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台大艺术季 国剧社演出剧本 《红娘》 崔莺莺：【二黄散板】为什麽老娘亲如此任性，无端地月不圆好事难成， 虽然是亲生母如此任性，全不想女儿家怎样为人。 日前孙飞虎兵围普救寺，多亏张生搭救，母亲将我的终生许配於他，事後母亲忽 生反悔，叫我与他兄妹相称，哎呀，母亲呀母亲，你如此行事，叫女儿怎样为人 ？（小锣）这且不言，看天色不早，我要梳妆，不知红娘哪里去了。红娘！红娘 哪里？ 红 娘：欸，来啦。为了报不平，替人送书信。参见小姐。 崔莺莺：罢了，我正要梳妆，你往哪里去了？ 红 娘：我这两天可忙着呢。 崔莺莺：你忙些什麽？ 红 娘：还不是为了老夫人请客事。 崔莺莺：老夫人请客我怎麽不知。 红 娘：您呀，真是贵人多忘事，还记得吗？那天老夫人把客人请来的时候，让 在上座，言道：儿啊… 崔莺莺：哎，这是怎麽讲话？ 红 娘：我这是学老夫人说话哪。 崔莺莺：下次不可。 红 娘：老夫人说了：你与张相公斟上一杯酒，从今以後，你们要以兄妹相称。 小姐，您可知道那个哥哥的心里头，有多麽难受啊。 崔莺莺：你再若胡言，我就要打。 红 娘：得了，小姐，您就可怜可怜那个哥哥吧。（跪） 崔莺莺：顽皮的丫头，还不起来与我梳妆。 红 娘：得呃呃呃令哪。 崔莺莺：【二黄原板】崔氏女坐妆台一声长叹， 理容妆开玉镜瘦损朱颜， 画云鬓理翠环青丝犹乱。 呀… 【二黄摇板】见红娘藏书信神色不安。 红娘。 红 娘：欸。 崔莺莺：过来。 红 娘：喔。什麽事儿啊？ 崔莺莺：你手拿何物？ 红 娘：没什麽呀！ 崔莺莺：我看见了。 红 娘：喔，您看见了。乃是一封书信。 崔莺莺：是哪里来的？ 红 娘：嗯…是那个哥哥写来的。 崔莺莺：拿来我看。 红 娘：喔，好。您瞧瞧吧！ 崔莺莺：红娘大胆，想我乃是闺阁之女，竟敢拿这书信起来戏弄於我，待我禀告 老夫人知道，打死你这小贱人。 红 娘：你拿过来吧，我把这封信哪交给老夫人，打不死那个小奴才。 崔莺莺：红娘，你要打哪个？ 红 娘：打张生啊！ 崔莺莺：啊，红娘，我饶了你，你也饶了他吧。 红 娘：欸，小姐，他是谁，谁又是他呀？得了，您就快点儿写回信吧。 崔莺莺：溶墨伺候。 红 娘：是了，小姐，您都写些什麽啊？ 崔莺莺：不过问候而已。 红 娘：喔，那麽您也替我问声好吧。 崔莺莺：红娘，你对那张生去说，回书乃是兄妹之礼，再若如此，定要禀告老夫 人知道，快去。 红 娘：我不去。 崔莺莺：为何不去？ 红 娘：为了你们的事跑前跑後的，还要挨骂受气，我为什麽许的啊，不去。 崔莺莺：红娘去吧。 红 娘：我不去嘛。 崔莺莺：小贱人好无分晓。 红 娘：【 四平调 】看小姐呀，做出来许多的破绽， 对红娘偏用着了哇巧语花言，本来是千金体大家的风范， 最可怜背人处红泪偷弹，盼佳期，数不尽这黄昏清旦， 还有个痴情种废寝忘餐哪，非是我愿意儿传书递简， 有情人成眷属不羡神仙。 张相公开门啦！ 张君瑞：来了。 【二黄摇板】闷恹恹昏沉沉身体困倦，盼红娘盼得我两眼望穿。 红娘姐请进。啊，红娘姐，我的书信怎麽样了？ 