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出击鼓骂曹，哭灵，伐子都 击鼓骂曹（黄昶然） 此戏出自三国演义第二十三回“祢正平裸衣骂贼“，大概是讲曹操欲寻名士招安荆州刘表 ，有人推荐孔子第二十世孙孔融，孔融又推荐他的好友祢衡。祢衡与曹操见面时，不行大 礼只行常礼，曹操不满，便也不还礼；曹操介绍手下，祢衡又每个都讥笑一番。张辽不爽 ，欲杀祢衡，曹操阻止，命祢衡为鼓吏，在元旦大宴群臣时击鼓。宴席当日，祢衡赤身露 体，击鼓大骂曹操，曹操忍着不与计较，命祢衡往荆州劝降刘表。 这出戏各派都有，但是流传至今，以杨派最为着名。根据书上记载，杨宝森突出了祢衡“ 狂傲书生”的特徵，嬉笑怒骂，目空四海中又透着文人名士的书卷气，还有击鼓时与胡琴 的配合，更显示出祢衡不屑与世同污的铮铮铁骨（很玄吧？）现在还找得到杨宝森此戏的 录音，大家不妨听听，看看能不能也有如上的感受。崑曲也有骂曹，不过是阴骂曹，非常 少见，差不多十年前与三年前，李宝春和王佩瑜分别演出过。剧情是祢衡历劫期满，昇天 成仙前，阎罗判官要祢衡重演当年击鼓骂曹之事，祢衡照做，後与判官告别，赴玉帝徵召 ，改编自明朝徐渭所编四声猿。这次演的是京的，崑的就先放下不谈，等到有人要演时再 说。 头场祢衡戴高方巾穿褶子，出场表白几句，把事情前後说一说，有西皮原板“平生志气运 未通“的四句唱。二场是曹操与祢衡见面，祢衡有几段快板及一段二六转快板，另外念白 也颇重要，如祢衡数落曹操门下的时候，千斤念白四两唱，要有戏味，还要能清清楚楚的 送到观众耳中，最後以祢衡勉强答应当鼓吏结束。三场祢衡气冲冲上来，觉得曹操侮辱自 己，决定要在宴会中把曹操骂一顿，即使被杀了也能出名，唱一段快板（其实这场单独存 在意义不大，动点手脚，完全可以和二场并在一起）。 接下来就是重点，也是戏名说的击鼓加骂曹。曹操摆宴，唤出鼓吏，祢衡闷帘导板“谗臣 当道谋汉朝”，出场接原板，再转大段快板，中间唱到“我把这烂衫来脱掉”，换富贵衣 ，与旗牌对答两句，再唱到“我把破衣也脱掉”，摘高方巾，换侉衣加男腰包及大带（代 表没穿衣服）；唱完後就是击鼓，共有三次，第一第三次是纯击鼓，第二次则有胡琴伴奏 夜深沉，三次击鼓中夹着与曹操对话，有念有唱，把曹操骂了一顿。然後四朝官问起详情 ，祢衡唱二六转快板，还有几句散板，内容也是骂个不停。最後曹操要祢衡前往荆州，祢 衡不愿，旁人以他家人为由劝说，祢衡只好服软，唱一段二六，穿好衣服启程，还说若是 劝说刘表不成，“我愿死在他乡做鬼魔”（感觉是表忠心，讨好曹操）。 小时候看此戏只听唱、鼓套子、还有夜深沉，没怎麽注意主角性格，渐渐长大後才觉得， 祢衡根本就是个cynical loser。自己觉得自己是不世奇才，恃才傲物，然而究竟有无真 本领安邦定国？也只有孔融一个人说他好话，他就是一个职场新手，履历表上是一片空白 的；曹操能当到丞相，不会一点本事都没有，他门下这麽多谋士，见过的人与场面必然比 祢衡多的多，看不看得出一个人有没有本事，应该也是肯定的；况且如果曹操是正面人物 ，要祢衡击鼓之事，就会被说成是先杀杀祢衡的锐气，而不是羞辱他了。