山东人。以先父为例,他在甘肃几十年了,但很多人都 误以为他是山东人,甚至认为他是「山东沧州人」,直到最近还有人在着作和文章里这 样写着。□可见以常燕山为山东人是不奇怪的。 常燕山最後的落脚地是兰州。 先父定居兰州以後,逐步了解到风行兰州的八门拳、撕拳、炮拳等等,竟都是常燕山传 下来的。兰州的老拳家们无分回汉都称他为常巴巴和常爷,拳家们传抄着几种常巴巴有 关的文字资料,不少人能背诵如流。一些老人还能说得上他的状貌,说他是瘦高个子, 黑脸膛,声音宏亮。一年四季随身带一根油光珵亮的腊木棍子,有时用作柱杖,有时就 拎在手里。练起拳来势子很大,猛起硬落,气势雄浑,但走个小势子,身子缩成一团, 就好象人突然变得很小了,所以有的人说他会「缩骨法」。 常燕山教拳不分回汉,唯以人品与材质优劣为取舍。他给兰州回族中的萃英门外海家滩 海家、南梢门南滩街杨阿訇家都教过棍子和某些「软拳」,其中杨家後来以棍驰名,最 拿手的也是天旗(启)棍,最擅长跑棍排子。当时兰州回民喜好练拳的人比较少,所以 他的汉民弟子更多一些。有安宁堡李家、皋兰的曹家和官园背後的龙四举人等,主要教 了八门拳和撕拳、炮拳以及通背拳、单拳等,没有教过天启棍。兰州的老拳师们说,常 巴巴是个「拳篓子」,会的东西太多了,他教人,一般都一个地方教一样,不重样子。 这些反映出,常燕山传艺有因材施教的原则,但也有旧时民间拳师「教上不教下,教左 不教右」的行业特征。总之,从现在所掌握的材料看,传给河州的主要是天启棍,传给 兰州的主要是八门拳,後来出现了交叉情况,那是长期流传的必然结果。 汉民中的皋兰曹家和安宁堡李家,对保存和传播常燕山的艺业各有贡献,我主要谈谈曹 家。曹家是皋兰望族,清道、咸以来,家族中不乏以文武两科登显者。其中曹□,道光 二十九年(1849)已酉科武举出身,十分喜好拳棍武艺,曾从常燕山习枪、棍及八门拳 法,是常燕山晚年主要的追随者之一。其子曹清,字碧斋,光绪元年(1875)乙亥科武 举出身,因排行老三,武术界习称曹三。幼年即随其父习武,後来对传播常燕山所传的 八门拳、通背拳、金枪、八路条子等艺,起了一定作用。兰州武术界广为传抄的《炎亭 揣辩》、《常巴巴论》等短文,据说都出自曹氏父子之手。此人约民国初年犹在世,门 下弟子甚多,过去甘肃比较出名的几位武术前辈人物,如王福辰、裴子源、穆希文等, 都曾受教於曹氏,在兰州武术界很有影响。 曹碧斋晚年的弟子裴子源(1891-1964),河州宁定县(今临夏回族自治州州广河县) 人。1995年出版的新修《广河县志》第38章有他的传,说他「早年从兰州名拳师曹碧斋 习武,好学勤思,刻苦求艺,历时十载,学有所成。」「为人谦和虚心,待人慈恕,在 甘肃武术界颇有佳誉。」先父与裴先生定交甚早,裴知道不少常燕山晚年的情况,都来 自曹碧斋口传,大致可信无误。据裴先生讲,晚年的常燕山就住在兰州南山山麓白土台 的一座窑洞里,这里是兰州贫苦人和乞讨者的栖身之地。他过着非常素净清贫的生活, 很少进城,只在每个主麻日到南梢门清真寺参加聚礼,其他时间或在窑内诵经礼拜,或 傍晚在窑洞後面一块空地上教人练习拳棍。有时也会出远门,一走就是十天半月,甚至 更长些,回来後闭口不谈他去过哪里,弟子们也不深问。後来才慢慢知道,兰州周围几 个县他都去过,也都传过拳。他的生活主要靠兰州各坊回民的舍散和武术弟子们的供养 ,曹家就曾多次给南梢门清真寺送去粮食和煤块,拜托本寺乡老代为关照。後来常燕山 病故,後事就是由南梢门者麻提料理的。殁时,约当道光年间,享年70多岁,也有人说 实际不止70岁。 根据裴子源先生提供的线索,又有几位回民老人的热心帮助,先父於1933年秋找到了常 燕山的墓。这位苦心孤诣、高蹈不凡的武术先贤,埋骨於兰州南山脚下叫「行宫」的山 坡上。传说这里曾建过隋、唐间割据金城的薛举、薛仁杲父子的行宫,解放前是一片狐 兔出没的荒坡。墓很仄陋,土丘坍塌,荒草凄迷,有人在坟前放了一块黑色的大石头作 标记。有的回族老人知道这是常巴巴的坟,上坟时也点了香,做个「都哇」,年轻人知 道常爷的越来越少了,自然很少有人上坟。兰州汉民练八门拳的很多,老一辈的知道常 巴巴是回回,一般都遵守回民的习惯,不去坟上祭奠,只在私下搞点活动。後辈的年轻 人并不清楚常是回民,便按照汉民习俗点香烧纸,倒是香烟不断。先父曾亲自带人将坟 地整修了一番,并镌立了石碑,碑题「燕山常巴巴之墓」,末署「沧州马健翊敬泐」。 自此以後,给常巴巴上坟的人就多起来了。直到50年代初,为了营建一家汽车修配厂, 行宫一带的回汉坟墓均要迁动。当时迁坟数量大,仓促之间常坟没有迁走,以後竟不知 其下落了。最近读到郝心莲同志的《八门拳术》(以下简称「郝书」)一书,其中第一 节之末有云:「燕山公已逝世一百多年了,每逢清明节都有不少的武术前辈和後起之秀 ,到他的墓前祭扫,以示悼念之情。」