红 娘：唉，甭提啦，我把你那封信啊，交给我们小姐，小姐这麽一看，气可就 大了，把你那封信交给老夫人，老夫人说啦，打不死你这小奴才！ 张君瑞：啊，红娘姐，你怎麽骂起我来了？ 红 娘：不是我在骂你，是老太太在骂你。 张君瑞：啊，红娘姐，你要救我一救。 红 娘：啊，你怎麽又来了。 张君瑞：你要救我一救。 红 娘：我可怎麽救你呀？ 张君瑞：你要救我一救哇…（哭介） 红 娘：呃，我可救不了你啊，我可救不了你啊…（丢信） 张君瑞：噫这是小姐的书信哪…你怎麽将小姐的书信扔在地上？岂有此理。(笑) 红 娘：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您怎麽啦？ 张君瑞：这是小姐作的一首好诗啊。 红 娘：什麽，一首好诗，能不能念给我听听呀？ 张君瑞：好，待我念与你听：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 拂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笑） 红 娘：张相公，您念了半天呀… 张君瑞：明白了。 红 娘：我是一句也没听懂。 张君瑞：诗中之意是你家小姐约我今晚花园相会。 红 娘：什麽我家小姐约您今晚花园相会呀。 张君瑞：正是。 红 娘：哎哟，小姐呀小姐，当着我的面，假装老实人，敢情是一肚子的小心眼 儿哪。欸，我说张相公，我们小姐今晚约您今晚花园相会，您怎麽进去 呀？ 张君瑞：小姐约我跳墙。 红 娘：啊，跳墙啊。 张君瑞：是啊。 红 娘：嗯…好，那你跳吧。 张君瑞：啊…红娘姐，粉墙如此高大，我焉能跳得过去？ 红 娘：跳不过去呀…那我有什麽法子呢？ 张君瑞：啊，红姐替我想个主意吧。 红 娘：替你出个主意…欸，我想起来了，我们花园粉面墙底下有一个狗洞，要 不就你就钻过去吧。 张君瑞：呃…人儿哪有钻狗洞的道理？ 红 娘：你不知道，常言说得好：人一急上房，狗急跳墙，何况你乎？ 张君瑞：（笑）好个顽皮的丫头，适才红娘送来小姐书信，约我今晚花园相会， 看天色尚早，唉呀太阳呀太阳，你怎麽还不落下去呢？ 唉，正是：安得后羿弓，射此一轮红。 老夫人：【西皮摇板】女儿婚姻挂在心， 崔莺莺：【西皮摇板】满腹心事向谁云。（坐下） 老夫人：儿啊，这几日为何愁眉不展？可是为了悔婚之事，想那张君瑞他是甚等 样人，焉能配得我儿？呃嗯…为娘与你讲话，为何置之不问？敢是恼怒 为娘不成？ 崔莺莺：非是女儿不肖，违背母命，只是孝服在身，这婚姻之事，暂且不提，看 天色已晚，儿还要到花园焚香，愿母亲福寿绵长。 老夫人：真乃孝道的女儿，待为娘与你一同前去。红娘快来！ 红 娘：欸，来啦。小姐行乖巧，我装不知道。参见老夫人。 老夫人：罢了。 红 娘：小姐。 崔莺莺：罢了。 老夫人：啊，红娘，小姐要到花园捻香，前面带路。 红 娘：啊，老夫人，您也去呀？ 老夫人：【西皮摇板】红娘带路花园进，看我女儿把香焚。 红娘将花园门关好。 红 娘：是了，哎哟，天到这早晚了，他怎麽还不来呀？ 张君瑞：为有西厢月，来寻月下人。