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可视为《午夜场电影》的冰炎视角续篇(其实也没什麽关联XD *有点难抓冰炎的心理状态，所以跑去重刷《葬送的芙莉莲》动画，试着思索精灵如 何面对与人类之间的时间流速相对性，後来发现冰炎是一只年轻的半精灵，不能完全 适用芙莉莲的状况。 *不过还是想让冰炎和夏碎一起欣赏一场半世纪流星雨。 ------------------------------------------ 海边的夜风轻轻拂过面颊，他抬手拨去脸庞上的银色发丝，涌到岸边的波浪带着 咸味，直冲鼻腔。 冰炎低头看了一眼手机萤幕，对话框横亘一条黑发人类传来的讯息，内容大概是 诉说今夜适逢半世纪流星雨，深夜时分是否可以过来一起观赏，他随手回了一个贴图 应允来人的提问。 萤幕左上角的数字跳动着，距离流星雨仅剩不到一小时，半精灵揉了揉发涩的眼 角，压下萌发的睡意，打消原先想要假寐的念头。 视线远方的地平线被夜色笼罩，模糊了海面与天际的界线。在无尽的静寂与幽暗 之中，唯一的光亮是这块离岸沙洲，以及前方水面上一片缓缓转动的法阵。 几周之前，这片海域发生大规模船难，船员与乘客伤亡惨重，守世界的海族也连 带受到影响，原世界的船主将船只打捞上岸之後，便委托公会进行净化及後续处理。 灾难现场总会伴随诸多负面能量，被怨恨与恐惧吸引的鬼族接踵而来，他花了点 时间才将整片海域恢复平静，随後在海面上展开法阵，将亡灵引导至安息之地。 黑袍单人任务已接近收尾阶段，墨蓝色的海面上，宛若银鳞的光芒闪闪地晃动着 ，数个散发微光的灵体自四面八方走来，鱼贯踏进法阵中。 即便接过这类任务无数次，此刻在生死交界现场，冰炎仍不自觉地感到惶惶不安。 一时之间，他无法确定不安的理由，千年前的恩怨、妖师的诅咒都已落幕，死亡 对他来说，突然变得好远好远。 然而，某些时候还是好近。 冰炎暗忖，这大概与公会极具危险性的任务有关，随着他身为黑袍的年资渐增， 重伤与死亡的威胁在各类高阶任务中如影随形。 但更多的原因是，他近期才深刻体悟到，时间从来不是公平的，对於不同种族而 言，岁月的流速具有相对性。 当半精灵的生命轨迹延长，其他种族的时间在他眼中霎时如过眼云烟，身旁一草 一木、曾经并肩而行的那人，都将早一步在他眼前化作细沙，沉入韶光的浪花中，淙 淙而逝。 层层叠叠的海浪涌了上来，接着缓缓地退回，在他的脚边划出一条条水痕，不一 会儿，沙洲便几乎被海水淹没。 冰炎思忖差不多是满潮的时间了，乾脆一跃而起，在岸边找了块高耸的礁石坐下。 他在礁石上想着，其实他早该明了，连人类之间都存在个体差异，何况精灵、炎 狼与人类是迥然相异的种族，彼此因为时间观与价值观的差别，而踏上大相迳庭的道 路，再正常不过了。 只是这些基本道理都被他们抛诸脑後，不是自欺欺人，早先之前两人都被死亡阴 霾笼罩，他甚至无法想像高中毕业後的将来，所有悠关时间、寿命、未来之类的话题 ，都被他们选择性暂缓讨论。 这些年和黑发人类相互扶持惯了，久而久之便将自身与对方交织在一起，最终缱 绻成螺旋状的线。 因此，当两人紧密缠绕的生命轨迹出现交叉点，坦白来说，冰炎还是挺手足无措 的。 许多黑袍的特殊任务，诸如某些带有毒素的妖魔聚落、鬼族的领地、时间交际之 处，脆弱的人类之躯无法承受任务环境带来的伤害，半机灵便只能独自前往。 