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误少年 姚家为众所公认的天下道家之首，自古人材济济培育无数英才，即便在无数才俊英杰之中 青年也属极端异常的存在，束发之前博览万家道藏，弱冠之年自认看破红尘，便觉世事索 然无味，出发前往九华山真清观向天下正道源头「欧喆」问道问天。 青年此趟求道问道之旅未果，并未见着欧喆，倒有另一层体悟。明末崇祯朝恰逢严寒、乾 旱、饥荒、蝗灾、地震、鼠疫等天灾，各地民不聊生盗匪作乱。 一路上见闻最终换来无奈的一声长叹，青年悲天悯人胸怀得名一个「叹」字，姚家六圣之 姚圣叹，此为後话。 雨点滴滴答答落下，彷佛老天爷也在悲叹慰藉此地遭受的暴行，血流成河屍骸堆积如山， 无语问苍天。或许这里就是他的原点、初衷也说不定，太久远以前的事情，记忆早已磨灭 殆尽，徒剩断简残篇支离破碎模糊的情绪支撑摇摇欲坠的内心，早就忘却当时以何种心情 纪录下一切，理由亦不重要。 崇祯十七年八月，张献忠攻陷成都，大肆屠杀蜀中百姓，《明史》记载「将卒以杀人多少 叙功次，共杀男女六万万有奇。」 六万万即六亿。 青年默默伫立在屍山前，思索着人类为什麽会做出丧心病狂的事情，屠杀手无寸铁百姓能 带来什麽利益？只有人类会自动自发大量杀害同族类，或许看似没有目的、毫无理由的杀 戮背後也存在着意义，又或者无意义本身即是意义，否则人命就白白逝去。 对於世间万物而言，人类的所作所为并无善恶之分，「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莫不是 天理大道其中的循环。 需要更多「这种的」来验证想法，青年默默想道探究人类各种极端异常行为就能更加通透 了解人的本质。 ※早晚乱余生 ------------------------------------------------------------------------------ 万安识得厉害，传统道家境界多指涉心境和自然风景的联系，讲究天人合一调和之道，呈 现出来的景色多为天地自然之景，如高山流水、绿野平畴、黄沙荒漠、浩瀚大海、冰天雪 地等，其中人的部分被缩小到可有可无的地步；「禁界」由「境界」演变衍生而来，两者 虽为同一空间系统，原无优劣高下之分，最大区别在於境界讲求贴近还原自然风景，禁界 有着更多人为创作痕迹，并非自然界天然的景色，其中姚圣叹的「人间事」更加不一般， 以「人」作为创作主体。 姚圣叹活了超过四百年，见证四百年人类历史变化，将蒐集到的人间事种种毫无保留通通 转化为禁界内涵。 其中他最引以为傲的收藏纪录── 明末张献忠屠蜀。 清初「嘉定三屠，扬州十日」。 奥斯威辛集中营。 大跃进。 红色高棉。 人类一场又一场毫无意义的大屠杀，永无止尽的杀戮循环，每一场都令他获益匪浅精益求 精，进而完善人间事禁界。 对此他的心里充满感激之情，对於屠夫以及那些受苦受难死去之人只想说声「谢谢」。 谢谢、谢谢你们！人们不是无价值的死去，你们的所作所为丰富人间事内涵，为此你们该 当感到骄傲。 四百年来人间的悲欢离合、人们的七情六慾，构成真正意义上没有人可以逃离的人间事。 以浮沉闻名。 人类的思想作为都能在其中找到对应的样本。 以生灭为名。 人的一生从始至终生老病死都离不开其中变化。 禁界名为「人间事‧浮沉生灭」包罗世间万象，别说正值花样年华的少女勘不破，就连大 罗金仙亲临亦无法逃离人间事禁界捕捉。 万安一半身体沉入禁界之中，脸上一黑，受到禁界捕捉侵蚀，开始进行检定。 「你走得比我预期要更远，在死地的荒野看见什麽东西？」 「荒芜、死寂，什麽都没有的旷野，人类的末路。」 