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采附图版请见 http://www.wretch.cc/blog/amfortasweh&article_id=13173350 欢迎转贴转寄，批评指教。 (本文开始) 在专业分工的现代社会，任何特定的财货劳务，都是由一小群人专事生产提供， 其他无数人则是以消费者的身分购买使用。艺术也不例外，大家从小都学过画画唱 歌，但长大後很少人会以此为业，只是设法取得他人做好的具有「专业」水准的成 品，来欣赏玩味。那麽，对广大消费者而言，艺术是如何存在着? 我们又是如何与 它发生关系呢? 日常生活中有许多以「美感」为诉求的事物或活动，为人类的生活提供色彩、情 感和意义。从博物馆和音乐厅里的古董，到人们身上穿戴的流行时尚，只要它的生 产与消费能够在精致和创意上追求卓越，我就视之为广义的「艺术」。今天咱们就 来搞个「消费观点的比较美学」，以消费者的视角来探究：艺术的存在形式与社会 分布、艺术品和审美经验的本质与意义、我们如何在种种社会机制下消费艺术…等 等。我试以现象学、诠释学、社会心理学等知识，提出一套分析架构和初步论点， 比较不同艺术形式之间的差异，由此而对各种艺术的不同本质有更彻底了解，供读 者参考延伸。 一、存在形态 艺术品的种类繁多，有些以「物件」、有些以「表演」的形式存在，而在印刷与 数位科技的时代，任何东西都可透过特定「载体」(纸本或电波)而大量再现或复制 。我以艺术的时空特性粗略分三类来举例。 首先是「物质艺术」，艺术品是固定不变的物质状态，占有三度空间且具有质量 。一般而言，一经创作者完成，便是最终成品。如绘画、雕刻、建筑、精品、服饰 等。它们的形象可经由印刷或数位方式再现，但如此便失去其三度空间特性，呈现 的只是「影像」而非「本体」，无法触摸、感受其质地和重量。 第二种是「讯号艺术」，以符号模组的形式存在，观赏重点不在物质质料或特性 ，而是符号背後的指涉或意念；例如文学(以及下文「表演艺术」的中间产品)，可 透过印刷或电子等二度空间载体大量复制，而毫不改变其内容与完足性。最後是「 表演艺术」，创作者设计出一套理型或程式，做为中间产品，再由表演者加以解码 并展现为最终样态，例如音乐和戏剧(中间产品为乐谱和剧本)；它无法永恒地存在 於时空中，每次演出後便宣告消失，等候下次再演，即使以数位讯号储存，也仍是 如此。 各类艺术在观赏者面前开显的方式，以及观赏者在观赏过程中的自主性程度，也 不尽相同。物质艺术的本体，乃完完全全地展现於空间中，任由观赏者以任何方式 和程序来端详抚弄；并且它在时间中恒常存在而不消失，观赏者可在任何时候去找 它，停留多久多短都无所谓。相对的，讯号艺术和表演艺术是以「线性序列」的方 式，从隐没的未知开始，在时间或意识的流动中逐渐敞亮开来。例如小说的文字 (或音乐的音符)，观赏者须以它自身所规定的进程去赏析，一个字一个字顺着读下 去，不可跳跃不可逆转。在文学的部分，读者还可以自己决定读的快慢；音乐 (和 戏剧)就不行了，它的进行、速度和长度都由乐谱和演奏家所垄断。 小说读不懂可 以停下来，音乐听不懂还是继续演下去，它完全掌握、占有了听众的时间，要求听 众的意识向它臣服，不可逃脱。音乐是真正建立於「人类意识在时间上的连绵流动 」的艺术，说它是「时间的艺术」还不够彻底，而应称为「意识流的艺术」。一首 乐曲的完整性，必须整首连续演奏完毕方可达成，一旦开始就不能停；打断一首交 响曲，就和打断电玩一样突兀和无礼，会对听众原本连绵不绝、献身於音乐时间之 河的意识流造成重大伤害。 二、拥有与分配 在以「私有财产权」为根本原理所构成的物权秩序中，消费者如何取得艺术品并 进行赏析呢? 每种艺术基於其不同的存在型态，乃至这背後的物质与经济基础 (物 料、人力、工具、技术等)，而各自具有不同的 1.可复制性或稀有性，2.单位商品 (一幅画、一本书、一张唱片)的平均价位。