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s://reurl.cc/Aq3Z7e 联合晚报 2020.05.08 【真爱——我是王菲粉】蒋亚妮／我不是王菲迷 2020-05-08 18:55 联合晚报 / 蒋亚妮 不知道这人间，原来有烦恼 我不是王菲迷。至少比起那些任她随便一首歌前奏响起，便能听音唱名的千年老粉；或是 每一场巡演，不管是北京、南京、东京、西安（就算换成南极北极）都誓不缺席的万年金 粉，即使四舍五入、满打满算上自己，大概只能说一句：「我很喜欢王菲。」 那样的喜欢，最早最早是有点不合时宜的，所有的喜欢，大约都一样。上个世纪末的王菲 已是天后，但上个世纪末的我，连後天的作业都写不出。1993年前後，她在采访中被问起 人间烦恼，笑着回答：「现在最大的烦恼是，太红了。」那时的我连小学都没踏上，甚至 不知道这人间，原来有烦恼。1999年，一场地震摇醒了我无梦安眠的童年，感觉的开关被 强势启动，新的一千年里，新的歌手与情歌都豪奢了起来。这一年之中有了周杰伦、孙燕 姿、蔡依林、五月天、梁静茹、萧亚轩、谢霆锋，当他们都尚在青涩的和弦里嘶吼青春痴 恋时，王菲早已改变过了唱腔，离开了窦唯，唱出一百年後没有你也没有我，勘破了荼蘼 。 2000年初醒，在夜里缓慢拨接的网路中读小说，有许多网路小说与杂文，被我一边计较着 墨水匣的刻度一边珍惜地列印下来，而这些比政治语言更早飘洋过海到我心内的文字，许 许多多都是简体。现在早已遗失殆尽的这些A4纸文，我早已不记得是在何处挖到，只记得 有篇小说，不断提及王菲2000年专辑《寓言》里〈彼岸花〉与〈阿修罗〉两首歌；而有个 叫陈佳妮的女孩，狠狠写好了一整篇的王菲的散文。於是我才认真一首首下载了她的歌， 身体像第一次与外在世界产生谐振，女声里有舒曼波，原来2000年之前，世界曾经爆炸过 了，只是我没有赶上。 有些相遇必须是狭路相逢 我与王菲存有的时差，那一年里，我努力补上。 当同学们在犹疑着要买蔡依林、S.H.E还是周杰伦的海报时，我却在台中一中旁一家二手 唱片行里，硬逼着老板把墙上《唱游》专辑的另一款晒伤妆海报拿下来卖我，不知是我的 诚意还是我的杀意起了作用，那张海报平整的被我贴在旧家床头，睁眼可见的一起生活了 好几个年头。那一年里，每当我骑着单车下课回家，会在好心情的日子里哼唱着：「有时 候，有时候，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尾音上扬雀悦，没心没肺没伤悲，我与她的时差、 与歌的时差，依然存在。 我一边以有限的零用收齐着缺失的声音，一边庆幸，她还在唱着。2001年她出了同名新专 辑，我刚上高中，从单车变作校车的放学音乐，出场率最高的曲目变成了林夕为她写的〈 流年〉。虽然啊虽然，十六岁的我那时依然参不透：「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 。」为什麽得用上「狭路相逢」，後来，比刘若英唱得更後来，我才明白，有些相遇必须 是狭路相逢。 2002年，王菲出演了刘镇伟导演的港片《天下无双》，这部片至今仍在我的最爱电影榜单 前十名，雷打不动。她与梁朝伟疯癫痴爱的唱着黄梅调，一本正经的严肃搞笑，电影里当 她与梁朝伟戴不上那对证明相爱的「缘定今生龙凤配指环」时，我也跟着又哭又笑。两年 後的《2046》，甚至十年後的《一代宗师》，攒来的泪，可能都没有我一次又一次重看《 天下无双》流过的多。等到我终於明白，若王家卫的爱是收敛到极致的漫长告别，那刘镇 伟的《东成西就》、《大话西游》到《天下无双》，就是笑着哭着的错过……已是很久之 後的事了。 