据此,则常的坟墓似乎还在,而且至今还有纪念 活动,这是我所不知道的。但郝书并未说明坟墓的具体地址,「後起之秀」们的「祭扫 」活动,也是久在陇上的我闻所未闻的。 前文提到,先父曾撰《燕山常巴巴事辑》七绝五首,幸被保存下来。先父不以吟哦为长 ,从来很少动笔,偶有所作也不轻易示人。这五首小诗是纪实之作,蕴含着先父对常巴 巴的敬仰纪念之情: 题《燕山常巴巴事辑》 一:大夏水畔暂流连,漫将金针度少年。把握方寸根本地,恁他五尺变百千。 二:关河迢遥走阿干,指点剑经了尘缘。殷勤脚夫好男儿,不向凡俗吐真言。 三:百年人物夸皋兰,曹门三代非等闲。炎亭精蕴谁揣辩,薪火借重裴子源。 四:天下武艺似云烟,半依僧道弄虚玄。陇上拳家存古意,犹自高谈常燕山。 五:杳冥无踪天启棍,纷纭多歧八门拳。萍踪万里燕山客,黄土碧草自长眠。 三 前面已经谈到,常燕山传留甘肃的武术,主要是两大宗,一是传给河州的天启棍,二是 传给兰州的八门拳和撕、炮拳。民间传抄资料中反映出,拳术方面还有通背拳,器械方 面似乎还有诸如枪、刀、鞭、铜之类,但上述两宗东西最重要。这一棍一拳不但流传广 ,影响大,而且也都是渊源有自的古典武艺遗存,品位比之当代那些托名高古而实际出 自浅人编缀的拳械套子来,自然要高出许多。 吾友方汝楫,是一位有影响的天启棍家,多年来做了不少天启棍的整理研究工作,1993 年同甘肃候尚达合作出版了《天启棍研究》一书。其父方学义(1903—1984)是魏廷贤 的再传弟子,属王富海一系天启棍的第四代传人,所以方汝楫在天启棍上可称门里出身 。汝楫的论着(以下简称「方文」),主要祖述了天启棍王富海、魏廷贤一系的传承, 并未涉及马孝个一系,在我看来,这不能不是一个缺憾。完整的河州天启棍体系是由马 、王以来回、汉两个传系构成的,至今为止,这两个传系依然各有承袭,并且还在继续 发展着,因为缺了其中任何一个部分都是不完整的。 先父门下有两位专擅棍法并且都有「棍王」之誉的高足,一是王天鹏,二是前已提及的 罗文源,这两位弟子是先父当年搜集和研究陇右棍法的主要助手。王天鹏练过得自於山 西的「天旗棍」和魏家的天启棍,罗广源幼年即从兰州南滩街杨阿訇家学过天旗(启) 棍,後又从王天鹏学过天旗棍与魏家天启棍,又从马兴燕学了马孝个一系的天启棍。以 他二人的阅历功力,的确具备了对各系天启棍进行综合比较的条件,故先父曾将这项工 作郑重嘱托二人。据罗文源生前对我说,他和天鹏反复比较的结果,认为河州马、魏两 系的天启棍并无太多差别,基本上是「大同小异」。所谓「异」,主要表现为演练风格 上的不同,马系立势沉稳,稳扎稳打,动作起伏伸缩的幅度也比较大些;魏系立势活便 ,身法、打法变化都比较快,比较灵活,外场上显得比马系潇洒。套子内容确实没有大 的差别,只有排子的练法略有不同,这不能排除辗转传习中的变异因素。总之,从技术 上看,两系同源是没有问题的。这两位「棍科」专家的结论,对我们有启发,因此,我 们不能不在两棍同源的源头问题上进行追索。 方文在追寻王富海的师源问题上所做的工作是富有意义的,我们不妨沿着方文的线索展 开讨论。 首先,方文提出「天启棍究竟是土生土长於临夏,不是由外地传入」的问题,并罗列了 关於这个问题的三种流行说法。其一,《续修地河县志》说,即王富海从山东学来的。 其二,王喇嘛传棍说。其三,少林寺至善禅师传棍说。方文对三说进行了辩析,否定了 荒诞不经的至善禅师说,对另外两说加以折衷,得出了结论:「天启棍是外地传入,王 富海是首传人是可信的。」其次,方文通过古今名势比对,论证了河州天启棍与明代俞 大猷《剑经》、程宗猷《少林棍法阐宗》之间的源渊关系,他认为:「天启棍极有可能 就是俞氏棍法的後裔,而它与程氏棍法的血缘关系更近。」 《续修导河县志》之说,显然是志书对民间「从一山东人学来」之说的误载,前已揭出 ,兹不复述。少林至善禅师传棍说,流布甚广,耳食者往往信以为真,实际是委巷无稽 之谈。□民间武术界依托少林以故弄玄虚的说法比比皆是,大抵都当作如是观。我以为 值得注意的倒是三说之一的「王喇嘛传棍」说,方文引此说云: 「清季,外地人王喇嘛流落临夏,以教拳为生,为报卧病时王富海照顾之恩,授棍法於 王富海。」□ 此说与常燕山传棍於王富海的经过多有相似之处。以回回为喇嘛,以常为王,很像是在 有意指东道西,隐去真相,这是否出自王富海本人,不得而知。此说亦颇有流传。1978 年9月间,我曾向河州天启棍家李静悟先生(即「童子李道」)问及天启棍的来路,李 便以此说相告,而且他说这是魏家的口传,由魏廷贤、魏光隆传到他。□我以为三说中 以此说最贴近真实,可视为常燕山传棍的一个佐证。 