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cangwei (苍微)
看板BB-Love
标题[衍生] [咒术五夏] 我想像你成为那样的大人65完
时间Mon Apr 29 01:05:00 2024
※ My one and only
※ 终於写完啦!总觉得要写点感性的话,结果我现在满脑子只想睡觉,哈哈。
※ 总之谢谢大家陪我玩了三年,大家都在一眼三年!可是我真的有HE,我没有骗人喔!
※ 利久的姓一直打不出来,所以、我决定用空格代替了(被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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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会不得不将药瘾症状严重的人们关进保护室。
亦有寥寥几次,有人偷藏禁药在卧室吸食,就算在第一时间就打开气窗及抽风设备,
呛进鼻腔中的烟雾与残余的气味,仍然令夏油杰在盥洗室内剧烈呕吐。
值得庆幸的是,已然接近平时他要离去的时间,他天真地以为所有人都像他一样,能
够抵挡禁药的诱惑以及忍受戒除的不适,於是没有准备他不在时的应急方案。
他无奈地笑着安置其他人,严厉斥责偷用禁药的不成器家伙是猴子,复又抚慰被他难
得的冷酷惊吓的人们,直到一切回复宁静,他才更换衣物返家。
在计程车上编辑讯息时,微颤的手指老是按错字符,汗珠不断滴落在玻璃面板,缓慢
滑落,像暴雨中的窗,司机关怀地问他:「有点冒昧,不过,需要送您去医院吗?」
将不太舒服,让五条悟今晚独自吃晚餐的讯息传送出去,他的笑容有点无力,却很真
诚:「谢谢您的关心,我想我回去休息一下就可以了。」
踏进家门,瞬间放松的神经使勉强压抑的不适完全爆发。
他完全吐不出来了,却还是无法克制地压着洗脸台边沿不断乾呕,不顺畅的呼吸呛进
气管,伴随着咳嗽,一小股混杂胃酸的唾液滴落在雪白的陶瓷上,整条食道如同火焚般的
烧灼。
受过伤的右臂再也无法分担他的体重,他重重跪落地板,却不太感觉到磁砖的冰凉,
因为他的体温已经下降到与磁砖相差无多。
握住抽搐到筋肉酸痛的右臂,轻轻按摩,冷汗浸湿他的衣物,在头发末梢吊挂无数颗
水珠,他垂着头,抚着完全不听使唤的手臂,语调温柔:「别这样、悟看到了、会、很担
心的。」
他蜷缩着感受颤抖的浪潮,在恢复些许力气的间隙,他才缓慢起身冲澡。
拉开门把,欲寻找情急之下,忘了带进浴室的乾毛巾,就看到五条悟双手举着大浴巾
等他。
他笑着问:「悟,你吃过了吗?」
「吃啦!吃了烧肉饭团,酱汁甜甜的,还满好吃的,但是新推出的柠檬绿茶又酸又苦
,难喝得要命,我只喝了一口就差点吐出来,只好整罐拿去丢掉。」五条悟看着他苍白的
脸以及毫无血色的唇瓣,很快就用大浴巾包裹他的头部搓擦。
「呵呵,新的饮料、不含、糖吗?真意外、悟、会拿、无糖饮料。」
「当我是什麽啊?又不是有加糖就什麽都吞得进去。」
柔滑轻薄的睡袍无法维持夏油杰的体温,五条悟替他吹头发的期间,他低着头,偶尔
轻微颤抖。
乾燥暖热的头发,让疲惫的夏油杰昏昏欲睡,但他被哼着歌的五条悟拉起身,强硬地
脱除睡袍,换上蓬松柔软的雪白毛衣,大得不可思议的毛衣盖住他半个手掌,下摆长至大
腿中央。
他没有这样的衣服,料想是五条悟不知何时替他买的,他无奈地笑着推拒五条悟替他
套上雪白毛裤的举动,轻声说:「悟,我没事的,我自己来吧。」
「不行!杰现在不舒服,不舒服的人就要接受照顾!」
「我怎麽有种、悟正在、玩换装游戏的感觉呢?」夏油杰没有坚持,扶着五条悟的肩
膀笑着调侃。
「哼哼呼呼呼,被发现了呢!杰现在一副让我随便摆布的样子,我当然要趁机玩个过
瘾啊。」五条悟大方地笑着承认了,将带有雪白狐狸耳朵的毛斗篷披盖夏油杰。
「这个、难道是?」
「没错!是之前帮那两个小鬼头买小猫斗篷的时候,顺便买的喔。」
