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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早就想好了,但在脑袋里想跟实际写是两回事... 字数会比原本多,最後得想一下 有意见批评或对考据有问题的一样欢迎 上篇在这:#1d0hJTTE ----------------------------------------------- V.侯丽节 2140年3月6日上午10:03 宁静海地铁环状线 昨晚蒂蒂彻夜难眠,只有接近凌晨时在萤幕前打了瞌睡。 电子脑的讯号一直没有消失,那个亮点在宁静海的各个城区中游荡。 怀疑过讯号本身的真伪,但验证完後却得到了确实的回报。 入侵它经过路途上的监视器後,也能在视野中看到行踪。 它曾经多次看着镜头,知道蒂蒂正在监视却没有回避。 毫无道理。 它到底想做什麽?在电话上它曾提到只需要一点时间… 如果是强人工智能的话,尽管有拟似人格,还是会采取更具合理性的做法。 但它带给蒂蒂的感觉…很像是人类。 种种行动都让人感到它不合理、冲动、欠缺考量。 能入侵居家防护系统,以及能攻破电子脑壁垒,蒂蒂甚至不知道那是能攻破的。 但冒着死去的风险用卫星传输了38万公里到宁静海。 如果有这种骇客技术的话,应该有更好的方式可以执行才对。 而且最大的问题是------肉体。 今天凌晨2:17时,蒂蒂以为妲妮的讯号会突然消失。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那个亮点却还在移动。 电子脑脑死的时间是24小时,这代表无论如何在地球的那具肉体已经没救了。 单纯的人格跟记忆数据能够窃占他人肉体多久? 在原有宿主存在的情况下,排斥反应应该很强烈才对。 而脱离原有肉体超过临界点时,各种应激反应甚至猝死程式都会启动。 妲妮的肉体依然在他人操纵下是理应不会发生的情况。 如果它真的是人类的话,就代表它抛弃了原有的躯壳。 什麽样的情况下,会让人需要抛弃肉体,蒂蒂曾经考虑过。 原有肉体对本人而言,是牢笼。 贫穷、病痛、囚禁、濒死…哪种情况都不像它会遵守诺言交还妲妮。 可是这种处境下的人会顾虑到与自己无关人们的感受吗? 这件事中不能理解的地方堆积如山,似乎缺失了某些东西。 已经运转整晚的蒂蒂脑袋打了死结,瘫坐在地铁座位上。 有某种东西从妲妮的身体里观察着宁静海,使用着她的感官与脑。 光想像着就感到诡异的不悦。 它的目的到底是什麽?它究竟是谁?它到底在想什麽? 玛尼顶到旃陀罗顶之间相隔十站,不用转乘,可这趟路途也不算近。 越是接近目的地,人潮就越随着车门的开阖涌入地铁,带着纷扰的气息。 这是由於旃陀罗顶位於宁静海的枢纽地带,汇聚了众多物流与交通要道。 但在这个时节的话,去旃陀罗顶的人们会另怀心思。 蒂蒂看着地铁上形形色色的人们,他们大部份都是游客。 兴奋跟期待从交谈渲染开来,异样的躁动在空气中共振着。 侯丽节就在这个周末,宁静海少数继承自地球民族的大节日。 在蒂蒂附近的两名女孩掩着嘴咯咯笑着,依穿着打扮判断也是来观光的。 她们有着深邃的五官跟健康的肌肤,说着西班牙语,大概是拉丁裔。 其中一个女孩背包上的吊饰随着对话不断上下晃动。 蒂蒂看了一会儿才认出来,祂有着深蓝的肤色跟俊俏的脸庞,装饰华美。 那是毗湿奴,司掌守护,在印度教被视为众生的保护神。 侯丽节就是起源於,受到大神毗湿奴庇佑从火焰中存活的钵罗诃罗陀王子。 