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Sylviewan (at Buenos Aires)
看板Fantasy
标题[转录]两个文学天才的故事(下)─读C.S.路易士的《纳 …
时间Thu Aug 8 15:07:52 2002
※ [本文转录自 YangZhao 看板]
作者: sitcom (生平第一次车祸....) 看板: YangZhao
标题: 两个文学天才的故事(下)─读C.S.路易士的《纳尼亚魔法王国》
时间: Sat Jul 20 12:10:36 2002
书的联想随笔
两个文学天才的故事(下)─读C.S.路易士的《纳尼亚魔法王国》
托尔金与路易士的文学创作生涯,可以说是从他们对神话的依恋、对神话时代的怀旧衍展出来的。在聚会闲聊当中,托尔金与路易士共同感叹他们那个时代能够给小孩子看的好书越来越少了。而且两个人都很悲观地觉得:恐怕也很难期待当代英国作家能够写出令人眼睛一亮的杰作。
毕竟那是个现代主义当今大行其道的时代。毕竟那是个世界都活在战争恐怖阴影、以及经济起落变化威胁下的时代。文学的典范、文学的使命,被认为应该是去挖掘、去记录现代人的精神焦虑与存在困境。那里面有最深的悲哀,有最错乱的意识交杂。
再早熟的孩子也不可读懂这种作品。在举世滔滔都受现代主义美学主宰时,还有谁能、谁愿意去写出孩子们读了会入迷会高兴的作品呢?
讨论来讨论去,叹息加无奈中,显然只有一条出路。那就是:自己动手吧!托尔金与路易士互相激励、影响,鼓起了挑战神话世界,或者应该说重塑神话世界的野心与勇气。而且两人决定携手并进,一方面是彼此作伴,另一方面也是分工负责,於是商量好了一个办法,托尔金写时间旅行的故事、路易士则写空间旅行。
这样粗浅的分配,就已经抓住了神话与现实之间的关键差异。在科学信念的控制下,现代人与现代社会最重要的特色之一,就是被拘执在固定、不可变异的时间空间结构里。时间是不可逆的、空间是不可翻转的。时间空间不再是神秘而有趣的想像领域,反而成了我们最大的羁绊与负担。
破除时间、空间的惟一不可变动性,是对抗现代意识的重要武器,也是重建神话必经的途径。
两人兴冲冲地一起出发去写新的神话,不过个性差异,却注定了两个人的写作不会得到一样的结果。冲动、勤奋、比较大而化之的路易士很快就写出了《蓝森三部曲》Ransan Trilogy,迟疑谨慎且带有高度完美主义神经质的托尔金,构想了一大堆、试写了一批草稿,时间旅行的作品最後还是胎死腹中。
这种个性差异也使得在往後的写作历程中,路易士一直扮演着催促、鼓励托尔金的重要角色。托尔金後来好不容易从《哈比人》开始,找到了一个比较顺利的故事架构,可是他依然是每写一小段就又迟疑温吞,不确定应不应该继续写下去,还好有了The Inklings的场合让他念稿子获得同伴们高度肯定与实质建议;更重要的,还好有路易士不时在身旁耳边督促叮咛他一定要持续写、一定要写完。
托尔金的毛病是,他一旦写就要写「完整」的故事。他不要片片段段的神话情节,他要的是建构一个面面俱全的神话世界。这个世界有清楚的地理、历史沿革、还要有自己的语言。他的神话世界里每个细节,都应有所本有所来历。这种野心,使得托尔金的书,一写便不可收拾,不只是会写得长,而且中间还不时得分神出去设计地理、历史、语言与生活的细节。
托尔金另有一个反覆改稿的毛病,他对自己的作品斟酌、挑剔、追求完美。正是这样的习惯,使他的代表性钜着《魔戒》,一写就写了十五年,虽然多次跟出版社承诺交稿日期,却一再延展。
《魔戒》开始写时,路易士还常常在托尔金身边唠叨催促给意见。虽然路易士给的修改建议,托尔金几乎从来没有衷心接受过,不过那毕竟还是让托尔金持续写下去的一大动力来源。
不过《魔戒》一写写了十五年,漫长的岁月里托尔金和路易士的友谊起了变化。我们看到的是两人越行越远、日益疏离,不过背後的原因却不容易明确追索。比较可能隔绝两人的,第一是路易士的宗教信仰。路易士本来是受托尔金影响才重回基督教怀抱的,可是路易士却选择了托尔金讨厌、看不起的英国国教派。
第二个可能的原因是路易士在牛津的升等过程多所波折。一直有流言传说路易士最要好的朋友托尔金在选举过程中,并未支持路易士。这种流言对两人也一定有所困扰、制造了心结。後来路易士因为在牛津的种种不愉快,改接了剑桥大学的教职,两人间更多增加了空间上的距离。
不过最致命的原因,应该还是来自路易士撰写《纳尼亚》系列。老实说,虽然同样有魔法有神话色彩,《纳尼亚》和《魔戒》的写作动机、风格及策略,差异甚巨。《纳尼亚》真正是要写给小孩看的,活泼机伶,而且充满快节奏的动作;相对地,《魔戒》却沈郁雄浑,不断有巨大的神话主题穿插出入。
可是当托尔金还在为《魔戒》奋斗时,完稿之日遥遥无期,老友路易士却轻松落笔,量产《纳尼亚》系列作品,七年中七部故事接续出版,而且几乎每一本都轰动、每一本都畅销。
除了嫉妒的因素之外,托尔金还有其他理由对《纳尼亚》感到不满。他觉得在《纳尼亚》书里读到许多似曾相识的段落,似乎是路易士从和托尔金关於《魔戒》的对话讨论中袭取略夺的。托尔金当然油生出遭到背叛的愤怒。
而且路易士下笔的轻佻,也让一直在琢磨《魔戒》的托尔金感到不快。他认为路易士不只偷走了他的灵感,而且将这些宝贵资产轻率处理,草草填在《纳尼亚》的故事里。
托尔金刻意与路易士保持距离。不过友谊变质却没有改变一个难得的事实-路易士始终是最了解托尔金及其作品的人。
《魔戒》终於问世,路易士除了写了好几封热情洋溢的信向托尔金恭喜外,他还破坏了行规,一边在封底替《魔戒》挂名背书推荐,一边在《泰晤士报》上写《魔戒》的书评。那书评当然是一片掌声。在推荐《魔戒》上,路易士真的是卯足了全力。
而且路易士不只是敲边鼓。他讲的每段落都切中《魔戒》的要点。例如长久以来大家反覆讨论《魔戒》的神话时空与第二次世界大战现实事件中,到底有没有关系、有什麽样的关系。托尔金自己多次否认《魔戒》有影射现实的企图与作用,然而说来说去,还是没有路易士说的好。
路易士说:托尔金创造了一个纯粹的神话,神话本来就包含了人类行为与人类历史的原型,所以我们看到现实战争发展与《魔戒》的相似,不是《魔戒》借镜现实,而是现实跟从了托尔金的神话轨迹。神话文学预示了现实走向,而不是跟随现实脚步。
这种洞见,是两人友谊中留下的最美好的东西之一,友谊消散了,作品还在、洞见还在,还继续在造福我们这些後辈的幸运读者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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