夏油杰不用照镜子,也能想像如今他滑稽的模样,肯定像极了一只胖成球的狐狸,忍
不住低声笑了起来。
五条悟熄灭灯光,凭藉手机的照明功能把夏油杰带至沙发,他在夏油杰尚未反应时,
将他公主抱起来,坐下。
夏油杰的下背抵住沙发扶手,臀部半是沉进坐垫,半是挨靠五条悟的大腿,腿弯横跨
五条悟,而足底安放在另一端的坐垫上。
五条悟曲起夏油杰的双臂,柔和地压弯夏油杰的背脊,让夏油杰的头枕在他的肩膀,
接着环抱被他团起来的夏油杰。
「呵呵,悟在、做什麽呢?」
「杰现在的感觉怎麽样?」
夏油杰的姿势与周遭的黑暗,让他联想到蜷缩着手脚的胚胎,五条悟暖热的体温不断
透过毛衣传导过来,困倦的他低声道:「很暖和、也很安全。」
「那、杰就这样稍微休息一下吧。」
五条悟的气息让颤抖的间隔延长,吐不出来的低喘与呻吟也将近消弭,突然涌现的不
适依旧令夏油杰紧张,但对他无法遏止的反应没有丝毫动作的五条悟,使他逐渐放松下来
。
在身体平静後,夏油杰轻声问:「悟,你会觉得无聊吗?」
黑暗中传来五条悟认真的回应:「嘘!我在算你的呼吸,已经算到第521次了,杰你
不要打断我。」
「是吗?」夏油杰轻轻笑了起来,也专注到自己的呼吸上,柔软的、缓缓的,沉积在
体内那些肮脏沉重的黑沙,轻轻被吐息带了出来,融化在朦胧的寂静里。
他就这麽疲惫却舒适地睡着了。
日光自昨夜无人理会的窗帘间隔长驱直入,洋溢春日独有的暖热及薄红的色调,使得
夏油杰的後颈微微出汗,他拉掉柔软的兜帽,凝视五条悟在玻璃折射的光晕中,睫毛末梢
沾染七彩,而粉色的双唇微启,似乎打着一层温润的光。
等夏油杰反应过来,他已经吻上时常带着笑意、形状姣好的唇。
他睁开双眸,视线飘向五条悟的眼睑,还没开始庆幸它仍安稳闭合,五条悟就缓慢睁
开眼睛,夏油杰别过脸,耳畔传来五条悟略带沉闷的低喃:「这是什麽?报偿吗?也太廉
价了吧?杰别想这样轻易就打发我。」
「不、我只是单纯地想偷亲悟而已,没想到居然被发现了。」夏油杰坦白承认,说完
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样啊?那杰、我跟你讲一个秘密,就是我现在其实是在说梦话,你可以继续偷亲
。」五条悟说完就闭起双眼,但压不下的嘴角泄漏了他真正的心情。
夏油杰憋着笑,正凑到五条悟嘴角,五条悟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抬起右手,捧握
夏油杰後脑压往自己,两人双唇接触,五条悟轻快地啵了一声,随即躺倒在沙发椅背,愉
悦地叫嚷:「我刚刚在梦游,杰你可以继续偷亲喔。」
「悟。」弯着眉眼的夏油杰明白他应该起身盥洗,却低着头说,「我饿了。」
五条悟立刻拉直背脊,湛蓝的双眼晶亮,询问的语调却有些小心翼翼:「那、要到床
上吗?」
「不是。」夏油杰笑了起来,「是字面上的意思。」
五条悟一点都不感到失望,他兴奋地将脸埋进夏油杰的头颈之间,脸颊来回擦蹭,语
气尽是纯粹的喜悦:「太好了!杰你好厉害!那杰你想吃什麽?面包?咖啡?不行,现在
先不要喝咖啡比较好,还是汤?粥?杂炊?玉子烧?」
「还是玉子烧跟味噌汤吧?我还是、最喜欢这个了。」
「这样啊?那我们去找老爹吧!」
「悟,我爱你。」
五条悟瞪大双眼,心底依旧无法克制地流露出恐慌,他半张着嘴试图给予回应,被夏
油杰反手用掌心摀住。
他轻声说:「悟,没关系,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件事,你不用回应我,我知道的。」
尽管喜欢,并且觉得有意义,却也有突然产生厌倦感的时刻。
两人几乎相同的作息时间,令五条悟的精神肉眼可见的饱满,他追上在玄关处套上外
出鞋的夏油杰,欢快地招呼:「嗨~我出门上班啦!」
「呵、我去动物园看猴子了。」夏油杰大拇指揉着眉心,转向五条悟勉强笑道。
「欸耍猴的!」五条悟若有所思的神情一闪即逝,他双手比划出皮鞭的模样挥动,笑
得相当恣意,「那要不要、搞个东西教训教训他们啊?」
