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立报2004.02.16 必要之恶？体罚争辩 记者廖炳棋专题报导 对喜爱漫画的读者来说，日本「GTO麻辣教师」和「王牌至尊」这2套漫画应该不陌生 吧！这2套拥有广大回响的漫画，各自描述主人翁因缘际会成为教师，看到学生在学校 无法无天，漠视校规、欺凌老师与同学，主人翁在「不爽」之下，以非常手段体罚学 生，结果反而将学生导回正轨。 也许是为了戏剧效果，漫画中主人翁的行为，很多都以夸张手法呈现，但故事却引起许 多人共鸣，也反映当前日本现实。从90年代开始，日本开始教育改革，逐步落实尊重学 生自主权、还给家长教育参与权、禁止体罚等主张，不过最近，日本却出现检讨声浪， 日本媒体就曾报导，过去小学教师只需轻声说「肃静」，学生便会静下来，集中精神上 课；但现在日本小学出现「课堂失控」的普遍困扰，学生旷课、校园暴力及恃强凌弱的 现象，令当局头痛不已。 教师控管班级的必要手段？ 「课堂失控」现象同样令台湾教育当局困扰，虽然教育部已决定在今年初立法落实禁止 体罚，并希望在半年内完成修法。不过实际上，即使教改实施多年，「不要体罚」的声 音从未停止，大多数教师还是会使用体罚手段，未来教育部完成修法後，体罚现象是否 就此在台湾消失，不免令人存疑。 「人本教育基金会」曾经分别针对学生、家长、老师，做过一项关於体罚的调查，结果 显示：「从学生的资料反映，绝大部分的学校老师都会体罚学生（将近98％），而且大 部分的学生都有受到学校老师体罚的经验（84％左右），且超过一半以上的学生最常被 学校老师体罚」。而在教师意见上，亦有「超过一半的学校老师赞成自己的小孩接受学 校老师体罚。超过7成老师认为体罚是有效的管教办法。另外，6成左右的学校老师认为 校园内老师体罚学生的情况不严重。」 体罚真的是必要之恶吗？「过度体罚当然不好，但适当的体罚就像是众多的药方之一， 不应该完全排除」，全国教师会理事洪龙秋对於是否应该体罚做出以上表示。洪龙秋说 ，除了少数人外，大多数的老师都不会喜欢用体罚的手段来教育学生，但为什麽体罚不 能禁绝，则和整体教育结构有关。 洪龙秋表示，如果社会要求教师不要体罚学生，用讲道理的方式代替，那就必须给教师 足够的空间与时间去做，但目前学校班级人数这麽多（普遍来说，国中、小一班至少35 人），不管是校长或家长，甚至是学生本身，都要求教师必须拿出立即的控班成效，把 控班责任完全推给老师，试问在有限的时空与资源下，教师能不采取较为便宜、有效的 手段吗？ 体罚是矫正行为的方法 洪龙秋分析，当学生出现偏差行为教师自然要矫正学生，如果光讲道理没用，适当的处 罚就有其必要，而所谓的处罚，包括疼痛性（也就是体罚，例如打手心、罚站、半蹲等 ）、建设性（例如要学生从事校园服务）、剥夺性（例如不准参加社团）、团体制裁 （通常老师不出面，藉班上集体同学名义惩处）、羞辱性（像言词辱骂或贴标签）等等 ，而体罚是处罚的一种，是矫正的方式之一。 洪龙秋强调，体罚会为人诟病，主要是因为过去的体罚，往往单方面来自老师的权威与 命令，没有和学生充分讨论，让学生被体罚後产生不服气的心理，这种压制学生表达意 见的做法，自然使人排斥。但如果学生犯错时，可以讨论并同意接受某种惩处、弥补过 错的方式，例如有的学生愿意接受校园服务，有的学生愿意接受体罚，如果因此能够使 犯错的学生愿意接受，并能够矫正行为，为什麽要禁绝？ 一名目前任教台北市某国小的黄老师，对於体罚则直接表示，虽然教育理论中，洋洋洒 洒说了一堆不体罚的理由与理论，但放眼望去，每个班级多少都会使用体罚的手段。黄 老师表示，不用体罚就能导正学生行为，是一种太过天真的说法，她指出，小朋友很重 视公平原则，如果某个学生犯了错，老师只用讲道理的方式矫正，但却有学生犯错却屡 劝不听，其他的小朋友不但会觉得不公平，甚至还会有样学样，到最後整个班级就会失 序。 黄老师说，学校本来就是进入社会前的准备场域，来学校的目的之一，除了培养个人特 质与独立自主的精神外，还要学习如何在团体中适应，体罚的背後精神，就是要教导学 生遵守规范、维护团体权益。黄老师反问家长及反体罚人士，如果今天除了体罚外，所 有的处罚都没用，那麽家长是否容许老师放下多数同学，花费钜额的时间和精力调教单 一学生？