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有道休妻 【王安祈】 我从小就常看这戏，一直也没觉得什麽不对劲，直到我在课堂上对学生讲这故事，才惊讶 地发现，这麽一出正工青衣戏，竟成了年轻人心目中的爆笑喜剧！一时之间好尴尬啊！ 王有道的妻子有一天独自走夜路，碰上了倾盆大雨，她急忙躲进御碑亭避雨。不想紧接着 又来了个青年书生，也到亭内避雨，她想冲出亭外，但雨实在太大了，只好与书生共处一 宵，好在一夜无事。天亮雨停，她回家对丈夫说一夜经过，丈夫大惊：青年男女共处一宵 ，怎可能一夜无事？这样的妻子留她不得！於是，王有道含悲忍泪，写下了休书。 这是传统京剧《御碑亭》的剧情大纲，梅兰芳经常演出，做表含蓄，讲究端庄典雅、怨而 不怒。 我从小就常看这戏，一直没觉得什麽不对劲，直到在课堂上对学生讲这故事，才惊讶地发 现，这麽一出正工青衣戏，竟成了年轻人心目中的爆笑喜剧，一时之间好尴尬啊！不是我 这说故事的人尴尬，而是「经典名剧」尴尬。经典名剧的唱念表演是後人摹拟学习的典范 ，可是它的剧情却和时代观念有这麽严重的隔阂！面对这麽大批「文化遗产」，我们该怎 麽办？一律停演，全部新编？还是演出前三令五申提醒观众：「只准听唱、只准看身段， 别理会剧情」？这两条路好像都不太妥当吧？ 面对《御碑亭》的新编，我想到了「嘲弄」与「重探」，一方面用嘲弄的笔调写丈夫王有 道迂腐的行为，另一方面我试着思索女性心理的另一种可能。长期被禁锢在传统观念中的 妻子，当她偶然离开深闺内室，和陌生男子共坐在亭子里，坐在天地风雨中，此刻，除了 惊恐担心，她还会不会有突发的奇妙念头？那书生是正人君子，但是在狭隘的空间内，也 忍不住偷看女子沿着发丝贴着衣衫抖掉雨水的姿态──这是何等妩媚甚至性感的姿态？男 人见了，眼睛一亮，而女子发觉有人偷窥，这「被偷窥的滋味」又是如何？ 我想藉此做「京剧小剧场」的尝试。提出「小剧场」，其实是一种策略，规避京剧传统的 策略。京剧的历史悠久，严谨的程式是丰厚的文化资产，但是如果想要开创一些新路，丰 富的资源就有可能是沉重的包袱。「京剧小剧场」的尝试，则可挣脱传统，尝试多元手法 ，并确定此剧颠覆的性格。颠覆的对象可大可小，小到只是《御碑亭》一出戏，但又不止 於此，这只是一个起步，试图提出现代人「观看经典」的另一种可能、另一种态度酖酖这 态度未必是不敬，因为要凸显的是创作和时代的关系，京剧小剧场要颠覆的是以《御碑亭 》为代表的那一大批古代经典。 不过，京剧仍是核心思考，传统仍被高度尊重。弥漫全篇的，是「水泠泠、清浅浅、潋灩 灩；滴溜溜、疏剌剌，留客雨、送潮风」之类的古雅语言调性，偶尔几句现代嘲弄冷语穿 插其间，便有平空拔地而起的突兀效应。传统唱念身段仍存在，但是在导演李小平的调度 下，加入了其他手段元素，进行大胆新尝试。例如王有道妻子的角色，便尝试用两位演员 同台共饰，分别代表女性心理的两个面向，同时戏里也出现拟人化角色，「传统表演体系 」在此是被扩充被改写的。 因此，「京剧小剧场」指的不仅是题材、文本、内涵意旨的实验性，更包括表演形式的多 元尝试。《王有道休妻》是小型制作，但隐含的企图很大，希望能得到年轻新观众的肯定 支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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