至於说到天启棍与明代俞、程两家棍法的渊源关系,方文的比较分析虽有一定见地,但 明显存在不足和不确的地方。这是一个需要专题讨论的问题,本文只能简单扯几句。 明代棍法传派甚多,迄今还难以理出头绪来,如果从总体上区分其类别,我以为大致上 可分成死把、活把两大类。死把亦称硬把,主要流行於浙、闽、粤等沿海地区,活把则 主要流行在北方。当然也有交叉流行的情况。死把棍与活把棍差别很大,棍的形制不同 ,把位与立势不同,用法更不同。俞大猷《剑经》所载棍法(含钯法等)主要是死把棍 法,而程宗猷所传「少林棍法」则是典型的活把棍,二者各成体系,大不相同。俞大猷 曾亲自给徒有其名并无其实的少林僧人传授过棍法,□但是否被寺僧传存下来,并影响 到嘉靖以後的少林棍法,这一点,目前尚无从考知。仅凭有限的几个名称术语的相同, 不足以说明二氏棍法有传承上的渊源关系。所以,方文关於程氏棍法「承袭俞氏棍法是 确然可信的」这一结论实难成立。天启棍是活把棍,与俞大猷死把棍法可谓南辕北辙, 方文关於「天启棍极有可能是俞氏棍法的後裔」的推论自然也难以成立。但天启棍与同 为活把棍的程宗猷少林棍法有一定的渊源关系,这点,方文就看得比较准,惜乎未能就 此进行更深入的探究。 实际上,天启棍与早年河北省盐山县黄林彪先生传习的五十五图棍有许多相似之处,表 露出它与五十五图棍有一定亲缘关系。对此,先父当年在河州时就觉察到了,这也正是 先父在名目繁多的陇右棍套中对天启棍格外注意的原因。後来他反复观看马兴燕、魏光 隆、张子纲等河州天启棍家的演练,又命弟子王、罗辈深入探研,先父的这一认识进一 步明确了。 所谓五十五图棍,即明季程宗猷《少林棍法阐宗》中卷「棍势五十五图」的传世演练套 数,整个套子虚实兼计,凡八十八个动作,故又名八十八棍。此棍是先父的业师黄林彪 (伟村)先生所传,自来是通备武艺体系的内场珍秘。後来先父因其传衍已久,不免结 构冗繁而多失古意,乃与先二叔父马英图一起,经过精心研究,对整个套子做了删繁就 简、提玄钩要的大幅度修改,将许多重要的枪点纳入其中,并以古典武术文献为依据, 郑重定名为「风磨棍」。从而使这个渊源有自、流传有绪的古典名棍得以再生。而河州 天启棍,乃是程氏棍法不断传衍中的一个支系,或者说是一种版本。它有五十五图棍的 内容,正如方文所举述的,有若干名称术语也完全相同,但又与沧州旧传五十五图棍明 显不同——套子结构不同,劲力特点和演练风格尤不同。说明二者同源而异流。但有一 点很重要,它仍保持着套子与排子并传的方式,它所保存下的天启排子是盐山旧传五十 五图棍所没有的。当然,它也存在显而易见的失真问题,这不奇怪,对主要靠身教言传 以代代传习的武术来说,这是个普遍存在的问题。重要的是它毕竟是渊源有自的古典武 艺遗绪,对我们研究古代棍法体系的形成与流变,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 天启棍为什麽以「天启」为名?这是另一个需要解答的问题。 方文认为,在「天齐」、「天启」两种名称中,「天启」是地方文献确然有载的正名, 而「天齐」托之於子虚乌有的少林寺僧至善,当然不可据信。方文的结论无疑是正确的 ,但方文并没有涉及「天启」二字的出处问题。 世传的棍套有好几个同音异字的「天启棍」,天启以外,还有「天齐」、「天旗」、 「天奇」等。其中影响较大的是「天旗」,前面提到过,王天鹏所练的就是天旗棍。另 外兰州南滩街杨阿訇的棍,也是得之於常燕山的天启棍,但杨氏称之为天旗棍。这可能 是杨氏後代的口传之误,也可能是有意改动。杨氏三代以棍法享名兰州,可惜後继乏人 ,竟慢慢泯没无闻了。 王天鹏的天旗棍得自有「神棍」之号的山西人杨秉文。此棍以「天旗」名者,是因为棍 势多与「旗」字有关,如迎风展旗、秦王磨旗之类,特别是其中有多个与「天旗」有关 的势子,如怀抱天旗、斜插天旗、倒挂天旗、天王举旗等。这个套子虽然与沧州旧传五 十五图棍不同,与河州天启棍亦不同,但经过仔细比对,发现它的基本棍势多与五十五 图棍、河州天启棍相同或相近,只是名称差别较大。另外,天旗棍也在棍法十趟之外, 还有十二趟排子,而排子的单练法和对演之法,与天启排子亦无太大差别,只是劲道上 稍显遒猛而已。根据这些比对分析,先父认为,三棍仍属同源异流,都是程宗猷棍法的 不同流别。名称上,「天旗」是天启的讹变,棍势中「旗」或是「天旗」一类命名,是 出於刻意附会。至於其他「天齐」、「天奇」之类,大抵都出自假托依附之作,这种情 况在武术界,特别是当代武术界司空见惯,不足为怪。 先父认为,正如戚继光曾经以「辛酉」(嘉靖四十年,1561)纪年为刀法命名一样,因 为程宗猷的《耕余剩技》刊行於明熹宗天启元年(1621),故後世拳家便以天启年号为 棍名。