祂的四只手臂拿着莲花、金刚杵、法螺及善见神轮。 内建的立体投影,让细碎的花瓣洒落在吊饰周遭。 毗湿奴啊,请保佑妲妮平安回到我身边,蒂蒂不禁这麽祈祷。 车厢内响起到站的语音,萤幕上各种语言的告示闪烁着。 旃陀罗顶站到了。 彷佛时光凝结在那里的空气中,旃陀罗顶总是带给人一股无法言喻的感受。 一旦离开地铁,那种感受会愈发强烈,挑动着神经。 空气中弥漫着薰香及泥煤味,烟雾在广阔深远的洞窟中缭绕。 种类繁多的植被恣意生长,藤蔓攀附在建筑外墙及岩壁上。 尽管也有来自南亚以外的居民,但居住在此的主要是锡克教、婆罗门教跟印度教徒。 在地铁对街,有个美丽的女子额头点着眉心点,披着天蓝色头纱伫足在那似乎在等人。 她的身影很快就被经过的地面电车挡住,搭着磁浮板闯马路的青年惊险地闪过车流。 霓虹跟立体投影招牌占满了头顶上空,机器人与人类在人行道混杂着。 在那更之上,有着彩色神像雕刻的印度教寺庙,顶端几乎要触碰到熔岩管的管壁。 这里的喧闹跟热度异於宁静海的其他地方。 旃陀罗顶一开始并非这副模样。 错纵复杂的建筑跟大量人类活动的背後,能隐约窥见原本井然有序的都市规划。 但在地球居民的文化、宗教及思想影响下,它被塑造成宛如梦境与现实夹缝般的城区。 蒂蒂知道该朝何处,即使是人生地不熟的旅客也知道。 汹涌的人潮正去往西方,旃陀罗顶最繁华的一带就在那里,西市场大道。 西市场大道是有如灰色地带,古旧与科技交会的庞大市集。 贩卖电子元件、义肢跟工业机器的店面旁,可能是收购古董、琥珀与黄金的二手商。 兜售草药、花卉跟蔬菜的机器人小贩冒着被驱赶的风险在路上叫卖。 渔产、小吃跟针织品的帐篷并列在一起,其中还夹杂着狭窄的住家。 月球的低重力让一部份的店家乾脆开设在二楼供行人跳进来交易。 打通的长廊在尽头才有扶梯或牵绳让人回到地面。 如果在平日的话可以见到这些景象。 但在这几日,许多摊贩会有所收敛,把这里空出位置。 因为侯丽节。 因为侯丽节得忙於狂欢。 人们此时会忘记种姓的差异,向对方泼洒水跟颜料粉末,庆祝春季的到来。 投身於疯狂的喜乐中,没有起舞的人是不务正业。 出地铁後,蒂蒂找了个偏僻的角落。 她努力把及腰的长发绑成高马尾,一边皱着眉头看手机上追踪电子脑讯号的画面。 讯号已经进入市场深处,在那里徘徊许久了。 之所以选择在旃陀罗顶会面,是因为这里认识妲妮的熟面孔出乎意料地多。 一个刹帝利的女孩很难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至少它没什麽掳人的机会。 还是说它想再次转移呢?过去十几个小时内蒂蒂可以确定它没有这麽做。 想在拥挤的人群中,进行长达数十分钟的稳定有线传输简直难如登天。 而无视数据散失的风险,又从卫星网路逃逸的过程中就无法保持对妲妮肉体的主导权。 更何况,这不太可能。 自昨晚起,强烈的日冕物质抛射就已经抵达月球,影响时间预计为16小时。 代表这段期间的卫星通讯相当不稳定,宁静海到酒海一带其实都尚未恢复正常。 实体跟网路的手段都被断绝的情况下,它已经被逼到绝路。 要是它跑了也好,就怕它离开後进行远端操作。 这枚在妲妮脑内的未爆弹非常接近成功拆除了。 不过…总是感到心烦意乱,有哪里不对劲。 一绺长发从背上滑落到身侧,还有没绑进去的。 把颈部上方的余发跟原先的高马尾汇聚起来,用发圈再做一次。 它所在的位置想进入或逃窜都不方便,蒂蒂在心里这麽嘀咕。 「你真的有打算逃吗?」 马尾绑好了,光考虑也不是办法。 就让烦恼随着发丝溜到尾端那骨碌碌地空转。 