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词／娃娃，曲／陶喆，收录於陶喆1999年《I'm OK》专辑。 那马路上天天都在塞 而每个人天天在忍耐 没有你的日子很黑白 我想要天天说天天说…… 打完那通电话，她就在书店里等他。过去她曾多次等候他，总是以各地方的新、旧书店做 为约会标地处。就像她的医学院同学，约起什麽聚会总是以各地区的医院做为集合地点。 她思索过他为什麽这麽爱逛书店、购买书籍。她觉得那像是女人忍不住逛街，不觉累地挑 拣小饰品和各类配件的物欲嗜好。但在他面前，她总是觉得逛街购物比起买书矮了一截。 即使他的房间已经被书本塞得爆满，甚至一度把书库扩充到她房间了，他仍然一本接一本 买。她当然知道男人不可能读完所有的书，可是当男人逛书店，眼神专注在书架上逡巡时 ，又感到男人是如此真切而诚恳。尽管她总是觉得自己像一件行李，被男人拎着到处迁徙 在各家书店与书本之间，她还是相信男人对於书本，以及书本所象徵的知识有着深切的渴 求吧。 过了十分钟，男人没出现。一楼已经逛得差不多了，她上到二楼童书区。她对於书实在没 什麽热情，而且她知道这不是相较於男人而言，她知道她就是没有。男人什麽类型书店都 去，包括卖简体字书的大陆书店。那是她最感沉闷无味的——她一点也不想认简体字，因 为那好丑好怪，每个方块字的笔画都稀少得让她认不出来。简体字书店里，中年男子和老 阿伯特别多，看到他们和男人的年轻身影一起在书堆里翻拣书籍，她总想「不会罢，他老 了就是这德性？」而感到些微的失落。她跟男人说要到简体书店对面的便利商店看杂志， 男人惯常头抬也不抬，目光对着书架上的新书说你去你去。 和男人在一起的时间，最多花在等待上。等他驾车来接，等他和友人聚会结束，等他逛书 店，等他看完书、等他把头抬起来好好正视自己认真说一句赞美的话，等待他可以不要再 让她等待。 她哼起她最喜欢的歌，「那马路上天天都在塞，而每个人天天在忍耐……」，好几个姊妹 淘都很喜欢这首歌，因为它很甜很顺口。这首歌播放出来时，几个姊妹淘总是在想「什麽 时候才会有个天天说爱的人对自己唱这首歌呢？」她反而不那麽想，她只是喜欢歌词开头 叙述的简单场景、简单的日常疲惫感受，那种想暂时躲避到恋爱里的滋味。她太明白真正 的恋爱是很累人的，尤其是回馈很少的时候。就像她的等待。 後来她发现了男人爱书的秘密。他是主控者，他想要进入哪本书就进入哪本书，而书可以 随时被他丢开、冷落。大量的书给他大量的选择，那满足他对於知识的贫乏想像——拥有 很多的书让他看起来似乎比较有学问。当她体悟到自己也只是众多书籍中的一本，便决定 不再被他打开了。 她逛着逛着下了楼，忽忽担心起自己今天的打扮和体重。他会不会发现我穿了耳洞？会不 会觉得我胖很多？会不会觉得我头发很乱？……才刚担心起这些，马上想到现在已不需要 再讨好他了，却又想到自己和他约在书店的习性毕竟还在。 二十分钟了，男人仍旧没有出现，她的等待延长着。 （摘自黄崇凯《靴子腿》，宝瓶文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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