戏里张辽两次忍 不住拔剑欲杀祢衡，都被曹操阻止，祢衡还一副你杀阿你杀阿，我就说你不敢的样子，根 本就是欠揍；且不管曹操是真大气还是假不在乎，至少他有这个修养按下不悦，就比祢衡 这个愤青高明多了。祢衡最後的结果，去到刘表处，死性不改，被丢给江夏太守黄祖，还 是管不住自己那张看什麽都不顺眼的缺德嘴，终於惹火黄祖，就被杀了，我觉得他真是活 该。 曹操和祢衡有许多对手戏，戏份不轻，两个人一来一往，如果一方不送戏过去，另一方就 没法做反应，戏也就凉掉了，不可不慎。杨宝森演此戏的曹操是侯喜瑞，也是架子花的名 家，就知曹操有多重要。还有这里的夜深沉，和别姬的夜深沉相比尺寸稍快，一来因为老 生尺寸本就比青衣快，二来因为祢衡就是站着击鼓，没有要做身段，所以不用等。不过我 也看过老生越打越兴奋，越打越快，导致夜深沉变成一个灾难，这也要小心。 最後，是一个我小时候很好奇，但被斥为无聊，没人理我的地方。第一次看剧情简介说祢 衡“赤身露体”，大为兴奋，只看过武生花脸露手臂露肚子，没看过有赤身露体的，这也 太刺激了，於是缠着父亲买票前往。等到击鼓那场，祢衡下去又上来，唱“赤身露体逞英 豪”，咦？说好的裸体呢？我当然没蠢到认为演员会全裸（据人考证，以汉朝的衣服而言 ，祢衡那时的确是全裸的），但是至少应该裸上身吧？马义救主九更天里滚钉板也是裸上 身阿。於是中场休息时认真发问，ㄧ众大人面面相觑，皆说京剧哪有不穿衣服的，不要想 那麽多。後来看书才知道，古早时代的确是裸上身的，後来有了坤生，当然不能不穿，於 是改为斜肩，露单手，可是在那个年代，坤生的手臂还是太过令人遐想，所以就变成穿侉 衣，然後流传至今了。好吧，现在想想，专注在这个问题，的确是满无聊的。 哭灵（张化纬 林声勇） 老旦唱功戏钓金龟，行路训子，哭灵，申冤（好像已经失传了），全部合在一起叫孟津河 ，双钉记（还有另一出双钉记，花旦戏，早被禁演）或张义得宝。听起来好像很值得当一 个老旦专场的剧目，但是鲜少有人一次全部贴演，因为一则若是一个人演，每一场都有大 段唱，即使铁嗓钢喉也太过吃重；二则就算几个老旦分着演，每场的板式都是二黄慢板原 板，缺乏变化，腔再好听，演员唱得再好，再喜爱老旦的戏迷恐怕也要嫌腻，所以都是单 出贴演。三十年前中国把这几出戏添头加尾补中段，变成一出完整的金龟记，由赵葆秀主 演，申冤那场还找来孟广禄，以求掉尾一振，不过并没有流传开，到现在也只有赵及她的 徒弟在演，算是独此一家，别无分号。 剧情是康氏育有二子张仁（或张宣）与张义，张仁赴考未归，张义每日在孟津河钓鱼奉养 母亲。一日，张义钓得金龟，返家途中又得知张仁得中，居祥符县令，回家後告知康氏， 康氏便命张义前去寻兄（这是钓金龟）。张义一去不返，康氏又梦见张义七孔流血，惊疑 不已，於是亲身前往祥符寻找，到达後，见到张仁，责其不孝（这是行路训子），又细细 盘问，方知张义已死，悲痛难忍，宿於灵前，希望张义若有冤情，托梦给她，好帮其申冤 。晚间果然梦见张义，将自己被嫂嫂所害过程一一详述。天明後，康氏乃前往城隍庙，向 包拯诉冤（这是哭灵）。 此戏时间不长，差不多二十分就结束了，重点就是反二黄“听谯楼打罢了初更时分“。