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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本篇为修改版本,在人名和剧情上做了些微调,故事接续原版03之後。    所以这里从04开始贴,共4万多字,请做好相当程度的心理准备再进行阅读。    其实要讲的东西和原版没什麽差别,人物上我还是沿用了原版设定。    只是因为私心想要让故事变得更完善才进行的修改。    无论是新的或旧的读者,敝人都在此感谢您的阅读。 为了避免PTT看得太累难以休息,这里有全文word档案,可以用ctrl+f快速搜寻章节位置。 https://drive.google.com/file/d/0BwNCmnKTOwHoWWdTcVBoZkIyVGc/view 正文: 04 隔日清晨,虽然是清晨,不晓得为什麽小腐妹又一大早就来报到。这次没有穿太夸张的衣 服,行为举止倒是没什麽变化,依然是在我打开门之後就自顾自地进来。 怎麽说呢,我居然有一瞬间觉得无所谓了,真是可怕的习惯。 今天虽然也带着早餐,菜肴却异常丰盛,白饭、萝卜汤和煎鱼,比起早餐更像是午餐或晚 餐。这人到底来做啥的?把我家当作野餐景点了吗? 我和芊穗隔着张开的折叠式小圆桌对坐。 「体贴固然是好,但觉得寂寞的时候说出来会更好喔。或许芊穗之前不知道,一般上班族 晚上九点还没下班是不正常的。以後如果到了九点半还没看见爸爸到家的话就打电话过来 吧,我不一定会接,如果没接通你就拨这支号码,那是我上司的手机。」 「如果芊穗不提醒的话,爸爸就会忘记回家吗?」 我将课长的手机号码输入芊穗的手机通讯录,虽然芊穗不像是不会使用手机的样子,为了 保险起见,我还是实际操作了一次给她看。 「嗯嗯,差不多就是那样子。这并不是芊穗的任性,反而是爸爸的请求呢。」 「好,那样的话我会注意。」 真是听话的孩子,或许在此确认一下芊穗的观念比较好。 「芊穗,并不是大人说的话都要照单全收,你自己也要思考对方的话是否正确才行,例如 那边那棵朽木说的话大概有九成都别认真听比较好。」 「说什麽啊,友言先生,难道你对我只是玩玩而已吗?我好难过,没想到真心换绝情居然 活生生在我眼前上演!」 「现在这个就是不对的话吗?」 「没错,芊穗吸收得很快呢,如果不知道怎麽判断的话就打电话问爸爸。就算是爸爸也会 有不知道的事情,这时候请教懂知识的人就非常重要,我们可以一同讨论来加速思考,总 比一个人想破头想不出结论好吧。」 「嗯、嗯!芊穗会加油!」 「我说,你们都没有考虑谘询法律专业的本美少女吗?」 我从西装的口袋里抽出几张传单,都是店长我很熟悉的自助餐店或拉面店。 「芊穗,等那个出去之後别再开门了,午餐和晚餐就叫喜欢的外送吧。」 这点倒是昨天的我疏忽了,忘了告知可以吃饭的店家。虽然有将现金交给芊穗,但附近只 有早餐店和便利商店,没有能够正常用餐的饭馆。真是太糟糕了,虽然不想承认,但昨天 小腐妹确实有起到不错的作用,至少在用餐上没有疏忽的样子。 「欸──友言先生,这样好吗?要是芊穗突然生病了怎麽办啊?」 「说的也是,要是芊穗身体不舒服就打这支电话,房东太太应该会过来帮忙照顾。」 多亏提醒,我顺手将房东家的电话号码也输入到芊穗的手机里面。 「别这样嘛,友言先生,好歹我也做了早餐,还教了芊穗怎麽煮饭跟做菜呦。谁叫那个谁 说要回家结果没回家,害我家的冰箱多了整桌的饭菜不知道该怎麽处理耶。」 「爸爸,诗卉姊姊虽然笨笨的,但是个亲切的人呦。」 切,小腐妹这家伙手脚真快,已经刷足芊穗的好感度了啊。 「等等,你的房间能做菜吗?」 「有厨房啊,青春少女的房间怎麽能像中年大叔的房间那麽单调,各式各样的多功能是必 须有的吧?」 「但是我记得你房租比我低。」 「学生价嘛!房东那麽和蔼可亲,对学生好一点是当然的啊。」 「呵呵,我这间房就是从大学时代开始租的……好一个亲切的房东。」 「友言先生,唉,做人失败就是这样,怪当初的你不争气罗。」 不只把过错推到我头上,还顺便暗示自己很行啊。 「说的也是,谁叫我不是穷到除了张嘴之外一无所有,税率当然要付比较高嘛。」 「友言先生!你以为我只是拿家里钱骗吃骗喝的废柴吗?」 「怎麽看都是。」 「那你真是太没有眼光了,啧啧,像我这样高学历的漂亮女性,要赚钱的方法多的是呢! 」 直播啦、援○啦、路上认乾爹之类的?确实在赚钱上,小腐妹比起我是要有优势的多。 「……你刚刚在想什麽很失礼的事情对吧?」 「不,我只是按照常理思考而已。小腐妹,说实话我并不排斥特殊行业,但是你要谨慎思 考,那是否能带给你正常的生活,另外就是希望你能离芊穗远一点。」 「常你妹啦!我只有做家教的打工,除此之外什──麽都没有。呃,为什麽你一副怀疑的 表情?」 「不可能,找你当家教能够学习到什麽?羞耻两字怎麽写吗?」 「呜喔喔喔,我生气了噢?这是我第一次感到如此愤怒……你的血,是什麽颜色?」 真是个毫无意义的话题,我拿起热汤喝了几口,似乎是用猪骨熬的?怎麽可能,大概只是 高汤罐或高汤块丢进去煮的吧,反正我的舌头没多高级,只要味道还可以就行了,这碗汤 的味道倒是意外的不错。 「对了,为什麽昨天是你接的电话?我明明是把手机交给芊穗。」 「你打算就这样带过刚刚的话题吗?友言先生真是个畜生!」 「比起那种事,这件事更重要。为什麽我交给芊穗的手机,却是跑到你手里?」 「因为芊穗不肯打电话,我用我的手机打,足足拨了有十二通你都没接。後来实在受不了 我想说用芊穗的手机打,没想到芊穗不肯把她的手机借给我,後来嘛……呃……」 原来那十二通号码是小腐妹打的,太好了,不是什麽客户,我也就不需要回拨了。 我并没有将我的手机号码告知小腐妹,是从芊穗那里探听到的吗?她们之间的亲密度还真 是飞跃性的成长,改天再问芊穗小腐妹做了什麽吧。 「你用抢的把芊穗的手机抢走了?」 「不!不是抢!只是趁芊穗不注意时借走了,然後你就打电话过来啦。」 「喔──果然,芊穗等等要记得锁门啊,这家伙除了开饭之外似乎没有任何用处嘛。」 「友言先生,人,不是应该生而自由吗?你这样箝制一个小女孩的思想是不对的。」 「昨天才抢了小女孩手机的罪犯还真好意思说耶。」 拿着筷子的右手肘突然感觉到有人在拉扯,转头一看是芊穗浑圆的双眼正盯着我的脸颊。 「爸爸,吃饭!」 「喔喔,我有在吃啊,说起来今天怎麽是这种组合啊?」 「都是芊穗和姊姊一起做的喔!本来想昨天晚上吃的,但是凉掉了。」 「什──」 一起做的,虽然隐隐约约有那种感觉,知道真相时还是不禁让我倒抽了一口气。 很好吃,味道无可挑剔。芊穗看起来也很开心,简直就是小腐妹的完全大胜利嘛。 「友言先生,味道如何啊?」 小腐妹的嘴角上翘,像是猫嘴般的感觉,此刻的她想必是非常得意。 「……你没有让芊穗握菜刀之类的东西吧?」 「哎呦,友言先生,你害羞了吗?看看芊穗平安无事的样子,我也是很谨慎地在保护啊。 如果你是爸爸的心情呵护芊穗,相对的我就是妈妈呢。」 「不不不,不可能不可能,正常的妈妈才不会乱教什麽BL知识,拜托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高 级了。」 「芊穗觉得诗卉是姊姊!」 「什麽嘛──难得气氛这麽好,不过友言先生,这下你知道我有多大的重要功用了吧?不 仅能和芊穗一起玩,还能让你吃热腾腾的饭菜呦。」 确实,这里我不得不承认,小腐妹发挥得比我想像中要好上许多。只要她不发神经就是个 相当优秀的……女仆?我在想什麽啊,正常人应该会说保母吧。 既然看起来没什麽大问题,我坦然地和小腐妹道谢,并叫她把购物发票留着,每个礼拜再 和我结算煮饭的费用。也叮嘱她不一定要每天煮,有空再做就好了。 出乎意外之外,小腐妹希望能够每天煮,对芊穗的发育来说这样确实比较好,我也就随便 她了。 总的来说,是个不错的清晨,感觉事情正渐渐地往好的方向发展。 妈妈啊,那麽此时此刻的你,又在做什麽呢?芊芊…… ─ 既难熬又开心的日子一天天度过,偶尔我还是会不小心在公司留下来,但是芊穗并没有埋 怨。意外懂事的孩子,说实话反而让我有些担心,她是不是过得太压抑了? 小腐妹虽然几乎天天都到我家,偶尔也会有不在家的情况,还好都和我休息的日子错开, 照顾芊穗应该是没有什麽大问题。不过我即便休假,大多时间只是在赶工作的进度而已, 真是非常抱歉。 在这段期间,芊穗也跟着玩了精灵宝卡梦。对战上甚至辗压我照抄网路组起来的队伍,或 许她能成为未来的世界冠军呢。 「唔哇……今天又是甭甭的一天啊。」 即使是名为周休的假日,对我来说都和不存在一样。 不断敲击的键盘都变得像贴纸那样黏答答的了,肩膀也是,感觉瞬间老了五十岁,要抬起 来都很困难。 为什麽我要那麽累啊,虽然偶尔是会忍不住这麽想,但原因自己也是很清楚的。 为了女儿,再累又如何? 懂吗?全世界的各位都懂的吧?如果一个人没有为了女儿办到自废双手的觉悟,那活在这 个世界上有什麽意义? 当然,前提是你要有女儿。呵呵,抱歉,我不是针对谁,纯粹是对自己拥有女儿这件事感 到自豪罢了。 虽然我心里也明白,那并不是我真正的女儿。 但我还是忍不住这麽想,我和芊穗,无法成为真正的家人吗? 没办法,因为拥抱芊芊的那个人,并不是我。 「唉,打字就打字,做什麽想这种杀风景的鸟事啊……」 夜晚的风凉,虽然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那样,或许房里的冷气更凉。 我看着窗外明月,明月也看着我。真丑啊,明月。和女儿的睡脸比起来,明月简直令人不 屑一顾。 对吧,大家都能理解的吧?看啊,正在床上安稳入睡的天使,那反映着如稻谷光泽的软发 ,轻轻的鼻息,如苹果般红润的双颊。 ……如苹果般红润的双颊? 警报。 警报。 脑内响起了警报。 「芊穗?芊穗?芊穗!」 我赶紧丢下电脑,当然也记得做存档的动作,就连这样短暂的时间都令我感到焦急。 「唔……嗯……」 烫,就像煎蛋的平底锅,我贴上芊穗小小额间的右手传来湿热触感。 芊穗发烧了,这一项事实将我拉回了现实。 「芊穗、芊穗,感觉很难过吗?芊穗,醒醒,能醒过来吗?」 我思考着该不该拨动119的号码,不,那样反而太慢了。 这里怎麽说也算是靠近市中心的位置,全力奔跑的话,大约十五分钟就能赶到大医院的急 诊室。 我看向电子钟,时间已经是接近换日的十一点,完全无法期待会不会还有营业的诊所。 「嗯……对不起……我又,让妈妈伤心了……」 即使生病了,从那娇小身躯传出来的却是温柔到可怕的呓语。 不可以那麽想喔,芊穗,感到痛苦的人不是你吗?不要忘记自己。 不要……消失啊。 促使我抱起那娇小身躯的动力,是责任感吗?不对,并不只是那样。 和我在意外寒冷的夜里相拥的,只是无关的小孩吗?不是的,并不是。 心里涌起了小小的罪恶感。 好想要一直和你在一起,就算最终可能只是虚幻的美梦。 我已经,把芊穗当成了自己的女儿。 「撑下去啊,芊穗。不要哭、不要道歉,为自己加油!」 剧烈晃动可能会导致病情的恶化,我用公主抱的方式捧起那裹着毛毯的娇小身躯。 狂奔,在无人的夜里,我以自己能办到的最高时数,穿过一座又一座闪烁的红绿灯。 急促的呼吸仍紧闭着双眼。 我很害怕,害怕芊穗就这样永远的沉睡。 虽然只是没来由的想法,感觉却莫名的可能。 芊穗依然紧闭着双眼。 ─ 消毒水的气味对此时的我来说就像引路的灯塔。 可以放心了喔,再来就交给我吧。 原本应该是那样的。 「先生,请你拿出健保卡来挂号。」 站在我面前的护士却只是这样冷冷地说。 芊穗的健保卡,我没有。 为什麽这时候才想起这麽重要的事情?不,现在後悔也无事无补。 「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请你先帮忙看看吧!」 护士伸出手稍微摸了摸芊穗,示意我将她放在空着的病床上。 「那麽,请你填写病人资料,等候医生指示。」 感觉自己就要爆发了。 我知道护士只是在执行她的职务。 我知道周末深夜还要值班是件痛苦的事情。 我知道不只是我,急诊室里还有许多病患。 但是,心里面还是涌出了不讲理的负面情感,犹如一阵漩涡,静静地将理性吞噬。 颤抖的手,就在那一刹那。 停住了。 软弱无力的触感。 「爸爸,不可以喔。」 芊穗将我拉回了现实,将我从错误的悬崖边救回。 我真是太差劲了。 被一时的情绪蒙蔽了双眼,看不清现在真正该重视的事情是什麽。 「芊穗,很难过吗?」 「水……」 我赶紧丢下护士留下的资料卡,穿过急诊室,前往饮水机所在的位置。 哗啦哗啦,必须快点。 然而,现实却不准我那麽做。 ─ 「辛苦了,李友言。」 清脆成熟的女性声音,从背後传来。 老实说,我根本懒得理会。 辛苦吗?确实照理来说,忙碌了一整天阖不下眼的工作,现在的我就算倒地不醒都理所当 然。 但是我知道还不能倒下,还有人在等着我过去。 「芊穗的健保卡、个人资料还有水,我都帮你交完了,不必那麽着急。」 「你又是谁……啊,是你?」 全身穿着纯黑西装、有着一头乌黑短发的成年女性。 曾经在那电车上擦肩而过,说了些莫名言语的那个人。 简单的说就是陌生人,虽然不知道为什麽一个陌生人要潜入夜晚的医院继续说些莫名其妙 的话,总之我无话可说,必须赶快到芊穗那里去才行。 「我现在心情很糟糕。」 谁管你啊。 「我是苏芊佳的好友,同时也是苏芊穗的老师。」 什…… 我的脚步只跨出了一点点。 装着热水的白色纸杯像只海鸟,从紧握的手中弹飞出去。 世界颠倒了,原本在头顶上的天花板滑落至眼前。 我跌倒了。 不,其实是被人扑倒了,被那个奇怪的陌生人。 我只是想要前进而已,只是想要到女儿的身边。 连这样小小的念头都被奇怪的人阻饶。 「拜托了,相信我吧,李友言。」 为什麽,哭的人是你啊…… 全身穿着纯黑西装、有着一头乌黑短发的成年女性。 此时此刻,正压在我的身上,将我的双手箝制、动弹不得。 面露悲伤的人,要我倾听她的请求。 这里毕竟是大医院,急诊室里深夜值班的护士也很多。 或许是因为头部撞上冰冷的地板,我居然能够冷静分析在此停步的後果了。 该留下,或前进。 该相信,或抛弃。 双手双脚都动弹不得的现在,我其实别无选择。 虽然是大医院,摆着饮水机的一楼等待厅依然没有任何人经过。 我试着大叫。 在那之前,喉咙却被迅速袭来的反手锁住。 「咳、啊、咳咳。」 连这样小小的挣扎都不被允许。 即使让她腾出一只手来压住我的喉咙,身体还是动弹不得。 什麽鬼啊,她真的是人吗?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并不是说我真的相信了眼前这个陌生人,而是我不迁就於她的话,不知道还要僵持多久。 