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看本板和西洽的讨论， 许多板友会认为最终话格局崩坏， 关键是在於以爱情解答自由的命题。 但在我看来， 始祖追求的不是自由也不是爱， 而是想解开爱与自由 在她生命中出现的矛盾； 所以她透过後代的人生， 寻找让自由完全舒展的方式， 也想找到能与自由共存的爱情形式。 听起来很简单， 事实上却好比童话故事成真， 那样奇蹟般的困难。 维系一段亲密关系， 需要放弃一部分的自由作为妥协。 为了持续幸福的生活， 必然追求稳定，逐渐无法冒险。 就如同米卡莎的那场白日梦—— 他们幸福了、平稳了， 但也将次要的使命和朋友牺牲了。 完全的个人自由， 同时意味着革除和世界协商的空间。 枭进行谍报工作， 在举目无亲的人生， 为理想扛下不可承受的孤独。 古利夏藉群众力量， 鼓动戴娜继承始祖巨人之力—— 他或许是自由的，但她呢？ 尤米尔期待一个她尚未知晓的情境， 一个能将极致的自由和极致的爱情整合， 两者都不委屈的情境。 或许有人会想问： 「两千年间的悲欢离合， 难道对始祖来说只是一场大戏？ 独独为了让她得到宽慰？ 这岂不是一场闹剧？」 细想尤米尔其人， 身为奴隶却解放猪只， 作为战败国的国民却不忘向往恋爱。 确实是意志十分强烈的人。 但除此之外，她只是在仓皇逃命间， 偶然获得莫大力量的，仅仅一个平凡人。 她得到虫的力量，然而并非全知全能。 尤米尔认知到国王对她毫无爱意， 又是剥夺她自由的元凶， 因绝望而放弃余下的人生。 将寄托转向遥远的未来， 或许能看见那个她还不能理解的， 甚至无法幻想的情景？ 这场跨越两千年的精神旅行， 走过人类思想的演进、社会制度的革新， 以及人际关系的变迁。 这些都不是尤米尔在世时所能预见的。 自由恋爱和追求个人理想， 都是跨越无数的历史事件， 才得以被众人接受并且实现。 说到这或许有人会觉得： 「尤米尔格局太小了吧？ 为了一点小事造就这麽多悲剧？」 但在我看来， 巨人本来就是因尊敬个人意志 而精彩的故事。 回想艾尔文和阿尔敏伤重之时。 友人希望阿尔敏得救，是合情合理的。 里维下达军团存续的决断，是合情合理的。 而後。 柯尼想牺牲法尔科救母，是合情合理的。 阿尔敏选择自我牺牲，是合情合理的。 柯尼无法牺牲他人，是合情合理的。 这部作品的精彩之处， 不就在於每一次的挣扎与选择， 都是触动真实情感的， 血淋淋的痛苦困境吗？ 在阅读时我常想着， 若他们选了另一个选项， 又能说他们是错的吗？ 始祖尤米尔是全作叙事观的起点。 无论她的选择造就何种後果， 那都是经过苦痛挣扎的结论； 是个人意志的展现， 亦扣合着全作剧情的框架。 尤米尔拥有最强大的能力； 却受制於弗利兹王的命令， 以及她对弗利兹王的爱意。 她的生命中从未出现过， 可以令自己释然接受现状的选项； 也未曾接受思想上的适当启发。 若为自由离开或杀害国王， 那爱情该如何？ 若为爱情服从或依赖国王， 那自由该如何？ 她动弹不得。 唯一从痛苦解脱的方法， 就是使用这股不可思议的力量， 将她带到久远的未来， 寻找一个不曾存在的答案。 两千年後， 尤米尔终於在米卡莎和艾连的关系中， 瞥见自己模糊的理想。 米卡莎忠於爱情， 有艾连在的地方，就是家。 她将艾连的幸福和安全放在第一位， 却从未勉强他配合自己的愿望。 她知道这个视自由如生命的男孩， 最需要的其实是理解和温暖的陪伴。 也许尤米尔在米卡莎的身上， 看见自己过去的样貌； 却有所不同。 尤米尔的爱是予取予求， 不带一丝质疑的盲从。 国王想要小孩？生。 国王想要造桥？扛。 国王想要征服？杀。 米卡莎对艾连 经常置生死於不顾的行为， 心里是有不满的。 但她决定在行动上接受 艾连对自由无以名状的渴望； 即使她的不安无法止息。 艾连渴望自由， 渴望自己也渴望他人的自由。 