也不是不好听，但是…… 王菲当然也懂，2000年後的她，就算唱着悲伤的歌，都能淡然静好。反正一生错过，也不 过就像「本来相约他在海边山盟海誓，却找错地方来到一个游泳池」，唱得一般无二。 2003年，我握过王菲的手，那年我依然未满十八，当同学们讨论着晚上要去听五月天「恒 星的恒心」演唱会时，我只起了大早，在新光三越的广场熬过了内衣走秀与中台湾的过量 紫外线，等到了王菲。她修长微凉的指尖轻握，那时与现在的我都无法想像悠然唱着「我 把心给了你、身体给了他，情愿什麽也不留下」的她，是否也得困於人世爱慾。 2003《将爱》专辑封面，她为我留下签名後，十六、七年过去了，窦靖童都已站上了金马 舞台，千禧歌手们早成王封后，一年接着一年开起世界巡演，唱遍北上广到墨尔本、东伦 敦的巨蛋。专辑比不上单曲、颁奖典礼抵不过演唱会、签唱会更不如开场线上直播，这是 新的时代。我终於靠自己体会了「不是所有感情都会有始有终，孤独尽头不一定惶恐」， 却依然没等来她下一张专辑。 每当新的演唱会秒杀再秒杀的新闻传来时，我总会偷空想想王菲。除了2016年那场VR才是 主角，票价不是惊人是杀人的「幻乐一场」（真的就一场），她上一次真正的世界巡回演 唱会，是2010年尾开启的「巡唱」。我在隔年一月的台北小巨蛋里无声爆哭，是第一次可 能也是最後一次，当最後的歌词走到了彼岸，我终於明白有些声音跟一些人一样，你等待 着就像等待昙花再开。那一年也终於看懂了《天下无双》与唱出了〈矜持〉该有的气味。 虽然她不是不再唱了，那些破亿人民币的电影主题曲，也不是不好听，但那样的王菲既不 是与窦唯一起时，那个连声线都愿意冲撞着前路的女孩，能高昂地唱着：「前面的路，也 许真的并不太清楚，放心地走了以後，也许会觉得辛苦，也许会想停也停不住」。却也不 是陪我在异国霜冷长街，与爱人诀别後，狠狠体会了一把的：「零下十度寒冷的街，害怕 告别吻出眼眶的泪。」那样世故洞察的女子了。但我们都有自己的路，我忍住了眼泪，却 还是害怕告别，所以学会先出手伤害，活成了圆融底下连自己都厌弃的样子。而她的另一 个前夫曾在离婚时宣告世界：「我要的是一个家庭，你却注定是一个传奇。」 如今，都无所惧怕了 这一年里，我进出KTV时，每次总有不同的人拿起麦克风唱起：「你说蓝色是你最喜欢的 颜色」，年轻男歌手悲伤的分手之歌，痴心追问「怎麽了？我们怎麽了」，我夹起水饺， 仍是不痛不痒，毕竟伤心了就哭泣，饿了就要吃。王菲早早就唱尽靡靡之音，混元二气浑 融一体地告诉了我，要记得：「你喜欢不如我喜欢。」我都记得，更何况，「我也许喜欢 怀念你，多於看见你。」 其实我想说的不过是，只要你喜欢，大可以不当传奇、不演戏、不唱歌、乱唱歌。当全世 界的狗仔都守在她与谢霆锋的家前，所有人都在猜想天后与摇滚男神还会不会再分开时， 天后早已变成凡人，四处旅行；男神变作厨子，拿起菜刀。许多年前，尼可拉斯谢为她写 的那首〈迷魂记〉，王菲声魂拉得迷离唱到流泪：「怕什麽，怕习惯豁出去爱上他人。」 如今，都无所惧怕了。 她曾说得洒脱：「如果有一天我不唱歌了，请忘了我。」现在看来，不只是说说。你问我 ，为什麽喜欢王菲，大概是因为知道，有个人能活成这样，多好。不对不对，句式重整， 应该是：知道王菲能活成这样，多好，因为我喜欢她。 我不是王菲迷，硬要说来是执迷，但就算是执迷，我也执迷不悔。 作者简介 蒋亚妮 摩羯座女子，东海中文、中兴中文硕士班毕，现就读於成大中文博士班。着有散文集《请 登入游戏》、《写你》、《我跟你说你不要跟别人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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