这些都造成了，各种艺品在取得上的不 同难易度，进而构成不同的社会分布和市场规模。 物质艺术的部分，创作者(或品牌)的声望与作品的美学价值一旦确立，就保证了 该作品有一定水准的价位，从数万到上亿都有，而且「真品」无法大量复制大量流 通。所以，高档的绘画、雕刻、精品、服饰等，例如毕卡索、张大千、百达翡丽、 蒂芬妮、路易威登…几乎成为中上阶层的专利。这些人有的是真心的监赏家、有的 是装高级或赶时髦的阔佬、有的是投资炒作。反过来说，生产者也是以这些人为目 标客群。当然，博物馆或展览会是很好的公开展示管道，但是观赏者不能把艺品带 回家慢慢看；况且，博物馆背後的国家公权力，远远不能买断「以私人交易为基础 的艺品市场」以便让艺品被大众看到。我们穷学生可以退而求其次，收集画册、复 制画、型录或数位档案，缺点是丧失了「真品」的各种三度空间细节，包括质料、 体积、笔触、做工等。如果不是特别要求，能透过这些代用品了解艺品的大意也就 足够了。 高档货不可得，收入普普的中间阶层还是可以购买万元级以内的中档货，例如小 牌画家的画、不知真假的骨董、小型琉璃作品、名牌仿冒品…等。相较於物质艺术 ，以下几种艺术，可以大量复制和流通，其取得大师作品所需的经济门槛，就低得 多了。 在讯号艺术的领域，文字或音符作为符号，它本身的长相并不是审美焦点 (除非 是书法)， 也不是创作者投注心念的部分；重点是要掌握符号所指涉的事物与意念 ，所以该类作品可利用印刷业的通用字体大量复制，以低廉单价大量流通；艺术家 只向出版商或委托人收取版权费。一部托尔斯泰的小说，不管以多烂的纸多小的字 印出、以多便宜的价格卖出，它还是百分之百的托尔斯泰。从而，文学和乐谱，似 乎是「能以最低成本完整再现作品」的艺术门类，也成为穷学生最容易接触的文化 库藏。当然，文学家和音乐家的「手稿」，是采用物质艺术的逻辑，以天价计算的 ，但这部分只能视为学者和阔佬的特殊需求，而非一般读者的需求。 至於表演艺术，分成现场演出和数位商品两块。现场演出的价位视表演者的行情 而定，而由於国家补贴、企业赞助、观众集体分摊…等因素，一般不会太贵，从几 百元到上万元不等。但表演就只在一时一地举行一次，无法扩散和保存，并且演出 地点有城乡差距。数位商品的单位价格较文学稍高，市场流通度稍低，适合学生少 量多次长期购买，慢慢建立自己的馆藏。不过，同样价格的书本和唱片，观赏者把 它run完一次所需的时间，是以後者较短(暂不考虑速读神童)， 而且可以边听边做 其他的事，因而能以较少的时间成本，多次聆听而达到熟悉化。数位商品还有个变 数就是「品质」的问题，如果听众要求「高传真」，就必须购置专业的播放器材， 价格从数万到百万不等，是比较难搞的部分。晚近非法盗版和网路下载的趋势，打 乱了文学和表演艺术的市场秩序，可促成「文化普及化」的效果。它是否／如何／ 在多大程度上损害了创作者和出版商的权益，以及整体艺文界的未来命脉，还有待 评估检讨。 上述的讨论都偏重在消费者如何取得艺术品。但是还有一项大宗的消费，那就是 「学习如何创作或表演」，例如学画、学书法、学乐器等。在专业艺术家之外，一 般人(年轻学子、社会人士、家庭主妇、退休老人…)多少还是有业余创作的需求。 学员可以真正以自己的精神和身体，去构思、主导和执行一份创作，其所能获得的 成就感和主体感自不待言。学习成果如何，随缘就好，但重点是，透过这个过程， 学员对该类艺术的观念和技术有基本认识，进而懂得去欣赏别人的、大师的作品。 亦即，创作或表演的经验，使他有更好的知识和敏感度去进行消费、监赏。不过， 要学这些东西，也是得长期定量投资，尤其如果要购置一定品质的器材 (画具、乐 器等)，更是不小开销。 ※ 编辑: backhaus 来自: 199.111.231.177 (01/11 0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