无奈之下的决定,如果这就是她的目的,我必须说她做的很成功。 「就在前几天,苏芊佳过世了,是和她爸爸一样的遗传性疾病。」 「啊,哈?呃、啊……啊……?」 说不出话。 就连你在开玩笑吧?之类的言语都无法想像。 过世,这个词有其他的同音异字吗? 似乎是想让我认清现实,她随即改口使用更简便的词语。 苏芊佳,死了。 传入我耳中的声音好远。 那是现实吗? 是现实。 清醒点。 李友言。 「清醒点!李友言!」 「什、等……等,为什……」 当我回过神来,当我终於理解到自己还在现实之中。 脸颊上已经满布湿气。 两个对哭的大人,今天其实是世界末日吗? 脑海中浮现出的,古典的平整刘海、长度将近及腰的乌黑秀发。 ──嗯,我们会再见面的。 明明这麽说过了。 ──时候到了我们自然会再见面。 所以时候还没到吗?还是说,原本就不可能会有那个时候。 「现在的芊穗小姐,没有爸爸,连妈妈也失去了。」 感觉那已经是相当遥远的过去。 感觉眼前这个人并不是人,压迫在我身上的温度,是真的吗? 会不会,我现在只是在作梦? 是了,毕竟太奇怪了,奇怪的人奇怪的世界奇怪的不是我。 奇怪的……死亡证明,摊在我眼前。 「你真的是很倔强的人,大概要看到这个才会死心吧。」 苏芊佳的名字,印在上头。 确实,是现实。 留下来的人。 我和芊穗,又该何去何从? 「我今天来就是和你说这件事,原本夫人是想让你陪伴芊穗小姐的。或许你不知道,身为 夫人的挚友,身为小姐的教师,我──怜伤一直暗中在观察着你,你是否真有资格能够让 小姐获得幸福。」 自称怜伤的女人,表情悲痛的看着我。 「为什麽夫人选择的人是你不是我,我并不知道确切的原因。但是看你现在的样子,完全 是夫人看走了眼,李友言,你──从今天开始,可以回家了,往後芊穗小姐的事情请交给 我吧。」 「我只是静静听你吐口水,你倒是越说越起劲了啊。」 开什麽玩笑。 突然一拳将我击倒,再一拳要我突然接受痛苦的现实,最後又想一拳把芊穗夺走。 真是岂有此理。 「你真的不懂吗?芊芊选择我的理由……」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就是。 「你还有什麽想要反驳的诡辩吗?」 现在不这麽说的话,现在不让怜伤动摇的话。 她真的会把芊芊带走。 「只是把对妈妈的感情投射到女儿身上的死变态,像你这样的人有什麽资格陪伴芊穗小姐 ?」 「闭嘴。」 「什麽?」 「你又懂什麽了?自顾自的以为我还停留在过去的爱恋,是了,即使是现在,我也总想着 当初要是更积极一点就好了。为什麽过去的我是那麽的胆小,但是!即使如此。」 相似的两人,相似的神情。 一样的笑容,不一样的心情。 「苏芊佳和苏芊穗是两个不同的个体,唯有这件事,我绝对不可能搞错!我喜欢苏芊佳, 也喜欢苏芊穗!」 「那又怎样?喜欢难道是你的特权吗?好像我很冷血似的,我也是喜欢的啊!喜欢夫人、 喜欢小姐。凭什麽是你?凭什麽我就不行?过去的时候,你在哪里?为什麽一直陪伴在她 们身边的我,却被抛弃了啊!」 喜欢不是我的特权。 「我……」 从那啜泣的嗓音中可以感受到,怜伤小姐也是非常喜欢芊芊和芊穗。 过去陪伴她们的人,不是我。 过去陪伴她们的人,被抛下了。 为什麽是我?芊芊……你想从我身上,获得什麽东西呢? 不惜伤害重要的人,也要将芊穗交给我的理由。 这样好吗?看着怜伤悲痛的表情,实在难以回答。 真正抢夺别人的人,是我? 想啊,快想啊,李友言,你有什麽能胜过对方的地方。 不赶紧想出来的话,芊穗就要被带走了,被带走?只是回到她应该回去的地方而已。 不是的,芊穗该回去的地方不是那里。 真是丑陋的私慾,难道没听见怜伤的话吗。 你,凭什麽? 我,凭什麽。 为了芊穗着想的话应该放手,我只是个外人。 过去的我不也是这样吗? 遇到心仪的女孩不敢开口,用着现在不是时候这种理由敷衍自己。 所以我们错过了,直到最後都擦肩而过,连最後一面都没能见到。 心里曾经有过梦想,却因为兴趣赚不了钱而让大学填了电子科系。 反正日子还是能过,而且过得不错。 这样的生活有什麽好不满呢,悠悠哉哉的。 什麽都不去接触,什麽都不去关心,什麽问题都丢给别人解决。 这样,真的好吗? 「放手吧……」 我的声音虚弱到像路边的野狗在哀号。 即使如此我还是得说,必须这麽说,必须这麽做。 「陪伴芊穗的人是我,不是你。」 「你……」 「芊芊并没有抛弃你,直到最後都让你陪在身边了吧,那不就是认同你了吗?即使如此, 她还是把芊穗托付给我,不是你不够好,而是我更适合啊。」 我说出了扭曲的现实。 事实不就是那样吗,这麽简单的道理,怜伤不可能不知道。 其实只是诡辩,如果那样的话,岂不是在说自己没资格陪在芊芊身边吗? 或许就是那样吧,但是…… 「闭嘴!你这种只知道玩乐的废物怎麽可能比我更好!」 对於芊穗,我不想就此放手。 第一次有这麽强烈的……愿望。 错过了,就没了。 现在的我,不会再逃避了。 即使要伤害到他人,即使会让我们遍体鳞伤。 我还是想陪伴在那娇小的女儿身旁。 「因为我是爸爸啊。」 被打了。 左边一拳,右边一拳,鼻梁喷出了血液,视线像是搭着过山车不断回转。 袭卷着痛觉的世界疯狂的天旋地转。 如果这样能够让你消气的话,请你打个够吧。 如果我是你的话,也会这麽做。 「快点道歉、快点後悔、快点……」 我们彼此都不想放手呢,但是…… 「给我说再见啊!啊啊啊啊啊!」 只有这句话,我是绝对不会说的。 「哈哈,真是感人的亲情啊。友言老弟,你会不会太入戏了?」 咖啡的苦涩味,伴随着青年的声音出现。 是我熟悉的声音,熟悉的香味。 「怜伤小妹,停手吧。你也看到了,暴力并不能解决问题。」 「……洗宴?」 「没错,就是我。负责引梦的魔人──洗宴。」 课长……虽然我已经累到无法抬头,但这个声音确实就是课长的声音。 为什麽课长要自称洗宴,既然怜伤也这麽叫,就当作他是吧。 我只想赶快结束这场闹剧,回到芊穗身边。 「你来做什麽?已经没有你的事了吧!」 「当然有,为了避免握有优势的人擅自结束故事,就像强者独强的大富豪游戏也存在『革 命』这张王牌,我的职责就是阻止你,也就是避免怜伤的独断暴走啊。」 课长的声音稍微停顿,让空气处於宁静之中。 「今年夏天,尚未结束呢。」 「已经结束了,只要让芊穗和我走,故事就会走向幸福快乐的结局。」 「你真是那麽想吗?」 「难道你不这麽想吗?」 「唉……唉唉,一直都是友言老弟在亮牌,你靠着资讯优势把他唬得团团转呢。为什麽不 把话说完?你所谓的照顾,不就是像以前一样,强硬的逼迫学习,连未来的方向都决定好 了,自顾自的让芊穗小姐走向你认为正确的道路。」 「那、那又有什麽不对?让小孩成为人上之人,不是每个为人父母都这麽希望吗?」 是这样吗? 原来怜伤小姐是那麽想的吗? 我又,逃避了啊。 居然忘了这麽重要的事情,陷入自我厌恶的回圈之中。 重要的不只是我的想法,还有如果交出芊穗的话,她会受到什麽样的对待。 意思是芊穗还不够努力吗? 一直都是一个人学习…… 我想起了那勉强摆出的笑容。 「所以说,你终究……只是个老师啊。」课长轻轻地哼声。 能够坚持住真是太好了。 芊穗,爸爸没有丢下你喔,没有忘记和你的约定呢。 就算世界毁灭,这份心情也不会改变。 「怜伤小姐……芊穗……是有自我的啊,会哭泣、会悲伤,当然也有自己的梦想,她…… 所谓的小孩,并不是用来实现父母想法的产品。」 就算表现再怎麽精彩,就算天分再怎麽优秀。 想做的事情,必须让她自己决定,我们只能提供参考和建议。 用强迫的方式让小孩服从,那不是培养小孩,只是自顾自地在玩名为人生二周目的烂游戏 。 「怜伤小妹,放手吧。到了这个地步,夫人为何那麽决定的理由还不够明显吗?还想躲在 过去的幻想之中吗?不要随便把自己塑造成什麽悲剧的角色吧,你也不过是个自私的人。 」 「我……」 「怜伤小姐,我必须感谢你,谢谢你将芊穗教导的彬彬有礼,知识量也远远超过同龄的小 孩。」 作为芊穗的爸爸,衷心感谢。 「谢谢,老师。但现在,已经是暑假了。」 「啊!」 额头与额头之间,剧烈碰撞。 「啊!」 脸颊上沾染的,是鲜血?是口水? 怜伤的额头每碰撞一次,耳边就传入像是擤鼻涕的声音。 「啊……呜、呜呜……」 或许,只是不甘的泪水。 「芊穗小姐……就拜托你了……」 历经如暴雨般的撕虐之後,终於迎来了凉爽的微风。 怜伤小姐跌跌撞撞、脚步踉跄地离开了。 「唔……」 不仅挨过数不清的拳头、还被人用额头疯狂对撞,我就算直接昏过去都不意外。 但是我不能倒下,还有人等着我过去。 「你是练过铁头功吗?」 苦涩的咖啡香气还在原地。 说起来,课长……不,或许该称呼他洗宴,和芊芊又是什麽关系?刚刚他是不是还说了什 麽奇怪的名号……引……梦……魔人? 真亏他能脸不红气不喘地说出那足以令人羞耻心膨胀的称号。 但无论如何,管他是洗宴还是吸菸,和现在的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又退回饮水机、抽下纸杯,重新倒了一杯热水。 课长没有跳出来挡住我前进的方向,虽然我走起路也稍微有些踉跄,但拿杯水还是没什麽 问题。 我们擦肩而过时,课长轻轻地说了句话。 就在耳边,轻声细语。 那封信,赶紧打开看看吧。 信。 我一直忘了打开。 其实是不敢打开,怕自己会不会接触到什麽不该知道的东西。 实际上是错的,我应该更早打开它。 不会再逃避了。 ─ 「发烧的时间不长,打过针之後很快就会恢复了。」 我刚进到急诊室时,负责打针的护士提着针筒这样和我说明。 太好了,这大概是我今天遇到的唯一一件好事吧。 我终於松了一口气。 护士正要绑上橡胶束带准备注射的工作,病床旁边的椅子上摆着纸杯和一张健保卡,看来 怜伤说的话是真的。 我站在和护士相对的另一边。 注视着的小手,对着我伸过来。 颤抖着。 「爸爸,刚刚去了哪里?」 「呃……突然想要拉肚子,所以……真的很抱歉,不小心来晚了。」 我用双手紧紧握住那纤细的小手,紧紧握着。 「你女儿很关心你呢,刚刚就不断吵着想找爸爸,我们可是费了一番苦功才让她安静下来 。」 从身後走过的护士小姐对我露出苦笑。 「对啊对啊,明明妈妈都赶过来了,她还是想见爸爸。你老婆很漂亮啊,不知道为什麽她 要苦着一张脸去找你,刚刚感觉还像是哭着离开的,你们关系不好吗?」 说的是怜伤吧,虽然她并不是我的妻子。但这件事不重要,我也懒得解释,是值班太累了 吗?护士们怎麽突然变得热络起来了? 「护士小姐,请你快点,我的女儿还痛苦着。」 「唉呦,小孩比老婆重要吗?现在像你这样的人很少见了耶。」 我出声催促,其实只是没有其他话好说,虽然护士开口闲聊,但她的动作没有停下来。 芊穗抓着我的手,静静的让金属针孔注入。 「了不起,都没有哭闹呢。」 护士在打针的地方按上沾有酒精的棉花,请我帮忙按住五分钟。 笋子似的纤细手腕,按太大力的话会感到疼痛,但是按太小力的话会导致更糟糕的情况发 生。 我蹲下身,用非常小心谨慎的态度,就像是捧着国宝那样仔细呵护那一小块湿棉花。 芊穗的胸口在我视线前方缓缓起伏,嗯,没事的,我已经在前几天把睡衣换成了适合的尺 寸,不会再看到什麽不该看的东西。 枕头边裸露的脖子和短袖下方的手臂流着汗水,洗发精的香气扑鼻而来,还有时不时吐出 来的热气搔着我的脸颊。 这是什麽苦难的修行吗? 不、不可以起反应啊,天底下哪有这麽糟糕的爸爸。 「……」 芊穗盯着我。 呃,说起来刚刚我才被胖揍一顿,脸上留下了什麽明显的伤口吗?啊,鼻血,我只是用睡 衣的袖子随便擦过而已,该不会脸上还有痕迹吧? 「爸爸,没有丢下我呢。」 「……当然,爸爸怎麽可能丢下你啊。不过芊穗,如果身体不舒服的话要记得说喔,就算 是大半夜,也能像这样到急诊室看病的。」 「嗯,芊穗会听话的。」 我想起了刚开始发现芊穗异状的时候。 又让妈妈伤心了。 妈妈。 …… 该不该说。 芊穗的妈妈,芊芊已经去世的事情。 虽然我没有真的看到,虽然怜伤完全不像开玩笑的样子,虽然感觉知情的课长没有反驳这 件事情。 我还是,不敢相信。 之後的我和芊穗该何去何从呢。 思考之间,五分钟过了。我小心翼翼的取下棉花,丢进附近的垃圾桶。 芊穗缓缓起身,似乎是想要下床。 我二话不说,再度将她和毛毯抱在胸前。 「爸、爸爸,我可以自己走的,不要麻烦了。」 「怎麽会是麻烦,你还发着烧,万一走到跌倒才是真的麻烦。」 「……对不起。」 「不需要道歉,该依赖的时候就依赖,没有人会怪你的。毕竟……我是爸爸啊。就算要与 整个世界为敌,爸爸也会站在这里,站在芊穗身边。」 「爸爸……」 芊穗将身子缩紧了些,更加依偎进我的怀中。 「不要离开我。」 「不会离开的。」 我们悄悄走在月光之下,轻轻缓慢。 05 依然是在入夜之後,最近晚上的行动次数太多,感觉我都要转变成夜行性动物了。 虽然白天到荒凉的顶楼也可以避人耳目,但我不想要浪费宝贵的上班时间。 专案开发的进度情况依然不乐观,在精神状况良好的白天约谈实在太浪费了。 工作一直持续到精神有些恍惚的晚上十点,我才终於停下手指头。 出门前先和芊穗她们说过不吃晚餐了,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经过,我内心都承受着卡车碾碎 似的苦痛。如果出车祸就会转生到异世界的话,我应该已经转生几千次了吧。 但是,也不能因此就放掉抓住真相的机会。 熟悉的咖啡香气,值得庆幸的是没有混杂着奶精或砂糖,纯粹的苦涩味并不会令人感到反 胃。 「你想问什麽?」 陈国栋,虽然办公桌上的名牌这麽写着,却又被别人称呼为洗宴。 他依然老神在在的品尝咖啡,和往常一样等待着所有员工离去。 仔细想想,现在的课长甚至比我还要晚进入公司,或许是他的咖啡嗜好太令人印象深刻, 我才会有时间过了很久的错觉。 实际上,课长不过是一年半前才进入公司的人。 「老大,把你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吧。」 「嗯……看过那封信了吗?」 「看是看了,但除了提款卡之外就只剩一张地图,标示着休闲温泉乡的位置。」 「温泉啊,感觉挺不错,休假之後就去泡泡吧?」 「不要装傻了啦!你以为我吃饱没事会忍着回家的冲动在这种时候跟你瞎扯淡吗?」 「我也是衷心的在给建议啊,你以为我闲着没事叫你去泡温泉吗?」 课长的语气始终都维持着平稳,没有对我发怒,也看不出其他的情绪起伏,只是偶尔提起 马克杯品尝用身後的磨豆机加热水冲泡出来的黑咖啡。 眼前这人对於我来发问的这天,果然早有准备了。 什麽时候开始预料到的呢?