电子脑讯号依然闪烁着,你就在那里,这是无庸置疑的。 我要去人群里找寻你、寻觅着你,逮住後再见机行事,要做的只有这样。 你是谁都好,那不是属於你的肉体,那是妲妮的。 蒂蒂只身踏入川流不息的人潮,随着势头流进西市场大道。 毗湿奴啊,请保佑我们。 唵南无薄伽伐帝婆苏提婆耶。 2140年3月6日上午10:27 旃陀罗顶西市场大道 光与影与色彩,在眼前轮番闪耀着。 这是身处在幻梦中吗?但感官上的刺激又是如此强烈。 宛如云彩从穹顶另一端的星空沉降下来。 宛如陷入七彩的混沌。 众人都在跳舞跟玩闹,对不认识的陌生人泼洒着古拉尔粉。 低重力可以让粉末跟水花飘散到地球上难以想像的高度。 歪曲的彩虹化成了实体,随着水珠缓缓落入人群,而人群里又有更多的色彩落入空中。 连绵数里的街道都是如此。 薰香跟姜黄的味道揉杂在一起,还有些许月尘烧结的气味。 眼睛几乎睁不开,只能用眼角瞄着狭窄的视野。 人们肆无忌惮地庆祝,蒂蒂只过了一会儿就变得面目全非,身上到处涂抹着色彩。 侯丽节就是这样,从近在咫尺的他人能感受到温暖及喜悦。 彷佛暂时忘却了生命的寂寥,在这宏伟的星空下,只是舞着唱着。 被庆典的氛围感染,祝福身边的任何人。 将内心丰盈的情感分享出去,这是活着的人类才拥有的特权。 在那样的喧哗、呐喊跟欢笑声中,有股低沉的声音开始萦绕在耳畔。 像呢喃又像咏叹,但两者皆非,那是梵呗。 伴随着梵呗,升起的是西塔琴那空灵的拨弦,曲折的装饰音带着诱惑般的哀愁。 不同音高的塔布拉鼓也加入了演奏,接着是印度唢呐跟班苏里笛的急切乐音。 乐音来自於两侧楼房二楼以上的长廊,那里站满了乐手跟歌手。 那并不是传统的北印度古典乐,其中带着缥缈的仙音。 在绵延不断的即兴演奏下,拉格斯,也就是乐曲的调式依然十分稳定,足以显现演奏者的 功力。 乐曲就在街道间变动着、流转着,逐渐变为庆典的基调。 一抹墨绿色从远处映入眼帘。 就在那时,我终於从人群间隙中窥见了它的身影。 它在人群中翩翩起舞,混在跳着巴恩格拉舞的锡克教徒里显得格格不入。 妲妮繁复的纱丽已经被水花跟古拉尔粉弄得脏兮兮。 原本细致的编发散开了一半,它就那样披着长发舞着。 群众里不时传来讪笑,它是个差劲的舞者,舞姿实在不能说美观。 而且尽管突破了运动壁垒,但在碰上复杂的肢体动作时依然不甚协调。 那肯定不是已经熟悉月球重力的妲妮,它的出力太粗鲁了,一眼就能看出来。 但它旁若无人地跳着,奔放的姿态带着谜样的活力。 那股毫不掩饰的喜悦感染了周遭,更多是为它喝采吹口哨的人。 它咧嘴笑着,妲妮才不会露出那种表情,光看着都感到头晕目眩。 套着妲妮的躯体,它有种纯真与诡谲的美,美的令人感到恐怖。 人声鼎沸,色彩、气味与声音融合在一起。 那个暧昧不明的时刻,我彷佛能透过妲妮的躯体看见里头的那个人。 那个人的性格、想法…跟哀伤。 在庆典的混乱中,有个刹那让我的心接近了它,像透过水面看着似是而非的倒影。 但那个刹那转瞬即逝。 那一瞬的感觉在脑中淡去,我只记得自己更多的是安心跟气恼。 安心是因为只差一点就能夺回妲妮的肉体,但又气恼它这样糟蹋。 当我推搡着人群到它眼前时,它根本没注意到我,直到我拽住了它的手。 它一个重心不稳跌到了我的怀中,妲妮本来就比我矮了两个头。 「你也要跳吗?」 它抬起头来朝着我,但湿漉漉的头发跟流下的水珠让它不得不闭着眼。 我想它还不知道自己在对着谁说话,周围的群众开始起哄。 它还没把眼睑睁开,就急着拉我进舞圈,欢呼声越来越大,像涟漪般散开。 就在那时我发觉了,它牵着我的那只手既冷又僵硬。 