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timsid99 (Other)
看板Literprize
标题[情报] 我最好的作品尚未出手!--访黄凡
时间Fri Aug 31 12:39:10 2007
http://blog.chinatimes.com/rennychang/archive/2007/08/31/193391.html
文/张耀仁
宛如繁华流散之後,细雨纷飞,雨珠飘进了伞下背影的一幕宁静,宁静中,小说家显然不
再年轻了,目光却依然炯亮,沉思的片刻,视线屡屡越过好几个镜头之後的一小片竹林—
—那是曾经写於小说<命运之竹>中的一出场景:错过了购买黄金地段的母亲,日後反覆
低喃:「未来是有钱人的天下!」——这些小人物们是那样无可奈何,却拥有着澄澈无比
的内心景观,一如访谈当下,小说家的眼神透露出那凌驾於年岁之外的童真。
这当然不是<如何测量水沟的宽度>里,自由出入於时间的百无聊赖;也非<小说实验>
里,滑稽拼贴的角色错置,而是真真实实面对小说家时,猛然警觉的诧异——那不恰是一
九七九年时,甫以<赖索>一文惊动台湾文坛之际,怎麽一眨眼,竟走入了高科技冰冷虚
无如319枪击案的新世纪?因而,各式各样的流言揣度着,活跃於八○年代的小说家黄凡
,何以九○年代销声匿迹,是不是出家度牒去啦?抑或,礼佛至走火入魔?
对此,黄凡淡淡一笑,只说当时身体不适,「医生宣判没救了」,於是,他迁居台中「等
死」,这一等便是十余年,孰料病就这麽好了,时光也就这麽流逝了,唯独对於小说创作
仍然挂怀不忘,终於在二○○三年出版《躁郁的国家》直探岛国政治狂热之症候,藉一不
断写信给政府领导的文宣部小官员,开场第一句话即不改其犀利本色道:「这个国家得了
躁郁症,下一步便是疯狂!」
疯狂。荒诞。嘲讽。多少人因此想起了黄凡最初笔下的「赖索」,那个莫名其妙被卷入政
治风暴的水果摊小贩,而今蓦然回首,黄凡说:「我其实认识赖索这个人,」他说:「当
然,<赖索>这篇小说有一半是真实,一半是虚构的故事。」面对评论者指出他一贯以来
的政治立场「较为闪烁」,属於「暧昧的战斗」,他耸耸肩,表示自己写作时并没有任何
立场,「我想表达的宗旨,其实更接近於人道主义。」
依循人道主义的概念,谈到他所秉持的小说美学,黄凡认为小说不是一种工具,而是具备
更高层次的意义。向来他所关注的面向,即是一篇小说的外在形式和理论系统,前者与小
说结构密不可分,後者发自日常生活,「无论如何,理论是根据现实而来的,」黄凡说:
「像是冯内果、海明威,他们对於事物的看法,就很有他们一套『合理』的逻辑,那皆是
立基於对生活意义的提炼,亦即想像力的表现。」
也因此,创作迄今,黄凡最偏爱自己的作品一是<如何测量水沟的宽度>、一是《大学之
贼》,因为两篇小说比起其他作品「较具想像力」,他解释,倾向想像力并非意味着他不
喜欢写实作品,而是它们的内容与逻辑有时太过简单,尤其早期作品更复如此,所以他特
别衷情於冯内果,认为这位作者想像力十足、屡有启人心弦之发现。此外,由唐三藏取自
西域的佛经《瑜伽师地论》,其恢宏之观点,亦对他的小说创作产生深远影响。
这样一位被视作八○乃至九○年代的文学旗手、台湾後现代及後设小说教主、政治与都会
小说先锋,在他最新长篇小说《大报社》里,照例不脱对社会脉动的掌握,然而这一次,
小说不单检视了世间百态,更直指媒体之於台湾价值的形塑,甚至取代了统治者之地位,
成为宛若乔治欧威尔(George Orwell, 1903-1950)《一九八四》里的「老大哥」(big
brother):无所不在地监控,世界观皆由其供养,形成看似多元、实则单一的独裁体系
。
黄凡说,这部作品构思於去年七月中,花了近一年的时间完成,主要是他观察到,台湾的
传播媒介正全面性地渗透至每一角落,导致无论常民或上层阶级之价值观皆随媒体而起伏
,其中揆诸《大报社》一书,不单影射诸多媒体人,更大剌剌将其姓名一字不漏照录,使
得本书人影幢幢、斯人有疾,读者拍案之余不免参照现世,同时也彰显出小说家不拘於真
实与虚构的百无禁忌。
作为八○年代的响雷,乃至九○年後蛰居十年,终在新世纪重出文坛,黄凡道出他复出的
心情在於「想写就想」。晚近以来,除了每日写作,他也接受校园邀请至成功大学等校担
任文学奖评审,面对新世代的作品,他认为题材虽广,可惜深度不足,但仍肯定文学奖所
扮演的鼓励角色,一如当年他屡获联合报、时报文学奖首奖之激动,不过他也指出:「慢
慢地你会发现,要竞争的对象不只是那些参赛者,还有其他更广远的目标。」
那一目标是什麽?这位年轻时曾经在师大附中担任足球先锋,并获得万寿盃台北市冠军的
小说家,面对此一叩问,安静地思索了半晌,迟缓的身形印证了年岁之无情,却同时沉淀
出写作之格局,一如他笔下那些或慧黠、或虚无、或可笑的人们,他们嘲弄上帝就是小说
家、感叹一边一国的笔划最不吉利,并且在「大报社」里信誓旦旦:长翼的天使生於台湾
,所以不穿裤子等於妨害风化!
也就是这时候,闭目的小说家突然睁开了眼,像看见了细雨中那一小片竹林後的什麽,就
着雨声一字一句道:「那最广远的目标——那最广远的目标是——」
什麽?
小说家说:「我还在写我最好的作品……」这位刚刚写出长篇小说《大报社》的小说家,
十年磨一剑的小说家黄凡说:「我最好的作品尚未出手!」这让人不由想起彼时意气风发
的年代:文学未老,青春未老,作品未老,而此刻,相隔了这麽迢远的时光,唯一不变的
是,小说家的眼神与作品,自始至终是那样灼亮与难以捉摸。
──载於二○○七年九月号《联合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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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rom: 59.115.193.137
1F:推 a05260123:纯推...END至底... 09/02 19:03
2F:推 wendyjeff:《大学之贼》值得一读,很精采 09/02 22:53
3F:推 bowenwin:推黄凡 他是挺有冯内果风格的 09/03 21:06
4F:推 FlyOncidium:推黄凡,期待他更好/最好(?)的作品 09/05 18:18
5F:推 zenky1022:推黄凡 09/06 17:22
6F:推 myelanor:纯推这篇文。第一段写的好美,让我动念想读张耀仁的书了 09/07 02: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