课长在一年半前就已经知道今天会发生的事情了吗? 「所以说,你既然知道那里有什麽东西,直接说不就好了吗?」 「不可以。」 「为什麽?」 「那里,你必须亲自过去才有意义。」 「什麽啊,老大,你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啊?宁愿这样卖关子也不肯说吗?」 「你有想过和芊穗成为真正的家人吗?」 「当然想过。」 不只想过,我就是这麽打算的。 我没有直接把话说完,毕竟现在还不知道课长的意图,以及他究竟是敌是友。 而且在只拿到健保卡的现在,想要通过政府正规的手续也有点麻烦。 最糟糕的情况我甚至会被当作拐卖人口的罪犯,必须想办法找到更多的人物或物品来证明 我和芊穗的关系才行。 比如说,眼前的课长。 「回答的很迅速嘛。」 「老大你和芊芊……苏芊佳是什麽关系?」 假如课长和芊芊有过直接接触的缘分,那怕只是一张合照也好,对於证明关系也会有相当 大的帮助。 「芊芊?你们之间有好到可以互相取绰号的程度吗?算了。我和苏芊佳的关系啊,一时之 间还真不好说明。你想知道的一切,去了温泉乡就会知道了。」 「芊芊是这样、你也是那样,说实话就这麽痛苦吗?」 「我有什麽必须开口的理由?你心里会比较舒服?那关我屁事,你又打算什麽都不做,等 着别人来帮忙吗?不想付出、只想不劳而获。如果你是这种程度的人,那我只能说声非常 遗憾,你和芊穗的夏天也就到此为止了。」 「不可以!」 只有这件事是绝对必须避免的遗憾,我想起怜伤的哭脸。 那样悔恨悲痛的表情,不想再看到第二次了。 「那就给我认真工作,你的进度还稍微落後着呢。」 课长的语气平淡,却带给我实实在在的威压感。 只要稍有差错,眼前这个人就会毫不犹豫地给我痛击。 从以前到现在都是这样,以前只是工作,现在却不同了。 「可恶……」 胆小的我完全不敢忤逆眼前的课长,完全无法想像说出口的话语是虚张声势,我只能听他 摆布。 「不用那麽泄气,我不是你的敌人,也很重视这件事,希望能够赶紧解决。乾着急没什麽 用,不如想想该怎麽善用现在的时间。例如完成你的工作,还是说,你有即使失去工作、 失去薪水也要获得真相的觉悟?听起来很梦幻,实际上是一头热又不负责任的想法。」 现在的我还是能够存钱的状态。 万一丢失了这份工作、重头找起,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留有余力是很可怕的问题。 芊芊留下的金融卡大概也没办法期待,显然现在的我不能没有工作。 「对,你说的都对。那麽,最後可以再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四处碰壁之後,我选择投降。 只剩下一个之前就非常在意的问题。 「什麽问题?」 「芊芊,真的死了吗?」 「就像你知道的那样,她的生命确实消失了。」 「……谢谢。」 或许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现在的我并没有感到非常沮丧。 感到情感的除了悲伤之外还有恐惧。 该怎麽让芊穗知道这件事情?芊穗承受得住这样的打击吗? 「你可别突然跳楼了,那样的话不论各种方面都很麻烦的。」 「只有这件事还请放心,我绝对不会丢下芊穗,也不会让她再受到任何伤害。」 「关於这件事,请你暂时不要告诉芊穗。」 「为什麽?」 「这是来自苏芊佳本人的遗愿,她希望直到夏天结束前,我们这些大人都不要干涉。」 如果是芊芊本人的意愿,确实有着一定的可信度。 是害怕芊穗受伤害吗?那样的话只限定到夏天结束不是很奇怪吗? 「如果我说不呢?」 我试着稍微反抗,希望能够藉此获得更多有用的情报。 「那样的话,我可以利用我这边的优势进行操作……」 让你再也见不到芊穗妹妹。 得到的是没什麽屁用、近乎恐吓的回应。 「我会铭记在心。」 ─ 不知不觉中,七月就快要过去了。 怀抱着忐忑的心情,进行每天的工程。 虽然我认为自己已经很拚命了。 「友言先生,真的没问题吗?」 「爸爸,走路摇摇晃晃的……」 最近听到这种话的频率也变高了。 「没问题。」 我露出笑容,到公司进行工程。 「友言老弟,你好像快死掉了。」 就连只知道喝咖啡的课长都难得开出金口。 「就算要死掉我也不会倒下的。」 说出了莫名其妙的乱语,但这时候的我丝毫没有察觉。 「看起来是真的很不妙。」 「友言,还是休息一下比较好吧。」 连忙碌的同事都跟着来关心了,我现在看起来很吓人吗? 「再……再给我一小时的时间……」 直到假期开始前的最後一天,进度依然没有完成。 身体轻飘飘的,脚下踏着的感觉不是水泥而是软糖,浑身颠簸难行。 蓝天和飞舞的鸽子在眼前打转,楼梯有些扭曲,这里是异世界吗?明明昨天才走过而已。 「爸爸!不要勉强自己!」 在双眼阖上之前,在身体倒下之前。 脸颊感受到的是柔软的垫子,不、并不是垫子,而是胸…… 「呀!友言先生!」 小腐妹的尖叫声就在头顶上,非常刺耳。但是,想不到,真是没想到。 小腐妹意外的有料,冲入鼻尖的,是沐浴乳的香味吗? 这是误会,我忙着解释,在黑暗之中解释。 昏睡的时候会做梦吗?至少我没有那种感觉。 依然是在黑暗中,身体好像有点动作,又感觉只是停留在半空之中,显然这并不是梦。 不然的话,就不会听见小腐妹的声音了。 「唉,友言先生,之前就感觉你好像心不在焉的,原来已经是病入膏肓啦……」 「爸爸生病了吗?爸爸!爸爸!不会死掉了吧?爸爸!」 「呃,那只是夸张点的说法啦,不用这麽紧张。」 既然听见芊穗着急的呼喊,不能继续在这边装死了。 我睁开双眼,然後又因为刺眼的日光灯再次闭上。身体并没有因此怠慢,我直起腰部。 屁股下边是好久没接触到的床垫,感觉有点怀念。 「……现在时间是几点来着?」 「公司那边已经帮你请假了,虽然拿了你的手机,但是是紧急状况啊,这次不能怪我喔? 我可是有徵得芊穗的同意才拿的。」 眼睛总算适应了光芒,张开的视线里,芊穗坐在书桌旁的椅子上,小腐妹盘腿坐在铺着毯 子的地板上。 「怎麽可以……我现在没有闲功夫休息,必须赶去工作才行。」 开发进度还有大约一周的份量,也可能剩下更多。 二十天的休假一下子就要少掉将近一半,要是我现在躺下又会让好不容易获得的休息更加 缩短。 「友言先生,你现在是没有工作的力气才对吧?还是躺下比较好喔,虽然没有生病,只是 过度疲劳,但你要是再站起来的话就真的要生病了。。」 小腐妹的劝告是正确的,我心里也认为现在该稍做休息,之後进行工程的效率才会更高。 但是心里又很害怕,要是休息到进行工程的手感都消失了该怎麽办? 好不容易进行的顺畅多了,就这样中断的话,之後又要重新寻找感觉是很痛苦的事情。 「爸爸!休息!」 眼前出现了芊穗嘟起嘴巴的样子,这是……传说级稀有表情啊…… 小小的双手趁我感慨时推动我的腹部,软趴趴的我一下子就被迫躺平。 「不可以起来喔。」 芊穗盖上棉被,接着爬上床铺,把她自己也盖上。 嗯,虽然我知道是为了防止我逃跑,但这样实在有点不妙。 我看向趴在我身上的芊穗,像警戒着蜷缩的猫咪似的认真表情,只好叹口气。 「好好好,投降,我投降。我做了个坏榜样,明明教过芊穗要诚实的,自己却这麽不诚实 。」 我试着伸手去抓盘据的芊穗,但她的小脑袋却不安分地摇来摇去,连带隔着棉被的身体也 跟着晃动,感觉更不妙了。 「友言先生对芊穗真是言听计从呢。」 「在说风凉话之前,先帮忙把芊穗拉下去吧。」 否则我这边的火山就要爆发了啊。 「友言先生,你有想要吃什麽吗?像是稀饭之类的?」 这句话来的真是时候,想不到小腐妹此时居然发出了意外的助攻。 「我想吃咖哩饭。」 「芊穗要帮忙吗?」 「恩,但是爸爸,不可以跑掉喔。」 「不会不会。」 「发誓?」 「我发誓。」 「好,约好了喔。」 「既然是和芊穗的约定,那就更要遵守了。」 终於,芊穗离开了床铺,和小腐妹一起到她的房间。 狭小的房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明明上一次自己一个人只是一个月前的事情,却感觉好像经过了很久。 等等,这麽说起来,这张床舖也已经有一个月不是我自己在睡觉的了。 我想起了平时在这里休息的身影,之前玩过的游戏里有过这样的场景。 主人公躺在女主角的床上,说出「这是●●躺过的床,有着●●的味道。」这样的对白。 「……」 我看向手扶着的床垫,然後── 「身上还穿着西装来着,要休息的话还是换一套比较好吧。」 也看到了穿着的僵硬衣装,要休息的话穿这种不透风的衣服太糟糕了。 没错,糟糕的是衣服,刚刚怎麽都没发现呢。 我打开简单的组合式衣柜里,除了我的衣服,也摆着芊穗的衣服。 明明以前还很空的,不知不觉变得丰满了啊。 安静的房间,只有我窸窣换装的声音。 我拿起放在桌上的公事包,抽出笔记型电脑打开,在搜寻栏打下休闲温泉乡,也另外打了 些可能和它有关的词语。 不太意外的,搜寻结果都是一脸幸福的泡澡文章和照片,以及满满的浴衣。 嗯……当地居民平时起居就是这麽穿,游客也会跟着穿上浴衣,真是非常良好的传统。 但是,我想看的不是这些。 乾脆打上苏芊佳、苏芊穗、怜伤、洗宴来搜寻算了。 搜寻出来的结果却是一篇感觉无关痛痒的小说,看了几眼也不是我想知道的事情。 果然还是必须亲自走过才能知道这封信的用意。 我拿出白色信封,里头装着的是一张黑色的提款卡,和一张卫星地图。 我就在这里。 地图背後只写了这样短短一句话。 隐隐作痛的手又不安分的想要继续工作,但要是勉强自己的模样被芊穗看到就糟糕了。 我真是变成了可悲的社畜,希望让芊穗不要也走上这条绝路。 我再度打开搜寻引擎,搜寻让小孩子开心成长的方法。 「饭来罗!」 「爸爸有乖乖的吗?」 「有有有,很乖喔。」 我手上拿着掌机,虽然原本是想认真把专家的建议看完的。 点开第一篇是请父母每天写信,写一千封信。 怎麽会有这麽棒的提议,我立刻就知道继续看下去是浪费时间。 「味道很香呢。」 戴着手套的小腐妹提着大锅,我原本想要下床帮忙摊开桌子,但拿着碗筷的小小的身子却 抢先一步。 「爸爸要休息。」 真体贴,我感动得快哭了。 摺叠桌并不重,适时的让芊穗帮忙也是不错的做法吧。 在我全程精神上的支持关注下,咖哩饭顺利地上桌了。 呃……咖哩稀饭。 「这是在我不注意时开启的新潮流吗?」 锅里的咖啡色浓稠状液体,在那之中包裹着散开的饭粒。 扑鼻而来的香味,应该是很不错的味道,只是不知道为什麽要做成这样。 「是为了爸爸特地做的,生病要吃稀饭才会好得快。」 芊穗边说边帮忙盛了一碗饭。 「哇,真是太贴心了,不过下次还是弄普通的就好。」 饭的味道稀稀的,虽然整体说不上差,但比不上乾饭的舒爽。 「这样不好吗?」 「不,倒不是这样不好,只是爸爸比较喜欢吃乾饭。像这样坦率说出自己的感想是很重要 的,要是被误会我比较喜欢吃稀饭,芊穗就会一直做稀饭对吧?那样对双方都是无谓的煎 熬。」 「嗯,我记住了,下次会注意。」 「真棒,期待下次啊。」 我们轻松的闲谈一段时间,直到坐在另一边的声音传来。 「……友言先生。」 「抱歉抱歉,不小心忘记你了。」 我尴尬的将视线从身边移到坐对面的小腐妹,今天穿着是类似女仆装的衣服?虽然全身包 得紧紧,但该突出的地方也有突显出来,真是不错的设计啊。 「我胸部的触感好吗?」 「噗──咳、咳,你又突然在说什麽疯话?」 我的想法这麽容易被摸透吗,才刚想着胸部就被提出来了。 话说,这种衣服是不是能用垫的垫出奇蹟般的厚度?如果能看穿这个想法的话我就承认你 真的有点本事。 「我说的是实话,难道友言先生忘了吗?你曾经对我做过的事情……」 看来有没有垫的真相只能让它石沉大海,小腐妹,你的修为终究还是太浅了。 「好好好,我道歉,对不起,这样总行了吧?虽然我认为那是单纯的意外,但面对你的话 还是乾脆道歉比较好。」 「好敷衍喔。」 「对你太认真的话,我会短命的。」 「……你是说,不能对我认真吗?」 大约有八成的情况确实是那样,但我还留了两成的认真空间啊,不用摆出那麽失望的表情 吧。 「呃,你是喝到米酒喝醉了吗?从刚刚开始就语无伦次的。」 「友言先生,等你休息够了……快到晚上的时候可以到走廊上吗?」 「想说话现在就能说了。」 「不要。」 「啥?」 小腐妹看向芊穗,接着又将视线转到我身上。 「如果不愿意就算了,我不勉强。」 小腐妹的表情看着相当认真,或许现在就是该拿出那两成的时候。 「好啊,我会出去。」 「谢谢,友言先生。」 「没什麽好道谢啦。」 说起来很久没有买新的漫画了,该不会是要列清单给我参考吧。 但是考虑到往後的生活,暂时必须节俭一些才行。 黄昏的夕阳辉映着橘子色的光芒,灰白色的城市感觉像是被黄澄澄的帘幕覆盖住了。 忙碌的城市、忙碌的街道,往下一望便能看见行人和车子不断经过。 本来我也该是那其中的一员,不,即使我今天前往公司,也不会在这个时间就能够回来。 公司……想到就头痛,原本是明天要开始休假的,却还是有工作必须完成。 芊穗在背後的房间里,我认为自己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不知道芊穗是不是也这麽想。 虽然想把晚上的床铺还给芊穗,但今天的话,她一定会缩到我旁边吧。 我将双手和肚皮倚靠在走廊围墙上,随意的放空思考。 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萤幕上显示的是课长的号码。 「你好。」 看来我确实是恢复得不错,至少接电话的速度和以前一样迅速。 「友言老弟,一个礼拜前看你就感觉快死掉了,到了今天总算爆发啦?」 熟悉的青年问候,听到他的声音,感觉话筒里就算飘出咖啡的味道也不奇怪。 「老大……找我有什麽事?」 「明天就是你放假的日子了。」 「哈,唉……你是特地打电话来挖苦我吗?知道啦,明天会去公司的。」 「不,你不用来了。」 「我的笔电性能比公司的电脑差一点,在公司的话开发速度比较快。」 「所以说,你八月的工作已经全部结束,验收也通过了,可以放心的去享受假期。」 「啥?不是吧,是谁擅自交出我做的半成品?」 如果是那样,验收并不会通过。要是没完成的东西都能通过,品管就要等着回家吃自己了 。 「我说过我不是你的敌人,看着你那麽努力,作为上司,偶尔也想要大发慈悲帮忙一把。 」 「难道……」 「你剩下的进度,还有之前没检查出来的Bug,我都帮忙处理好了。」 「骗、骗人的吧?那些东西我预估至少还要一个星期才能完成耶?」 即使没有太大的兴趣,我认为自己在程式开发上也算是相当优秀的人。 这样的我需要连夜赶工一周才能完成的专案,却有人说他花不到一天的时间便结束了? 