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D:Tyler 题目: 爱在灯灭起跑时───向F1车手致敬 ------------------------------------------------------------------------------ "We're the middle children of history, man. No purpose or place. We have no Great War. No Great Depression. Our Great War's a spiritual war... our Great Depression is our lives." （我们是被历史遗忘的一代。没有目的、没有地位、没有大战争、没有大萧条。我们的 大战争只是灵性之战。我们的生活本身就是大萧条。） ───Tyler Durden, Fight Club （斗阵俱乐部） F1赛车是一门精致的运动。它的魅力绝不只是建筑在「刺激」与「冒险」促进神经 传递介质多巴胺（Dopamine）增加分泌所带来的快感上。 表面上看来，只是十几廿个人驾着十几廿台嗡嗡作响、说是车又不像车、说像飞机 又不会飞的东西，在特别规划过的跑道上依循灯号的指示，比比看谁能在最短的时间内 跑完全程。然而「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这当中牵涉到的科技、财务调度、市场 经济运作、行销宣传、乃至车手的遴选、培训、组织的领导统御、车队文化、尔虞我诈 的斗争心理、谈判交易等，每一项真要研究起来，都足以各别写成专书来探讨。 在这项地面上最快的竞速赛事中，直接吸引众人目光的，就是那群驾着五颜六色速 度机器在赛道上较劲的车手们。这批堪称地面竞速领域顶尖人物的赛车手，无一不是历 经生涯中一场场赛事的严格淘选与肯定，才有可能挤身F1车手之列。 F1赛车手是「运动员」与「数学家」的综合体。他们时常要能在间不容发的关头做 出最正确精准的操作；同时在强大的G力促使脑部血流量偏低、高热与紧张使得身体快 速脱水的煎熬中，还要能保持头脑的沉着与冷静，在有限的视角下，以不抵触车队策略 为前提，快速分析出自己所能采行的最佳战术、最正确的线位，以争取最好的成绩。 在长达近两小时、平均心跳高达每分钟150至200下不等的赛程当中，任何事都有可 能发生。只要有一丁点的疏失，就会损失宝贵的时间，而在F1这种最高等级的方程式赛 车当中，往往零点几秒的差距，就是胜与败的天壤之别。 为了应付F1驾驶方式所带来的生理考验───心肺功能不佳者，根本难以承受赛况 中的G力；代谢系统不良者，容易在体脂肪及水分的大量消耗中休克；颈部软弱无力者， 高速过弯当中很难在强大的离心力下保持头部的正确位置；双臂及手腕无力者，面对高 速时的强大「下压力」，可能连要扭动方向盘都会有问题，更甭提要执行多精准的操控 了───车手们得拥有最强健的体魄。 然而与F1赛事在「心智能力」方面的高要求相较之下，那套已经远非常人所能承受 的体能训练标准，又显得小巫见大巫。在这项以极速为本质的运动当中，车手所要面对 的，都是些得在几秒钟、甚至零点几秒内就做出正确决策的状况。不仅需要「专注力」 ，还得兼具对「专注目标以外事物」的高度敏感。 在车辆高速行进当中，换档时机、油汽混合比、煞车点或方向盘偏转角度上的失之 毫厘，导致车辆行进路线差池，得出的比赛结果就是差之千里。轻则与奖盃无缘、与最 起码的一点积分失之交臂、重则撞车、抡墙退赛、甚至造成伤亡。其精微细腻的程度绝 不亚於剑道、射箭等讲究冷静与准度的运动。 