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罗严塔尔原本打算直接走到皇帝房间里去的，但拐过转角一眼看见他本该引领的『那个』 ，他就不想再往前走。他本来也很想上前去嘲弄一下对方；然而，出於某种莫名的心绪， 罗严塔尔觉得还是不要碰见『那个』比较好。 「死就死吧，为什麽还要挡我的路啊！」 金银妖瞳抱怨着。挡他的路的『那个』，此刻正站在门口和一个黑头发男子交谈什麽。由 於距离太远，罗严塔尔听不见他们的对话。最後，『那个』向黑发男子略一鞠躬，转身朝 走廊的另一个方向离去。黑发男子百无聊赖打量着四周，然後看见罗严塔尔，有些难为情 地挠挠後脑勺。罗严塔尔只好朝他走过去，认出对方正是蔷薇骑士四处寻找的杨威利。 「杨提督。」 「呃，嗯……」 杨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 「罗严塔尔元帅。」 然後，就是一阵沉默。 「……杨提督。」 罗严塔尔最後决定自己打破沉默。 「请问米达麦亚在这里面吗？」 「哦，在。」 杨回答。 「谢谢。那麽，我先进去。」 罗严塔尔向杨行礼，穿门而入。新帝国的阁僚和提督们，此刻正站在房间的一旁。罗严塔 尔一眼看见其中的米达麦亚，他正站在妻子身边，她正在安抚怀里孩子。罗严塔尔朝米达 麦亚走过去。米达麦亚没有看见他，他正注视着病榻上的皇帝。罗严塔尔转过头去，看见 希尔德伯爵小姐用含着水和白酒的绵纱，轻轻沾着皇帝的嘴唇。不久以後，皇帝微微睁开 眼睛，对着希尔德喃喃说着些什麽。 「如果拿到宇宙……大家……」 声音停止，眼睛闭上。希尔德等着。罗严塔尔也等着。然而，皇帝莱因哈特眼睛再也没有 睁开，嘴唇也不再动。新帝国历零零三年，宇宙历八零一年七月二十六日二十三时二十九 分。莱因哈特．冯．罗严克拉姆二十五岁，他的治世只有短短不到两年的时间。 (二十三) 罗严塔尔耐心地等待着。但什麽都没发生，什麽也没有。婴孩哭泣声，打破室内沉重寂静 ，在死者身旁两个女性中一个站起来，罗严塔尔知道，那是希尔德伯爵小姐。然後，他恍 然明白，她现在应该是皇太后。他听见她低沉声音回荡在室内。 「皇帝不是因病而去世的。皇帝是因为耗尽命定之数而亡，不是被病魔打败的。希望各位 能记住这一件事。」 希尔德深深地低下头。这个时候，她白晰的脸颊上第一次流下泪水。在死者枕边的女性， 发出低低的鸣咽声。罗严塔尔茫然地注视着躺在榻上的那具躯体，年轻的死者仪容如生前 一般华丽，只是多出一丝永恒的安宁——有什麽地方出错。 罗严塔尔慢慢地转过头去，正看见杨威利狐疑地飘进屋里，一脸讶异。 「莱因哈特陛下失踪。」 他说。 (二十四) 微微笑着，红头发的男子轻轻地摇摇头。 「不，我只是担心。」 暖蓝色的眼睛黯淡下来。 「也许，他不想看见我也不一定。」 ——所以，我出来迎接他。瓦尔哈拉太大，大到你无法找到那个会躲起来不愿意见你的人 …… (二十五) 「……刚刚，有发生什麽吗？」 「应该没有吧。」 「好奇怪的感觉……」 「的确——提督也不在这里，我们去看下一个房间。」 「皇宫的房间可真多！」 「伊谢尔伦的房间更多——我更愿意回那里去。」 「要塞啊，真是一个值得怀念的地方……不过，尤里安好像把要塞还给帝国那帮家伙。」 「太便宜帝国！尤里安应该想办法把巴拉特星系和要塞都握在手里才对。」 「好啦好啦，对杨提督的继任者要求也不要太高。尤里安很努力在奋斗就对。」 乱糟糟毫无主题的对话，在他们推开门时停下。蔷薇骑士在看到屋内的三人後，集体扭头 望向高尼夫。高尼夫无奈地苦笑。 「先寇布阁下真应该来这里。」 然後，他们集体听见那个厚颜无耻搂尤里安与卡琳两人，有薄荷绿眼珠的家伙说。 「听好，不要太早死。几十年後，当我们都变成老人时再见吧！到那时候，我们就可以说 那些已经成为木乃伊的死人坏话！」 太好啦，波布兰。那就等你来瓦尔哈拉的时候『热烈』欢迎你吧！我们衷心希望你早点来 哦！ 蔷薇骑士们一边『祝福』着离开的波布兰，一边朝他背影做着各式各样的鬼脸。高尼夫把 手插进裤袋里，看也不看波布兰渐渐远去的背影，低声喃喃。 「尤里安、卡琳，那个叫波布兰的家伙，既没节操又厚颜无比……但也是个有趣的家伙呢 。希望你们以後还能再见面，加油吧。」 尽管知道对方感觉不到，布鲁姆哈尔特他们还是拍拍尤里安的肩膀。 「小子，照顾好卡琳，让先寇布阁下早点做外公吧！」 他们豪爽地笑起来。 (二十六) 暴风雨已经完全离去。但道路上积水依然很多，寒气也丝毫没退去。