看那旁有个人影，哎呀小姐！ 红 娘：哎哟，吓死我了。 张君瑞：啊，红娘姐，小生在此。 红 娘：这幸亏是我，要是老夫人，我瞧你怎麽办？ 张君瑞：我也顾不得了。 红 娘：真是亡命之徒。 张君瑞：小姐来了麽？ 红 娘：在里头呢。 张君瑞：待我进去。 红 娘：哎哎哎，你不要命啦？老夫人也在那儿呢。 张君瑞：啊，这便如何是好？ 红 娘：小姐约你怎麽来的？ 张君瑞：约我跳墙。 红 娘：还是的，还不快跳去。 张君瑞：哎呀，红娘姐，粉墙如此高大，我焉能跳得过去？ 红 娘：我不是告诉过你嘛，那边儿有个狗洞。 张君瑞：呃，我怎好钻狗洞哇？ 红 娘：钻狗洞啊…人家还求之而不得那…快去快去 老夫人：啊，红娘… 红 娘：老夫人叫我那，快去快去。欸，来啦。 琴 童：这… 张君瑞：奴才，你做什麽来了，还不与我滚了下去。 琴 童：您不是要跳墙吗？我给您扶梯子，来来来来来… 老夫人：花园门可曾关好？ 红 娘：喔，关好啦。 崔莺莺：可有人来麽？ 红 娘：没有，连条狗都没有。 琴 童：相公您下去吧…（仓） 老夫人：啊，这是什麽声响？ 红 娘：欸，我瞧瞧去。 啊，我准知道是你，哎哟老夫人是狗。 老夫人：呃，怎麽讲话！ 红 娘：喔不不不…狗是老夫人。 老夫人：呃，愈发地不像话。 红 娘：不是的，那儿有条大花狗呀老夫人。 老夫人：待我前去看来。 红 娘：欸欸欸…老夫人您可不能去呀，那条狗可厉害着呢。 老夫人：牠怎样的厉害？ 红 娘：嗯…牠爱咬人。 老夫人：牠为何不咬你呢？ 红 娘：啊…喔，牠专门咬老太太。 老夫人：淘气的丫头，好好服侍小姐，我要歇息去了。 红 娘：喔，老夫人您要歇息去啦…本来嘛，这麽大的岁数了，还在这里头搅和 什麽嘛… 老夫人：啊，红娘… 红 娘：啊… 老夫人：你讲些什麽？ 红 娘：呵呵，我说您该歇着去了。 老夫人：啊，红娘，你要小心那条狗，不要叫牠咬了你的腿哟。 红 娘：喔呵，不要紧的，那条狗我养乎熟了， 老夫人：哈哈哈哈哈哈（下） 红 娘：哟，这老太太可真不吃亏呀。 崔莺莺：红娘，你看明月当空，这星斗映在池内，好似棋子一样，取棋盘过来， 你我下棋消遣。 红 娘：欸，我拿棋盘去。 红 娘：好狗不挡道，挡道没好狗，啊，你是哪条大花狗呀？ 张君瑞：红娘姐，我摔坏了。 红 娘：你为什麽许的呀？ 张君瑞：所谓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风流。 红 娘：还风流哩，我瞧你简直是… 张君瑞：什麽？ 红 娘：我不说了，你起来吧。 张君瑞：摔坏了起不来了。 红 娘：怎麽着？摔坏了起不来了。 张君瑞：起不来了。 红 娘：哈，你的机会来了。 张君瑞：什麽机会呀？ 红 娘：呃呃呃，你不是起不来嘛？ 张君瑞：机会来了，我自然就起来了。 红 娘：真有出息。是这麽着，我们小姐要下棋，我想拿着棋盘挡着你，跟我进 去，你瞧好不好呀？ 张君瑞：此计甚好。 红 娘：可是这麽着，你要听我的号令。 张君瑞：那个自然。 红 娘：如此张君瑞。 张君瑞：有。 红 娘：听我的号令。 张君瑞：得呃呃令那。 