今天距离愚人节还很远,那是必须再过一次新年才会碰上的节日。 「你如果还不相信,明天也是可以来公司报到,你有兴趣整天陪我泡咖啡的话。」 根本不用思考那是不是愚人节玩笑。 「非常感谢!老大,不知道该怎麽回报你才好。」 尽管眼前没有人,我还是忍不住弯腰致意。 那是课长亲口说出来的言论。 我看着手机,录音APP正常的运作着。 就算课长说谎,事後算帐只要交出这通录音就行了。 「报酬的话,其实我已经从另一人那里收到不少,你只是顺便而已。」 结束了通话,我心里感到有些激动。 不惜冒着无法即时交差的风险也要帮忙,课长其实是意外不错的好人呢。 为了让我放假撒的谎,实际上剩下的进度已经分送到其他职员手上了吧。 总之,就算工作是假的,放假确实是真的。 放假啦!上次放这麽久的假期已经是大学的事情,研究所的假期倒是看的见却摸不着的东 西。 「恭喜你了,友言先生。」 在我差点进入回忆时,小腐妹的声音传来。 「啊,被你听到啦。抱歉,等很久了吗?」 我转过身,让背部靠在围墙上,视线和走廊上的小腐妹面对面接触。 今天不是无袖小可爱之类的衣服,带着蕾丝边的黑白连身蓬蓬裙看起来意外的舒服。 「没有,刚出来而已,友言先生放假打算要去哪里玩呢?」 「老实说,想了很多地方,但有一个在意的地方想先去看看。」 玩啊,希望真的是玩乐,不要又突然跑出什麽奇怪的人。 「那个地方我可以去吗?」 「呃……有点远。」 休闲温泉乡和这个城市的距离,搭飞机要两个小时,火车则是晚上行驶的夜间列车会比较 方便。 飞机不是直接抵达,到了当地附近还必须转乘电车过几站才能站上目的地,那里并不是都 会公园那样随便搭地铁都能到达的地方。 「我知道的,友言先生。就算你嘴上这麽说,但我稍微强硬一点的话还是会让我跟去对吧 ?」 「嗯,你的双脚不是长在我手上,你如果想要跟着,我不会阻止。对了,我也不会出钱噢 。」 要多带上一个人算不上非常困难的事情,自费的话更是没有反对的理由。 毕竟有二十天的时间,稍微分配一下的话是可以规划成三人的活动。 只是其中有些不安定的要素,例如我想调查的事情能让小腐妹知道吗? 小腐妹终究是不相干的外人,至少我不想要她因为跟着我而发生什麽意外。 到最後,还是必须分开行动吧。 「友言先生希望我跟着吗?」 「等等,你今天问题怎麽那麽多?」 走廊上的小腐妹看了看我,接着用小渡步靠近。在围墙边探出头看了看外面的天空,即将 西沉的夕阳在远方残留。 她举起右手,再将手指蜷曲,独留凸出来的食指指向外头的电线杆。 「友言先生,这附近有着不少监视器呢。」 「那种事我也知道啦。」 「对小学生出手的大人,会被社会抹杀掉喔。」 「等等、等等!突然用哀愁的口吻说那什麽恐怖的话啊?你以为在拍电影吗?谁对小学生 出手了?又想对我乱套脑内的妄想设定吗?」 和往常一样想说什麽疯话来逗我吗? 但小腐妹的表情却很认真,可以说是我看过史上最认真的小腐妹。 该不会又拿起手机来拨号吧,什麽啊,到底想说什麽啊小腐妹。 完全猜不透眼前的大学生在微笑还是在沉思,眼神和嘴角给我的感觉对不起来,难道你其 实是想宣告自己不当人类了吗? 小腐妹再次转身,轻轻的向我凑近。由於身高落差,我们的视线没办法直接对齐。 她抬头看着我,我低头看着她,淡金色的发丝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光。 唔嗯,这样凑近一看,小腐妹真的是很漂亮啊。 嬉闹时的小腐妹相当活泼有力,宁静时的小腐妹又给人温文淡雅的气质。这样的人却老是 往我家里跑,去参加什麽社团的联谊应该能有更精彩的生活吧。 「友言先生,你喜欢我吗?」 「啥?」 「为什麽要一直看着芊穗?」 「等等、等等,你这是怎麽了?」 小腐妹突如其来的话让我倒退一步,也只能退後这一小步。不仅是後方的围墙阻挡,前方 的人也伸出双手抓住我的双臂。 斜斜的夕阳下刮起了凉风,随风飘逸的淡金色发丝炫目灿烂。 在那里,在眼前,被太阳围绕的公主激动的向我倾诉。 「我喜欢友言先生,喜欢李友言!在我心目中你是宇宙第一喜欢!」 小腐妹低下头,将额间轻轻靠在我的胸口。 「但你和我的距离却越来越远,明明一个月前都还只有我和你……只是经过短短的一个月 ,感觉都变了。」 抓着我的双手微微颤抖。 了不起,我也曾经有过那样旁徨不安的感觉,所以知道说出这句话要带着多大的勇气。 然後,也就这样了。 我的心脏和平时一样,缓缓跳动。 如此靠近的你,应该也听见了吧。 「小腐妹……」 「友言先生,依然没有说出我的名字呢。」 小腐妹没有让我把回答说完。 或许需要一些时间,或许是不想知道。 「之後会有几天,我和芊穗暂时都不在家。」 我心理清楚明白,即使时间再过十年、二十年,我依然会说出同样的答案。 即使现在没说出口,总有一天还是会说。 等你能够接受的时候,再说。 「结果,我还是晚了一步啊,友言先生。即使如此,最後,在最後的最後……」 小腐妹放开双手,转身,她没有让我看见脸上的表情。 「我会等你回来。」 留下了这一句话,独自走回属於她的房间,走廊上只剩下我和背後残存的夕阳。 之後,晚霞的余晖也跟着沉没消失。 06 能够明确感受到自己对於小腐妹并没有朋友以上的情感。 为什麽? 如果是以前的我,甚至只是一个月前的我。 遇到漂亮的女孩子红着脸告白,即使内心慌乱,即使一时搞不清楚状况。 我想我还是会答应吧。 就像小腐妹说的那样,气势稍微强硬一点,我就会认为试着相处也没什麽不好。 但昨天不一样,我完全没有考虑到更进一步的交往,小腐妹也乾脆地放开双手。 只是经过一个月,感觉都变了。 我还追着过去的幻影吗? 「苏芊佳?不知道耶。」 「哎呦,我连你都认不出来了,哪还知道其他人。」 「李友言,你自己都没有回来学校探望了,怎麽会期待学校这里能有其他学生的消息啊。 」 「我是去年才搬到这里的,什麽都不知道。」 抱着些微希望前往曾经居住的小镇,获得预料之中的回答。 最终,还是只能听着别人的嘱咐去到遥远的温泉乡。 就像大海之中失去舵手的航船,只能随着海浪漂泊。 为何我要做到这个地步? 正常人这时候应该是赶紧报警,让社福机构联络芊穗的关系人。让芊穗回到她该回去的地 方,从此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要那麽做的话,早在遇到怜伤时就该做了。 芊穗对我,我对芊穗。 芊芊,又在想什麽呢? 早晨的太阳缓缓从地平线一端升起,列车匡当匡当的摇晃,我看着斜斜的朝阳陷入自我沉 思。 我靠着火车的窗边,窗外风景已经从繁华都市一路转变成绿意盎然的山丘。 并排的双人座位中间没有阻隔,小型沙发似的椅子上,我靠近窗边,芊穗也靠近窗。 ……只有几撮发丝贴着窗,小小柔软的脸颊贴着我的大腿,整个身躯以不太健康的姿势斜 躺着。脖子以下盖着我的外套,至少不会着凉吧。 虽然我曾经建议搭飞机,但芊穗对火车比较有兴趣的样子。 现在是休假开始之後的第五天,稍微做过事前调查之後,我决定带着芊穗前往休闲温泉乡 。 我就在这里,脑中浮现写着这几个字的地图。 别人说什麽就做什麽,我在扮演诚实好人的角色吗? 但是,不前进的话,依然是什麽都无法做到。 其实我很清楚,能够前进的路线不只这麽一条。 还有其他更有效率也更符合常理的方法,即使如此,我还是来了。 「唔嗯……」 大腿上小巧的睡脸,真是百看不厌啊。 以前不曾发觉,但是经过小腐妹的告白之後,我也渐渐察觉了。 「芊芊……」 我伸出右手,停在半空之中。 「不对,不是芊芊。」 尽管看起来非常类似,两人仍旧不同。 我是知道的,非常清楚。 那麽。 心里面的这份情感,又是对着谁的思念呢? 我放下了右手。 早上九点,顺利抵达车站。 「爸爸、爸爸!快点!」 「抱歉抱歉,体谅一下比你老了快三倍的人啊。」 两人份的行李只有我一人背着还是有些疲累,不过,呼吸到车站美妙的空气之後,又感觉 这样的疲劳只是小事罢了。 这里是网路上颇负盛名的休闲温泉乡,至於它有名的原因有很多。例如四处都是自然保护 区,气候总是维持凉爽的状态,例如当地特有的传说之寺,盖得相当气派使游客络绎不绝 。 如果只是这种程度,当然不可能在残酷的网路世界中占得一席之地。 至於这里最大的特色──便是数不尽的浴衣。 在外头只有特殊节日才能看见的衣装,这里却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有人穿着的传统服饰 。 不仅是饭店的服务生,连游客也有许多人都穿着浴衣或甚平。 虽然男游客很多,但由於店铺类型较偏向女性,使得女性游客的比例亦不逊於男性。 男女比例微妙的维持着平衡,这正是温泉乡能够占据网路一角的关键所在。 不同於其他观光景点不是人烟稀少就是男人压倒性的多,男女平等才是世界该导向的正途 啊! 虽然,如果女性能够多一点点世界更美好。 知足常乐,多贪则忧,世间还能有如此一块宝地已是相当足够的福气。 就像飞舞的蝴蝶那般,各式各样轻飘飘的花纹和纤细的大腿在我眼前走过。 「这里真是不错啊。」 暂时抛开俗世的烦恼,单纯欣赏观光区纯朴的景色,顿时发现这世界仍有许多美好的事物 呢。 「爸爸!」 啊,在我稍微喘息的时候,芊穗已经从大厅跑到车站出口了,娇小身躯在透明的玻璃门後 一蹦一跳的。 「你也走太快了吧。」 简直就像兔子一样。 今天的芊穗意外活泼,是在车上做了什麽好梦吗? 「因为看到了认识的人!」 「认识的人?」 刹那之间,微风轻轻吹拂,空气中飘着消毒水味的回忆。 在玻璃门旁的柱子边,墨色的和服在太阳照耀下发亮。 和服底部飘着白色的雪花,原本背对的优雅身子转身微笑。 「小姐的眼光依然锐利呢。」 「怜伤老师,妈妈呢?妈妈有跟你在一起吗?」 美丽的回眸映入眼帘。 脸颊感觉到隐隐的抽痛,那天不算太好的回忆又在我的脑海中浮现。 怜伤,自称是芊芊的好友、芊穗的老师,如今站在我的面前。 而芊穗的反应也让我确认了,至少後者应该是事实的现实。 「抱歉,夫人很忙,实在抽不出身啊。」 「嗯……反正每次都是这样。」 「等我回去会帮你骂骂夫人的。」 「一定喔!」 「一定呢。」 怜伤蹲下身子,和芊穗一同有说有笑的叙旧。 看着眼前的光景,内心同时感受到了罪恶感与着急。 我想说点什麽。 还没出口,修长的身姿便迅速起身,令彼此之间的视线交会。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我的言语又吞回腹中,无法动作的嘴巴只能吞下口水。 「这里就是最後了,你做好准备了吗?」 优美的薄唇轻轻吐出只有我们听得见的细小音量。 准备?什麽准备? 「你啊,还想继续扮演老实好人这种了无新意的角色吗?倒不是不行,但最後只会走向老 实的结局。啊,为了跟上你们的言语,我还特地恶补过了喔,像是傲娇什麽的……总之, 用你们的术语来说的话,就是所谓的Normal End,表面上可以接受,但不过是自欺欺人的 结尾罢了。」 怜伤的表情看起来很认真,但我总觉得她是不是搞错了什麽东西。 至少她想说的意思还是能听懂。 Normal End吗……如果大家都能开开心心的话,又有什麽不好呢?网路上偶尔也能看见认 为Normal End比True End更好的人。 不过是自欺欺人的结尾罢了。 …… 「芊芊她还有交代什麽事情吗?」 怜伤的表情已经没有前几次见到的那麽阴沉,也没有想要伸手揍过来的迹象。 会在这里相遇,绝非偶然。 我是知道的,即使这个人之前说了拜托我,之後还是偷偷地在我家附近徘徊。 甚至,从接下芊穗的那天开始就一直在监视着我家。 多亏了国中时的经验吗?不,其实是故意让我察觉的吧。 我在看着你,休想做出什麽奇怪的举动,应该是想做出这种无声的警告。 我已经不知道接下来该怎麽做,看不见夏天的终点,只是迷茫的跟着唯一的线索前进。 怜伤和我不同,她掌握的情报数量比起我多出太多了。 如果不会再动手揍我的话,我很想坐下来和她好好谈谈。 「我只是想看看结局而已。」 果然每个人都是什麽都不会说,我也习惯了。 「爸爸?」 「啊,糟糕,我们聊太久了吗?」 我稍微动动身子,将背着的行李稍微整顿一下,接着伸出手。 在我向芊穗伸出手的另一端,出现了另一只手。 飘着白雪的黑色和服飘扬,怜伤向芊穗伸出了手。 「呃?」 不晓得为何怜伤要做出这个举动。 「小姐,要和我一起逛逛吗?」怜伤语气平淡的开口。 「咦?」 芊穗似乎也被两只同时伸出的白手吓到了,像只黄金鼠似的左右张望。 左边是随处可见的粗手,右边是犹如艺术品的素手。感觉我这里一点优势都没有。 芊穗没有思考太久,直接握住了我伸出的手。 怜伤闭上双眼,叹了口气。 「果然是这样吗。」 说实话,连我自己都有些惊讶。 平时善解人意的芊穗,连我们可以三人一起之类的话都没说,直接做出了抉择。 「啊、呀,这是……老师,我想和爸爸一起,我们三人一起逛吧?」 那样的话,芊穗慢了一拍才说出口。 「好吧,也只能这样。」 怜伤没有多说什麽,我也没有。 刚才的情景仍在我的脑中不断重复。 芊穗选择了我伸出的右手。 软软的、轻轻的,感觉只要稍微放松就会溜走的小手。 我能够抓紧到什麽时候呢? ─ 虽然外头是古风的木质建筑,刚进到里头便有冷气吹来,一楼大厅的装潢也比较偏向西式 的模样。 我和芊穗下榻的旅馆除了住宿和公共温泉以外,还提供了浴衣租借或出售的服务。 虽说比起昂贵的和服,浴衣的价格已经亲民不少,但只是短暂停留的观光客并不是每个人 都想负担这笔钱。 我们也一样,选择了便宜的租借服务。年轻的老板娘将我们带到专门的藏衣间,各式各样 的浴衣和甚平整齐排列着。似乎连和服都有的样子,老板娘说那是较寒冷的季节穿的,如 果需要也是可以租借,价钱当然比较昂贵。 考量到可能有客人不知道该怎麽穿浴衣,老板娘身後跟着几位同样穿着浴衣的服务生,都 是外表姣好的年轻男女,可以直接看出老板娘的喜好是杰尼斯和清纯系列。 我选了简单花纹的灰色浴衣,衣服背面贴心地挂着说明书,我想自己应该没问题所以就一 个人进了试衣间。 芊穗则是和怜伤一起,怜伤身上的和服似乎是她自己买来穿好的,由於芊穗不怎麽反对, 我也就答应了。 怜伤预约的旅馆居然和我们一样,这可真是巧合……怜伤小姐,该不会在我家装了监视器 ?嗯,一定装了吧。不不不,再怎麽说都太夸张了,那可是犯罪行为噢? 多亏在更衣室里想着有的没有的,我换衣服的时间意外长久。 说起来,顺着情势就让怜伤和老板娘带来这里了,但我们其实没有换装的必要吧?尤其若 想调查什麽的话,穿着容易活动的便装应该更好才对。 嗯……但要调查也不知道该从哪边查起,地图并没有标记更详细的位置。 想着想着,我还是穿上了浴衣,走出更衣室。 