没有一丝风。随随便 便踏进积水，却没有涟漪，那些建筑树木的倒影依然轮廓清晰，还有星星点点冻结一般的 星光。於是，抬头仰望，毫不意外地看见满天星斗。似乎是这麽多年来，自己第一次没有 任何目的仰望星空呢。嘴角不自觉翘起。第一次，真正透过自己的眼睛，看见那些星星。 「咪呜——」 从黑暗的树丛阴影里，传来细弱的叫声。男子寻声走去，看见一只大约才满月的小猫，浅 黄色的绒毛都被雨水浇透，湿嗒嗒黏在身上，虚弱地颤抖着。牠的两只眼睛都无法睁开。 「你也是被抛弃的吗？就因为看不见？」 男子朝它伸出手——伸到一半，突然想起什麽，停下，无奈地摇摇头。 「真抱歉，不能带你去我家。本来，拉贝纳特应该会收留你的……」 惊讶於自己居然会有这样柔软的想法，男子再度摇摇头，最後一次伸手，去抚摸那只小猫 。然後，万分讶异发现自己竟然触摸到那小小身体。小猫伸出舌头舔舔对方指尖，彷佛感 觉到那指尖莫须有温度，满足咪一声。於是，男子把它抱起来。 「原来是这样啊？那麽，我就带你一起去瓦尔哈拉吧。」 他又笑着补充一句。 「本来是不想去的呢。」 (二十七) 提督与阁僚们都离开，希尔德也不得不去处理一些事务。房间里顿时空落落的，一片寂静 。安妮罗杰坐在床边，注视着弟弟，他彷佛睡得正香甜。泪水止不住地流着，润湿面颊， 浸透视野。一片恍惚中，她依稀听见一声充满童稚的呼唤…… 「安妮罗杰姐姐。」 於是，连忙擦乾眼泪张望，却什麽都没看见。屋子里只有她，以及永久睡去的他。泪水再 一次夺眶而出。 杨摇摇头。 「我们出去吧，皇帝不在这里。」 他与罗严塔尔默默走到门口。离去前，杨回头看那位改变历史的女子最後一眼，她依然一 动不动地坐在弟弟身边。改变历史的人，却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吗……杨是从来都不认同 那种「红颜祸水」论调的。 (二十八) 「我是看在他母亲在场的份上，才放过他的。」 看着那对母子走进天门，先寇布耸耸肩，一脸戏谑。 「但这次放过他，不代表永远放过他。」 吉尔菲艾斯苦笑。他明白。对方实际上是相当认真的。先寇布永远不可能放过、甚至原谅 杀害杨威利的幕後指使者。只是，如果有人伤害那对姐弟，吉尔菲艾斯也不能保证自己能 够放弃仇恨。不过，他有点不太明白，先寇布既然是那麽憎恶德．维利，又为什麽把对方 平安引领到瓦尔哈拉？这时，一位上级天使气喘吁吁从天门冲出来。 「齐格飞．吉尔菲艾斯！」 「我在。」 吉尔菲艾斯温和地回答。天使看见他，松一口气。吉尔菲艾斯发现天使还穿睡衣，头发和 翅膀上的羽毛都没有打理，乱糟糟地纠结着。有什麽事这麽紧急呢？他想。 好不容易稍稍均匀呼吸以後，天使开始结结巴巴地敍述。 「原本今天晚上就要抵达的莱因哈特．冯．罗严克拉姆出一点意外，需要身为他生前好友 的你下去一趟。请到下界物品供应室领取必须的物品。传达完毕。」 吉尔菲艾斯惊讶地瞪大眼睛。 「什麽意外！？」 「就是突发事件啦。赶紧领取物品下去吧。对了，那边已经有先下去的引领者在等你。他 会把一切都告诉你的。」 上级天使说完转身就要离去，却看见先寇布。 「啊，你把德．维利平安带上来，引领任务已经完成，可以回去休息。」 「你说什麽？我引领谁？」 先寇布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德．维利啊。」 天使也很惊讶。 「我什麽时候引领他？！」 「你不是因为酒馆闹事事件，被罚下去引领德．维利吗？难道你不知道？」 这次，轮到上级天使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先寇布极其危险地微笑起来，上级天使憨笑着看 着他，只听先寇布缓缓地说道。 「我，引领那个德．维利——吗？」 很可惜，吉尔菲艾斯已经急急忙忙赶去下界物品供应室，没有能够拯救那位上级天使—— 本日瓦尔哈拉天使挂彩名单再度更新。 -- 虫洞书简"将痛苦注入石头"读後感: 「痛苦，会因时间而逐渐被淡忘；幼稚，能随时间而渐趋於成熟。 时间，可以将受伤的心灵加以安抚；时间，可以让破碎的感情转为平淡。 时间之於心情，就如水之於溶液； 只要愈多、愈长久；就会愈淡、愈隽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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