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imagewind (秋水连天)
看板Buddhism
标题[转录] 大乘是佛说论 (8)
时间Sun Aug 27 21:49:54 2006
五 从经论的集出看大乘
了解圣典的性质,知道他怎样流布人间,那一定能信解大乘的如实。经论的
出现,可依印度佛教的五期去观察。五期是:一、声闻为本的师资同(一解)脱
,二、菩萨倾向的声闻分流,三、菩萨为本的大小兼畅,四、如来倾向的菩萨分
流,五、如来为本的佛梵一体。佛世的佛教,学者泛称声闻,声闻即闻佛声教而
修行的弟子(本不局限於己利)。佛与弟子证得同样的解脱,佛的教授、教诫,
简练为一定的文句,传诵在僧团中;僧团的生活,由佛的示范指教,而在大众的
实行中。释尊化世的事业,也被传说着。至於佛陀的大行大果,由释尊的本身活
动来表现,影入每个弟子的心中,有本生、未曾有等传说。佛灭以後,迦叶系的
少数结集,我以为是:一、属於达磨的,分修多罗与只夜(杂阿含经的前身),
是释尊(与弟子及诸天)的言教的类集。二、属於毘奈耶的,分修多罗(戒经)
与只夜(法随顺偈),是僧伽规制的类集。此外,伽陀与优陀那(法句),传诵
於教界。而有关佛与弟子事行的因缘、譬喻、未曾有、本生、本事等,都还在传
说中。初期的结集,虽多少是偏於厌世的,但声闻行者所认识的佛法,有关佛陀
行果的菩萨法,也常不自觉的流露出来,特别是本生、本事的传说。到佛元百年
,学派分裂的前夜,佛典已不这麽简单。达磨,已综合了新得的遗闻,旧义的推
阐,会入因缘譬喻等事实,编组为中部,长部;又依增一法,编集为增一部;加
上原有的相应教──杂部,合为四阿含。毘奈耶的经分别,已经成立。「法随顺
偈」,即摩呾理迦,逐渐分别解说,形成毘奈耶的一大部,近於《僧只律》的「
杂跋渠」。(上座部系律师,後来又将「杂跋渠」分别编集为小品、大品,或七法
八法等)。优婆提舍──论义方面,当时至少已有两大学流:一是学出舍利弗的
《阿毘昙》,一是学出摩诃迦旃延的《[革昆]勒》。这些,是佛弟子所共认的(除论
),但学派的分裂,也由於此。《长含》与《增一阿含》是怎样接近大乘呀!所
以,我以为大乘思想的胚胎,在分裂前已经存在。吠舍离结集,促成二部的分裂
。分别说系重《长含》,大众系重《增一阿含》,这岂是无所谓的!从此,初期
佛教的圣典,已达到凝固的阶段。尽管出入不同,已不许随便更张。佛教界渐用
文字记录,该是重要的理由。当时的佛教,已移入菩萨倾向的声闻分流时代了。
初期的圣典,已相当固定。佛弟子,或又采集得佛陀的遗言遗行;自己作佛
法的体验;从事对佛法的研求,推演他,抉择他;为了适应新环境,又需要摄取
。换句话说,整理的时代过去,现在要发挥,弘扬。佛弟子们,虽说身教为先,
但不能无所表现。自己所认识的妙法,自然要求他人的共鸣,这就要从事着述了
。这研求故典,发挥新知的工作,迦王以後,一天天隆盛起来。佛元三世纪,中
印受法难以後,佛教更显然分化为南方佛教与北方佛教(这与欧洲人所说的不同
)。他们着述的作风,也不同。在西北方,起初,虽也有编集为经的,像《正法
念处经》等;但主要是:佛弟子的着述,一律称为论,收在论藏里。不过,遇到
特别珍重的东西,虽说是论,也常自夸为佛说。如经部师的摩呾理迦,阿毘达磨
论师的《发智论》。南方的佛教,大众系与分别说系,在经律论以外,又有「杂
藏」的结集。「杂藏」中,像《法句》、《义足》等,是古型的精粹的小集。也
有本生、本事、譬喻、方等,这里面含有丰富的大乘思想。这在迦王时代,已经
如此了。不久,据《分别功德论》说,杂藏的内容更充实,也就是说,佛菩萨行
果的成分更多了。「文义非一,多於三藏,故曰杂藏」。试问这部帙浩大的杂藏
,从何而来?大众分别说系的论藏不发达,传译来中国的很少;这不是中国学者
有意鄙弃他,实在他本来就不多。但他们,重智慧,重化他,重融摄,他们焉能
无所述作!我敢说,杂藏就是他们作品的汇集。後来,大乘思想更丰富,旧瓶装
不了新酒,这才离开杂藏,自立体系,编集为大乘藏。初期大乘经的公开广大流