要年轻跳荡的车手们在漫长的一、两小时赛事里维持此等沉着专注的心灵状态，其 难度直逼禅坐和灵修那种「涤除玄览、了了分明」的高标准，而且还得在混乱扰嚷的外 在环境下───身体大量脱水、体脂肪大量燃烧、血流方向三不五时遭G力干扰、头颈 被外力左推右扭、两手与「随着车身弹跳而左摇右摆」的方向盘搏斗、震耳欲聋的引擎 咆啸声───维持住这种心灵状态。 在车辆性能相若的前提下，谁能让自己更深入地停留在这样的心灵状态，谁就容易 多占优势。即使车况略逊他人，深入这种「定境」的车手也容易多占到几分扭转乾坤的 机会。这已经不只是项运动、更不只是纯机械性能上的较量，而是一场心灵战争。谁够 冷静、谁犯得错就少、赢的机会就大。 数位科技导入赛车後，F1赛车的操控愈发变得像数位神经系统一样，禁不起操作上 的丝毫差错。像佐藤（Takuma Sato）在2005年的英国站就因为起跑的时候按错方向盘 上的一颗钮，造成车辆熄火，起跑落後连带使他没能拿到积分。 在这些最起码的身、心能力基础上，车手还要有体察车队和车队背後企业组织文化 与工作气氛的敏感度、以及人际沟通协调的能力。毕竟以大老板的企业主角度来看旗下 所有员工，从车手到技师，无一不是小螺丝钉，下不动的棋子随时要能够加以撤换。一 个车手如果不能与车队同仁维持良好的合作关系，以致影响到比赛结果，纵使再有天分 ，也是颗格格不入的废弃零件。 现实世界存在一条残酷的游戏规则：「F1赛车手」隶属於F1车队的编制、是被车 队签下来後，才成为「赛车手」的；否则就算再有赛车方面的才华，也只能算是个很 利害的「飙车手」而已。如果不能像库塔（David Coulthard）那样活用自己先前在威 廉士（Williams）以及迈凯轮（McLaren）车队吸收到的宝贵经验来协助红牛 （Red Bull）这种新车队快速成长、并且识时务地甘愿配合车队的经济条件领低底薪， 即使过去再怎麽战功彪炳，车手生命也会无可避免地夭折在卅初头。 车手要能与车队技师们建立良好的沟通与合作关系，才有可能根据自己的驾驶习惯 调校出最适合自己的赛车、甚至协助研究人员开发出让自己驾驶起来得心应手的专属战 马。绝对不能像维纽夫（Jacques Villeneuve）早年那样视技师为无物，毕竟F1赛车在 斗智斗力以外，也是一种仰赖机械性能的运动，车手得承担比赛的结果，於公於私，都 有义务去顾全任何攸关胜负的细节。否则即使有幸遇上高水准的技术团队，开着一流技 师研发出来的好车在赛场上风光个几年，却疏於主动吸收极速科技方面的知识与车况调 校的实务经验，一旦换个车队、或原班技术团队跳槽，从此在赛场上失去硬体设备带来 的优势，赛事表现势必就此一蹶不振。 车手与技师间默契的良窳，足以影响车手的比赛成绩。这在蒙托亚（Juan Pablo Montoya）与费斯切拉（Giancarlo Fisichella）今年的表现上尤其可以看到例证。两 人都是2005年才投奔现任东家，相较於他们各自已经在车队里待超过两年的队友基米 （Kimi Raikkonen）和阿龙索（Fernando Alonso），蒙托亚与费斯切拉的车子似乎不 管怎麽调校，就是开得不那麽顺手。迈凯轮MP4-20的设计与基础调校，似乎是以基米的 驾驶方式为设计的基础；雷诺R25简直就像是为阿龙索量身打造的专属座驾一样。姑且 不论蒙托亚与费斯切拉在赛季中那几次天外飞来、令车迷扼腕的机件故障，就连一般 的高速过弯动作，都可以明显看出车子跟他们的队友还比较合拍。 F1赛车日趋朝向高科技、精密分工的大方向发展。战线最前端的车手，在各队投注 资源、车辆性能之争宛如军备竞赛一样如火如荼、忙成一团之际，更要有本事发挥吃这 行饭赖以为生的敏锐天赋，提供自己操驾、测试中得出的想法与技师做最有效率、甚至 默契的沟通，以便在紧凑的赛事中随时做最适宜的车况调校。