「真悲哀......人们毕生汲汲营营求的东西不过尔尔，到头来又如何，你们越是处心积虑 越能明白自身的狭隘。」 「人类无法逃离天理大道生灭循环，你也一样。」 「或许、或许，不过──你只选择看到你想看的东西，对於人们良善的面向视而不见，污 秽之中也能绽放出美丽的花朵。」 「人类好的部分，不存在的，没有那种东西。」 「姚圣叹！你行走於非人之径，偏离正道太远，不可能回头，有必要在这里消灭你。」 万安手上结水雷屯卦接天地否卦，道：「境界‧万福金安。」 ※※※ α(阿尔法)宇宙. 「姚圣叹！你行走於非人之径，偏离正道太远，不可能回头，有必要在这里消灭你。」 「贫穷的人是有福的，因为神的国是你们的。」 万安伸出左手摊开，右手握拳，食指、小指弹出，平放於左掌心，说道：「境界‧万福 ──」 道术施展到中途万安突然停手，侧过头停顿一会，突然喉头发出「咕！」一声，张嘴吐出 舌头，舌上竟长了一颗小肉瘤，正不停蠕动增生，一下子增长如鹌鹑蛋般大小，肉瘤随後 裂开，从中开出一朵莲花，在花芯中埋藏着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 道：「舌灿莲花。」 姚圣叹心中一凛，认出此物非凡，正是得道高僧圆寂火化所得的舍利子。相传佛舍利拥有 不死不灭特性，想来凭藉此特性能免疫人间事禁界捕捉。依照常理推断以万安的道行修为 不可能自行练出舍利子，不知从何处得到这珍奇宝物。 同时想起另外一件事，「蒋万安」这个名字在姚家高层有另一层隐藏含意。 二十多年前曾发生一起「怪事」，原本不易察觉，在姚圣叹异常细腻已臻病态的人间事观 察纪录中留下蛛丝马迹。人间事有一小块年代的区域质地和其他地方略有不同，反覆检视 那个特殊年份只得出一个结论，那一部分时空被人「替.换.」过，纵然荒唐，就像自己手 工针织的毛衣，有一小块地方被人以相似的颜色、材质和手法重新缝补上去，是何人、基 於何种理由、以何种方式更改人间事纪录，完全是一团谜。 当姚家和其他道界高层查觉到不对劲对此事展开调查，所有矛头全指向一名默默无闻的青 年，姚梦麟(即姚家大族长)曾派人侦查关键源头的青年「蒋万安」，此举很快收到「境外 势力」的警告和干预，在岛内呼风唤雨万人之上的姚梦麟屈服於庞大压力，不得不下令终 止相关调查，至此真相石沉大海不得而知。 结合此事，蒋万安这个男人身上藏着许多不清不楚的谜。 「你不继续向我攻来？舍利子能隔绝红尘诱惑，或许可以攻略人间事也说不定。」淡淡地 说道。 「万安」忍俊不禁，可不接受这个挑衅，笑道：「得了呗，一把老骨头跑跑跳跳的，那是 年轻人的事。要打倒你的不是『我』，而是『他们』。」 「他们是谁？」姚圣叹心中略感奇怪，怎麽万安的态度、整体给人的感觉和方才判若两人 ？上一秒还拳脚相向，下一秒却谈笑风生，这种强烈割裂感好似两个不同的人。他没有多 想，心知奈何不了舍利子，见万安没有攻击意图便不予理会，身躯沉入黑影之中。 殊不知在姚圣叹展开禁界那会，「万安」的影子和他的身体脱离，趁隙融入到禁界中。 确认姚圣叹已经离开後，万安喃喃自语道：「『你』的动作得快一点哪，时间不多，兽胎 在母体中孕育成形後，会越来越难以根除，对母体造成的影响也更大。」 ※ 人间事‧浮沉生灭禁界完整展开後呈纺锤形，两端尖细中段宽阔凸起，依空间资料和属性 资料的不同共分为一十三层「天」，每一层天的距离为100年到1000年不等，禁界的两个 极端分别为代表人性丑恶的「森恶天」，豢养着罪恶渊薮兽的暗影，另一端则是超脱了悟 的「大日如来天」，则为姚圣叹本人居所。 森恶天连接着「污秽母汤」，其外观构造为一大池子，汤中之物为姚圣叹蒐集网罗而来的 邪淫污秽事物。