红 娘：【西皮流水】叫张生隐藏在棋盘之下，我步步行来你步步爬， 放大胆忍气吞声休害怕，只当是亲生子你随着亲妈， 这也算是一件风流佳话，听号令切莫要你惊动了他。 棋盘到。 崔莺莺：走哇。 红 娘：啊。 崔莺莺：你走哇。 红 娘：您叫我走？ 崔莺莺：是啊，叫你走啊。 红 娘：喔…我是该走啦。唉，我走啦。 崔莺莺：红娘，你往哪里去呀？ 红 娘：您不是叫我走吗？ 崔莺莺：嗳，我叫你走棋呀。 红 娘：哦，叫我走棋呀。我道是叫我走人哪。 崔莺莺：啊，红娘，你为何这样摇啊摆啊？ 红 娘：啊啊，那儿呢，今儿个天热，八成这凳子上有臭虫直咬我。 崔莺莺：啊，红娘，你你你怎麽三只手哇？ 红 娘：欸，小姐，这回儿我可得罚您啦，我明明是两只手，您怎麽说我是三只 手啊？您瞧，这是月亮影儿照的。 崔莺莺：我不下棋了，取香盘过来。 红 娘：是，取香盘过来。 崔莺莺：你与哪个讲话？ 红 娘：我是自说自话呢。 琴 童：哟，我们相公跑到这儿当下男来了。 红 娘：香盘到。 崔莺莺：正是：胸中无限伤心事，尽在深深一拜中。一炷香，愿老父亡魂早升天 界；二炷香，愿母亲福寿绵长；这三炷香…… 红 娘：愿小姐得配如意郎君早日完成花烛。 张君瑞：啊小姐。 崔莺莺：啊红娘，与我拿贼。 红 娘：什麽，有贼呀，我瞧瞧去。啊，我准知道是你。你干什麽来的？ 张君瑞：小姐约我来的。 崔莺莺：小姐约你来的有什麽凭据？ 红 娘：自然有哇。 崔莺莺：得了得了，你过来吧。 红 娘：报，犯人一名张君瑞告进。 琴 童：要上私刑罗。 红 娘：跪下。 崔莺莺：下跪可是张君瑞？ 红 娘：说话呀。 张君瑞：正是。 崔莺莺：既读孔孟之书，必达周公之礼，夤夜至此，意欲何为？ 红 娘：从实招来，免动大刑。 张君瑞：啊，小姐，可记得待月西厢下？ 崔莺莺：这…既为兄妹，敢生别心麽？ 张君瑞：这… 红 娘：小姐呀， 【西皮流水】这兄妹本是夫人话，只怨那张生一念差， 说什麽待月西厢下，你乱猜诗谜学偷花， 果然是色胆比天大，夤夜深入闺阁家， 若到官府当贼拿，是板子打来夹棍夹， 游街示众你还戴枷，姑念无知初犯法， 看奴的薄面，你就饶恕了他。 崔莺莺：（下） 红 娘：下跪可是张君瑞？ 张君瑞：正是。 红 娘：既读孔孟之书，必达周公之礼，夤夜至此，意欲何为？ 张君瑞：请小姐饶恕了吧。 红 娘：胡说。 张君瑞：是是是。 红 娘：记打。 张君瑞：是是是。 红 娘：记责。 张君瑞：是是是。 红 娘：下次可敢？ 张君瑞：下次再也不敢了。 红 娘：你抬起头来，看看我是谁呀。 张君瑞：多谢小姐。 红 娘：啊。 张君瑞：呃，我如此受气你还要作弄於我，我好端端的一桩美事，被你弄坏了。 我要在你身上出气呀。 红 娘：你得了吧。就会欺负我，见了我们家小姐，连口大气都不敢出了。你们 的事，我可管不着啦！ 张君瑞：啊，啊，红娘姐… 琴 童：欸欸欸，相公，您到我这儿出气吧。 张君瑞：欸，滚了下去，我这相思病，是害定的了。（跺脚）呜哟哟。 琴 童：我说相公您出来凉快凉快罗。 张君瑞：喔哟哟哟， 【西皮摇板】在花园跳粉墙心惊气坏，眼见得这性命断在书斋。 喂哟… 琴 童：哎哟… 张君瑞：琴童。 琴 童：相公。 