然後,发生了让我相当震惊的大事件。 「啊,不给你看!」 即使怜伤这麽说,而且还真的用身子挡住了我的视线,但不过是玩笑的遮掩罢了。 怜伤稍微挡住之後还是往旁边走开,让我看清楚她身後的景象,随後我的开关就被开启了 。 眼前的光景实在令我永生难忘,我走过来又走过去,偶尔躺下来仰望,偶尔以匍匐前进的 方式观赏,无论哪个角度都是无懈可击的美好。 向日葵盛开的浴衣,腰间绑着和花纹配合、特别设计过的束带,一体成形的衣着。 略长的深褐色长发梳理成双马尾,装饰着橙色花瓣的马尾带来活力的芬芳气息。 若怜伤是艺术家泼洒的水墨,芊穗便是绿地中最为绽放那朵鲜花,令人无暇注意旁边相形 失色的小草小花。光是注视着芊穗,心灵便能获得满足。 可恶,光是拍照根本无法将这个美景完美的收纳起来。我不得以只好卫星巡航的方式移动 ,希望这样能将三百六十度的光景都紧紧烙印至脑海之中。这是相当高难度的技巧,说出 来没人会理解,回放功能更是只有本人才能利用,为了完美达成目的我必须心无旁鹜才行 。 「爸、爸爸?」 一直到芊穗的声音出现,才将我解放开的意识拉回现实。 当我回过神来,整个更衣室弥漫着诡异的气氛。 老板娘和服务生都用尴尬的眼神看着我,或着撇开视线,遥望远方。 「请不要误会,这人确实是个变态。」 「说反了吧!」 怜伤完全没有想要帮我辩护的样子,我只好再花一番功夫阻止想要拿出手机的老板娘。 经过不算短的解释之後,总算是解开了误会。 「客人,还请您往後稍微节制一下,若造成本店的名誉损失……」 老板娘接受解释之後。 「可能会不小心让你成为水泥的原物料喔?」 笑着给我如此亲切的提醒,这是观光区独特的玩笑吗?感觉别太深入了解会比较好。 「真是,为什麽不帮我解释一下啊?」 「事实摆在眼前,需要什麽解释?我跟你又不熟。」 好不容易抽身时,已经接近该吃午餐的时间了。 稍微讨论之後,我们决定前往距离最近的观光地点──幽缠寺,那里摊贩多样化,景色也 不错。 呃,怎麽越来越像普通的观光团了? 很久很久以前。 本国有位体质特殊的公主,不仅百毒不侵,吸收的毒素还转化为体液,仅仅吐个口水都能 毒死一头大象。 这位公主被称呼为幽缠姬,和幽毒相缠相生的公主,故得此称。 某年,本国迎来了灭亡,国王抛下子民,子民抛下国家,空荡荡的王城仅剩幽缠姬独自一 人。 在大火燃烧的城楼里,幽缠姬原本以为自己将以孤身终结此生。 这时候,那个人赶来了,幽缠姬暗自恋慕的大臣,在大火之中前来相救。 公主很高兴。 大臣表明他并不是因为亲爱之情而来,只是为了履行忠义才来。 公主很难过。 大臣想要为幽缠姬杀出一条生路,更确切的说,大臣想要为国家最後的王族之血尽一份力 。 公主伤心欲绝。 悲痛的她下定决心,和大臣接吻了。 「比起死在敌人手下,不如死在我的怀中更好吧。」 幽缠姬利用嘴里的猛毒将大臣毒死了。 「希望来生的你,能够获得真正的自由。」 那是第一次,同时也是最後一次。 和心爱的人相连,一生之中仅此一次。 幽缠姬和大臣,最後在火海之中化为灰烬。 大火平息之後,接收本国的新任君王得知此事,大受感动。即使那是败国的公主,君王仍 建造了幽缠寺纪念这对无法善终的情侣。 在我面前,一块给观光客看的翠绿石碑上这麽刻着。 这便是休闲温泉乡特有的传说之寺──幽缠寺的由来。 「好可怕,什麽无法善终的情侣,从头到尾不都只是那位公主一厢情愿吗?这种乱七八糟 的传说也能盖间庙来纪念啊……」 位於小山丘上的木造高台,楼台两旁排列着茂密的小树林,黄色和浅红的花瓣随着凉风飞 舞。 花飘花落和人来人往、五颜六色的浴衣融合在一起,令人心旷神怡的画面啊。 虽然这里是传说的那位公主最後被烧死的地方。 所谓的观光景点就是那样嘛,反正也不知道真的假的,就算是真的也都经过几百几千年了 ,应该无所谓。 传说被延伸成只要在这个高台上接吻的情侣就能获得幸福……我的老天,这地方的观光局没问题吗?在人家殉情的地方乱传什麽鬼东西, 如果那位公主还在的话肯定会在接吻的情侣耳边不停碎念去死去死之类的话吧。 说起来这就只是普通的观光景点啊,真是越来越搞不懂自己来这里做啥了。 「爸爸,是不是有什麽烦恼?」 我低头看见手边的芊穗抬头看着我,忧愁的表情也感觉不出什麽开心的样子。 「抱歉抱歉,是我的错。明明都外出了,脑子里还想着公司的事情。」 糟糕,太执着於这几天发生的怪事,表现出的态度已经明显到芊穗都感觉不对劲的地步了 。 我赶紧陪笑,笑笑……呢。 怜伤丢下我们,自告奋勇的去准备午餐。现在在这个高台上,只有我和芊穗以及不相关的 人们。 不可以再乱想了,毕竟时间还有很多,稍微喘口气又有何不可? 没错,吸气,吐气。放松情绪,好好看清现在该做的事情是什麽。 「爸爸,不要勉强自己。」 「没有啊,我现在状况很好。」 「说谎。」 「我是说真的。」 「……」 拙劣的谎言,芊穗的表情并没有因此而开朗。 无法开口,不知道该怎麽开口,双方都是。 人声沸腾的空气中,飘着沉寂的气氛。 我在做什麽,我该做什麽,谁能告诉我啊? 其实,只要那样就好了。 充斥着混沌的脑海里,忽然闪现一个想法。 为什麽我要这麽苦恼啊? 「……唉,被打败了。没错,爸爸确实是有些心烦。」 说出来不就好了吗? 芊穗的表情产生了变化。 「等回到旅馆,芊穗和爸爸再一起讨论吧。我们现在先开心地观赏风景,好不好?」 「嗯,好!」 开朗的回应。 我的心里也轻松了起来,打从一开始,我就想错了方向。 芊穗不可能没有察觉到我的改变,却只是默默注视。 芊穗就是这麽温柔的小孩,我再不主动摊牌,对谁都没有任何好处,还会害到芊穗跟着消 沉。 我们手牵手走到高台边,感受山丘的凉风吹拂。 「爸爸,你看。」 千穗手指着一边盛开的黄花,不仔细看的话,感觉连她衣服上的向日葵都会融入景色之中 。 指尖延伸的尽头,那是在花朵上歇息的白色蝴蝶,交叠起来的翅膀缓缓起伏。 白蝶只停留了一小段时间,微风一吹便跟着飞起。 「痛痛、痛痛,跟着烦恼一起飞走罗。」 芊穗看着飞舞的蝴蝶,念出奇妙的咒语。 「哈哈,那是什麽啊。」 虽然和一般人念的咒语有些不同,还是能知道芊穗想说什麽。 我摸摸芊穗的额头,感觉烦恼真的飞走了一些。 怜伤准备的时间有点久,或许该去找找她了,我转身面对人潮汹涌的高台内部。 「啊、爸爸!」 跟着我转身的芊穗却成了往後仰的姿势。 「芊穗!」 踩着凉鞋的双脚,不晓得是哪边绊倒另一边。我的视线急速下坠,膝盖重重撞上木制地板 ,发出碰的一声。 「呼,没事吧。」 怀里有了实感,路人因为声响而将视线转过来,随即又转回原位。 世界没有任何改变,损坏的东西只有因为急速蹲下而坠落的一边膝盖,可喜可贺。 芊穗用後仰的姿势,躺在我及时伸出的双手之中。 「爸爸,对不起。」 「没什麽啦,没事就好。」 是错觉吗?总觉得芊穗的脸颊好红。 我将手掌贴到额心,并没有发烧的迹象。 「芊穗有哪里不舒服吗?」 「唔嗯,没有喔,只是……」 娇小的双颊左右摇晃,欲言又止。 「只是?」 猝不及防的冲击袭向我的胸口。 芊穗伸出柔软的双臂将我抱住。 花海之中最温柔的向日葵将我包围,小小的身子却带来莫大的暖流。 「爸爸总是能及时赶到我身边呢,我好感动、好喜欢,但是,也好害怕……害怕这样的光 景只是一场梦,梦醒之後,我的手中依然空无一物。」 抓紧的双手和颤抖的身躯,证明芊穗真的在烦恼。 「不会的,芊穗,这不是梦。爸爸不会离开的,你已经清醒了。」 我抱紧缩在怀中的芊穗,究竟要经过何种生活才会产生这种想法呢? 不能放手,无法放手。 如果我松开了双手,芊穗又该何去何从呢? 「我一直都在芊穗身边喔,想待多久就待多久。这不是梦、不是幻觉,都是真实的。」 「嗯……」 颤抖的身躯,总算和缓下来,步道边的树上,橘色和黄色的花瓣不时的飘落。 还有雪花,也来到了我的身边。 这回轮到我的身体在颤抖了。 「李、友、言……你在做什麽?」 果然,人并不会轻易的改变,怜伤大概快到极限了吧,能从她的语气中感受到即将喷发的 怨气。 「不要误会,只是山丘上的风稍微大了些,暂时采取的御寒策略,除此之外什麽都没有。 好了芊穗,午餐来了,风也停了,我们该走罗。」 完美的回答,我都不禁佩服起自己的机智了。 怜伤也只是拿着购物用塑胶袋瞪着我,似乎认为我这样的理由说得通的样子,很好,看来 这一个难关能够就此度过了。 「要走了吗?」 「对,总不能在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吃饭吧?」 「那……爸爸。」 「嗯?」 接下来的瞬间,让我想起了一个月前相遇时的回忆。 小水滴滴落似的凉凉触感,在我的脸颊上,深褐色发丝搔着我的鼻尖。 芊穗亲上来的嘴唇没有停留太久,低下视线,像只猫似的用头发磨蹭我的脖子。 「希望神明能够让爸爸的烦恼消失。」 这里是命运交会的楼台,互相接吻就能获得祝福。 想要用寺庙的传说来为我加油吗? 「傻孩子,你自己才是吧。」 虽然我确实是在烦恼,但源头就是芊穗啊,比起在旁雾里看花的我,芊穗肯定更加辛苦。 我必须振作起来,想让芊穗知道比起神明,其实爸爸更加可靠。 如果神明无法保护芊穗,就由我来守护。 我将额头凑近,空气中飘着花朵的清香和── 辣椒的浓烈气味。 「果然你还是应该去死吧!」 热腾腾的塑胶袋狠狠砸上我的头顶。 从高台的另一边走出去便是圆环状的广场,设置有许多简易的座位和桌子让游客休息。 橙色和浅黄色的碎片偶尔会随着微风吹到眼边,在绿荫充足的大树旁野餐,感觉确实不错 。 虽然手上的炒面像是破掉的牡蛎,纸盒已经因为碰撞而显得歪曲,但味道并没有因此而降 低。嗯,毕竟我根本没吃过这里的食物,姑且这麽认为吧。 「芊穗,年轻的女孩子举止要谨慎些,你是不是太久没上课,都忘记基本的礼仪了?尤其 面对那种变态,更要小心堤防,下次不可以再那样做了喔。」 「但是,爸爸是我喜欢的人啊,和喜欢的人也不行吗?」 「呃……呃啊啊啊,李友言,你到底做了什麽?为何那单纯的大小姐现在变成这样子…… 」 我一边小口吞着破烂盒装的炒面,一边观看眼前的小剧场。 方形的小桌旁有四个座位,因为怜伤坚定的个人意志,我只能单独孤零零的坐在她和芊穗 的对面。 搞什麽啊这人,一副小队长的模样,不该是这样的吧? 尽管心里这麽想,我摸摸因为搧打而肿的热烫的脸颊,实在是难以启齿啊。 对面的怜伤看起来内心很挣扎,刚见面时的从容果然是把情绪压抑下来了。如今开口说教 的怜伤才是本性,我是不是该向她道歉才好? 父母看到女儿交到痞子男友或许就是这种心情……我又在乱想什麽啊。 「唉……」 怜伤看起来相当憔悴,双眼无神的望着远方。 眼前的怜伤就像决定尊重女儿的抉择,什麽都不想管的父母……够了,我还是专心吃炒面 吧。 「说起来,我之前也撒了谎呢,就当作扯平了吧。嗯,没错,就是那样,我才没输呢,目 前是一胜一败平手的状态。」 唔哇,怜伤陷入自我安慰自言自语的状态了,你是在跟谁平手啊。 「李友言,我其实不算是苏芊佳的好友,我喜欢的人是她身边的那一位。」 「哈?」 话题忽然跳跃了起来,上一秒钟和这一秒钟形成了不同的世界。 手中的筷子滑落。 怜伤冷不防向我丢出的话语,害我现在必须弯腰去检吃饭的工具。 「放心吧,我只是远远观望而已。最後,是基於对他的同情,才想要接下芊穗,这件事我 自己是非常了解。」 我蹲下身寻找失落的竹筷,桌面下随便一望就能看见黑白交错和向日葵图案的裙摆,偶尔 会跟着吹佛的微风起伏。 呜哇哇哇,这是不是有点不妙。 「等、等等,你突然在说什麽啊?我跟不上你的话题了。」 我的双手在草地上摸索,视线却……呃,不行,不能再看了。 混帐!这麽好的机会不看,你当自己天天过年啊!筷子什麽的,随便摸不都能摸到的吗! 畜生!我可不是畜生!看,不能看,看,不能看,看,不能看…… 摇摆不定的视线使找筷子的过程异常艰辛,终於,右手摸到了光华坚硬的条状物体。 「我是这样,那麽,你呢?你又是抱持着什麽样的心情来到这里呢?」 「所以说──咦?」 世界改变了。 天空依然那麽湛蓝,夏蝉也热烈的鸣叫。 小丘上吹拂的微风,此时却是从空调嘴里吐出的凉气。 「嗯?怎麽了?」 山丘消失了,人们不见了。 取代吵杂人群的,是一个人。 额前有着古典的平整刘海,长度将近及腰的乌黑秀发,淡蓝色外套下方是纯白的轻飘飘洋 装。 之前见过?多久之前?我的记忆突然像是被灌入了混浊的泥水,怎麽搅动都无法回想起来 。 「芊……芊芊!」 至少,这个人的名字我永远都不会遗忘。 苏芊佳,在我的对面掩嘴微笑。 我的对面? 当我再进一步观看四周才发现,我正在咖啡店里,隔着圆形的桌子和芊芊面对面坐着。 「讨厌啦,小言,你捡个汤匙就变成痴呆了吗?嘻嘻,怎麽突然话都说不好了。」 我的手上确实握着金属制的汤匙。 「不,我记得我是……接到了简讯,所以来到这里……咦?是这样吗?」 「对,因为我用交友APP传了封讯息给你,没想到你真的来了,我好开心呢。」 这麽一说我才终於想起来,自己看到讯息之後就像是看见冰淇淋车的小屁孩,兴奋地一路 狂奔到约定的咖啡厅等待。 不是诈骗集团真是太好了,我好像还因此而感动到哭了?大概吧,不知道为什麽,太详细 的事情我想不起来。 「……芊芊。」 「嗯?」 「你是一个人来吗?」 我看向对面,空荡荡的另一边,心里总觉得那里应该还有一个人。 「看就知道了吧,现在坐在这里的人只有我和你啊。」 现实却是,这个桌子上只有两杯冰淇淋奶昔。 「是……呢。」 「我们刚刚说到哪了?好像提到了小言你以前对我有好感对吧?」 「咦?说到这种事吗?」 完全没有印象,无论是十秒前的我或是十分钟前的我,都像是从身体抽离似的无法回想起 来。 「对啊,那时我还试探性的问你『觉得和我交往的话会怎麽样?』,结果你居然说『因为 我们要考的高中不同,想必会过得很辛苦吧。』天哪,小言在那时候就很有远见呢,哈哈 。」 「唔哇……原来我说过那种话,现在的我感觉好後悔啊……」 这我就知道了,年轻不懂事的我,为什麽要自以为帅气的说那种屁话啊。 可恶的老爸老妈,多亏你们灌输的无聊观念,你儿子恐怕要因此绝子绝孙了。 除了芊芊,我实在无法接受其他女性。 咦?是这样吗?原来我是这麽固执的人吗? 「没关系啦,小言,後悔的事情我经历过更多呢。」 「真的假的?」 芊芊低头含着吸管吸了一口奶昔,我也跟着低头,在外人看来,我们是不是像情侣一样呢 ? 「今天会约你来,也是因为实在受不了啦,好想说啊,有谁能够听我吐苦水吗?诸如此类 的心情,偶然之间找到你的名字,送出了邀请。」 芊芊用着有点尴尬的表情俏皮的吐舌,好棒啊,不愧是芊芊,一举一动都像是天降的奇蹟 那般神圣。 「怎麽样?感觉很随便吗?不想听的话现在可以回家,我不勉强。」 「没关系,担任听众也是我的专长。」 