这显然包含着对程氏棍法的宗奉之义,也与程氏书长时期主要以天启刊本和抄本 流传於世有关系。程宗猷的《少林棍法》三卷,初刊於万历末年,但这个刊本传布不广 ,明清以来年公私藏书目录书中,唯钱曾《读书敏求记》有着录,而钱氏收藏的也只是 一个抄本,并非万历原刻。传存後世者,目前所知海内外仅北图善本部一部,见王重民 先生《中国善本书提要》子部艺术类。另外明末茅元仪收入《武备志》的《少林棍法阐 宗》,也是万历刊本。然而《武备志》在清代是禁书,民间不得翻刻,加上卷帙浩繁, 自来不易获见。天启元年,程宗猷又撰成《蹶张心法》、《长枪法选》、《单刀法选》 3书,乃与《少林棍法阐宗》合刊,定名为《耕余剩技》,卷首有程的自序,末署 「天 启元年春日新安海阳程宗猷识」。相比於万历刊本,这个本子的流行面要大得多,迄今 在国内外各大图书馆多有收藏,晚近的影印本和翻刻本也多以此本为底本。 然而总的来说,《耕余剩技》始终都不是一部大流量的书,清道光年间始有仪徵阮亨作 序的聚文堂复刻本出现,但已经缺了《少林棍法阐宗》、《蹶张心法》及宗猷侄程子颐 的序,及见血封喉晒药方等。一直到民国年间的武术热中,才有多种影印本和排印本行 世,算是比较容易见到了,但也远非随处可见。在此之前,民间拳家世守程氏棍法者, 不能不主要依靠抄本辗转传习。过去这种抄本时有所见。先父曾藏有《少林棍法阐宗》 与《单刀法选》的合抄本,前面有程宗猷天启元年的序,原藏甘肃泾川县的通备山庄, 後竟佚失。我在已故太极拳家徐震(哲东)先生处,见到过他收藏的《耕余剩技》抄本 ,是否全帙已记不清了,但我清楚记得其中有棍法内容。我还见过西安体院杨宝生同志 藏的《少林棍法阐宗》抄本,此本在五十五图以外,多出「梅花落地」一图,正是唐豪 先生所说的那种妄加添增後「自诩为佳本」者。□总之,自两汉以降,在我国浩如瀚海 的历代古籍中,武艺图籍是最受冷遇也最为寥落的一个类别,武人不文,文人又不能或 不屑於此,刊本无多,口传心授之外,手抄本便成了重要的传播方式。这种情况一直延 续到近代以来。程氏棍法图谱恐怕也主要是以抄本形式流传,後来以「天启」为名,应 该与这类抄本多出自天启元年刊本有关。 四 河州天启棍传之於常燕山,尽管是我们深信不疑的,但仍感缺乏坚实有力的直接证据, 因此今後还需要继续进行研究。至於八门拳传於常燕山,则是无庸置疑的事情。对此, 不但西北各省区的八门拳爱好者都言之凿凿,而且还有许多民间抄本可资参证。 近年,甘肃体委的郝心莲同志出版了《八门拳术》一书,该书第一节《八门拳术之源流 考》中有云: 「常燕山到底何许人也,谱中未作详细介绍,仅从八门拳谱记载可知不是兰州人。据民 间传说常燕山系河北燕山人,说明燕山并非其名,而是其籍贯,故又多称其为燕山常爷 或常爸爸。也有传闻常燕山为山东人。到底是河北还是山东,尚无定论。」 郝书没有提到常燕山的族属,既不说常是回族,也不说是汉族,径改「常巴巴」为「常 爸爸」。现在存世的《八门拳谱》一般都写作「常巴巴」,郝书引《八门拳谱》原文也 说「人多呼常巴巴……」,说明拳谱的作者和传抄者们,对常的民族是十分明确的。 「巴巴」是穆斯林特有的敬称,是阿剌伯语的译音。巴巴并不等於「爸爸」,这是一个 常识,郝久在陇上,不可能连这样一个极普通的常识都不知道,他的改动和避而不谈常 的民族,不能不是一个令人费解的现象。至於常燕山的籍贯,郝书先有「说明燕山并非 其名,而是其籍贯」之论,接着又说:「到底是河北还是山东,尚无定论。」这是一个 前後抵牾、不知所云说法。 紧接着上引一节文字,郝书又写道: 「但是,从目前所掌握的十数部清末民初的八门拳资料分析发现,其中记载的拳术理论 、拳术、器械套路内容,有繁有简,不尽一致,唯独记载常燕山传八门拳术的说法则完 全一样。由此可见,常燕山是八门拳术的首传之人。」 郝「所掌握的十数部清末民初的八门拳资料」,应该是指80年代全国武术「挖整」活动 中,甘肃省体委以巨资从民间拳师手中所征集来的大宗拳谱的一部分。这批「挖整」成 果,一直是西北武术界所关切的,因为它确实具有较高的研究价值,对我们研究常巴巴 尤为重要。然则至今十多年过去了,这批资料除《中国武术拳械录﹒八门拳》稍有披露 外,并未公诸於世,其底蕴竟成了一个谜。如果《中国武术拳械录﹒八门拳》的内容就 反映了这批资料的内容,也是让人无法理解的。因为《拳械录》竟将许多本不属於八门 拳系统的拳械内容,如高家枪、琵琶条子、黄龙条子、登州捶等等,都归到了八门拳的 名下,使「八门拳」成了一个宽泛无比而近於包揽一切陇上传统武术的门派。八门拳果 真如此吗?天底下有这样的门派吗?我想稍有武术常识的人都不会表示同意。