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busysolong (存在先於本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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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书评] 《死者在说话》一个法医人类学家经历的奇妙案件
时间Wed Oct 13 21:49:14 2010
这本书是人类学、医学、与监识综合起来的一本科学家回忆录,
希望能符合科普板的主旨,分享给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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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评介绍】听!死者在说话— 一个法医人类学家经历的奇妙案件
「那是因为,调查者缺乏勇气、知识、经验和毅力;他们没有把双手深深埋入那些可
怕罪行残留的腐烂遗迹中去仔细摸索搜查,从遗骸中抓住那微微闪耀的真相之光。」
—美国法医人类学家 William R. Maples
撰文∣魏钰洁
你对法医的印象或许来自美国推理作家派翠西亚‧康薇尔笔下,出生入死的女法医史
卡佩塔,或许来自电视一再重播的、台湾法医元老杨日松博士交杂着灵异、土地情感的破
案故事,又或者是在日剧《闪亮的人生》、《VOICE法医现场》中,为法医对死者的同情
而感动。但从《死者在说话》这本书里,你看到的将是不同的故事:美国法医人类学权威
美普斯(William R. Maples, 1937-1997)细述他与骸骨相处的朝朝暮暮。
今日若提起法医学,会让人想起的,或许是现代影集里完美的电脑模型比对、DNA确
认、案发现场出现的许多高科技探测仪。而在《死者在说话》一书里,仰赖的是数百年来
那些死亡侦查者都曾所用的方法—现在仍很好用—检视遗骨,确认亡者生前可能经历的、
留存在骨架上的任何事件。
在第一章〈每天都是万圣节〉中,作者描述了自己由一位专攻英国文学的大学生,逐
渐成长为法医人类学家的历程。有别於一般所称的法医,更正确来说,开膛剖腹检视内脏
的那种人应该称之为法医病理学家,他们基本上都拥有医学学位;我们的作者则是一位法
医人类学家,顾名思义,这些法医来自人类学中的体质人类学领域,他们所检视的是人体
骨质。人类学中所累积的不同人种间的体质比较,以及考证先人骸骨的经验与专业,到了
现实社会中同样合用:当各种骨骼混和时,法医人类学家会迅速将人类与动物骨骼区分,
接着利用它们来监定人种、年龄、性别、生前动过的手术、可能的死亡方式及外表特徵。
当要监定的屍体不幸只剩骨头,甚至只留下焚烧後的破碎片段,一位法医人类学家将比法
医病理学家更擅於处理。
梅普斯说他很少做恶梦。「偶尔梦到的也是一些日常工作中所见的画面:碎裂、洞穿
的头骨;被砍掉的残肢和严重损坏的头颅;烧焦或者腐烂的屍身;簇簇毛发,森森白骨。
」别人梦中的恐怖万圣节,不过是他任何一天工作的浓缩。他说,「死亡并没有让我毛骨
悚然的力量,它不能刺激我的神经,或者左右我的判断力。死亡於我,并不是夜晚来袭的
恶灵,而是日间相处的伙伴,它是熟悉的情景,且存在於一个服从科学法则并应对科学询
问的过程之中。」
从大学时期立定志向、在殡仪馆兼职守屍、开救护车,到後来成为人类学家在非洲捕
捉狒狒,并在七〇年代开始受托从事遗骨辨认的工作。二十多年的监识生涯,让美普斯成
为此行佼佼者,并在佛罗里达大学主持C.A.庞德人类监定实验室。实验室的规模庞大、守
密制度繁复严谨,让这实验室长久以来一直是警方最佳的协助团队。这间实验室里始终放
满了遗骨:被烦恼的警官刚送来的、结束调查要送出的、正在检验中、以及角落里放置多
年、无法再进一步辨认的屍体们。除却出差的时候,法医天天面对的都是这个实验室,安
静的工作,偶尔细细交谈。
不同的死亡方式可能带来不同的监识瓶颈。譬如:
《腐败的屍体》
屍体死後随着天气的不同,有不同的腐败情形。在酷寒之地没有法医人类学家的需求