行,应该是佛元五世纪的事,佛教渐渐移入第三期菩萨为本的大小兼畅的时代了
。关於大乘经的编集出现,我们不能把他看为作伪。无论如何,古人是并不如此
。有人说,四福音,不是耶稣的事迹,也不是那一个作伪,这是耶稣门徒无意识
歌唱出来的东西。这说得相当好,大乘经也应该这样看。有传说中的佛言佛行,
有论究出的事理真相,有佛弟子成佛的心愿,有社会救济的事实要求:这一切,
渐成为佛弟子间的共同意识。在不断的流行中,结构为几多理论与事实。自己没
有听见佛说,但却是展转从人得来,并非凭空撰出。从理论上看,从实践的道上
看,这不能不说是佛法,是佛法的必然结论,非此不足以表现佛陀的真精神!在
进步的佛学者看来,这真是道出自己心中的深奥。起初,大乘思想是潜流、酝酿
,在不断的演绎充实中。但也是流行中的演化,非某一人有意的增饰。一到成熟
的阶段,自然有人把他编集出来。是佛说,当然加上如是我闻了。有意的推演补
充,在古人或者也有,但必然自觉是忠实的吻合佛意。入佛法相,也就不妨是佛
法了。这南北方的佛教,是怎样的作风不同呀!南方的佛教,抉择而特重摄取,
在赞仰佛陀行果的立场上,流出无数的摩诃衍经。北方的佛教,抉择而特重推演
,在阐述世间集、灭的立场上,流出很多的阿毘达磨论。论典,是对释尊的言教
有渊源,加以推演,在自己的园地上创新。经典,是对释尊的身行有所见,加以
抉择发挥,却忘却自我,愿与古圣同流。大乘经,保存了佛教传统的行践中心,
富有生命力;阿毘达磨论,不免讲道理,流为偏枯的理智主义,繁琐得讨厌。但
论典,不称为佛说,内外的分限较严;这比大乘经的融摄世俗(神化的气味加深
),把本源佛说与流行佛法,搅成一片,自也有他的长处。这两者,一是佛道中
心的,一是声闻道中心的;一是侧重缘起寂灭性,趣向一理常空;一是侧重缘起
生灭相,趣向诸法皆有。这两大学流,我们应该站在古型的圣典中,去观察他们
,接受他们宝贵的成果。如果硬要说大乘非佛法,是印度教徒神化佛教的膺品,
这真是释迦的不肖子孙!
菩萨为本,大小兼畅的大乘经,从南方到北方,是南方案达罗,北方贵霜二
王朝的极盛时代。不久,南北二王朝,都一天天衰老。中印的摩竭陀民族,要兴
起,正在预备一个梵文复兴时代的婆罗门帝国。这时候,大众分别说系的学者,
承受初期流出的大乘经,有意无意的又在开始发挥适应新时代的佛法。梵我化的
真常、唯心,在佛教界起着酝酿作用,又开始出现新经。正在这转变的大时代,
佛教中产生了伟大的圣者,就是龙树菩萨。他长在南印,久受大乘的熏沐,又出
家在北印的说一切有部。他起来综贯南北佛教,发挥弘通一切性空,一切幻有,
三乘同归的菩萨本位佛教。他反对北方佛教的极端者,《发智》《婆沙》的实有
、琐碎;又抨击南方佛教的病态学者,方广道人的执理废事。他立足在古典的缘
起观,从缘起的寂灭性,贯通一切空;从缘起的生灭相,贯通三世有、我法有、
有为无为有的一切有。幻的显现,幻的空寂,合成现空无碍的中道观。他的即有
而空,是缘起空寂的开显,是不碍入世的大乘特见。他的如幻一切有,虽取舍各
家,特别重用上座传统的古义。他是南方初期的大乘经,与北方初期的毘昙论的
综合,综合得达到预期的成功。他承受北方的精神,所以他的作品称为论。当时
,真常、一乘、唯心的後期大乘经,已开始出现。龙树窥见了这个气运,很想加
以阻抑,所以说:他力念佛,是为志性怯劣者说的。假如一定是一乘,那唯有《
法华经》可信(可见当时的一乘经很少),一切说三乘的都要废置或修正了。因
为人执着实有外境,所以特别说一切依心起;如执着心是真实常住,那不过是梵
王(婆罗门教)的旧说。本来是一切空,因为有人怕听说空,所以又称之为一切
清净。他这样的坚固而洗链了大乘,给北方佛教界一种重大的影响,引起西域大
乘佛教的隆盛。但随着笈多王朝的兴起,在梵文复兴的气运中,中印的佛子们,
融摄了大众系、犊子系的思想,对一切法性空,给以新解释、新抉择;真常、唯
心、一乘的大经,又大大流出,佛教又移入如来倾向的菩萨分流时代了。这一个
思潮,立刻反映到西北方,伟大的综合者,又出现了,这就是无着师资的学系。
他们学出北方,从重禅的瑜伽师中出来,倾向经部师,也尊重毘昙。总摄了说一