而且它在发着抖,彷佛在害怕着什麽。 「不」我停住了它。 「是我,你承诺过的,把妲妮还给我!」 如果它要逃的话,已经错失时机了,几十几百只眼睛在看着我们。 从手上传来的颤抖停止了。 它回过头来,依然闭着眼睛「时间…已经到了吗?」 「还没,但你能怪我吗?」 「不能。」 它冲着我笑,但那样的表情里带着凄凉,比起说是笑,更像是一种淡然的…心死。 「妲妮是你重要的人吗?」 「…她是我的朋友。」 「是吗,如果朋友肉体被夺走的话,我也会着急。」 「那这就是结束了」它说。 我原本以为自己看漏了什麽,它跟妲妮的肉体会像一缕轻烟从人群中消失。 在那句话後,会有什麽机械降神般的手段让之前的追踪前功尽弃,但并没有。 「带我走吧,到任何地方都行」我还记得你缓缓睁开眼眸,对我这麽说 我拉着它离开那里,它没有抵抗,只是踉跄地任凭我摆布。 「我不知道你怎麽离开肉体这麽久的…但你好歹得对自己的肉体负责。」 「什麽肉体?」它说。 「什麽肉体…难不成你是人工智能?」 「记忆没有欺瞒我的话,我还是人。」 「那麽,你的肉体呢?还在日本吗?」总觉得兜了一圈,我们又回到了原点。 「从一开始,就没有什麽肉体…」 「你到底在说什麽?」 「啊…原来如此,你想把我送回去。」 「怎麽可能没有肉体?」 我的脚步在人行道停下来,它撞上了我。 不是人工智能也没有肉体,义无反顾地透过卫星网路找寻终端,而且不计代价。 脑海里的齿轮被卡死了,有某种东西让它动弹不得。 但那个阻碍可以被轻而易举取出来,无论它诉说的结论有多不合逻辑。 事实就是如此,轻盈地漂浮在我们之间。 「你…到底是谁?」 「我是安,应该已经说过很多遍了才对。」 「你在说谎,你不是那个人,有着那个姓名的人已经死去了。」 「没错,那是上周的事。」 它的回答是这麽轻描淡写,寒意顺着我的脊椎一路往下。 「我的肉体已经被火化,我亲眼看见的,骨灰现在应该撒进海中了。」 她轻轻地退了几步,但没有摆脱我牵着她的手。 她与我隔了一个灯柱,那无机笔直的线条就像界限分隔着我们。 脸上挂着平静的笑容,她已经完全不像妲妮了。 安,生前名为苏我安的日本女孩开了口。 「看来你并不知道。」 「网路葬。」 「你有听过网路葬吗?」 现在我才能体会你当时的感受,安。 宛如要冻结一切的恐惧,本能在呼喊着得转身逃跑,却用尽气力压抑懦弱的自己。 对你来说,我一定是为你捎来绝望的使者。 那时,我们的附近有帐篷的遗迹,平日可能是肉贩或鱼贩的摊位。 清洁并不彻底,空气还残留着腐烂腥臭的气味,混着庆典的脏乱。 而那种味道,很接近屍臭。 --------------------------------------------------- VI.网路葬 我们找了个偏僻的小巷,在某家古董铺前歇脚。 从昨晚折腾到现在,她累了,我也累了。 但在我掏出手帕擦拭妲妮的脸庞跟手臂时,她还是相当不安分。 「好痒。」 「头别扭过去,我擦不到了。」 「你对我真好。」 「这可不是为了你,这是为了妲妮跟我自己。」 「就因为把衣服头发弄乱了?」 我瞪了安一眼「你没见过妲妮妈妈发飙的样子。」 「整个旃陀罗顶会被掀过来的」她蛮不在乎地吐着舌头。 「手举起来」她把双手软趴趴地平举,让我擦掉粉末跟水「你刚说到网路葬。」 「四个,卢森堡、芬兰、汶莱…跟日本,一只手就能数得出来。」 「蛤?」 「全世界有施行网路葬的国家」她在说的时候甚至有点得意洋洋。 「我是说…如果你已经死了,你是怎麽…」 「还活着?」 我一时想不出更好的解释,於是将就着她的说词。 