:屍骨将在低温下被冷冻,完好保存。而在潮湿炎热的热带,暴露在自然环境下的屍体迅
速浮肿、生蛆、腐败溃烂,几天时间一具完好屍体就会处处露出白骨。倘若采取掩埋方式
,你可以躲过被轻易发现的风险──实际上甚至连埋屍者都常会忘记正确地点。但屍体可
能被土壤保护而留下证据,埋得越深,保存得越是完好。当被发现时,它尚未腐烂完全、
也不太可能被野兽损毁。於是法医很容易就能由屍骨判断出死者生前的特徵。
《分屍》
分屍执行起来,比想像中需要耗费更多力气。使用的工具各有不同,刀剑、斧头、电
锯、或是绞肉机等。大卸八块听起来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但当凶手对解剖位置不够熟悉而
工具也不够锐利时,他可能会花上数小时都还无法折断股骨。如何在行凶後找到地方分割
屍体、弃屍、处置分屍工具而不被发现也需要足够的脑力和运气。往往那些越是方便好用
的工具就越是容易留下犯罪痕迹,像是买电锯,商店里会留下纪录,而留在锯齿缘的肉屑
往往也很难彻底清理掉。
比对分屍的遗体是件苦差事,留下的伤口除了生前所致的之外,还有许多死亡後因为
分屍而多出来的各式伤口。为了因应分屍案,各种工具在骨头上留下的痕迹会在平时就进
行测试;熟悉骨骼损伤与并能对应到不同死因,是一位法医人类学家的必需技能。而与分
屍工具类似,不同的凶器会让屍体留下不同的痕迹,这些物品包含:刺刀、榔头、千斤顶
、义肢、床柱、不同口径的子弹、军用武器、瓦斯桶……,只要是够锐利够沉重的物品都
可以做为凶器。犯罪者想像力无边,法医想像力也得跟着无边,在生活中随时观察哪些物
品可以做为凶器、又会留下怎样的痕迹,这是许多法医的职业病。
《自杀、他杀、与意外事故的混和》
许多自杀、他杀或是意外死亡案件常被混淆,在推理小说中常见到伪装成自杀的谋杀
案件,而在现实生活中则是有许多自杀案件离奇到不像是自杀。倘若自尽於荒野,遗书可
能被风吹走、破损,甚至行凶工具(比如昂贵的枪枝)也可能被捡走,看起来几乎就和弃
屍一样。而意外死亡亦是如此,要如何分辨死者是从楼梯上摔下或是被人推下、是不小心
跌落轨道还是蓄意卧轨?其中尚且牵涉家属坚持死者是自杀或者不是自杀的纷杂意见。於
是无人见证的自杀案件常只能透过现场的布置以及排除他杀的可能性来推测。在没有凶手
的杀人案中,除却死者外无人确切知晓真实死因。
这其中还有许多无名屍,这些屍体通常已经失去所有辨识线索,虽能猜测出死因,却
无法确定身分或是追捕凶手。这些无名屍都只能留在实验室里等待更多证据被发掘。然而
这些无名骸骨又有多少会被监定出来,回到生前的家乡?或者他们就会永远留在实验室里
,帮着护佑一批又一批新出的死屍、让他们能顺利的因着牙齿、骨骼、人造置换物等难以
磨蚀的部分而终能回家。
在上面这些情境里,法医人类学家所做的通常是辨认遗骨。要死亡是很容易的──瞬
间的致命伤,就能夺命,但有时骨头上流露出来的没死之前遇到的事,反而更可怕。当面
对生前遭遇过漫长虐待而死的屍体,尤其是孩童的屍体,拼凑生前模样时总是会让人感到
战栗不已:也许是长期没有任何饮食,饥饿至死、被钝器殴伤、性虐待。正如书中所言:
「孩童的无助与天真,使这些罪行显得格外骇人。」法医人类学家胜於法医病理学家的优
势在於他们对於骨头的专业,在面对这些虐待行为时,只需要针对骨头提出说明,那些虐
待的部分,大多属於法医病理学家与锲而不舍的警方。
历史凶案
在後面的章节,主要讲述作者对於历史人物的监定过程,包含了:血洗秘鲁的西班牙
征服者、美国泰勒总统、俄国末代沙皇尼古拉斯二世一家,除泰勒总统以外,其他人的死
状都相当凄惨。监定这些数十、甚至数百年前的屍体,很多时候都要靠当时所留下的见证
人纪录,才可以确认骨头上的伤痕属於何人。
其中最为凄惨的是俄国沙皇一家,这也是作者所承办规模最大的国际监识工作。沙皇
与王后、四位公主和一位王子、男仆、女仆、御医、厨师,共十一人,一起在地下室被射
杀身亡。死後一家人被搜刮了身上的珠宝、击毁面目、曝屍几天後再被焚屍。又因为来不
及焚屍完毕,挖了个浅坑倒入强酸後就把屍体草草掩埋。当阅读这段文字时,不论历史给
予如何评价,读者难免觉得沙皇一家确实死得太惨,认为当时的布尔什维克党人终究不脱
是一群嗜血暴徒云云。但做为一位法医,作者在描述时总是谨守本分,客观平静的描述,