《拳械录 ﹒八门拳》不知出自何人之手,据《拳械录﹒前言》说:「此书的编纂工作是在各地上 报材料的基础上进行的」,显然,八门拳「上报材料」的提供者,必是一位对八门拳所 知甚浅的人,或者是根本就不大懂得武术的外行。《拳械录》的编辑们不免有失察之责 。 据我的寡陋之见,清末民初以来,兰州武术界广为传抄的《八门拳谱》和其它名目的拳 谱中有两篇与常燕山有关的短文,其一为《常巴巴论》,或名《常燕山原语》;其二为 《炎亭揣辨》。据说还有一篇叫《常巴巴传》的,我未见之,不敢妄论有无。两文均没 有作者署名,从语气看,当出自常燕山身後的某一位弟子或再传弟子之手,此人或即 「炎亭」。 两文以传抄形式存世,不免多有鲁鱼豕亥之误,而且内容也大有异同。过去先父曾整理 出一个清校本,收在《燕山常巴巴事辑》一稿中,今已不存。我自己原有一个抄本,录 自一位姓钟的老同学;还有另一本子,是现任甘肃武协秘书长王德功同志抄赠的。所幸 者,1988年应中国武术研究院之邀,我曾通览了全国武术挖整工作中各省捐献的古今武 术图籍和抄本,从中看到甘肃挖整办上报的两个本子,其一,是我所熟识的兰州安宁区 农民拳师刘棣捐献的拳谱,谱名《国术论说》,其中有《论》与《揣辨》两文。其二是 兰州钟家河拳师许昌宗捐献的民国抄本《八门拳谱图》。现以手头拥有的这些本子为依 据,对两文进行一番清理,谨提供给研究者聊备参考。 一、常巴巴论 常巴巴曰:拳者,防身之术,闯祸之技也。予遍历四海,见有出类超群之才,尽乃孺子 书生耳。予视人之狂劣,则不传予之艺;人之善良,尽所学而授之。盖性狂之人,不通 艺就能惹祸亡身,若授之技艺,则足招灭门之祸矣。授之良善,非但保命延年,亦能名 登紫府,荣显父母,光耀妻子。愿後之传者,必择其善者而授之,不可忽略传也。 二、炎亭揣辨 炎亭曰:拳者手也,攥手为捶,伸手为拳。徒手者,八门拳而撕、炮、捶;执器者,鞭 、镧、枪而斧、刀。自常燕山来兰,曾遍传八门实手,以至於今,其派不一。或有人於 八门中发出顶手捶者,此之谓如画蛇添足,空起楼阁,将八门实手尽成谬艺,可不惜哉 !或曰:八门中有手足肘膝之说,有之乎,无之也?余曰:八门中发腿,有「靠山起室 」之法,何也?交敌之际,步必近其身,手必掀其衣,伏腿暗发,势若闪电,此即谓靠 山起室之法也。 昔人之说武艺可宝,闲而习之,延年益寿;习而熟之,亦能名登紫府。岂唯仕宦子弟可 以习之,而商贾之人亦不可不习耳。且商贾之人,倍而珍之,大有益於身,以至经营乡 路僻野,遇有强人劫夺财物,而能束手凭其夺之?财命相连,势必舍命夺争,则懦弱不 能敌。若习之武艺者,何患其难敌也。财命俱保,益莫大焉。夜宿旅店,忽造不测,赤 手空拳,岂不敌也。宜不测之时,方用八门徒手之艺——粘、连、擒、捆、破、缠、滚 、脱、绊、跌。按地势之宽窄,则使纵奔跳跃,乘间而御,万无一失。且精习深求,则 鞭、镧、刀、枪、矛、戈、干、戟诸器,实不出乎八门拳之步势,虽有善者,亦不外予 之揣辨也。非玩耍之小技,勿忽略而视之,切记鄙言,明者察之。 两文都浅近易解,正是民间拳谱的文字风格,似不必在文字上做什麽诠释了。下面仅就 几个问题略陈陋见。 第一,《论》显然是一篇「诫弟子文」性质的东西,在旧时代的武术界十分常见,并非 什麽高深之论。相信这段话的确出自常巴巴之口,门弟子做了笔录,以求与八门拳并传 久远。文中常自言「予遍历四海」,足见他掌握那麽丰富的武术技艺,显然同他「遍游 四海」的经历分不开。过去传说,常的足迹甚至到过青藏,曾给藏民传了马上梭标之法 ,这当然已无从考实,但恐怕也不是向壁凿空之谈。出於宗教民族的原因,常巴巴的游 屐多在穆斯林聚居地区,而且过着类似於修行者的枯守穷庐的清贫生活。但我相信他并 不是职业宗教家,他的行止和言论——假如「名登紫府」之类确实出自其口,实与宗教 家相去甚远。 第二,「炎亭」是何许人,至今已无人能确指。从文字推测,此人应是常的弟子或再传 弟子,是一位在常过世以後犹严守常燕山八门拳传授,并对八门拳从理论到技术体系都 有过整理传播之功的人。前曾提到,裴子源先生说过,世传的《八门拳谱》出自曹□、 曹清父子之手。裴先生是一位谦谨敦厚的长者,又曾学艺於曹清,此说当有一定根据。 但我们至今未能找到其他佐证,故不敢遽断。若以年辈推算,曹□是道光二十九年 (1849)的武举人,他能赶得上常巴巴在世,应是常的亲传弟子。曹清是光绪元年 (1875)的武举人,上距曹□中举二十多年,似乎不能亲炙常巴巴之教。曹□的字号地 方文献无徵,据其名推测,□字从「火」,本义是:「坚刃也,凡兵器经烧则坚,…… 铁工烧刃曰□。」□则表字「炎亭」正与古人名字互应之义相合,如此,两文极有可能 出自曹□之手,而文字的浅近程度也很像是武人手笔。这也只是我的「揣辨」而已,还 有待於进一步考实。 