「尽管我只剩人格跟记忆数据?」 「……」 「这是我的看法,网路葬呀…并不算活着,而是生的触角延伸到死的领域。」 「生与死并不是那麽容易划分的,而是生里面就包含着死,死也亦然。」 「一点过来人的经验」她对我眨眨眼。 有些细节,在那一日我还不甚明了。 绝大部份都是安在西市场大道内,那个小古董铺前的台阶向我诉说。 我仍然记得那间店铺的橱窗里,展示着华丽的密教唐卡曼荼罗。 曼荼罗展现的是正方形内有着圆或三角,象徵着不停转动有如宇宙般的神圣空间。 在那个空间内有着诸神只及各种法界。 许多有关网路葬的事,都是後来我才蒐罗的。 2140年3月6日那一日就像个小型宇宙,承载着你与我。 每当我所获悉的资讯填补那时我们对话的空缺,就好像重新造访了那个宇宙。 在那里,时间止步不前,只是轮转着,而你的面容依旧鲜活。 一点感觉都没有,根据安的说法,太突然了。 撞上她的货车严重超速,逆向开进人行道,又将她拖曳了200公尺才停下。 辅助驾驶系统并未更新,司机本人还吸食电子脑毒品,但因为安全气囊保护只有轻伤。 鲜红色逐渐占满双眼所能见到的画面,然後变得昏暗,那是她最後的记忆。 那时她已经被卷进右前轮里,残肢跟血泊散落在马路上,剧烈的震荡让她陷入昏迷。 彷佛像在谈论他人的经历一样,安讲述的很平淡。 到院前心肺功能停止,她已经没有下半身了。 而医师宣告死亡的时间,是2140年2月28日晚间19:32,距今七天前。 「幸运的是」她轻轻说「幸运的是,电子脑没有受损。」 她的母亲哭倒在手术室前,父亲在一旁搀扶着她,安慰的话带着哽咽。 母亲的妆哭花了,脸上布满黑色的泪痕,安是独生女。 任谁都无法接受,安并没有亲眼目睹那个场景,但醒来後看到母亲憔悴的脸就猜到了。 安的父母选择了网路葬。 一般葬礼其实是为了生者,抚慰伤痛,埋葬记忆。 但网路葬不是,网路葬是给留下的人与逝去的人诀别的机会。 在现实的肉体消亡之後,也让电子脑内的数据消逝在网路或终端中。 「简而言之,欺骗电子脑」安指着借来的脑袋。 网路葬是针对电子脑的最後一道防线动手脚,生命壁垒。 电子脑内有多种模拟原本脑部功能的壁垒,既维持人体运转也阻挡外部入侵。 而生命壁垒掌管了最重要的功能,判定生存状态。 在过去,曾经发生过当事人死亡後十四年,才发现意识依然留存在电子脑内。 这对使用者来说简直是地狱。 历经缠讼多年,天价的赔偿使那家电子脑公司倒闭,负责人终生监禁。 电子脑设计自那之後日臻完善,生命壁垒难攻不落。 可是生命壁垒依然留有一个缓冲期,期间很短,只有数小时。 如果在这段期间内以仪器或网路入侵,就能暂时骗过生命壁垒。 让生命壁垒以为使用者的肉体机能运作正常。 使人能在没有肉体的情况下继续留存,即使最後还是会被识破。 有些殡葬公司从中看到了商机,将这个做法发展为网路葬。 这是一种相当崭新的殡葬方式,地球各国对此在法律及伦理上的争议很大。 也因此,当时施行的国家并不多。 「所以,啦搭」她扮着鬼脸「我现在只能待在网路或终端里。」 「不过幸亏这样能来宁静海,这可是我的夙愿呢!」 「上传到卫星的时候快紧张死了,不过转念一想也没什麽好失…你想干嘛?」 我开始捏她的脸颊,捏到她喊疼为止。 接着是手臂,我探着她的脉搏,那份鼓动比妲妮平时都还跳得用力。 这份触感是真的吗?而这份言语,这份情感呢?我又不禁怀疑起自己。 「网路葬。」 「嗯!」 「七天前。」 「对喔!正确来讲是七天前的午夜。」 「我第一次看见死人比活人还活蹦乱跳的。」 「因为…宁静海实在太棒了!