为了停留在这个空间,就算要我汇款到指定帐户也值得,更何况只是聆听,那实在是太划 算了。 「呵呵,那什麽,真是不错的技能呢。」 芊芊开朗地笑着,紧接着却说出了出乎我预料之外的故事。 我所不知道的,身为凡人的女神的过去。 「我其实不像你想的那麽完美呦,小的时候啊……」 我小的时候,和妈妈住在简陋的公寓里。 电视机里总是播放着某位富豪的采访新闻,墙上也贴满着相关的报纸。 有公开的,也有不知道从哪里买来的地下情报。 「那个人就是你的爸爸,你要记住他的名字,然後对他报仇、报仇、报仇……」 报仇、报仇、报仇。 父亲抛弃了妈妈,必须受到该有的制裁。 妈妈原本应该是很聪明的吧,毕竟她日复一日吐出口的计画是那麽周详。 即使年幼的我还有许多细节听不懂,但随着年纪增长就懂了那些碎念背後隐藏的含意。 跳针的言语,无论是吃饭的时候,或是睡觉的时候,每天都不断重复着,我的脑子里就这 样被塞了一堆小孩子不该知道的知识。 可悲……那是我现在回忆之後对妈妈的感想。 但那时候的我什麽都不懂,只是尽力将妈妈交代的事情完成。 努力地念书,扮演男人看了会心动的女孩子。 中学时代的我,其实是很慌乱的喔。 因为一直以来顺利扮演的资优生角色,却被超越了。 我很害怕,会不会因此让妈妈的计画产生裂痕,甚至失败,毕竟妈妈的要求就是维持学年 第一的乖乖牌形象。 「呃,那可真是抱歉了。」 嘻嘻,还好小言你是男生,如果你是女生的的话。 我想,这段故事就不会有然後了吧。 在我们中学毕业不久,妈妈总是碎念的复仇对象,也就是我的亲生父亲。 他死了。 取而代之的是和我同样年纪的儿子,随着父亲辞世的消息一同在媒体前曝光。 那时候,妈妈的身体状况也变差了。毕竟一直做着晚出早归、日夜颠倒的工作嘛。 一直很神经质的妈妈,突然安静下来了。 父亲去世之後,妈妈就不再碎念,毕竟对象消失了,那些计画也只能沉入黑暗之中。 「我都做了些什麽啊……」 那是躺在病床上的妈妈,说出口的最後一句话。 眼眶含着泪水,走完余生。 在那最後,妈妈究竟看见什麽,或者领悟了什麽呢? 即使到现在,我也无法理解。 源头倒下了,燃起的火苗却没有熄灭。 我以为妈妈是因为事态变化的太大,以及身体状况的恶化,使她无法再动脑想出其他复仇 计画。 於是我接下悔恨的泪水,另外帮妈妈拟定了更周详的办法。 在中学毕业不久後的秋天,我和那个人相遇。 和父亲的儿子,我的哥哥,同时也是我的丈夫相遇。 啊,这会不会太刺激了?放、放心吧,虽然名义上是近亲,但其实我们并没有血缘关系。 嗯,听起来很神奇吗?我希望这件事情先放在一边,先等我说完,好吗? 「……好的,请继续吧。」 哥哥的家庭环境非常复杂,这我也有心理准备。 当时的我,被灌输十几年偏差观念的我,只是想要完成妈妈交代的事情。 将父亲击倒,虽然父亲已经不在了,至少也要让他的家人无法过上安稳的生活,要让父亲 的家族为妈妈赎罪。 本来是这麽想的,但意外总是一再发生。 哥哥是个佛心肠的烂好人,善良程度大概是小言的百倍不只吧。 就连一心想着要帮妈妈报仇的我,都被感化了。 曾经,我真的想过,和哥哥一起悠闲的生活下去也无所谓。 和哥哥结婚,抛下过去的包袱,和他一起远走高飞,多麽美好的结局。 然而,哥哥逝去的那天才是残酷的现实。 一眼就能看出是父亲的家族制造,丑陋到不想掩饰的交通意外。 在我眼前将哥哥撞成一滩烂泥,像是警告、也像是在嘲笑我们。 无论如何示弱,无论怎麽主张我们对父亲的遗产没有兴趣,盖血印签下不合理的契约也没 用。 父亲的家族已经陷入疯狂了,那怕是千万分之一的风险,都要完全铲除才能睡得安稳。 此时我才惊觉,至始至终,适合我的生活只有一种。 复仇。 为此而诞生的我,除此之外毫无价值。 中间丑陋的家族斗争就跳过吧,总之,最後是我获得了胜利。 轻而易举呢,推翻财团家族什麽的,想做的话就做得到嘛。 毕竟我和妈妈一同调查、推演了十几年呢。浪费的青春有了回报,真是可喜可贺啊。 故事到此告一段落,芊芊拿起汤匙,挖了一口杯子顶端的冰淇淋送入口中。 「不是的,芊芊。」 那些是真正发生过的现实吗?此时的我应该要很惊讶的,但是心里却空荡荡的,就像是压 力锅里沸腾的热水,想喷出口却被强制压迫下来。 现在不是做出无意义发泄行为的时候,大脑这麽告诫着自己。 「小言,你是指哪方面的不是呢?」 「每个人都有独一无二的价值。」 「真是漂亮的一席话啊。」 「不、不对,我是……」 「无所谓啦,小言,对於我那曲折的人生,其实我并不怎麽後悔喔。」 芊芊的语气平淡,像是和朋友说自己去了哪间超市采购那般的稀松平常。 「毕竟痛苦的都不是我嘛,我倒是把不少人都推进了深渊呢。」 「怎麽可能不痛苦,芊芊,为什麽要做那种事?」 「当然是为了替我的妈妈,以及我的哥哥、同时也是我的丈夫……报仇啊。」 仇恨,那是一切的起点,同时也是终点。 为此而生,为此而亡,那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人生价值呢。 苦笑着这麽倾诉的芊芊,让我心里涌出了其他的情绪。 浮现其他的思考,泥水混浊的记忆也一点一滴的鲜明起来。 「不对!不是那样!」 「我好伤心喔,小言,你在否定我的决心吗?」 这里并不是现实,只是再也无法接触的幻影。 只是一场梦,一场有些真实的幻梦。 「……以下只是我毫无根据的推测,你愿意听我说吗?」 无法做到单纯的静静聆听,那样不行,那样是不够的。 「好啊,一直都是我在说话也挺无聊,小言想到了什麽?」 「我想,你们拟定的计画,只有针对你爸爸一个人而已。当对象死去之後,计画变得没有 意义,你妈妈才终於发现──」 背後的理由,我想说出来。 「自己为了没有意义的蠢事耽误女儿的人生。」 这才是真正的终点,不论是那个妈妈,或是这个母亲,大概都是一样。 「是吗,所以最後才会那麽说啊,好像挺有道理呢。」 「你其实知道的吧?芊芊,我认为你也察觉到了。」 「现实是我仍照着妈妈的期望做了她曾经想做的事情。」 「那并非为了私慾。」 「除此之外,还能为了什麽?」 还能为了什麽,答案显而易见。 脑海里的记忆越来越发清晰,那年夏天发生的回忆,那名少女啜泣的模样。 不论是为人着想的心思,或是自我牺牲的精神,这两人真是一模一样啊。 「为了让痛苦终结,为了保护芊穗。」 不论是芊芊,或是芊穗。 彼此都不想让对方担心。 只是默默承受,那样真的好吗? 我靠近芊芊的身前,中间的桌子不存在了,空间里只剩下两个人。 一片漆黑,没有任何光亮的世界,不是真的。 「为了让芊穗不再经过芊芊走过的道路,为了让芊穗能够露出灿烂的笑容。你选择独自承 担,芊芊……辛苦了,真的是辛苦了啊。我有很多话想和你说,即使现在的你只是幻影, 我也想说。」 我摸了摸芊芊的头顶,像是安抚小猫那样,芊芊闭上双眼,静静聆听我细细的心声。 「……」 源源不绝的话语,或许有玩笑,或许有埋怨。 心中满怀的感谢和惆怅,都化成了不断倾诉的言语。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麽用呢? 即使如此,我还是不断说话。 「小言,你是否做了一场好梦呢?」 芊芊笑了,是我从未见过的灿烂微笑,即使在黑暗中也能融化人心的美丽笑容。 「等、等等!等一下!」 梦,该醒了。 我还有好多话还没说完,还有好多想法没有传达。 明明已经无法传递,却还是想要挣扎。 「够了,已经足够了。」 洗发精的香气环绕着我,温柔的拥抱,就像是恋人在道别似的。 暖流淡化,在我眼前,娇柔的身影逐渐变的透明。 在黑暗中的片花闪耀,犹如缓慢的夏夜萤光,我想说话,但说不出话。 只能碰触不断消失的身躯,即使伸出手,也无法确实抓住。 「谢谢。」 不用道谢。 「能够认识小言,真是太好了呢。」 别再说了。 「你能做到我办不到的事情。」 我才没那麽优秀。 「抱歉啊,我这麽不负责任。」 芊芊抬起头来,半透明的脸庞依然动人。 「那孩子,就拜托你了喔。」 漂浮的萤光,碎裂、消逝。 我看着黑暗,闭上双眼。 该说的话,或许只有一句而已。 「再见,芊芊。」 07 意识消失之前,天空呈现湛蓝。 当我的眼皮再度张开之後,映入眼帘的景象已经是橙色黄昏。 「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嘛。」 我摇晃沉甸甸的脑袋,稍微回想就能发现,刚才发生的事情居然都清楚记得,异常清晰的 梦境。 在回到旅馆前的道路上,怜伤走在前头和芊穗有说有笑的走着。 似乎只有我摆着一张臭脸,於是我试着让自己的嘴角上扬,支撑了不到两秒钟便又立刻垮 下。 「惊讶什麽?」 「我突然睡着的事情,你就这样看着我昏过去,感觉像早就知道我会睡死的样子。」 看见一个人在吃饭的时候突然睡死,正常人应该会试着唤醒吧。叫不醒的话甚至找救护车 都有可能,但怜伤只是静静的看着我睡觉。 如果那场睡眠是刻意制造,当然就不会做任何动作了。 我吃的午餐里头被加了什麽吗?回想那时候送入口中的面条,感觉只是普通的炒面,没有 什麽奇怪的味道。 「怎麽样,做了一场好梦吗?」 「那些事情是真的吗?」 「都特地让你看了,当然不会是假的。」 怜伤从头到尾都没有为自己辩解,差不多就是承认确实对我动了手脚吧。 事到如今,那倒不是很重要的事情。 那场梦并不只是单纯的幻想,毕竟都特地让我看了嘛。 大概可以推测出来的是,某人为了某种目的而让我做了像是梦的梦。 催眠?真是奇幻的可能性啊,不过对现在的我来说,还有更想确认的事情。 「那麽……那些话,是从谁的嘴里传达出来的呢?」 「穿越时空而来的吧。」 怜伤的回应依旧避重就轻,即使如此,我也无法做到什麽。 以单纯的武斗实力来看,我根本没办法对怜伤造成任何有效伤害,这是之前在医院时就能 感受到的庞大差距。 现在能够做到的事情,大概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了。 我不禁露出苦笑。 街道逐渐被墨色所染黑,我静静在自我的思考里头沉淀。 刚才的梦境,不断的在脑海里重复放映。 或许是想要给我单独思考的空间,也可能只是想要和芊穗相处,怜伤没有让芊穗靠近我的 身边。 一个人的静谧,过不久便被打破。 「咦?这里是?我们怎麽会到这里?」 芊穗的疑问声将我拉回现实,人来人往的街道,点着夜灯的店面。 那些应该出现的景物,此时此刻,一个都无法看见。 荒凉的郊外,在撒落的银色月光之下,只能看见一栋独自矗立的洋房。 「约定的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回到家也很正常啊,芊穗小姐。」 「……」 虽然听不懂怜伤和芊穗在说什麽,却又好像能够理解其中的含意。 我们现在只是在外边的围墙附近,和洋房还有一段不太短的距离。 即使看不清楚也能感受到,眼前的建筑已经没有生人居住的气息,昏暗的周围完全没有亮 光,看着只是一个淡灰色的方块。 家?这里…… 是芊穗曾经居住的地方吗? 怜伤蹲下身子,视线来到和芊穗同样的高度。 「啊、我……我!对了,现在根本不是留在这里的时候。」 芊穗突然往前跑了起来。 「妈妈!」 「等等,等一下!芊穗!」 我赶紧向前拉住情绪变得激动的芊穗,一直相当温和的芊穗到了这里却变得暴躁,在我怀 中不断挣扎。 「妈妈!妈妈!爸爸,不要拉芊穗,我要去找妈妈啊!」 「冷静点,芊穗。要找人的话我们可以一起找,你一个人跑走的话太危险了。」 眼前的建筑,说难听点就是个废墟。 无人居住的空屋,一个小孩子只身前往很有可能出现意外,不能让芊穗去那麽危险的地方 。 「这里是芊穗的家,为什麽会危险?我只是想要找妈妈而已!」 「那是……」 果然,这里是芊穗的家。 芊穗仍然剧烈地扭动的身体。 我不明白。 就算这里是曾经生活过、充满回忆的地方,芊穗为何要如此着急。 过去生活的情景,就像假的一样。 那些乖巧都是拚命压抑的假象,现在这样才是真正的芊穗。 「爸爸,放开。」 为了芊穗来到这里的我,却完全不了解芊穗。 难以言喻的感觉在心中蔓延,是伤心吗?是难过吗?还是……空虚呢? 半天之前,我们还互相依偎着。如今也是,却只有表面如是。 心和心之间的距离,有拉近过吗?或者,那些其实都只是我个人的妄想罢了。 我们之间间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墙,无论曾经有过怎麽样的相处回忆,都只是如过场的戏曲 ,其实对彼此都不重要。 脑海里居然出现了这麽可怕的假设,不行,我也必须冷静下来。 「你又不是我真正的爸爸!」 空间颠倒,视线粉碎。。 脑袋彷佛受到铁鎚的重击,无法思考。 「……确实,是那样。」 抓得紧紧的双手,失去了紧抓的理由。 世界变成了一片空白。 我究竟是为了什麽而拚命呢? 「妈妈!」 芊穗的呼喊声好遥远。 向前奔走的芊穗,一下子就消失在暗影之中。 即使我向前伸出手,也无法碰触到什麽。 冷凉的晚风吹拂,亲吻我的脸颊。 我的手中空无一物。 「李友言,你打算就这样放手吗?」 怜伤的声音平平淡淡的,果然刚刚的发展也在你的预料之中吗? 既然知道,为什麽不告诉我这里的事情,因为…… 「我就只是一个外人嘛……」 从自己的口中吐出这种话比想像中还要难过。 被明确的拒绝了,我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麽。 过去我一直想要打开芊穗的心房,很显然的,那些努力全都只是白费。 我依然被封锁在门外,再怎麽敲打也无法获得回应。 「那样也无所谓,你可以回家去过平凡又幸福快乐的生活。这个月对你来说差不多就是一 场闹剧嘛,你不用勉强自己陪我们演完。回家休息吧,一直以来真是辛苦了。」 怜伤如天籁般的低语,在我的耳边,带着甜甜香气。 是啊,就算在这里停下脚步,也只是回到平凡的生活,甚至那样说不定还比较好。 那样的想法,我早就决定要丢到世界的尽头去了。 「不可以,我要找回芊穗。」 「即使被拒绝也要去吗?」 「就算被拒绝我也要去。」 现在的我手中空无一物,但是,现实并不是真的如此凄凉。 「已经约定好了,我会一直留在芊穗的身边。就算这份感情无法获得回应,我也会一直喜 欢着芊穗,一直陪伴在她的身边。」 ──爸爸总是能及时赶到我身边呢,我好感动、好喜欢,但是,也好害怕……害怕这样的 光景只是一场梦,梦醒之後,我的手中依然空无一物。 即使一时之间被拒之门外,我仍相信过去落下的眼泪并非虚假。 我喜欢芊穗,从今以後,就算世界毁灭也不会改变。 芊穗总是为了别人而向神明祈祷,那麽,就由我来为了芊穗而拚命。 为了女儿,就算是魔王也能够斩杀。 