禁界的运行需花费大量道力，何况人间事这种庞大且非常规的系统，运转 起来消耗之钜并非人力所能支持，故姚圣叹另外改造系统结构，加挂燃料管线及动力系统 ，从森恶天中另外延伸出一条细细长长的管子连接到污秽母汤，24小时不间断从池中汲取 污秽当作燃料以维持禁界系统稳定运行。 千卉被捉进禁界後首先来到隔离区，经过检疫发现怀有邪孽兽胎，姚圣叹为了避免兽胎污 染人间事，将她丢进污秽母汤池，原是想藉由超高浓度的污秽将其消化分解。在这里见到 陌生又熟悉的场景，本应结束的过去却成为新的未来，构成无法逃离的封闭回圈。 万安制造出来的「影子分身」和本人如出一辙，有如双胞胎兄弟般维妙维肖，并非灵体虚 体，而是有血有肉真的实体，与其说他是万安的影子或分身，状况更像是万安分裂成两个 人。 这个万安进到禁界中立刻熟门熟路确认身处的位置，顺着连通管道来到母汤池。 他如此熟悉人间事禁界是因为年轻时创制境界曾考虑过相似的主题架构，也曾想像过同样 的「景」，因为太费工夫，终究向现实妥协，没有坚持完成「万安版本」的人间事，置身 此地自有股年轻时的想法经由他人之手付诸实现，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复杂微妙情感。他和 姚圣叹本无怨无仇，若非因千卉一事对上，某方面来说还觉得英雄所见略同。 人间事本无善恶之分，因属性不同自然分层，倒非姚圣叹有意为之，无可厚非。而姚圣叹 为了维持禁界运作进行「污秽采集」作业，万安不置可否。以人类的负面情绪作为燃料的 举动游走在灰色模糊地带，这种事向来是有关系就没关系，姚圣叹姓姚，既是当朝权贵， 所以没有关系，说白了，只要他不在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下胡乱杀人，那麽爱做什麽事都没 有关系。 万安更在乎千卉的安危，以及对於境界成像造景的品质欣赏。不厚道的点评几句，姚圣叹 号称四百年道行修练出来的禁界仍有火候功力不到、未竟完善之处，鸡蛋里挑骨头仍嫌一 些技法显得青涩生疏，细节处理粗糙生硬，若能再精炼打磨一番会更加完美，换作自己来 肯定能处理得更好，再来就是个人风格的表现── 污秽母汤池汇聚众多奸佞肮脏人间事污秽，池水臭不可闻，为人世间所能想像最糟糕最恶 劣的场所，污秽浓度之高、精度之纯没有任何活物可以在此生存，千卉因体质特殊缘故待 上三天五天也无大碍，池中污秽事物反而有助於其修复身体伤势，万安之所以不受影响纯 是道行修为之高臻至化境，污秽无法侵染。 池中水位不高，约到小腿肚左右，隐隐可闻远处水流潺潺声及马达运转轰隆声，正是外挂 抽水马达正在运作的最好证明。 万安蹲下身右臂按在池水水面，手背及手臂上生出一簇簇深紫色近黑色结晶状的物体，这 结晶化反应是他运使权能时的标志状态，对身体无害。 道：「八圣道分，玄妙生花。」 道：「火树银花。」 原本平静无波的池水忽然一阵气泡滚滚涌动，喷发出一道耀眼强光直冲天际，宛若一株参 天巨木开枝散叶，通体发出亮白强光，驱散此地自建造以来盘据已久的黑暗。 又道：「柳暗花明。」 池水面立时生出花花草草，花红柳绿明艳动人煞是好看，花草所形成的道路不断向前延伸 ，指明千卉的所在位置。 万安不假思索，沿着花道向前方涉水而行，同时搅动池中秽物，生成无数索命暗影。 他们是怨念深重的亡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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