第三,《揣辨》记常氏八门拳法要点,其中「靠山起室」之法当即拳家常说的「靠身起 势」之法。两说音近字异,其实一也。按,「靠」是古典拳法中重要的技术内容,戚继 光《拳经》三十二势中「靠」凡五见,有「穿心肘靠」、「靠身搬打」、「绞靠跌」等 名目,今传八极拳、太极拳等均有「靠」法。与各家「靠」法有所不同,一般所谓「靠 」应归之於「跌」法,而常巴巴的「靠」似可归之腿法,是贴近对家後在隐蔽状态下陡 然发腿制敌之法。这里有一个非常有趣的细节。古人衣襟甚长,拳家设计着势时便不能 不考虑到这一点。戚继光《拳经》第一势是「懒扎衣」,谱云:「懒扎衣出门架子,变 下势霎步单鞭;对敌若无胆向前,空自眼明手便!」这是借撩起前襟扎在腰间的虚拟势 子,强调拳家对敌必须胆气充盈而从容不迫,不然「眼明手便」也是枉然。《揣辨》讲 的与此有所不同。「手必掀其衣」一句,是说贴近对家後,迅速撩起衣襟,发腿攻敌。 「伏腿暗发,势若闪电」八个字,很传神地描写出利用衣襟掩饰突然发腿的技巧。这些 地方最具古典武艺风貌,说明常氏八门拳渊源有自,多存古意。而这些地方也正是当代 「长拳」创编家们无从梦见的。 第四,《揣辨》中下面一段文字是其要点所在,值得细细玩味:「宜不测之时,方用八 门徒手之艺——粘、连、擒、捆、破、缠、滚、胶、绊、跌。按地势之宽窄,则使纵奔 踊跃,乘间而万无一失。」所谓「不测之时」,即指「夜宿旅店,忽造不测,赤手空拳 」之时。《揣辨》强调,这种情势之下,正是「八门徒手之艺」最佳用武之地。粘、连 、擒、捆等10个字,大抵都是贴身近战克敌制胜之法,在古典拳法技术体系中,属於拿 法与跌法二类。由此可以断言,常巴巴所传八门拳法,虽然也含有一定的打法和腿法, 但从总体上说,它是一种以跌、拿二法为骨干的拳法,正是这一点,才使我们在不胜繁 芜的民间拳派中,对八门拳另眼相觑,珍重评价。记得旧时的八门拳家,脚下有「跤绊 」、「撒脚」、「撒跤」;手上有「扣子」、「捆法」、「推法」等;身上有肩、背多 种「靠法」。还有一系列肘膝兼施、手脚相应的「跤绊」。总之,其核心技术在致敌於 茫然倒地,而不是拳打脚踢而已。因此,相对於贴身跌、拿之法而言,它的打法主要用 「榐」;腿法低者用「奔(蹦)」,如「尕奔腿」之类,高者用「踩庄」、「跺子」之 类,就显得分量不足。正是它这一结构特点代表了它固有的技术渊源,显示出它朴实无 华的古典武艺特徵。 第五,有人对八门拳有所增益,炎亭对之极表鄙夷忧虑之情,显然他希望能长远保存八 门实手固有的形式与精神。《揣辨》有云:「或有人於八门中发出顶捶者,此之谓如画 蛇添足,空起楼阁,将八门实手尽成谬艺,可不惜哉!」。「顶捶」是今传八门拳中常 见的拳法,亦名「中心捶」。前已论及,八门拳以跌、拿二法为骨干拳法显得不足,可 能因为这个原因,好事者增加了顶捶。此事当发生在常燕山身後不久。 主要以套路演练形式流传於民间的武术,在长时间的传习中,必定会发生不同程度的变 化滋衍,这势所难免,似不必漫加訾议。也正因为有这种不断流变失真的问题存在,才 显出杰出的武术家的历史作用和价值。当然,我所说的「武术家」有其特定的内涵,有 其历史形成的概念界定,其中并不包括那些徒有其名的花派「武(舞)术家」们。总之 ,武术自身顺应世移时易的变化,同当代由於误导和各色人物推助煽惑而造成的总体错 位与质的衰变,绝然是两回事,不可以同日而语。炎亭的责难当然属於前一种情况。晚 近以来,在武术总体上由刻意追求虚花以至向非武术化趋进的形势之下,许多传统拳械 技术都发生了深度变异,有的已到了面目全非的程度。大势之下,一些热衷於追逐时效 的地方演练家,对八门拳也大动刀斧,改头换面,删改了许多他们认为不合时潮(或叫 「国家规定」)的劲道与动作,添加了许多徒具「饰观」效应的非八门实手的内容,使 得曾经在河陇大地随处可见的八门拳,竟变得不伦不类,似是而非,非复沈园旧观!对 百年後八门拳的如此情景,设若炎亭有知,不知又当作何评说。 第六,世传《八门拳谱》中还有「八门步势图」和「八门步势歌」等内容,郝书所引 《炎亭揣辨》也有与「八门步势图」相应的文字,这是我的抄本和武术院所藏的两个抄 本都没有的。限於篇幅,与之有关问题只能先摆下来,留待以後再做讨论。 五 最後,谈谈我对八门拳来源一得之见,也谈谈关於如何评价常燕山的问题。 甘肃八门拳可追溯到常燕山,而常燕山的八门拳又来自何方?对此,陇上的拳家并未提 供任何线索。我以为,八门拳同流行於河北省的「岳氏散手」有亲缘关系,很象是同一 个源头的不同流派。 岳氏散手,亦名岳氏连拳,以假托岳飞创编而得名。这个拳种分布面极广,几乎南北各 地都有,但内容和练法多有不同。其肇始也不大清楚,目前所知者,约当清末咸、同年 间,河北人刘仕俊曾以此拳在北京设场授徒,得其传者有後来以大枪闻名的沦州人刘德 宽(敬远)。