避开任何主观的批判部分,如何去评断这些罪行,那是读者才要去做的。说清真相、辨认
屍体,而每一句屍体在进行检验时,生前的地位荣耀或是卑贱懦弱都已经被剪除了,所剩
余的都是躯壳而已。
在本书的最後,美普斯指出了法医人类学所面临现实的困境。与台湾法医界的处境相
似:收入不能说低,但这门专业所需要的漫长培养时间、学识、工作性质、以及所需要的
严谨程度,让他们的实际待遇看起来并不高,甚至可说是薪水微薄了。这门学科人丁单薄
,虽然年会上总会有许多新的技术和经验分享,但新血的出现还是很少,许多学生毕业後
也很难找到稳定的工作。然而正如作者所言:「这只是一个狭窄的领域,并且永远都会是
这麽狭窄的领域,但是这并不能成为它今天地位如此卑微的理由。」每一天都会有人不知
原因的死亡、许多屍体被发现,如果能够合理使用科学知识,将可以找出这些凶残的行凶
者。死者不会复活,但透过法医,死者才能向生者倾诉死前发生的故事。在我们的司法机
构忙着从事防治犯罪宣导活动、社区化的同时,却好似忘了犯罪不会自动破案,也不认为
需要挹注经费於法医人才的培养──在今年,台湾唯一的法医学研究所,也就是台大法医
研究所,是台大唯一未通过评监的系所。以後这门学科又会往哪里发展呢?这似乎不是这
行业中的专家可以决定的。
救赎生者
在一场震惊美国社会的四屍命案里,一个年轻优秀的美丽女孩被凶手盯上,这人不仅
杀了她的父母、勒死了她、击碎她的头部、还丢弃在离家千里的荒芜小屋,并与她一起被
熊熊大火吞噬—到死都要紧追不放。美普斯的实验室花了一年多的时间筛捡火场灰烬,才
终於找到凶手镶嵌的金牙,侦破此案。或许破案本身没法弥补什麽,但被害者一家唯一留
下的活口,也就是女孩的哥哥年年都寄圣诞卡给梅普斯,从未间断。含冤昭雪,让死者安
息、让生者得到可凭据的真相,让社会与潜在的罪犯明白死亡决不会沉默,这就是法医职
责所在。
http://case.ntu.edu.tw/blog/?p=5592#more-5592
佛罗里达大学纪念梅普斯的一面墙。
「让空话缄口,令笑声消失,这里是死亡焕发光彩、救赎生命的地方。(Taceant
Colloquia. Effugiat Risus. Hic Locus est Ubi Mors Gaudet Succurrere Vitae.)」
这一句拉丁文刻於纽约市验屍官办公室的门上,道尽一位法医在他的实验室里所作的一切
,虽然这些作为实在难以丈量其规模。你无法用救助了多少人、做出多少成品来确实衡量
一位法医,只有重新打开他所经手的许多案件卷宗,亲眼窥见那些侦查结束的纪录,方才
见证了一位法医的贡献。只要存在犯罪和死亡的时代,永远需要这份专业。
作者生前侦破了自己任教的佛罗里达大学里头的学生连续被杀害命案,令凶手伏首认
罪。此一命案曾让校园内人人自危。在佛罗里达大学的留言墙上,尚留有当年五位受害学
生的名姓,以资悼念;而作者过世後,该校学生在同一面墙上一处亦写下他的名字,旁边
书有:「我们站在一个巨人的肩膀上。我们永远爱你。」《死者在说话》里,我们确实是
站在他的肩膀上,窥看这些骸骨如何藉由科学专业复活於世,为生者重述死亡前的喃喃细
语。
书籍资讯
书名:《死者在说话》(Dead Men Do Tell Tales: The Strange and Fascinating
Cases of a Forensic Anthropologist)
作者:美普斯(William Ross Maples)、布朗宁(Michael Browning)
译者:尚晓蕾
出版:中国法律图书公司(2010/0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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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case.ntu.edu.tw/blog/?p=55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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