又或者，夏碎比起战斗型任务，更锺情於钻研术法。冰炎偶然在那人黑馆的房间 翻阅架上的书籍，不禁感叹对方成为黑袍以来，术法造诣竟已达到如此高度。 不久前的某日，他们并肩坐在书桌前，夏碎在一叠纸符间振笔疾书，他聚精会神 研究下次任务的相关情报。一切似乎与他们年少时期全然没有不同。 直到邻座的黑发人类递来写满符文的纸张，一如往常向他询问术式该怎麽微调比 较好，冰炎接过纸符注视了半晌，猛然发觉术法领域高深莫测，某些特定术式已非他 的涉略范围了。 他最终仅能将纸符交还给夏碎，回覆的语气略带窘迫：「嗯......还是抽空去问 安因吧。 」 夏碎若有所思地望着他许久，紫眸宛如看透了他那些迷茫、窘促以及些许不甘的 思绪。 来人伸手微施力道揉了揉他的头顶，对方掌间的动作带着安抚的意味，冰炎倏地 以为夏碎将他当作迷路的小狗。 「等我学会了再教你。 」黑发人类稍微前倾环住他的颈项，接续将脸庞埋入他 左侧肩颈处，温热的吐息让他麻痒痒的：「就像你每次出任务回来，都会跟我说任务 中发生什麽事一样。」 思绪里的惶恐顿时缓了下去。脱离诅咒与命定的死亡、踏入崭新的生命轨迹，也 许他和夏碎的未来无法再紧密交织，但他心想，即便将来走向不同的道路，他们仍宛 如偎依而行的平行线，相伴彼此身旁。 熟悉的传送阵光芒流转开来，半精灵忖度的心绪随之暂止，一抬头，便看见黑发 人类身着素色休闲衬衫站在他面前。 来人随意在他身边坐下，微勾唇角抛给他一只褪色的纸袋。 视线落定於纸袋上模糊的图案和文字，当他辨识出上头的日文写着仙女棒时，不 禁闷笑出声。 他缓缓打开纸袋，发现纸袋内仅有两支仙女棒。 夏碎凑近抽走一支仙女棒，回应着今天稍早回去药师寺本家，在整理旧物时，找 到一些幼时的玩具。 谈及和母亲一起玩仙女棒的回忆，黑发人类清澈的瞳仁带着笑，纵使那抹笑意浅 淡，却足以让他感受到对方心中的怀念。 交谈之际，眼前转动的法阵徐徐静止，冰炎伸手在夜空中画了个精灵符文，一瞬 间，法阵中央数个幽微的光点聚拢起来，船难的亡灵便随着法阵消逝在深色的波浪中。 一切又归於沉寂。 波浪拍打着礁石，在他们前方激起晶莹的水沫。 夏碎点燃一簇火苗，仙女棒喷洒出金黄色的火焰，彷佛一朵朵光彩绚丽的金花在 他们眼前绽放。 光亮映着那人的笑颜，纵使仙女棒的光芒在夜空中不怎麽耀眼，冰炎还是觉得火 花绚丽夺目。 夏碎催促他凑上来接火，藉着火苗将他手上的仙女棒点燃。 冰炎随着对方的动作微微挥动手中的仙女棒，好似在夜幕中撒上一排星子，他觉 得此时犹如提前欣赏一场小型的流星雨。 火光纷纷落下之时，他心想，对方母亲遗留的仙女棒就这样燃烧殆尽，不知那人 是否会感到不舍，於是他问道：「把仙女棒用掉没关系吗？ 」 夏碎彷佛读懂他的心思，轻笑回复着没关系三个字，顷刻又补充了一句，如果是 冰炎的话就没关系。 仙女棒的光芒渐渐缩小，残余的火星接续落了下来，最终，所有的金花都隐没在 夜空中。 下一秒，一抹白色的光划过天穹。 紧接而来的是，数以万计耀眼的流星，拖着银白色的尾巴在夜空画出一道道弧线 ，接着，坠入於波涛之中。 「冰炎， 」夏碎缓声呼唤道，他偏过头与那人的目光对视，紫眸里闪烁着细碎 的光，随後对方轻吐未完的话语：「一切都是公平的。 」 他还未领会那句言语的意涵，黑发人类便凑近揪住他的衣领，怔忡之间，他被对 方拉着站起身，向前走了几步，骤然被温暖的臂弯环住腰侧。 