□刘德宽属於艺综多门面力求融会贯通的改革派武术家,清末民初住在北 京德胜门附近,与当时活跃在京城武坛的武术名家多有交往。曾与八卦拳家程廷华、形 意拳家李存义等结盟,相约破除门派壁垒,大家每周聚一次,交流技艺,互教弟子,力 图融八卦、形意、太极为一体。他最大的成就是纳诸家枪、戟法於陆合大枪体系之中, 删繁就简,去芜存精,以求返归杨氏陆合之本位,可惜未能留下文字着作,一生艺业, 渐至泯没。刘德宽是先父最为推敬的武术前辈之一,约宣统元年(1909)先父曾拜访过 这位名声赫然的前辈,在枪法上得到过他的教益。□ 刘仕俊所传的拳本名叫「八番手」或「子母拳」,其精要者仅八势,称「八母拳」。技 击诀要是八个字,即:「捆、拿、锁、靠、推、打、掷、跌。」刘仕俊擅长擒拿摔跤, 刘德宽从其习岳氏散及拿跌等法,後来在北京以传习武术为生。为教学需要,将原来结 构简朴的「八母」串编成了套路,并逐步敷衍成二十四个小套子,正式改称为「岳氏连 拳」,亦称「岳氏连手」或「岳氏散手」。现在北京和河北省其它地方还有练这种拳的 。 八门拳与岳氏连拳在名称术语及技术特点方面的相同点是显而易见的。 首先,八门拳异名甚多,常见者有「榐母子」、「八门榐」、「封手母子」、「封手」 、「封手八快」、「母子拳」、「八门蕊子」、「八门子母连拳」等等。其中「封手」 或作「分手」,「八快」或作「八块」,练家各行其是,并无争执。这些名称同岳氏连 拳的本名「八母拳」、「八番手」、「子母拳」等都十分相近。我以为所有这些名称都 由「八母」一词衍绎出来,有的是在长期口传中发生了讹变,有些可能是有心人避俗就 雅,有意识做了变更。明代陆合枪法中多用「八母」这个词,戚继光所传杨氏陆合枪中 的「八母枪」,是大枪对扎训练中一段最基本的程式。□程宗猷的陆合枪中称「八枪母 」;(21)明末少林僧洪转所传「枪法八母」则是八个最重要的字诀。(22)此外,明 代武术术语中经常使用「母」或「母子」这个词,如戚继光陆合枪第一合的第一句就是 「先有圈枪为母」,等等。所谓八母拳显然是从这个枪法术语中引伸出来的。有陆合枪 便有了陆合拳,有八母枪便有了八母拳,这种由器械向拳术的延伸,正反映出中国古典 武术末期一个重要的变化特点。我怀疑「八门」实际上就是「八母」一音之转,但这是 有意识的变换,并非口耳相传造成的音讹。这关键的一字之改,实际上等於八母拳完成 了自身由俗到雅,由实证到意念,由经验到理论的升华。然而,与大部分拳派一样,八 母拳在构建自己的理论体系时,也走上依傍神秘主义以自炫高古的路子,将八门拳挂到 诸葛亮、刘伯温名下,以扑朔迷离的八阵图及八卦、八门之说为根据,扑风捉影,故弄 玄虚,是文化层位日益低下的民间武术家们所能选择的最好的理念归宿。 其次,前已论及,八门拳在技术上以拿、跌二法居多,《炎亭揣辨》中的十个字就很能 反映这一技术特点。而岳氏连拳的八个字与八门拳的十个字在精神实质上十分相近。岳 氏连拳也以擒拿摔跌见长,刘仕俊其人曾以擒拿立名京城,刘德宽也有这方面的专长。 今传岳氏连拳的「八母势」的势名为:挣捶势、进退连环势、回身靠挤势、拦腰捶势、 双推手势、捆锁靠挤势、琵琶势、研肘架打。看了这些名称,就不难感觉其浓郁的拿、 跌特色,也可以看出与八门拳的相近之处。 再次,如同今传八门拳已非往昔之面貌一样,今传岳氏连拳也不可能是刘仕俊、刘德宽 时代的老样了,至少我在某些观摩表演的场合所见到的岳氏连拳,在受解放後新编花派 长拳影响的程度上,似乎比西北的八门拳更加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显然与二者传播的区 域不同有关系。尽管如此,二者在外场演练风格上仍有相当明显的相似之处。 假如我关於八门拳与岳氏连拳有近亲关系的判断不谬,常燕山的八门拳与刘仕俊所传八 母关的确出於一源,则常将它传到西北,变成一个相当庞大的八门拳体系,归到诸葛亮 、刘伯温的名下;刘传至北京,变成了岳氏连手,归之於岳飞名下,二者同源异流,各 奔东西,各有宗奉,但在依附於神秘主义这一点上却又殊途同归。常、刘都是河北人, 时间上大略相近,不能排除二人有某种联系的可能性。再有,刘是雄县人,如八母拳源 於雄县,则常燕山很有可能也是雄县人。当然,这只是一个推测而已,如果有人对此感 兴趣,不妨沿着这个思路探索下去,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再谈谈对常燕山的评价问题。 常燕山的身份历来有很多说法,但我以为他就是一个民间职业武术家,是一位靠武艺技 能为生计的职业拳师。这种职业者由来久矣,唐、宋以来大致分为两大类,一类为官家 服务,如宋代的教头,元代的武师,明、清的教师和教习之类。