康 氏由张仁扶着上场，进入灵堂看到张义牌位时唱二黄导板接几句散板，与张仁对答几句， 张仁下场，场面起更鼓，康氏唱反二黄慢板转原板，唱完後睡着，上张义魂子，唱一段二 黄（摇板或原板），把自己冤屈告诉康氏，下场後康氏醒来，前往城隍庙包公台前告状。 平常的老旦头上是老旦锅，康氏因为是穷老旦，所以戴发揪，穿老斗衣，绑腰巾；还有一 般老旦都会拿拐杖，但这戏则满多演员不拿，其实也没什麽，但是模仿老太太走路时，有 拿拐杖的通常就正常走路，没拿的则都步伐很小（顺带一提，这是老年失智的一个徵兆） ，一激动起来，两手在身旁摆动，看起来就挺好笑的。张义魂子穿茶衣，系腰包，因为是 鬼魂，所以披水纱，戴鬼发，鬼发通常左右各一绺，如果只戴一边，则男左女右。老旦本 就注重唱，戏里面一直唱不稀奇，小丑则一般重念白，要求口齿清亮，即使唱也只有一点 点，但是这戏里小丑唱的则不少，比较少见。 关於张义魂子，中国的哭灵演法也是一个破除迷信做一半的例子。康氏反二黄最後两句是 “儿今晚将冤屈与娘诉定，为娘我好与儿早把冤申”，但是唱完了却不上张义魂子，结果 康氏又没人来托梦又没办法睡，只好直接出门去申冤了，这冤情更不知她是如何得知，而 且一宿没睡还急着去告状，也未免太折腾这位老太太了。 以前只看钓金龟，觉得康氏又偏心张仁又擅长情绪勒索张义，十分不喜这位老太太。後来 看完行路训子哭灵，想想她要替张义申冤，其实是一个很难的决定。俗话说手心手背都是 肉，如今做官的手心的太太杀了手背，她替手背申冤，手心的太太自然是没有好下场，但 是那个年代还有一条罪名叫做治家不严，这戏里甚至还是闹出人命的治家不严，所以十年 寒窗的手心的结果，恐怕也不止是丢官罢职而已，康氏即使不被牵连（毕竟她是妈妈又是 婆婆，虽然婆媳分住，某种程度上治家也还是她的责任），以後的日子可怎麽办呢？我觉 得如果要整编这出戏，这里还满适合作作文章的。 依照曲复敏老师的分析，由老旦应工的角色并不见得全都是老太太，老太太也不见得一定 由老旦扮演。前者是因为剧中已有女性角色由青衣扮演，所以其他女性人物年纪即使只是 稍长，为免重复，还是由老旦来唱。後者我想到一个例子，四郎探母里，杨四郎的妈妈佘 太君是老旦，但是他的岳母萧太后却是青衣，而她们两人的年纪，也不至於差那麽多吧。 这戏里张仁由老生扮演，从这看来，有一个老生扮的儿子，康氏自然也颇老了，可算是名 符其实的老旦，所以我每次看钓金龟这类的戏，碰到那种一听就知道台上的人还是青春整 二八的嗓音，总觉得别扭的很。或许是因为我从小听的老旦都是王鸣咏老师和马元亮老师 （王老师不久前过世，马老师则过世已久了），所以听不惯现在的年轻美声老旦。这也是 没办法的事，毕竟性别跟年龄造成的差别，不是那麽容易克服的。 伐子都（林政翰） 剧情大致是东周时代，魏南王兴兵进犯，郑庄公发兵抵抗，颍考叔与公孙阏（字子都）为 争帅印失和。战场上颍考叔得胜，子都却暗放冷箭将颍考叔射死，将战功据为己有（到此 是头本）。班师回朝途中，颍考叔的鬼魂出现，子都受惊，狼狈不堪。金殿上庄公摆庆功 宴祝贺，酒席筵前，颍考叔鬼魂出现，子都惊吓不已，一命呜呼（这是二本）。郑庄公有 两件事还颇为人知，一是他流放他妈妈，并说和她“不到黄泉不相见”（这也是戏里魏南 王要打他的原因），後来颍考叔劝他，挖了条地道，母子才得相见；二是他说“多行不义 必自毙（指他的弟弟），子姑待之“。