如果坚持不体罚，家长又是否愿意冒着孩子学到漠视规范态度的风险？ 人本提倡良好沟通 虽然赞成体罚恐已是校园普遍的共识，一向来坚持不体罚的人本基金会，却认为上述理 由只是藉口。该会专门负责处理体罚申诉案件的专门人员傅伯宁指出，从许多研究论文 中已指出，体罚（人本认为，凡造成身体痛苦的行为，就是体罚，包括罚站在内）不但 对学生的身体、心理造成伤害，更会养成学生畏惧、迷信权威的特质，人本认为体罚根 本没有任何的改善效果，学生顶多只是阳奉阴违罢了。傅伯宁指出，所谓的矫正，不应 只是外在偏差行为的停止，更应该是内在价值观的改变，以体罚达到学生行为的改变， 不是造成学生迷信权威，就是让学生阳奉阴违，两种态度对人格养成都有不良影响。 傅伯宁强调，要矫正学生偏差行为的重点是在不体罚後，接下来的沟通与教育过程，他 举了一个例子：今年带营队时，有一群小朋友喜欢讲脏话，骂得非常难听，他这时就挑 了一个大家情绪还算平和的时候，好好和小朋友「讲道理」，首先分析大多和性行为有 关等脏话的内容，他就和小朋友解释，性行为并不是什麽羞耻的事，另外讲脏话也已经 影响其他人的感受，沟通完毕後，这些小朋友偶尔还是会骂脏话，但已学会在四周有女 生的场合中节制。 傅伯宁认为，体罚或不体罚都不是一个好的教育手段，重点在於和小朋友的沟通与教育 过程，藉由讨论机制，老师可以刺激小朋友自主思考，学习正确的处事态度，进而尊重 自己、他人，培养平和的沟通与解决问题方式；体罚不但没用，更只会让学生产生错误 认知，以为暴力可以解决问题。 吊诡情况 教师两难 「反体罚」的论调虽然理想，但却可能忽略教学现实情境下的各种问题，令家长十分为 难。「台北市家长协会理事长」萧慧英就表示，他们当然不希望孩子犯错会被体罚，但 当老师表现出「既然这麽坚持体罚是错的，那我就不管了」态度时，家长也只好睁一只 眼、闭一只眼。萧慧英说，站在她个人的立场，如果体罚只是罚站，那麽不要超过20分 钟，她就可以接受，但她还是希望老师可以寻求其他非体罚方式，来矫正学生行为。 萧慧英以她的观察认为，如果体罚现在的孩子，孩子多半不会害怕，反而会不爽，甚至 会想办法出气；再不然就找出适应的方式，不会就此服从，或许不会真的畏惧权威，但 她还是认为不体罚是比较有效的手段。因为现在的孩子，好说比歹说有用多了。萧慧英 表示，她曾经看过很有教学经验的教师，就是能够以不体罚的手段，驯服整个班级，这 种教学经验与方法相当难得，其实可试着推广、移转，让教师观摩学习，相信不体罚的 教学就变得比较可能。 尽管有关体罚的辩论从未终止，但值得玩味的是，既然教学理论殷殷切切说明体罚的坏 处与无用，并指出不体罚的理论与理由，为何在现实面上，多数的老师都把这些理论抛 在後头？ 一位原本不愿接受采访的教育学者表示，现在讨论这个议题并没有意义，因为根源问题 并没有解决。这名身兼实务（曾当过学校老师）与理论经验的老师，开头就表明了不愿 介入的立场。他苦笑地说，体罚与不体罚的论辩，真的是双方都有道理，以一名学者来 说，不体罚的理论一点都没错，也应该如此，但他曾担任过学校老师，知道老师职务很 辛苦，若完全照着理论去做，以现有的资源来看，「恐怕老师都不要结婚了」。 提昇教育品质是根本 这名教育学者表示，多数教育工作者都希望能够以不体罚方式，来达到作育学生的目的 ，但问题是台湾目前班级学生人数过多，老师有着庞大的教学（甚至行政）业务量，实 在没有足够的时间、资源与精力，「说道理是要讲求时间与技巧，时间不够就很难达成 」。至於人本为何能做到不体罚的教学目标？他认为是因为人本的学生人数没有一般学 校多，才能达到这样的理想。换句话说，要解决体罚与非体罚的争议，必须先减少班级 人数，这才是根本的解决之道。 这名教育学者指出，台湾的文化太急着要扑杀问题，并要求立即的成效，不管是体罚或 非体罚，都是这种思维的展现，以非体罚为例，势必得投入大量资源与时间，且经过一 段阵痛期，甚至是牺牲部分学生、家长的权益，但台湾愿意用一个痛，来换取永久的体 认吗？或许这才是体罚与不体罚的对决中，必须先思考的方向。 --

※ 发信站: 批踢踢实业坊(ptt.cc) ◆ From: 163.17.197.2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