他们是军中品阶鄙微的 技术人员,远不象古典小说中描写的那样体面。另一类则寄身於民间。後一类中的绝大 多数以在本地设场授徒为职业方式,其中只有极少数人采取游踪无定、四海为家的方式 。显然,常燕山属於民间职业武术家中「遍历四海」的一类。尽管常燕山其人其事犹有 许多晦蒙不明的地方,但他的武术业绩彰明昭着,他的武术成就很具体,不需要任何虚 饰和渲染。简言之,主要在两个方面,其一是通过他自己长时期的探研整理,形成以天 启棍和八门拳为骨干内容的一套武术体系;其二,经过他本人精心传授,使这套武术体 系终於根植於河陇大地,又经过百年间的发展演变并不断向西北各省辐射,终於成为当 代西北传统武术的主体内容,成为一种独特的技术体系和演练风格。可以说,如果没有 常燕山所传天启棍和八门拳体系,今天西北的传统武术便黯然失色了。 近百年来,回族武术家名人辈出,所在多有,在近代武术史上占有十分显着的位置。但 综览比较後,不能不认为常燕山是其中成就最突出的人物之一,特别在所传技艺之正, 传播面积之广,影响之久远等方面,几乎很少有人能够与之相提并论。作为一个少数民 族武术家,他晚年的武术活动发生在一个特殊的历史背景和地缘条件下,更具有深刻的 民族文化交流与融合的意义。我们注意到,他在传授武术时,打破民族壁垒,一开始就 注意协调好不同民族拳家之间的关系,从而为以後的和睦相处奠定良好的基础。由於历 史的原因,河州两系天启棍间此疆彼界之分确实存在,但直接和间接的交流也一直存在 ,远非高壁深垒,老死不相往来。回汉两系天启棍长期并行不悖、相安无事的局面,在 屡经民族冲突之後仍能保持不变,乃是一个意义深远的文化现象。八门拳的情况就更进 了一步。练习八门拳的回汉拳家一般都相处得很好,自来只有技术上分歧,并不存在民 族界线,回汉拳家互传互学的例证不一而足。後来将八门拳传到青、宁、新各省区的有 回族拳家,也有汉族拳家,其中汉族拳家居多。常燕山以一个回族客籍武术家的身份, 在河陇大地被回汉武术爱好者共同奉为宗师,长期受到各族武术爱好者的尊崇,这本身 就是一个了不起的成就。 撰此稿中,方汝楫同志寄赠大着《天启棍研究》,王德功同志提供了有关资料,敬志谢 忱。 原载《回族研究》1997年第三期 注释: ⑴:「下边人」,甘肃方言,泛指中原各省人。 ⑵:参见《西宁体育史料》第一、二、三辑有关文章。 ⑶:据曾在甘南工作的友人谢玉杰教授相告,甘面临潭县内至今确有常遇春庙,在莲花 山附近有远近闻名的常爷祠;当地回、汉、藏人民中间流传着许多有关常遇春的传说。 ⑷:据查新修《和政县志》第一章,「蒿子沟」今作蒿支沟,旧属临夏县,1929年设和 政县时划必和政县。清陶保廉《辛卯侍行记》卷3作「黑茨沟」,是河州到省城兰州的车 道必经之地。 ⑸:在兰州以南40里,古阿干县所在地。 ⑹:「搁不咂」,河州方言,犹言不能相处,不和睦。兰州回民也说。 ⑺:何土司世系,参见《甘肃通志稿》、《临夏回族自治州志》有关章节。 ⑻:见《续修民河县志》卷4「职官门﹒官宦传」。 ⑼:何凤雄,新修《和政县志》第二十六章「体育」第二节作「何凤勳」,称:「1983 年……何凤勳被吸收为临夏州武术协会会员,何凤勳还出席了武山县举行的全省武术运 动会。」 ⑽:马宏道,当代回族学者、阿訇,参见《中国回族大辞典》。 □:见《西宁体育史料》,第一辑,《青海省国术馆的成立》一文。又,1997年出版的 新修《永登县志》第十二篇第二章《民国永登县长表》将先父的籍贯写作「山东渤海人 」。 □:参见方汝楫《至善辨伪》一文,载《武术科学探秘》,人民体育出版社,1990。 □:此见於方汝楫论文,方着《天启棍研究》中未收此说。 □:1978年9月,甘肃省第五届运动会在兰州举行,我任武术竞赛副总裁判长,李静悟 为临夏队特邀队员。李是道人,道号明性,曾从魏光隆习天启棍。 □:见俞大猷《正气堂集》「诗送少林寺僧宗擎序」。 □:唐豪《中国武术图籍考》。 □:《康熙字典》已集中引《字汇》。 □:刘德宽,参见《中国武术大辞典》、《中国武术人名辞典》等。 □:刘德宽有「大枪刘」之号,所传枪法也属明清以来陆合大枪之一支,但刘氏善能融 通,颇具心得。他所执枪较一般枪长出许多,多颠提而少交赚,先父认为属沙家杆子遗 存。 □:戚继光《纪效新书》卷10《长岳短用说篇》,马明达点校本。 (21):程宗猷《耕余剩技﹒长枪法选》。 (22):吴殳《手臂录》附卷下《梦绿堂枪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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