切有三系的学说,起来回心向大。因为偏於北方,所以对大众分别说的思想,比
龙树要隔碍得多(但龙树後学的容易流入真常,也就因为这一点)。初期的性空
大乘经,也就是久在北方流行的,他们很重视他,但用现在实有的见地去解说。
当时真常、唯心的思潮,无法拒绝他,又不愿全盘接受,可说又厌他又爱他。於
是,在缘起自相有的见地说不空,间接的显示真常不空。不同情真心的在缠妄现
,所以从虚妄生灭心中谈唯识。虽一天天弘扬大乘不共的唯识道,但在北方佛教
的事实昭彰下,终於用密意一乘去修正他。这一到随理行派手上,弘扬在中南印
,就彻底的一乘究竟了。用别时意趣解说念佛,不谈真言秘密。他们有北方的浓
厚特色,制作很多严密的论典。这一系,也像龙树系一样,是伟大的南北综合者
;也想对南方後期的佛法有所修正,但时代思潮的狂流,已不能不遮遮掩掩的接
受了!这样,大乘经与大乘论,是各有源流的。大概说,经是大众、分别说,也
有犊子系(一切有系)在内,偏於东南的。大乘论是南北佛教的综合,有修正净
化大乘经的倾向。可以说,不透过说一切有系,大乘是不重论的。龙树学与无着
学,是更理想的大乘学,但不能说大乘只有中观与唯识两派。这因为龙树学很逼
近性空经,但经中未始没有不同的见解。後期的中道大乘经,说真常、唯心、一
乘,更与无着学相距很远,到护法更远了。真常唯心,不是虚妄唯识者发展所成
;虚妄唯识,却是从北方佛教的观点,接受真常唯心,又想净化他。古人说,经
富论贫,那过分重视如是我闻了。西藏人以为大乘经像一团面团,拉长就长,压
扁就扁,真意难得了解。惟有龙树、无着的中观、唯识学,才是大乘的正义,那
也不知经论性质的差别。事实上,龙树、无着在大乘教中的地位与价值,需要更
深的认识。
因了中观学的复兴,空有相争,闹得兴高采烈。但另一机运成熟,新经典又
开始流行了。起初,北方的瑜伽师,说自证,谈神通,渐渐与北方的咒师有缘。
杂乱的流出些杂密,这时间相当的早。南方真常论者的圣典中,密咒的成分也加
多。笈多王朝大统一以後,婆罗门教更盛;佛元九、十世纪间,佛教大受摧残。
真常的大乘佛教者,有意的在真常、唯心、一乘的基础上,使佛法更梵化,更神
秘。他总摄大乘空有的成果,融合了世俗的迷信、俗习、甚至房中术。这样作风
,本是婆罗门教所采用,曾经收有复兴效果的。行部、瑜伽部的密典出现,佛教
思想大变,这又移入如来为本的佛梵一体时代了。接着,南北方佛教都衰,中印
佛教,却在波罗王朝的护翼下,秘密教发扬到至矣尽矣,无上瑜伽又出现。病态
的发展,到了此路不通,创新的源泉也枯了,坐待外道的侵入而灭亡。
从这经论的出现去看,初期大乘经,可以有想像(无意识的居多)的成分,
但不是伪托。他是学有所见,从佛教大众的共同意识流露出来的妙法。至少,他
与声闻乘的阿毘达磨,有同等的价值。实际上,高得多。大乘经论各有特色,我
们赞成继承龙树、无着抉择又综合的精神,但不否认真常唯心系的存在。否认他
,就不能窥见佛法流行的真相。大乘经,我们是尊重初期的。真常唯心,我们认
为是适应梵学复兴而离宗的,但他保存佛法的精华不少,值得我们参究。现存的
声闻经论,大乘经论,如一定要考实佛口亲说的,那恐怕很难。这一切,都是释
尊的三业大用,影现在弟子的认识中,加以推演、抉择、摄取,成为时代意识而
形成的。可以称为佛说,却不能说那一章,那一句是释尊亲说。尽信书不如无书
;离却糟粕又从那里去洗链精华!古书不易读,佛典似乎更难了(本节,重排时
略有修正)。
(<<以佛法研究佛法>>p.178 ~ p.1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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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口摄意,身莫犯非;
如是行者,得度世已。
~世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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