张君瑞：你怎麽样了？ 琴 童：您怎麽啦？ 张君瑞：我病了哇。 琴 童：我也病啦。 张君瑞：怎麽，我病了，你也病了。 琴 童：主人病了，奴才不敢不病啊。 张君瑞：你得的是什麽病啊？ 琴 童：您得的是什麽病啊？ 张君瑞：我得的是相思病。 琴 童：我得的是单思病。 张君瑞：什麽叫做单思病啊？ 琴 童：您瞧瞧，您想小姐，小姐想您，这不是相思病吗？我想红娘，红娘不想 我，这不是单思病吗？ 张君瑞：相思病不好受哇。 琴 童：单思病更难过哟。哎哟… 红 娘：走哇… 【西皮摇板】看小姐瘦腰肢宽了围带，终日里锁愁眉无限地幽怀， 这时候送药方命意何在，我红娘也只得假装痴呆。 开门哪。 张君瑞：琴童，外面有人叫门。 琴 童：外面没有门叫人哪。 张君瑞：有人叫门，你去看来。 琴 童：有人叫门，您怎麽不去瞧瞧呢？ 张君瑞：我病了哇。 琴 童：我也病啦。 红 娘：快着点儿啊。 张君瑞：快去。 琴 童：欸…来了来了。你是谁呀？ 红 娘：是我。 琴 童：谁？ 红 娘：红娘。 琴 童：啊？ 红 娘：红娘。 琴 童：欸…来啦来啦来啦来啦。 张君瑞：什麽来了？ 琴 童：小姐来了。 张君瑞：呃，小姐来了。 琴 童：欸等会等会等会儿，是小姐那个使唤的丫头红娘来了。 张君瑞：哎哟。 红 娘：快着点儿呀。 琴 童：别忙别忙，我来啦。 红 娘：快点儿啊。 琴 童：哎哟，红娘啊，你怎麽老没来啦，想死我了。 红 娘：去去去去去，躲开这儿吧。 琴 童：您瞧这儿就叫单思病。 红 娘：张相公您的病好点了吗？ 张君瑞：红娘姐，你害死我了。 红 娘：我瞧您死不了啦。这儿有个药方，按方抓药，一剂就好。 张君瑞：又是老夫人请的什麽太医，甘草大黄焉能治得我的病症？我不必看了。 红 娘：欸，这是我们小姐亲手开的。 张君瑞：喔，小姐叫你送来的。待我看来： 休将闲事苦萦怀，屡次摧残大雅才， 寄语高堂休咏赋，梦魂飞入楚阳台。（笑） 红 娘：怎麽啦？ 张君瑞：我的病好了。 琴 童：哟，我这里也出了汗啦。 红 娘：哟…好的可真快呀。 琴 童：红娘，你还有药方没，也给我一份哪。 红 娘：去去去，躲开这儿吧。 张君瑞：滚了下去。 琴 童：呵呵…到我这儿全不行了，好好好我下去下去。 红 娘：张相公您的病好了把药方还给我吧。我要回去啦。 张君瑞：这药方如同小姐一样，今晚我还要抱着这药方安睡呢。 红 娘：什麽？你还要抱着药方睡觉呀。 张君瑞：正是。 红 娘：哎哟…这当大夫的，好危险嗕。 张君瑞：红娘此去，小姐必来，看红日未落，明月未出，不免歇息片刻便了。 【西皮摇板】手拿着这诗笺心情愉快，但愿得今夜晚小姐早来。 （下） 张君瑞：啊小姐。（把小姐迎入）啊红娘姐，你在此作甚哪？ 红 娘：我在这儿伺候我家小姐哪。 张君瑞：你家小姐今晚有我伺候。 红 娘：你伺候的没我伺候的周到。 张君瑞：咳呀，红娘姐，外面有人唤你。 红 娘：什麽，有人叫我哪，我瞧瞧去。欸… 张君瑞：你出去吧。 