此戏中唱都是他的事，不过他并非主角，就不多说 了。 这是一出老戏，伐也可写作罚，还有一个名字叫搴旗夺车。戏曲史说最早有这出戏的剧种 是中路梆子，也就是山西省的晋剧，京版是清朝时改编的。此戏题材取自左传，也见於东 周列国志。一般演出若无足够时间，都只演二本，因为所有高难度的动作都出现在此。此 戏主角虽然紮靠，但扑跌功夫非常吃重。据王安祈老师所着“台湾京剧五十年”所写，当 年在台湾此戏以前辈李环春所演最负盛名（他和台湾活关公李桐春及李宝春是一家人）。 浙崑也曾改编为崑曲，名为“公孙子都”，由号称“江南一条腿”的林为林扮演子都，获 奖颇多。书上说，这戏最早是梆子，而且演得最有名的还是一位花旦演员侯俊山（我觉得 这个安排，加上子都与庄公的人设，实在太令人遐想了），後来才改成皮黄，由富连成的 李盛斌演出名气。 头场郑庄公早朝，闻得有人来战，因子都不在，派颍考叔（脸上是红色三块瓦，戴紮巾盔 或大额子，绿色硬靠斜绿蟒）出征，子都（紫金冠加翎子，白色硬靠斜白蟒）刚好回朝覆 命，看到颍考叔捧帅印下场，不禁一阵纳闷。见了庄公後，得知情由，跟庄公说帅印一直 都是他家的，不能给了旁人，庄公命他殿角稍候，他就在殿角自己生闷气。庄公宣颍考叔 上殿，颍考叔得知子都不悦，上前询问，子都死硬脾气，两人讲一讲吵起来，正要动手， 庄公下令比试，谁能举起铜旗拉动铁车，便为元帅。校场之上（两人都卸蟒）颍考叔抢先 成功，子都竟拔剑欲杀，被人发现，庄公挂起宝剑拦阻，但子都仍不接受事实，颍考叔年 纪大会做人，向前示好，子都不理，颍考叔热脸贴冷屁股，不爽下场，子都定下主意要以 袖箭杀之。 这场子都的表演，论唱只有比武前一句导板加三句快板，论身段也没有什麽特别厉害之处 ，重点在於他的心情能不能由语气及动作表达出来。他出身名门，年轻气盛，觉得自己最 厉害，目中无人，加上据说庄公觉得他长得好看，很喜欢他（诗经“山有扶苏，隰有荷华 。不见子都，乃见狂且。“还有孟子“至於子都，天下不知其姣者，无目者也。”）多少 也放任了他的这种性格；连“俺这心中有些不悦”都对庄公说出来（不知是埋怨还是撒娇 ），不把颍考叔放在眼里，甚至在庄公面前要打起来，对他来说也是正常。所以发现庄公 竟然不向着他，还要比试，自然也高兴不起来。後来居然还被颍考叔赢了，一气之下拔剑 追赶，又被庄公宝剑挡住，把剑藏在身後，又气又急，怎麽办呢？眼睛一转计上心来，叼 双翎，踢腿，四击头，拔剑亮相，“等着瞧“。这些心情转变都要让观众看到，才不会变 成一道汤。 下一场子都与魏南王开打，子都战败，颍考叔前来解围，两人下。颍考叔再上，杀败敌军 ，子都暗上，正欲下手，被马童阻拦，悻悻然下。然後两方又打一阵，颍考叔胜，魏南王 欲退进城去，但在城门前被颍考叔赶上，一刀劈死。颍考叔正要进城，子都又冒出来，对 他射以袖箭，颍考叔中了暗算，落马而死，目击者马童上前理论，也不得幸免，於是子都 大笑三声，趾高气扬的耍个下场花，进城去也。这场的开打没什麽特别之处，我觉得重点 也是子都被马童阻拦时，要怎麽说“尔是个好的”，才能表达出他计谋败露的不悦；还有 他射死颍考叔和马童之後的笑，及之後的身段，要表现出他之前屈居副帅，又被打败，如 今终於扬眉吐气的得意。 