自从第一次遇见米卡莎， 他就强烈地希望米卡莎可以掌握自由， 从未要求她将自己看作救命恩人崇拜。 在历代始祖巨人的持有者当中， 正视尤米尔个人意志的人，唯有艾连。 第145代弗利兹王立下的不战誓约， 只是出自单方面愧疚感的赎罪之举， 并非与尤米尔沟通的结论， 而是另一个强硬的王家命令。 始祖见证人世间两千年的悲欢离合， 却未曾有人告诉她：「你是自由的。」 自由对她来说， 至多是萌芽中的激烈骚动。 「你不是奴隶，也不是神明。 只是个普通人。 你不必听从任何人的指示， 你可以自己做决定。」 这段话是一把钥匙， 解除了尤米尔思想上长久的禁锢。 至此，两千年来的体验才真正有了意义—— 她终於拾起了质疑、反思以及选择的力量。 当艾连想对自己无以名状的渴望追本溯源， 想起了古利夏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艾连...你是自由的...」 是的，自由是需要培养和练习的。 对身为奴隶， 将服从视为一种美德的尤米尔更是如此。 写到这里，我想起亚瑟王传说中， 圆桌武士高文的故事—— 新婚之夜， 瑞格蕾尔揭露自己有半天是丑陋的老妇， 另外半天是美丽的少女。 她要求高文决定自己应当在白天或黑夜， 恢复被诅咒的美貌？ 高文回答： 「承受这个难题的人是你， 应该由你作选择才对。」 瑞格蕾尔的诅咒就此破解。 爱情中无关性别， 人人都希望能维护自主权。 若双方能在关系中感到舒适， 其基础便是「尊重」。 也就是理解对方的真实需求。 艾连在终局将自己存活的可能， 示现给米卡莎体验。 他希望她能够有意识地考量各种因素， 做出她自己最能接受的选择。 即使这个选择将左右世界的未来， 艾连依旧全心相信米卡莎的结论。 米卡莎看出艾连为追求自由， 使大地归於荒芜的苦痛矛盾。 唯有终结艾连，才能解放他的心灵。 这是她的尊重，也是她的谅解。 也是她最苦涩的抉择。 尤米尔看见艾连为自由深陷痛苦矛盾时， 获得自己生前衷心盼望的陪伴与解放。 尤米尔知晓米卡莎在人生最艰难的困境中， 被所爱之人信任并作出属於自己的选择。 或许尊重才是尤米尔殷切企盼的答案。 唯有尊重能够让她放下无尽追求的自由， 还有一厢情愿的爱恋； 唯有尊重可以让她拥抱舒心的亲密关系。 -完- 後记a： 艾连和米卡莎的终点无法说是完美， 毕竟极端的自由和极端的爱情 容易招致毁灭， 始祖最初的命题便注定要见证悲剧。 後记b： 当尤米尔看着中东男孩在地鸣中惨死， 想起艾连曾对男孩溢出的悲怆歉意， 或许也让她觉得「这一次已经足够了」？ 後记c： 很显然地， 艾连的答案绝非正确， 但什麽是正确的答案呢？ 或许这才是谏山创真正想带给读者的 「留白」。 後记d： 这篇文章也只是提供一种思考的面向。 若依然觉得结局可笑， 当然是完全无妨的，那是自由。 但祝福这种嘲讽、惊异、质疑的心情， 也能用於现实生活的矛盾之处。 --

※ 发信站: 批踢踢实业坊(ptt.cc), 来自: 39.10.126.170 (台湾) ※ 文章网址: https://webptt.com/cn.aspx?n=bbs/Isayama/M.1618155621.A.F83.html 始祖从来就不是圣母， 艾连一席话启发了自由， 也让她展露出生以来首次的愤怒--- 沉寂两千年的愤怒； 给予艾连力量是尤米尔有意识的选择。 但思想才刚被启发， 所以将力量交托给艾连， 只能说是将对国王的服从， 转向另一个比较尊重她的人而已。 全作的宿命论并非是一股高於人类维度的神秘力量在操作； 而是每个平凡人做出最艰涩的选择， 将彼此的命运交织在一起， 让事态导向必然的结论。 ※ 编辑: WhoChaos (39.10.126.170 台湾), 04/12/2021 13:54: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