为了女儿,即使被拒绝也不会放弃。 「所谓爸爸都是这样的吧。」 怜伤没有阻挡我的前进。 即使不愿意,时间仍一点一滴的流逝。 我用力踏过吹着凉风的昏暗庭园,踩着月下飘忽的影子奔跑。 奔走了一段不小的距离,看不见芊穗的身影。 小小的身躯居然能够有那样的动力,这也是我不了解芊穗的地方啊。 庞大的建筑就像潜伏的巨兽,正当我思索着该从旁绕过或者打开大门时。 喀擦,金属门把转动的声音传来。 「芊穗?你在那里吗?」 没有回应,我往前踏上大理石制的阶梯,发出叩咚叩咚的脚步声。 纯白的扶手没有染上尘埃,是有人特地保养的吗?或者这里成为空屋其实没有很长的时间 呢? 在我眼前的木制大门,在黑暗中也能看见被微微开启的门缝。 我没有迟疑多久,迅速的将它打开。 温暖到异常的亮光照入我的视线。 橙黄色的灯光高挂着,从外边看着是昏暗的建筑,进到内部却是灯火通明的光景。 「这是……」 「啊,妈妈!」 在我还来不及回神时,视线里出了朝着我奔跑过来的芊穗。 芊穗! 内心惊呼的我,并没有发出声来,来到我脚边的芊穗,兴高彩烈地由下往上看着我。 「爸爸呢?妈妈,今天爸爸有回来吗?」 站立着的我蹲了下来。 我并不是我。 「抱歉呢,爸爸实在太忙了,今天还是没有办法回来。」 「又是工作吗?」 「对呦,为了让我们安心的生活,爸爸正辛苦着。」 「明明约好今天要陪我的。」 眼前的芊穗低下头,我不禁伸出手安抚,却只触摸到虚无的空气。 又是过去的景象吗? 我试着站起身,穿过我的身体。 那是属於另一个人的半透明躯体。 芊芊和芊穗就在我的眼前。 虽然不知道是什麽人基於什麽理由让我看见这样的回忆,但现在的我必须赶紧去寻找真正 的芊穗,没有多余的空闲时间留在这里。 「放心。」 芊芊的声音,过去的言语,温柔到令人怀念的声调。 错觉吧,尽管我这麽想,背对着我的芊芊却像是有着魔力,让我忍不住停留。 「之後一定会回来的,现在先忍耐一下,好吗?」 那是对芊穗说的话,我心里很清楚。 双脚却无法动弹。 「那我们今天要继续聊天吗?」 「好啊,芊穗真喜欢聊天呢。」 「那是因为……」 「嗯?」 芊穗话才说到一半便产生犹豫,没有将话说完。 芊芊耐心的等待,无声的压力让芊穗还是把吞下去的话说了出来。 「聊天时的妈妈才会出现笑容。」 依旧是这麽温柔呢。 「对不起……」 「不要道歉,妈妈。都是芊穗不好,又说了让妈妈伤心的话题。」 「不是那样,芊穗没有错……算了,我们开心点吧,上次说到哪了?」 芊芊摇摇头,牵起芊穗的小手。穿过宽敞的大厅来到另一个像是客厅的空间。 ──你能做到我办不到的事情。 虽然只是睡梦中的芊芊留下的言语,仔细想想也有其道理。 现在的我并不知道芊穗突然暴走的理由,就算找到芊穗也没办法帮助她。 我必须知道让芊穗变成那样的过去,必须走过这些回忆。 怜伤还在外头,曾经不惜利用重拳说服我的好人,我选择相信她的眼泪,相信她能保护好 这段期间的芊穗。 我拚命压抑自己,让精神集中在眼前的景象。 「妈妈,爸爸是什麽啊?」 「呃,你的问题总是出乎我意料之外耶。」 芊芊和芊穗坐在沙发上面对面交谈,怜伤端着茶具放到中间的茶几上。 「因为怜伤老师只会照着课本解释啊,那我自己看书就好了嘛。」 「书上所写都是正确的知识,我不知道有什麽好不满的。」 挂着扑克脸,总是一副生气的样子,怜伤和现在的感觉似乎没什麽差异。 「没关系啦,怜伤,不会解释的事情直接说不知道就行了喔。」 「什麽啊!夫人,难道你有更好的说法吗?爸爸不就是为了交配产下後代的雄性而已吗? 」 ……天啊,这人选的课本到底是长什麽样子啊,芊穗的知识没有因此而偏差真是万幸。 芊芊露出了明显的苦笑,负责教导女儿的老师是这副德性,是我的话早就解雇了。 她拿起茶杯,缓慢啜饮,似乎在思索该如何回答。 吐了口热气之後,接着吐出淡雅的口吻。 「爸爸是妈妈这辈子最喜欢的人喔。」 这时候的芊芊,露出了我从未见过的满足微笑。 那是不属於我,只属於另一个人的美丽笑容。 「但是却没办法见面。」 「呃,这确实是个尴尬的问题。」 「喜欢的话就能成为爸爸吗?」 「虽然芊穗的说法有点奇怪,不过通常是那样没错。」 「但是妈妈以前也喜欢过别人吧?」 「所以啊,只是通常嘛。」 「继续说那个人的故事吧!我想听,想听!」 「你还真是积极耶。」 芊芊接下来说出来的话,是我也很熟悉的故事,是曾经的过去,是中学时代的生活。 过去的我啊,你真是个饭桶啊。 「妈妈很喜欢她对吧,那麽我一定也会喜欢,然後……」 希望他是能帮助妈妈的爸爸。 虚空中的一句话,让场景再度转换。 「咦?」 刚刚那是谁的话?还来不及深思。 「我都做了些什麽啊……」 坐在血泊之中的芊芊,视线空洞的望向上方。 飘着黑云的天空撒下透明洁净的雨水,即使如此也无法洗净沾染在身上的血渍。 我试着走向前,转瞬之间。 喀擦,金属制的门把再度转动。 又回到了大厅。 「妈妈!」 芊穗上前去抱住芊芊的小腿。 现在是自那之後的多久呢? 芊穗没有询问关於爸爸的事情,嘴里围绕着贴心的问候词句。 芊芊一定也察觉到了,为了不让她担心,芊穗也用她的方法在努力着。 但是。 「不要这样,芊穗。」 那样是错的,封闭内心,只懂得思考自己想思考的事物。 「对不起喔,爸爸又没办法回家了。」 「嗯,没关系,总有一天会回来的嘛,现在有妈妈陪着就好了。」 一模一样,勉强撑起的笑容,和我一模一样。 不要跟着我的後方前进啊,芊穗…… 我弯下腰,吐出早已说惯了的话语。 「对不起。」 除了道歉之外,什麽都办不到。 我是不及格的母亲。 我的意识分离。 「刚才的是……」 很显然的,刚才的我并不是我,不属於我的内心思考渗透进了脑袋里。 「很痛苦吧,芊芊。」 就算想要解释原委也说不出口,那不是该让小孩子知道的丑陋斗争。 只能不断道歉却造成了反效果,芊穗的内心逐渐变得封闭起来。 芊芊为了芊穗,芊穗为了芊芊,互相的善意却是不断的对彼此造成伤害。 我闭上双眼,再度睁开时,四周变成了挂着点滴吊带的房间。 窗帘轻轻飘起,洁白的小房间里,穿着白袍的老人拿着一叠白纸和芊芊面对面交谈。 「诊断结果是目前还没有任何对策的遗传疾病,最多只剩两年的寿命,请好好珍惜。」 「真是乱七八糟的人生啊……」 接下报告书的芊芊,摇摇晃晃走出诊疗室,穿过墙壁,穿过高楼,来到大街上,漫无目的 地走着。 在公园里的芊芊,坐在喷水池边的座椅上,望着远方。 破旧的公寓建筑,那里是我也很熟悉的地方。 我看着我像僵屍一样从旁边的阶梯蹒跚往上爬行。 「说起来,曾经发生过那种事呢。」 和我看向同一个地方的芊芊,似乎想起了什麽,细细地喃喃自语。 「你还记得我吗?我在这里呦,帮我……帮帮我啊……」 细细的啜泣声,在孤独的公园里异常清晰。 虽然没有注意到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老公寓和公园毕竟有着数十公尺远的距离,再加上 工作并不轻松,精神涣散的我根本不可能注意到这里曾经发生过的异状。 我还是忍不住揍了自己的脸颊一拳。 歪曲的视线还原之後,又来到了客厅。 面对面的沙发上坐着芊芊和怜伤。 「夫人,那些痛苦的事情都结束了,是时候让小姐走到外头,回归正常的生活了。」 「正常……怜伤,但是我们都不正常啊,这样的我们,真的能够照顾好芊穗吗?」 芊芊拿起茶杯,和前次看见的光景不同,芊芊提起的右手产生剧烈的晃动,无法拿稳装着 热茶的杯子,里头的深褐色液体却没有撒出来,看起来是特地调整过的份量。 芊芊的症状已经严重到需要特地调整份量的地步了。 「一定可以的!不要灰心啊!」 「啊……不好意思,我的说法让你误会了,我并不是在自暴自弃。」 芊芊放下茶杯,从身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 「只是在最後的最後,希望神明能够接受我的祈求。」 四周再度转变。 雨滴不断自天空之中落下,是灰色的雨。 「芊穗,是时候该出去了呢。」 庭院里的蝴蝶翩翩飞舞,在仅有黑与白的花圃里振翅。 「但是到外面的话,妈妈会很痛苦吧?我没关系的,妈妈,在这里生活也没什麽不好啊。 」 「确实,这里是曾经和你爸爸一同度过的回忆之地,妈妈并不想要离开。」 「对吧?妈妈能开心的话就好了啊,那样的话芊穗也会跟着开心的。」 「芊穗……」 声音自此停止了。 静止的时间,黑白相间的世界。 「怎麽了?」 时间没有暂停,芊芊的嘴唇仍有动作。 消失的是声音,眼前连凉风吹拂的呼啸都消失无踪。 异状没有持续太久,当芊芊的言语来到尾段时,消失的声音归来。 「……芊穗。」 「怎麽了,妈妈?」 「听我说话,芊穗,那些并不是痛苦的事情,而是必须正视的现实啊。」 「唔嗯,我有在听啊。为了不让妈妈伤心,芊穗会不断努力。」 微笑的芊穗,双眼却是空洞的。 光亮黯淡下来,最後只剩下一扇门。 浅浅的萤光围绕着门扉,门前站着一位典雅的女性。 半透明的芊芊在眼前悬浮。 「我不是合格的妈妈,无法帮助芊穗。想要让她提起精神却越变越糟,到最後就连想要道 别都没有办法传达。」 芊芊低下头来。 「小言,你是为了什麽而来到这里呢?」 「因为约定好了,不只是和芊芊,也和芊穗约好了。」 「这样啊。」 在门前的芊芊看起来很平静,没有起身的打算。 果然,只是这样的回答没有办法获得芊芊的认同。 此时的我已经不再是被拜托的那一边,而是需要得到同意的那一边。 「因为我喜欢芊穗。」 是啊,说白了不过就是如此。 不想要芊穗离开,不想要芊穗难过。 「比芊芊还要更喜欢,世界第一喜欢!地球可以灭亡,芊穗不能哭泣。我是抱着如此的心 情来到这里,相信自己有着那样的能力而立足於此!」 心跳忍不住剧烈跳动。 我喘着大气,说出来了。 不需要什麽正气凛然的大义,真正的想法只是如此单纯。 因为喜欢,所以不会放弃。 因为喜欢,所以想要抓紧。 芊芊的双眼眯成了一直线。 然後,微笑。 「再见,小言。」 「再见,芊芊。」 芊芊的身影,如云烟般,缓缓破碎、然後消散。 那是我曾经擦肩而过的珍惜,错过了,就没有了。 无法停留,不能停留。我还有该去的地方,还有需要完成的事情。 跨过芊芊刚才漂浮的地方。 喀擦。 我转动金属制的门把,在後头等待着的是── 为什麽爸爸总是不在家里呢。 不懂的事情,每天都是一大堆。 很努力的念书了,还是不明白妈妈为何而伤心。 已经好久没有见过爸爸,感觉都快忘记爸爸是什麽样的人了。 「对不起,芊穗,对不起……」 妈妈又抱着我道歉了,无论外头是晴天或阴天,妈妈的内心似乎永远都是雨天。 我必须更努力才行,不能再让妈妈伤心了。 妈妈讨厌的事情,我也讨厌。 妈妈喜欢的东西,我更喜欢。 这麽做的话,妈妈一定能恢复元气的,对吧? 只要提到那个人,原本忧愁的妈妈就会开心起来。 妈妈年轻时候的事情,虽然有些我听不太懂,但是妈妈看起来很高兴。 现在的爸爸却只会让妈妈露出伤心难过的表情。 如果这个人才是我的爸爸该有多好。 如果有机会碰面的话,希望可以告诉他。 我喜欢你,最喜欢你了,能让妈妈露出笑容的爸爸。 我只是想要和你在一起啊…… 爸爸。 小小的世界,总觉得只要被谁轻轻碰触便会立刻粉碎。 「芊穗,你想要到外面生活吗?」 「想!当然想……但是,不行吧。」 那是在我学习结束之後的午後,在庭院里仰望的妈妈突然说出口的话。 「外面的天空比这里辽阔多了喔,总不能一辈子躲在这里吧。」 妈妈伸出手,掌心接下翩翩飞舞的白蝴蝶。 轻轻往上抬起,蝴蝶的翅膀便再次舞动。 「我们去见他吧,之前和你一起讨论的那个人。如果是他的话,或许能够办到我做不到的 事情。」 这麽说的妈妈,表情恢复了笑容。 总是憔悴的妈妈,一说到那个人的话题又开心了起来。 如果那个人是爸爸的话,或许就能拯救妈妈。 我曾经这麽相信着。 春天的脚步远去,取而代之的是响彻的蝉鸣。 我将离开这个家,到陌生的环境。 就只有我,一个人。 和爸爸一样,连妈妈也要离开我了吗? 「不会的,时间到了就会去接你罗。」 这麽说的妈妈,却把我抱得紧紧的。 浑身颤抖的妈妈,留着眼泪的妈妈,为什麽要说谎呢。 一定是我不乖的关系,谁叫我总是吵着要找爸爸。 一定是我不够努力学习,拖累了妈妈。 「对不起,芊穗。」 对不起,妈妈。 「都是我不好。」 都是我的错。 在妈妈温暖的怀中,我不禁想着。 这样的我,也有资格获得幸福吗? 如果可以的话,请把那份幸福分给妈妈吧。 ──爸爸是妈妈这辈子最喜欢的人喔。 如果我这辈子最喜欢你的话,你可以成为我的爸爸吗? 然後,请你救救妈妈。 不要再让妈妈道歉。 不要再让妈妈难过。 明明曾经这麽决定的,却忘记了。 抛下妈妈,只顾着让自己开心,直到刚刚才回想起来。 心里感受到了以前都没有过的焦急,不知道自己为什麽会这麽烦躁,好像忘掉了什麽很重 要的事情。 必须快点找到妈妈,不然就来不及了。 什麽来不及?想不起来……明明和爸爸一起找才是最好的,却因为一时心急而甩落伸出来 的掌心。 我都做了什麽啊…… 在昏暗的眼前,曾经生活过的每个角落,无论哪里都看不见妈妈的身影。 「妈妈、妈妈!」 即使大声呼喊,也无法获得任何回应。 这是惩罚,因为我破坏了自己立下的约定,无法帮助妈妈的我,没有再和妈妈见面的资格 。 ──我在这里。 温柔的声调,像是微风那般轻抚我的耳边。 「妈妈?」 跟着声音来到了一扇门前,我记得那是通往庭院的方向。 「……」 稍纵即逝的声音不再传来,我没有犹豫太久。 喀擦,我转动冰凉的金属门把打开门扉,晚风不时的吹拂。 眼前是反映着银光照耀的草皮,以及── 空荡荡,连白蝶都不再驻足的庭园。 「妈妈……」 果然,这里也没有啊。 笨拙、无力,什麽都做不好,什麽都抓不住。 这样的我,还有能够停留的地方吗? ─ 当我打开门扉,失落的少女呆坐在草皮上独自啜泣。 原本以为她是因为看见了眼前的事物而伤心,却又好像有些异样。 「妈妈,你到底去了哪里?是不是芊穗又做错了什麽?爸爸,你们都不要我了吗?」 「芊穗?怎麽了?你在说什麽啊,芊穗?」 我赶紧上前,就算抓住了小小的双肩晃动,芊穗仍自顾自的呢喃。 「芊穗!」 「这里好黑,好暗,我好害怕……但是我不能说出来,要是让妈妈伤心的话,我也会跟着 难过。」 无法聚焦的双瞳,完全无法往我这里注视,挣扎的芊穗根本没意识到有人正抓着她。 ──听我说话,芊穗,那些并不是痛苦的事情,而是必须正视的现实啊。 刚刚才看过的,那些消失的声音,和现在看不见的身影在我的脑中重叠。 不是看不见,而是不想看见。 不想要伤心难过,只要让自己不会伤心就好了,是吗? 这种生活方式,未免太过痛苦。 「芊穗,冷静点,听我说话。」 「已经够了,不想再继续了。」 对话仍然没有交集。 芊穗整个人瘫软下来,不晓得她看见了什麽。 