子都抢来帅印，班师还朝，正要上马，马忽然一阵乱叫，把子都吓了一跳，这里上马的身 段不像平常上马那样温和，是走鹞子翻身上马。圆场後，抬头一看，颍考叔的鬼魂（戴甩 发，穿绿蟒或绿软靠）对着他叫“纳命来”，子都一惊，翻个筋斗，起身以裳甲掩面（就 是靠肚子下面那一块，白话点就是靠的下半身），表示吓到摔下马去还在害怕。然後又是 一句“纳命来”，子都再翻个筋斗，起来後马童“请爷上马”，他一抬头又见鬼，又翻一 次，起身後往上场门走横蹉步，手挡在左前方，表示不敢看。最後强忍恐惧，一边不断以 为自己见鬼，一边与马童趟马，最後右手把马鞭背在背後，左手掩面，匆匆下场。 接下来回朝，百官出迎，子都见到颍考叔的爸爸颍考寇，以为见鬼，翻下马来。起身後重 新上马，其他人下场，子都又看到鬼，於是三加鞭，翻个几下後倒地，起身遮住脸下场， 表示子都被吓得只想赶快跑，频频摔马而已。到这里子都已经被吓到杯弓蛇影，看到什麽 都以为是鬼了。 接着金殿赐宴，连庄公带大臣，为得胜高兴之余，都纳闷怎麽颍考叔不见了，於是宣子都 上殿。子都卸靠改穿蟒或褶子或开氅，也有人还是紮靠，紮靠的当然接下来的摔跌难度更 高。庄公赐座，大家问起颍考叔，子都结结巴巴说他阵亡了，大家哭起来，子都心虚又害 怕，从椅子上翻下来，又接了个射雁坐，然後就开始摆宴。子都坐小边桌，颍考寇敬酒， 子都被吓，蹿扑虎过桌，起来後神智不清，去盔脱外衣，剩下素箭衣及甩发 （仍然紮靠 的就不脱，紫金冠、穗子和翎子也可以留着，不紮靠的外衣不脱也无妨，反正这里的扮相 似乎没有死规矩，不会影响演员动作就好）。颍考寇过来问子都怎麽了，子都唱道“你在 阵前被暗算，莫非要我命偿还“，颍考寇似乎了解了什麽，踢了子都一脚，子都又从大边 台口翻回大座前，不过我觉得颍考寇是文官扮相，又已年老，踢一脚的力气不见得有多大 ，子都的反应其实不宜过於夸张。另外一边的官员，有的演法只是问一句，也有的演法是 又踢子都一脚，如果是踢，子都当然也会翻一下。蹿扑虎前，子都的杯子里有一层黑粉， 被吓时，吹到脸上，脸就变黑了，算是简易版的变脸，不过这一招已经很久没人这麽做了 。 最後子都“翻身上了龙书案“，这龙书案厉害点的是四张桌叠起来，一般的三张，两张就 太低了（其实我搞不懂什麽叫龙书案，听起来像是皇帝用的桌子，但是皇帝的桌子为什麽 要那麽高？）子都爬上去後，把实情说出来，然後下高。下来後简单的就直接殭屍，复杂 的先甩发，再翻几个筋斗接跳叉，再殭屍倒地而死。龙书案的位置有的是放在大座之後， 可是如此子都要翻之前不但要把大座搬走，庄公及龙套们还得纷纷走避，看着颇好笑，还 是放在大边的好。 这里写的是删减後的版本，老前辈的版本其实更长，情节也有小小变化，这里多一场，那 里少一场，这个角色多讲一句，那个角色少讲一句，这个子都有唱，那个子都没唱，但是 大致上差不了多少；子都的各种筋斗，也不外乎就是那些，倒吃虎/虎跳/蛮子/跺子/旋子 （旋念四声）/折腰（折要念蛇）/前蹦/屁股坐子/单提/小翻，殭屍可以走简单的，也可 以走较难的，如探海及540度殭屍，各名家组合不同，所以我也就不特别把动作名字写出 来。