他感受到来人加重拥抱的力道，然後，他们一起顺着流星雨，直直坠落幽黯深邃 的海中。 一大片洁白的水花溅了上来，半精灵正想出声低斥对方胡闹的行为，墨色的海浪 蓦地将两人灭顶。 海水漫过口鼻、波浪淹过耳目，冰炎觉得自己被拆解、散落在海潮中，成为海的 一部分。 夜晚温暖的海水将他们包覆住，四周一片静谧，唯有规律的海潮声如心跳，汩汩 流淌进耳膜。 海洋宛若巨大的子宫，他和夏碎如赤子般，安稳地被羊水保裹住。 他恍然明了夏碎所说的公平意指为何。 不论是沙洲上松软的细沙，或是伫立於岸边的礁石；不论精灵、炎狼，抑或是人 类，在偌大的宇宙中，其实都同等微小，终有一天，都将化作成无数碎片走向终末。 守世界与原世界对於死後有诸多解释，精灵回归主神的怀抱、兽王族前往安息之 地、人类永无止尽的轮回，然而时至今日，生命的终点究竟是何种的风景，各方说法 仍未获得确切的验证。 冰炎忖度，起码他本身就不若纯种精灵，对於回归主神怀抱一说深信不疑。 他倒宁愿相信，世间万物都由意识的组成，不可胜数的意识彷佛流星雨，在夜幕 般的宇宙中不停延伸、流动、交织、走到尽头，之後坠入原点，假以时日又重新汇聚 成一颗崭新的星子，如此循环不已。 一想到，他和夏碎最後将回归相同之处，半精灵倏地在海底扬起浅笑。 冰炎伸手拥住黑发人类的肩头，两人呼出的气泡不断往上飘散，他思忖应该要施 展防护术法，下一刻却被那人吻上。 唇齿之间气息反覆交错，垦切、细致又带有款款深情。 他不确定过了多久，仅感受到海水自嘴角渗入，让这个吻带着苦咸的海味。 半精灵稍稍後退，对方却收紧手臂、加深唇瓣的力道，缺氧的晕眩感涌上，意识 被海潮搅动得支离破碎，冰炎觉得自己将要和夏碎一起沉睡在深海里。 思绪朦胧之间，他们踩着夏碎展开的法阵浮出海面。 两人全身湿透，衣物吸饱了海水变得沉重不已，他伸手抹去面颊上不断滑落的水 珠，苦涩的海水呛得他轻咳了几下。 夏碎轻抚他的背脊，扯开唇角对他说：「你还是现在这个表情，比较好。」 他错愕了几秒，随後不禁失笑，他偶尔会思量相伴而行的路上，倒底是谁比较懂 谁，现下看来，果然还是夏碎懂他多一点，被他暗藏在心底深处的不安和旁徨，在对 方面前都无所遁形。 冰炎缓然闭上眼暗忖，近日那些烦心事，不可思议地，都被黑发人类用不着痕迹 的举动和言语，悄悄抚平。 流星雨已逐渐停了下来，他和夏碎站在海中央，几颗疏落的星从他们身旁滑过， 静静落入海中。 「 之後再一起来看流星雨吧，我知道一个视野很好的地方。」在夏碎的嗓音缓 起时，他驱动炎狼的力量烘乾彼此身上的水气。 「嗯。 」冰炎闷声应答，脑海浮现半世纪後，两人靠着肩观赏流星雨的画面， 那人映着光的瞳仁，绚烂得令他呼吸一滞。 半精灵勾起嘴角忖度，他漫长的生命将经历千百次半世纪流星雨，不论夏碎是否 在他身边，他确信，当流星划过天际之时，他终将想起紫眸里的那抹光。 在他展开返回公会的传送阵之前，思绪一转，接续说着：「不过跳海这种事，还 是饶了我吧。 」 夏碎笑出了声，伸手梳开他打结的红色浏海，适才因为急速烘乾而析出的盐粒从 发间掉落，传送阵的光芒穿透晶莹的盐粒，在对方指尖闪烁着。 好像流星的碎屑呢。他听见夏碎低声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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