红 娘：没人哪，欸张相公，你怎麽把门给关上啦，张相公开门来，张相公开门 哪…… 看他二人迳自将房门关闭，哎呀老夫人哪老夫人，你枉费心机了… 【反四平调】小姐呀小姐你多风采，君瑞呀君瑞你大雅才， 风流不用千金买，月移花影玉人来， 今宵勾却了相思债，一双情侣称心怀， 老夫人把婚姻赖，好姻缘无情地被拆开， 你看小姐终日愁眉黛，那张生他病得骨瘦如柴， 不管老夫人的家法厉害，我红娘要成就了他们鱼水和谐。 愿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属。 哎呀，天色不早，啊小姐，我们快些回去吧。 琴 童：好啊，他们竟会作出这种事儿来，那还了得。有啦，我不免告诉老夫人 知道便了。 〈拷红〉 老夫人：好恼！（幕内） 【西皮导板】欢郎儿报音信双眉愁皱， 【西皮散板】千金女竟做了无耻下流，想必是那红娘将他引诱， 打死了小贱人方肯罢休。 红娘，红娘，快快与我走了出来！ 红 娘：来了， 【西皮摇板】我小姐与张生好事成就，但愿得他二人偕老白头， 又听得老夫人气冲牛斗，我只得向前去呀细问根由。 老夫人：跪下。 红 娘：好端端的干麻叫我跪下呀？ 老夫人：叫你跪下你就跪下。 红 娘：好好好，跪下跪下。 老夫人：我来问你，你与小姐昨晚花园做什麽去了？ 红 娘：喔…喔…你问的是这个事儿啊，我当是什麽事儿呢。 老夫人：跪下，跪下！ 红 娘：好好好，跪下，跪下。 老夫人：做些什麽，快快讲来！ 红 娘：还不是给老夫人您添福添寿吗。 老夫人：哦，与我添福添寿。 红 娘：是啊。 老夫人：好，我就打你一个添福添寿。 红 娘：【哭头】啊……老夫人哪…… 老夫人：快快讲来。 红 娘：【西皮摇板】有一日我小姐停了针绣，猛想起那张…… 老夫人：张什麽，张什麽？ 红 娘：【西皮摇板】张家的哥哥病不瘳， 老夫人：此乃张生有病，与你们什麽相干？ 红 娘：【西皮摇板】背夫人同侍妾书斋问候， 老夫人：就不该前去， 红 娘：【西皮摇板】他言道老夫人恩反成仇， 老夫人：有什麽仇啊？ 红 娘：【西皮摇板】当初何必无中有，一旦成空就喜变忧， 叫红娘且先行，小姐她落後， 老夫人：落後便怎麽样啊？ 红 娘：落後便坏了呀。 老夫人：哎呀坏不得呀！ 红 娘：【西皮摇板】把红娘推门外， 老夫人：他们哩？ 红 娘：【西皮摇板】他们就木已成舟， 燕侣莺俦今已就，你何必一一苦追究， 他们不识忧来不识愁，一双心意就两相投， 老夫人哪得放手来且放手，得罢休来你就且罢休。 老夫人：哎哟，气死我了，事到如今，叫我骂骂哪一个，叫我打又打哪一个？啊 ，好了，我也不打你了。起来。 红 娘：喔，您不打我啦。 老夫人：起来。 红 娘：欸，起来。 老夫人：走哇。 红 娘：那儿去呀？ 老夫人：去至官衙将你问罪。 红 娘：我有什麽罪过呀？ 老夫人：我好端端的女儿，被你小贱人引诱坏了，难道说你就无有罪吗？ 红 娘：依我看来，既不怨我红娘，也难怪张生与小姐。 老夫人：怨着哪个？ 红 娘：千错万错，都是老夫人你一人之过。 老夫人：怎麽是我一人之过呢？ 红 娘：老夫人容禀。信乃人之根本，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想当初兵围普救寺 的时候，老夫人也曾言道，若有能人杀退贼兵，便将莺莺小姐许配於他 ，那时多亏张生写下书信，请来白马将军杀贼解围。