观众看戏，欣赏兼心疼演员就好，也不必太执着於“怎麽他演的跟我以前看的不一样 ”了。 从子都班师回朝到金殿赐宴，子都所有的扑跌都是因为见鬼（或以为见鬼）被吓出来的， 所以第一，既然被吓得这麽厉害，子都的脸上表情，就不能仍然像京朝派的大武生一样太 上忘情，才能有说服力。第二，颍考叔的鬼魂，也是一个很重要的角色。班师回朝时子都 发神经是因为看到他，金殿上摘冠及脱衣服，还有最後在龙书案上说出实情，也是因为被 颍考叔附身（子都唱词“不戴他的紫金冠，不穿他的蟒龙衫”，还有说出实情的词，也是 以颍考叔的口吻说的），最後自龙书案翻下，也可解释为是颍考叔鬼魂报仇，但是中国要 破除迷信，所以这个角色就不见了。於是子都的害怕，就被解释为他自己做了坏事心虚。 我个人以为，这个解释实在太过牵强，而且即使子都会心虚，也不致於心虚到在班师回朝 那一场翻出那些筋斗。所以有些版本要麽就没有那些筋斗，只是马趟子下场，要麽就筋斗 照翻，但是默默希望观众能心领神会，更不用提金殿赐宴，子都怎麽会如此失态，甚至自 杀了（没有鬼魂，子都又没喝酒喝到酩酊大醉，爬上龙书案再翻下来也只好视为自杀）。 有些版本让颍考叔鬼魂只在班师回朝出来喊两声，金殿则没有，这至少可以视为子都在金 殿已经是疑心生暗鬼，还好一点。国光的安排，颍考叔鬼魂站在高台上，时不时的来上一 句“纳命来”，这样既不会让他在台上进进出出妨碍表演，又能发挥鬼魂索命的效果，十 分不错。 最後简单说说武生这行当。武生分长靠，短打，勾脸，及箭衣四种。前三种看名字应该就 懂，箭衣武生顾名思义当然是穿箭衣，表演则介於长靠及短打之间。长靠武生虽然也打得 厉害，但是更要求功架，而短打武生则重武打及翻筋斗。伐子都及界牌关这两出戏，主角 子都及罗通，虽然紮硬靠，但是表演时更重短打的功夫，因此被视为短打武生戏。武生的 角色如果年纪大了，也是会戴髯口的，理论上武生戴髯口应该戴满髯，以示武人粗豪本色 ，但是现在大都改戴三髯，理由据说是表示身手已经不如没戴髯口时的厉害了，例如扈家 庄的林冲，阳平关的赵云，洗浮山的贺天保，英雄义（一箭仇）的史文恭（但是戴了髯口 并不表示就变成武老生了）。还有京剧中的反派人物通常是落在净行及丑行身上，但是武 生也并不全是好人，跟进跟出不开口的不算，子都就是一个，他在这出戏里没做过一件好 事，还有花蝴蝶的姜永志及溪皇庄的尹亮，根本就是两个色狼。 说到子都不是好人，我又想到国光的李家德，（以下完全是我的个人感觉，李的粉丝请勿 跳脚）我总觉得他的扮相带着三分狡狯，亦正亦邪，扮坏人颇有加分效果；林政翰则是扮 起来一脸正气，让人觉得他只是一时误入歧途，总有清醒的一天，看着看着就不由自主的 心软了。所以最後的结论就是，京剧是不能以貌取人的。 --

※ 发信站: 批踢踢实业坊(ptt.cc), 来自: 101.12.30.53 (台湾) ※ 文章网址: https://webptt.com/cn.aspx?n=bbs/ChineseOpera/M.1608706616.A.F95.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