小小的身躯究竟承担了多大的压力呢? 不知道还有哪些话语可以传达进去,但是只要有一丝希望都必须毫不犹豫的尝试。 我小心翼翼的支撑着芊穗,怀里微弱的呼吸起伏就如即将消却的烛火。 我将脸颊靠近芊穗的耳边,尽量温柔的细语。 「笑吧,只要笑着,总会有好事发生的。」 过去生活的画面,并不是白白流逝的时间。 至少我是这麽认为的,你还记得吗?芊穗,我都还牢牢记着呢。 「明明是会主动爬到被窝里的孩子,却又不愿意说出内心的烦恼,真是让人伤脑筋啊。」 「咦……」 过去的回忆似乎产生了效果,不断颤抖着喃喃自语的芊穗,逐渐平静下来。 「身体已经非常难过了,却还是顾虑我忙碌的样子。但是啊,芊穗,你也知道的吧,一直 那样是不行的,只是逃避的话,什麽都不会改变,烦恼也不会跟着消失。」 我轻轻抚摸芊穗的发丝,能感受到吗?我在这里喔。 我就在这里,一直都会在你身边。 「说出来的话,就会有我、有芊芊、有怜伤,甚至是小腐妹,都能和你一起思考解决烦恼 的方法。没有人会责怪你,也不会有人因此而伤心。」 芊穗不是一个人,没有做错什麽,也不是软弱无力的弱者。 那温暖的双手,曾经拯救过我。 能够将浑浑噩噩的我拉出泥沼的芊穗,是非常强大的存在。 不要害怕,没有必要害怕。 「芊穗,要相信你自己啊!」 或许是突然的大喊有了效果,或许是我的言语拉回了芊穗。 无论如何,结果是好的。 芊穗的意识,恢复过来了。 「为什麽会忘记了呢,妈妈一直都在告诉我的东西,我却不想接受,不想知道。」 在我怀里的芊穗,已经能够看清楚四周的景物。 我仍紧紧抱着芊穗,毕竟她将看见在我背後的那个东西。 「妈妈……」 活不久了。 忘记从什麽时候开始,妈妈不断的告诉我这件事情。 我却视而不见,不愿听见,把自己锁在封闭的框框里。 这才是妈妈伤心的理由。 然後,接下来才是真正的惩罚。 「妈──妈──!」 银月照耀之下,晚风将细草吹起摇曳。 在那里的是辉映着银光的草皮,嚎啕大哭的少女和紧抱着少女的青年。 以及两块并排耸立的墓碑。 我在这里。 可惜一旦错过了,就不会在了。 尾声 斜斜射下来的朝阳和白雾漂浮,温热的水池紧挨着山林。 代替围墙的土丘边栽着各式各样的树丛,澄澄粉粉的花瓣不时飘落,不愧是观光区的温泉 ,真是既天然又华美的景色。 在和山丘相邻的水池中央有块岩石,提供想要沉浸在山水中的人们休憩。 我甩甩手上的毛巾,视线集中在岩石旁边。该说是出乎意料吗,不如说那个人如果没出现 在这里就真的神奇了。 「果然都是你搞的,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实际知道之後还是吓了一大跳。」 我对着水池中央的人呼喊,在飘起的雾气中,传来苦涩的淡雅清香。 「哎呀,被察觉了,真是优秀啊。」 「那些回忆画面都没有出现你的身影,老大,你是故意留下这麽大的漏洞让我发现的吧。 你在我面前总是一副所有事情都知道的样子,这样的你却没有出现在那些回忆里面,想想 就觉得可疑。」 课长……或者我该称呼现在的他为洗宴? 背部贴着岩石的青年,气定神闲的抓起飘在温泉上方的小酒瓶,倾泄至碟中的是深褐色的 液体。 不是吧,这人居然在温泉中喝咖啡吗?天啊,看来我也不需要再多加确认,能够做出这种 壮举的人,这个世界上仅此一人,眼前的青年确实就是课长本人。 「我只是收钱办事罢了,包括成为你的上司、还有後续的准备之类……不过现在知道这种 事情倒也没什麽意义了。最後,收下这个吧。」 课长从身後的岩石上抓起一个牛皮纸袋,向我抛了过来。 「这是?」 我轻松接下没什麽重量的袋子,即使是在湿气相当重的温泉之中,袋子却只是暖烘烘的, 没有什麽受潮的模样。 「你需要的东西。」 我拆开牛皮纸袋固定用的缝线,打开一边的封口。 里头装着芊穗的私人证件,包括身分证之类的东西一应俱全。 确实是现在的我非常需要的东西,果然都在这个人的手里吗。 「交给你之後,这件事情就算结束了。说实话我很累啊,虽然你看不见,但我可是在背後 出最多力气的人呢。」 「芊芊是在一年前决定要这麽做的吗?决定……让我接下芊穗。即使是现在,我仍想不透 为什麽她会找上我。还有……不只是我,你们是不是也对芊穗做了什麽?」 「我没有回答的义务,如果你觉得不舒服的话,现在把那些东西还给我也是可以。」 「不可能。」 「对吧,重要的是以後的事情。就是这样,回去要继续努力工作啊。」 芊芊为了帮助芊穗而找上我,负责事前调查的人是课长,是想确认我有没有意愿吗?或许 也想观察我的品行之类需要谨慎确认的情报。 如果我不行的话,芊穗大概就由怜伤接手了吧。我会和芊芊相遇并非偶然,事前肯定经过 了长时间的规划和评估,到这里都是简单推测就能知道的事情。 我最不解的问题,为什麽芊芊要在这种时候将芊穗推出来呢。稍微推迟一点,或提早一些 ,至少能够让彼此见到最後一面。 独留芊穗让她面对已经无法言语的墓碑,这样的结果实在太过火了。 不能再让芊穗和那天一样伤心难过,如果是想让我有这种想法,倒是做的很成功啊。 重要的是以後的事情……吗。 「我们以後应该也不会再见面了吧。」 毕竟课长只是接受了芊芊的委托,我和这个人的缘分大概也就到此为止了。 「你在说什麽啊,往後和社长见面的机会多的是。」 「……啥?」 课长成为社长,而我成为了课长。 「在这边退休感觉不错啊,反正工作很轻松嘛。」 他还是每天都喝着咖啡,只是位置变成了社长室。 我每天仍然累得和狗一样,除了薪水稍微高一点之外和以前好像没什麽差别。 根据我後来旁敲侧击获得的情报,洗宴之前确实是单独完成了我留下的未完成专案。 他是哪个星球来侵略地球的人形兵器吗,简直无所不能了嘛。 两年之後,小腐妹毕业了。 离开破旧的公寓,为了成为优秀的法律人而奔走於各个社会的角落。 如果她能这麽做就好了。 虽然确实是到了相当有名气的律师事务所工作,因为上班路线一致的缘故,我常常会在路 上碰见小腐妹。 「三年起步,最高死刑!」 碰面时最常使用的问候语是这一句,听到我耳朵都要长茧了。 某一天的黄昏时分,我在月台上等待地铁时,难得和我差不多时间下班的小腐妹走到我旁 边说了这样的话。 「友言先生,我之前和芊穗交流少年之间美丽的友情故事时,发生了这种事喔。」 等等,在那之前,我认为有必要解释清楚所谓美丽的友情故事是什麽鬼东西。 「她说了谢谢,和对不起。为什麽芊穗妹妹要和我道歉呢?要说犯错的话也只有说谎的友 言先生吧不好。」 那年夏天结束之後,芊穗依然留在我家,自然是遭到小腐妹的怀疑。 於是我在可以公开的范围之内说出一半实话一半胡扯的解释,没想到小腐妹异常敏锐,把 我的实话和谎言全都识破了。 即使如此,我也没有全盘托出的打算,小腐妹没有继续深入查探,只是偶尔会拿我说谎的 事情来调侃而已。 「说的也是,芊穗应该没有任何该向你道歉的理由。」 即使芊穗给人的感觉已经变得开朗许多,但在言行举止上依然小心翼翼。或许是习惯,或 许是…总之,无论怎麽想都无法想到芊穗对小腐妹有什麽地方应该道歉,照理说应该反过 来由小腐妹道歉才是。 「嘿……友言先生,你是不是在想应该反过来由我道歉啊?」 「没错。」 「回答的太快了吧!为什麽你可以这麽肯定啦!哼,既然如此,那我就不跟你说芊穗道歉 的理由了。」 「什麽?居然还有理由吗?」 「为什麽你那麽惊讶啊,好像这是很出乎意料之外的事情一样。呜呜,我好伤心喔,感觉 地上都是我掉下来的碎玻璃了。」 「电车快来啦,你那麽想分享的话就快点说完吧。」 老实说,不论这件事情是真的或假的,对我而言都无所谓。 人嘛,总是会有犯错的时候,不就是道个歉嘛,干嘛特地来和我报告啊。 「对不起,被我抢先了。」 小腐妹歪着头。 「我问她抢先了什麽,她却不肯告诉我。好奇怪呦,友言先生,你知道那是指什麽事情吗 ?」 要说芊穗先做过,小腐妹再做过的事情,好像就只有一件。 那年夏天发生的事情,就像昨天才发生那样,我依然能够清晰回忆起来。 我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乾巴巴的。 虽然我知道,但我不能说。眼前的人再怎麽说都是未来的准律师,还是谨慎点好。 「不知道。」 严格来说我是真的不知道,或许芊穗指的是别件事也不一定,我不应该擅自下结论。 「友言先生……希望你哪天不要露出马脚喔,我都看在眼里呢。」 总觉得最近的小腐妹好可怕,是因为她的身分升级了吗?每次交谈都有种胆颤心惊的感觉 。 「不过,等到就算公开也无所谓的时候,或许我就会死心了吧。」 「你一个人在自言自语什麽啊?」 小腐妹没有回答,只是对我挥了挥手,独自搭上拥挤的电车。 我就在这里。 真是狡猾啊,我只能无言以对。 不晓得该算是实话还是谎言,我看着眼前,那属於死人的石碑。四周草皮被梳理的相当整 齐,可以感受到怜伤不断保养的细心。 自从那之後经过两年,我们每年都会定时来到这里,这是那年夏天之後的第三次拜访了。 失去主人的房屋由怜伤接管着,虽然只有她一个人居住还是能把偌大的房屋整理的井然有 序,看来她是真的很喜欢这里。 喀擦,身後的金属门传来被打开的声音。 被火热的太阳晒到浑身辣辣刺刺的我往後方望去。 「芊穗?这里很热喔,我想你等凉快些再来会比较好。」 乳白色的大草帽,像是艘帆船似的,在深褐色的发海之上飘荡。 芊穗摇了摇头,小巧的脸蛋被帽沿完美遮蔽,我无法看清她现在是带着什麽表情。 「唔嗯,我没事的。我相信现在的我,可以。」 虽然在那之後的两年之间,我们曾经回来这里两次,但是芊穗都没有再踏进当时令她痛哭 失声的後院。 确切的说是无法踏入,这里对芊穗来说还是太过沉重。 如今,顶着大草帽的芊穗,双脚还微微颤抖着,但她还是一步两步的缓慢前进。 原本坐着的我立刻起身,芊穗挥挥手,走了两步的她停留在原地。 吸气,吐气,胸口平缓起伏,做过深呼吸之後。 「妈妈是个大笨蛋!大──笨──蛋!白──痴!」 从那小小的嘴巴里吐出了我从未听过的巨大音量。 就像是放开吹口的气球,说完一句话之後的芊穗继续大声呼喊。 「想说什麽话直接说出来啊!你不说的话我什麽都不知道嘛,就算你的女儿在怎麽优秀也 不可能会读心术那种不科学的技能啦!」 「一定是因为妈妈太笨,遗传到我了。害我也是个大笨蛋,明明只要说出来就好了的,我 们却都不敢说,等到能说出口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你以为这样的话我就不会说话了吗!我会继续说!一直说!直到我走不动为止,都 会不断的来到这里!所以……」 「不用再担心我了喔,妈妈。现在的我过得很好,以後也会过得很棒。」 稍微喘口气之後,芊穗将右手手指指向离她比较远的那块石碑。 「爸爸是个骗子,约定好的事情一件都没有完成过,不要以为无法说话了就能把以前的空 白一笔勾销啊!爸爸!」 「如果你能听见的话,今後请守候在妈妈身边吧。」 芊穗低下头,白色的帽沿被颤抖的双手拉扯,遮蔽了脸颊,深褐色的发丝飘扬。 「就算我离开这里,也不会忘记你们。」 「芊穗……不要勉强自己。」 想要留下来的话,说出来也没关系。 感到难过的话,哭出来也无所谓。 只要别後悔就好,无论如何我都会支持芊穗。 「我没有勉强自己,呀!」 忽然吹起的阵风,将那小手上的帽子拉开,草帽下被遮蔽的脸蛋刹那间展露出来。 湿濡的脸庞,即使用手遮住双眼也无法掩饰其余部分遗留的水痕。 「……呜呜,还是被看到了。」 「芊穗……」 「笑吧,只要笑着,总会有好事发生的。」 我很惊讶。 那是我曾经说过的话,没想到居然会在这个时候,从芊穗那里再次听见。 「但是在这个充满感伤的地方要人家怎麽笑嘛,这里还是不行。」 这麽说着的芊穗,伸出小小掌心放到我的眼前。 我没有丝毫犹豫,迅速的伸手回握,小心翼翼的紧握。 「回家吧,芊穗。」 芊穗脸上的表情,笑了。 那是我从未见过,一不小心就会深深着迷的灿烂笑容。 ─ 後记 也是有点长...不知不觉就写多了,觉得这作者废话怎麽那麽多的人,真是万分抱歉。 看完本文想说点心得的人,可以直接回覆了。 後记并没有能够翻转本篇神伏笔的解说之类高档的东西。 迈入本作问世第4个月,总算是真正的完结了。 对於要不要再PO版上,其实我是有点犹豫的。 毕竟上一版本确实不够好,给人的印象并不理想。 修改过的版本好像也没什麽惊天动地的突破,只是聚焦的方向变得不太一样。 最後决定PO版上倒是转念一想。 反正我本来就没啥背景没啥资本,纯粹一枚小白,是在怕啥啦! 原地踏步才是最可怕的,就算获得更多差评至少也能知道自己退步了。 话说最近是大学的期中考周,可能根本不会有人注意也说不定。 在写本作原版时,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日常剧情写到底。 後来我发现,日常好难写啊...我不是擅长那方面的碰友。 所以还是塞进一条主线,至少我就能写出一本书而不只是一部短篇了。 再来是关於创作本作的一些花边故事 在原版完结後,获得了不少回覆,其中关於李友言和小腐妹的评价落差极大。 部分人认为李友言写的不错,小腐妹感觉太多余。 另部分人认为小腐妹写得不错,对李友言没感觉。 也有人认为整部作品的人物都像免洗筷一样,只是做为推动剧情的NPC存在而已。 我以前作品获得的评论都是被指着说哪边该怎麽写会比较好。 或者看不懂,或者跳太快(这次倒是有人认为剧情太快也有人认为剧情太慢。 单纯对角色的评论我真是第一次看见,而且评价还完全不同。 在修改的时候,也确实是让我有点不知道该怎麽下手才好。 最後我是无视那些评论,单纯照着我自己想看的方向改的。 对於那些认真评论的人真是不好意思。 其中最让我印象深刻的评论则是本作不够有趣,该怎麽样才能写得有趣啊啊好想知道喔。 关於角色的力度(深度?)我实在拿捏不好,必须深刻反省。 作为首次完结又回头修改的宝贵经验,下部作品的大纲已经实实在在地写好了。 结构简单粗暴,就是起承转合四个章节而已。 本作会修改其实是回头检视之後感受到的缺陷和陨石坑一样大,让我非常在意。 就连睡觉时都梦到我在想哪边应该怎样写,哪些实在太多余。 虽然改出来的版本也是有着缺陷,至少不会让我再继续想着应该怎样写会比较好了。 因为沿用了原版设定,并非完全切离的两个平行世界。 两个都是真实并且能够继续发展的结局,所以不用if而是采用else作为副标。 最後感觉您的阅读,如果连後记都能看完那是非常了不起。 请让我再次感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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