你知道吗,昨晚我溜进了水族馆,这里的企鹅竟然可以飞欸 ,巴布亚,里面介绍是巴布亚企鹅欸。我也去了阿姆斯壮顶,那里好壮观,你们宙港平常 就这麽多太空舱吗?还有这里,侯丽节,全部的全部从前都没见过,简直像在梦中,还跳 了舞!」 「还跳了舞…」安的声音逐渐低落下来「舞…有来宁静海真是太好了。」 「不过…被逮住了,嘿嘿。」 「怎麽一副我才是坏人的样子。」 「是啊,成年人不是都挺坏的。」 「成年…我说…」 「到最後」安打断了我的话「只达成一半,不过本来就不抱希望,时间也快到了。」 安的话带着惋惜,稍微勾起我的好奇心。 「什麽意思?」 「好奇吗?想听吗?那麽…」她马上换成狡诈的语气。 「没事,还是算了,我要把你剥离出来了。」 「啊啊,对不起,蒂蒂,蒂蒂大人,那是卑微的我想来宁静海实现的愿望。」 「…那是?」 「有时候...月亮会搁浅在纠缠的电线间。」 小巷里很安静,世间的喧闹离我们有段距离。 安望着外头西市场大道络绎不绝的人群,她的声音有点恍惚。 「第一个愿望是有实感的死亡,我已经达成了,在宁静海这里。」 「之前死去跟醒来的时候,我没什麽选择。」 「在地球上呀,有时可以看到圆圆的月亮搁浅在纠缠的电线间,小巧可爱,明明离得那麽 远,却好像伸手就能拿在掌心。」 「如果人类已经能够抵达宇宙的话,为什麽我不能也去?」 「所以我常想总有一天要来趟宁静海,你知道吗,我死去那天…是在去打工的路上,为了 坐廉价宙空,一直在努力存钱…」 「结果死後才抵达宁静海,真逊。」 「我呀,想在自己能抵达的最远方死去,在宁静海这里。」 「这次死去我希望至少是自由的,能切身感受,不像在地球那次,烂得要命。」 「第二个是月球风暴,就算看一眼也好,所以昨晚…」 「啊」想到她昨晚的行迹,有好几次都在通往宁静海外的道路上「你在找月面观览车。」 「结果要花钱啊,失策,而且大部份都是往普林尼环形山的。」 「除非是上去工作,不然那种观览车一般都是来宰观光客。」 「欸欸欸欸欸….亏我还努力找的。」 这是什麽感觉呢? 看着想死的你,像在开玩笑的你,我的心有一块松动了。 「你的网路葬还有多久?」 「168小时,也就是七天」她默默数着「今晚,今晚午夜我就会消失。」 「欸?」 「不过你缩短了那段时间,其实就算没找到我,过了午夜妲妮也会拿回肉体。」 「真短…」 「怎麽了?这副肉体还能借我继续用吗?」安不禁两眼发光。 「想得美,不过你运气不错。」 「嗯?」 「我刚好知道到哪看月球风暴,而你…也得换个新终端。」 「不会要我回Viata吧!」 「待遇可没那麽好。」 「那现在呢?」 「我们回玛尼顶,还有…我比你小两岁,是月球人所以比较高。」 「欸…」 「欸…可是你那麽高…」 「欸~~~~~~?」 2140年3月6日上午11:54 旃陀罗顶西市场大道 今天要到妲妮家吃饭的。 但为了给安腾出时间跟解释这两天去哪,在地铁上,我让安自己打去向妲妮妈妈报备。 看着安硬着头皮对着手机里撒谎,还有心虚的眼神,我感到了一丝捉弄的快感。 即使隔着一段距离,都能听到传来的高分贝骂声。 这样的虚应故事,持续了好一阵子才结束。 我们商量好妲妮会坐周一的早班车回去,不过那是她醒来後的事。 「原来月球人长这个样子」安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没有长得更像小绿人一点真抱歉呢!」 「那还不至於,啊,难怪没装电子脑。」 「骨骼跟心血管都比地球人脆弱,所以…你给我等一下。」 我想起来了,安昨天在Viata里站在我床边的那副样子。 