否则就只能任凭技师依赖 电脑模拟出来的数据做调整，这样等於把自己的胜败拿去赌博一样，因为许多赛场上的 实况是电脑模拟不出来的。对於威伯（Mark Webber）来说，威廉士车队行将撤换引擎供 应商的2006年，与技师及新的引擎供应团队间能否建立这样默契良好的伙伴关系，将左 右他日後在F1大红或大黑。 F1车手的另一项必修功夫，就是吸引赞助商。能够驱使赞助商投注大笔资金在自己 身上、甚至养活自己所属的车队，这样的车手在车队老板的眼里绝对是最可爱的。这点 在纳瑞（Narain Karthikeyan）、蒙迪诺（Tiago Monteiro）、菲力萨切（Patrick Friesacher）、亚伯斯（Christijan Albers）、邓柏斯（Robert Doornbos）等车手而 言，应该最是点滴在心头的。 不是每个做车手的都能像风姿飒爽的钮扣（Jenson Button）那样轻易掳获大批赞 助商的心与银两。更难得有车手可以幸运如克林（Christian Klien）那样，年纪轻轻 地就给红牛企业长期包养、细心栽培。F1是一项烧钱的运动。车手刚开始在小车队打滚 的阶段，只能好好把握赞助商愿意烧钱、也还烧得起钱的短短几年时间，逮住机会在赛 事里好好表现，多年後凭实力堆积出来的成绩像海菲尔（Nick Heidfeld）那样博得大 车队的赏识、跃身大车队一展长才。 如果无法自己身兼赛场上攻城掠地的车手、以及场外迷倒赞助商又摆平媒体的「三 头六臂」明星级运动员，就该退而求其次，找个好的经纪人来为自己打理赛场以外的事 。像马沙（Felipe Massa）与小舒马克（Ralf Schumacher），前者虽然早期委身小车 队，但在经纪人（法拉利车队经理的儿子）的照顾下，还能到大车队去闭关修炼，小车 队关门後，直接就跳到大车队去了，完全不怕走投无路；後者拜原经纪人之赐，入行以 来都享有与赛事表现不成比例的丰厚收入。 并不是每个入这行的人都能够像大舒马克（Michael Schumacher）和老巴（Rubens Barrichello）那样，在早年就凭实力获得肯定、把在小车队打滚的时间压缩成短短几年 、再到大车队风风光光大显身手好几年、不必费心去招揽赞助商、只要专心地在场上赚 积分就好。归根究底，这是一门用钜资砸出来的产业，是一个进去了就身不由己的江湖。 有人就有恩怨，有恩怨就有江湖，赛车手如过江之鲫，又有几人能像大舒马克那样 在退休前几年就先攀上生涯及赛史的顶点？ 即使厌惓了这一切，要想安然退出江湖，仍有现实生活的挑战要面对，得培养车手 本职学能以外的谋生能力。特努力（Jarno Trulli）在赛车之余，开辟了副业───葡 萄酒庄园，还自创美酒品牌，在没有比赛的时候，得以躲进庄园里享受半隐居的生活， 啜着自家酿的酒，「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 场醉。」地浮它一大白。 一个F1赛车手，要身兼运动员、数学家、企业里称职且「全方位兼多功能」的圆滑 螺丝钉───技师及研发人员的耳目、招揽赞助商的吸金机、摆平媒体的称职公关等。 如此才能有机会出赛，进而为车迷们上演一幕幕动人心魄、精彩绝伦的高级赛事。每当 灯灭起跑，我们看到的是满载着梦想、斗志、与荣耀的一群运动家，伴着高吭的引擎声 发挥人类挑战极限的本能。 谨在此向所有F1车手致敬。 -- 欢迎参观我的虚拟游乐场： http://www.wretch.cc/blog/tylerxu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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