不想解围之後，老 夫人又要悔婚，既要悔婚，就该多赐金帛，令那张生远去，而不该留在 西厢，致使这一对旷夫怨女朝思暮想，才有今日的这麽一段错处。如今 木已成舟，夫复何言？倘若老夫人告到当官，一、有辱相国家声；二、 张生施恩於人，反叫他受辱，於心何忍？这三、就是老夫人您，也有一 行治家不严之罪呀。 老夫人：依你之见呢？ 红 娘：依我红娘之见，不如恕其小过完成大体，就将莺莺小姐许配张生为妻， 择日完成花烛，大家岂不是落个乾乾净净吗？ 老夫人：你这说得倒也乾净。 红 娘：喔…不乾净我还不说呢。 老夫人：只是我那侄儿郑恒到来，我拿何言答对呀？ 红 娘：他若来时，多赐金帛与他，他若不允，你就问他兵围普救寺的时候，他 上那儿去啦？ 老夫人：呃，说得倒也有理。 红 娘：没理我还不说哪。 老夫人：哎，也罢，唤那小畜生前来。 红 娘：小畜生，谁是小畜生，小畜生在哪儿啊？ 老夫人：呃，张生，张生。 红 娘：哦，张生张生。有请张相公。 张君瑞：红娘姐何事啊？ 红 娘：还何事哪，你呀，犯了案啦。 张君瑞：哎呀，红娘姐这如何是好？ 红 娘：你们的事儿啊，老夫人都知道啦，叫你啊。 张君瑞：红娘姐，我有些害怕呀。 红 娘：哦…今儿个才想到害怕，你昨儿个把我推到门外的时候，怎麽不害怕呀 ？走吧走吧，大大方方地跟我进去，我在老夫人面前多替你说几句好话 也就是了。走吧。 张君瑞：多谢红娘姐。参见老夫人。 老夫人：赫，好个读书之人，竟做出这样不才之事。 张君瑞：哎呀，老夫人，姑念初犯，下次再也不敢啦。 红 娘：啊，对啦，念他乃是初犯，他要是再犯，您就抱外孙子了。 老夫人：岂有此理，唤你家小姐前来。 红 娘：是啦。 老夫人：事到如今，将我女儿许配与你也就是了。 张君瑞：多谢岳母。 红 娘：有请小姐。 崔莺莺：何事？ 红 娘：还何事呢。你们的事儿老夫人都知道了，叫您哪。 崔莺莺：羞人答答，怎好去见？ 红 娘：哟……现在想起害臊啦，昨儿个怎麽不害臊哇？得了吧，你们娘儿俩还 有什麽说的，进去一哭一闹一撒娇，不就没事儿啦。走吧走吧。 崔莺莺：参见母亲。 老夫人：哼，好个千金，好个小姐。 啊，儿啊……（母女同时哭介） 崔莺莺：喂呀，母亲呀啊……（母女同时哭介） 老夫人：啊，张生，想我家世代不招白衣女婿，命你即刻上京应举，若是得中回 来，与你二人完婚，若是不中，休来见我。 张君瑞：小婿明日即刻登程应举也就是了。 老夫人：这便才是。 红 娘：怎麽，张相公你要进京赶考麽？ 张君瑞：正是。 红 娘：我有一言，你且听了。 【西皮摇板】自古道佳偶曰非鸾偶俦，好夫妻到老偕白头， 但愿你金榜题名後，完成花烛结鸾俦， 你若是喜新忘了旧，始乱终弃你骂名留， 明日清溪河畔柳，安排泪眼送行舟。 老夫人：红娘，後堂摆宴，与张生饯行。 张君瑞：多谢岳母，多谢红娘姐。 〈全剧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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