跟後来入侵妲妮的时候一模一样,只不过…差别只在於我没有办法让她入侵。 「你…原本目标是我,你想夺走我的肉体。」 「不行吗?」安大方地坦承「肉体借我玩玩又不会怎样,都是已死之人了。」 「恶心」看着她,鸡皮疙瘩都上来了。 「别这麽说嘛。」 「恶心恶心恶心」那一瞬间我几乎要讨厌起她了,想把她扔出地铁。 「那做为补偿,我把入侵居家防护系统跟重开Viata的方法告诉你如何?」 「…这还差不多,如果能重开的话你大可不必那麽慌张不是吗?」 「那是演技,演技可是很重要的。」 「好,算了,那电子脑壁垒你怎麽攻破的?」 「啊~那个啊,首先你要在外层放个逻辑陷阱…」 玛尼顶位於宁静海的边陲,在回程路上人潮逐渐退散。 所以即便我们讨论热烈,也不太会打扰到其他人,都是关於入侵的细节。 老实讲安的技术比我好太多了,她说那是她的兴趣。 但时间一久,旅途的困倦还是向我们袭来,对我们而言这两天很长。 在那时,我向她问了。 「安。」 「嗯?」 「死是什麽感觉?」 她没有立即回话,交叠在膝上的双手微微发着抖。 「如果我问错问题的话…」 「没事,没事的…」她说「都是死亡让我变软弱了。」 「死呀,就像掉进了万里无云的天空中。」 「那里什麽都没有,只有虚空。」 「直到现在都在掉落。」 那之後,本来聒噪的她静了下来。 旃陀罗顶的烟火气息远离了,我们回到苍白寂静的玛尼顶。 --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g4mQmLZ-l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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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信站: 批踢踢实业坊(ptt.cc), 来自: 114.36.82.123 (台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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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F:推 loliconOji: 先回去复习一下上一篇 10/27 22:47
2F:推 akirakid: 先推再看 10/27 22:49
3F:推 KHDSN: 真的很好看 大推 期待下篇 10/27 22:58
4F:推 loliconOji: 喜欢电子葬的设定 10/27 23:07
5F:→ loliconOji: 月球上印度文化较盛行还是刚好主角的活动区域是这样 10/27 23:10
真开心~~~ 只有旃陀罗顶才是这样,因为主角的朋友是印度人所以接触比较多。
6F:推 yumenemu610: 先推个 上篇好看! 10/27 23:22
7F:推 hocatt77: 先推 最近好忙 11/02 20:38
※ 编辑: CrazyApple (114.36.95.91 台湾), 12/18/2024 18:22: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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