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想花莲石、和南寺以及种种 http://www.libertytimes.com.tw/2007/new/nov/29/today-article3.htm ◎锺文音 你一次知道这座东岸小城见不到日落，但很多年来你是怀着日落的心情离开这座伤心小城 。 那时你还是个二十岁的女生，搭着火车多次随男友来到他的故乡，大理石遍地，花莲石还 寻常可见，买副印石，刻上双方盟约之名。你第一次知道当地人叫面包树为巴几鲁，那树 叶脉宽阔，十分大气。除此，绵延的山景稻浪海涛，哑口无言的太鲁阁壮阔与合欢山山色 、秀姑峦溪惊险的溯溪……以及那难忘的地震摇晃促使你们拥抱的黑夜，种种际遇的暗示 ，使你以为会嫁给他。 那时你还是个初出社会不久的女人，听闻大理石男人将另娶她人，你连夜搭火车寻他不果 ，一个人浪荡到和南寺解放你的悲伤之心。彼时和南寺的观音像已矗立山顶，然寺方仍是 水泥墙的一派朴实肃静，一比丘尼见你缘分甚深，许你在寺院里挂单留宿。清晨五点你被 钟声与梵音、海潮音唤醒走至居高临下的大殿，你看着菩萨慈悲低眉的愿力，高高山顶立 的胸襟，深深海底行的难度。你当时以为自己会出家。 那时你还是个从旅行各国返乡的浪荡子，你听闻後山有许多艺术家与隐者落脚，於是你也 来此寻心灵原乡，你和隐居在此的画家、小说家曾望着苍苍秀姑峦溪出海口倾诉文学艺术 的理想图。时光漫漫，挟着杨牧声名在後山闯出名号的东华大学也早建立多年文学创作名 誉，你应邀此地，有人带你走访後山湿地溪流、有人带你去孟东篱旧居民宿过夜，有人带 你走访沙漠风情，有人带你认识诗人陈黎、小说家林宜澐……你在「王记茶舖」和他们抬 过杠，在中信、美仑饭店吃自助餐、尝云南滇食，登顶至悦来饭店眺看花莲平原的茫茫夜 色……离开时有人还送你「伴手礼」──曾记麻薯。 这回，你自己驱车来後山，既不想叨扰旧识，也不想开口说话。你只想静静地像个异乡客 ，像你多年在他乡的孑然一身模样，好去重新回味时光河流的不同流向。 但时光不是似箭，而是如刀，它把一切的记忆都切成了碎片以至无形。如果我们要保有记 忆就不该再重访原址，因为原址常是覆满尘埃，难再辨识，甚而成为心灵废墟。 比如大学时那个你以会会嫁他的大理石酷男，再见面却已变成肥胖的商人。比如和南寺， 再访已不见当年那个朴素的小小挂单房，多了观光味，少了勾动你心的「未完成」。然菩 萨还是菩萨，人间事无常才是正常，你自问：究竟欲回到哪个时间点？又哪个时间点的景 物才是不变的？ 连海岸线山色也会蜕变，不是吗？ 多达千家的民宿，早已掩灭了自然的原始况味，於是寻找最美的後山记忆，你必须不再重 返原址，而只能开发新址。 虽说如此，後山仍是百看不厌，它的深度广度够包容一些瑕疵与残缺。 常居岛屿，後山仍是你家的後院，你会常走动它，因为它不论美丑，早已内化成你的一部 分了。最美的风景是你有一双所见皆美的目光，足以吸纳这本就残缺不完整的世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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