夏油杰失笑,无奈地摇了摇头,戏谑地说:「我先抽你试试看效果如何好了。」
「杰你残酷!无情!我们明明昨天才刚睡过!你居然这样对待我!」五条悟蒙着半张
脸假哭,不经意露出的嘴角毫不掩饰地展现餍足的得意。
夏油杰垂下肩膀,也装模作样地深深吐出一口气:「啊——我说今天怎麽特别疲倦呢
?原来精力就是被你这家伙吸光的呀?」
「胡说!我明明昨天都有好好地灌进去,一滴都没有流出来喔。」
夏油杰单手捂住脸,红着脸疲惫地低笑两声,他想起昨夜的场景,激烈而温柔,彷佛
想将对方埋进身体,也想让身体就此沉溺般地陷入绵长而深刻的怀抱。
歪着头偷瞄他表情的五条悟,伸手环住他,往後倒靠门板,曲起一只脚,宛如哄小孩
子般摇晃,轻佻而又悠然地说:「杰这麽累啊?不然今天就别去了?」
夏油杰愣怔片刻,闭上双眼,调侃地说:「悟每次都是同一招。」
「有用就好了啊。」五条悟不以为然,笑得吊儿郎当,轻戳夏油杰的腰,「不然杰你
说,有用吗?有用吗?有用吗?」
「……明天就可以休息了,况且、」夏油杰不打算接他的话,轻戳几次没有得到回应
的五条悟,转而抚摸回想起趣事,低笑出声的夏油杰脑袋,轻柔的语调里暗藏细腻的关爱
,「还是有可爱的猴子的。」
五条悟轻拍夏油杰的背脊,乾脆放开,用命令的语气道:「杰,我今天载你去好了,
等我!不要偷跑!」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夏油杰,自暖热且几乎平放的皮椅醒来,车辆并未行驶,五条悟亦
放低座椅,交叉长腿,拿着手机玩游戏,夏油杰连忙望向窗外,认出景物在盘星教後方的
空地,才松了口气。
「醒啦?」五条悟收起手机,伸手抚摸夏油杰的额头,没有察觉异样的温度才勾起微
笑,「虽然晚了一点,不过我跟真奈美讲过了,她会帮忙处理。」
夏油杰解开安全带,感叹地说:「给你们添了好多麻烦。」
「小意思。」五条悟笑得毫不在意,「如果杰不偶尔这样,怎麽显得出超级大帅哥五
条悟的英明神武呢?多少让我刷一点存在感吧。」
「悟,我爱你。」
几乎每隔两到三天,夏油杰就会向五条悟低柔地说这句话,五条悟自一开始的惊讶,
再到满足,接着坦然接受,此时他眼底闪过一丝他没有察觉的困惑,眼见夏油杰即将推开
车门离开,他马上喊住夏油杰笑着说:「晚上我会来接你,别乱跑啊。」
夏油杰没有回应,关闭的车门令五条悟嘟了嘟嘴,但见到夏油杰绕到另一侧,敲击他
车窗时,不由得瞪大双眼,他拉下车窗,凝视着夏油杰将手伸进来捧住他的脸颊,以大拇
指搓揉他逐渐闭合的眼睑。
「悟也很忙,今天因为我的关系,已经迟到了吧?还不知道会被说成什麽样子,我知
道悟可能不在意,但是我好不容易才喜欢上现在的自己,别让我有机会讨厌呀。」
夏油杰转身离开,五条悟攒住夏油杰的手指支支吾吾地说:「但是、我真的很担心杰
啊。」
「那、我要回去的时候再传讯息给你,好吗?」
「一定要传啊!」
「晚上再连络吧。」夏油杰将头探进车窗亲吻五条悟,看五条悟郁闷的表情一点一点
地发亮,笑着朝他挥手,轻声叮咛,「悟,别累坏了。」
「嗯,走罗!」
五条悟的唇边,扬起一抹醺然欲醉的笑意。
三个月後,盘星教送走第一批戒瘾康复者。
以此为由,夏油杰向法务省与厚生劳动省争取到共同支持的经费与资源。
有些康复者返回日常生活与工作,有些则自愿留在盘星教,协助新的禁药成瘾者戒除
,收容人数由十名增加至二十五名。
再过六个月,新的一批戒瘾康复者离开,许多政商名流亦慕名而来,纷纷开始捐赠,
甚至有一般民众询问是否能够一同修习教义及打坐。
夏油杰笑着婉拒,依旧招收禁药成瘾者,但不阻止返乡的康复者成立新的道场,甚至
会在力所能及之处,给予相关讯息与金额。
尽管夏油杰没有要求,不知何时开始,留下的康复者自发更换法衣、剃除头发,在道
场中锻链的肌肉在远离禁药之後,显得格外孔武有力。
初次见到的五条悟还愣了一下,向夏油杰说:「一向一揆?」
「悟别把大家形容得跟僧兵一样呀。」夏油杰先是无奈叹息,接着目光瞥过利用空暇
时间伏地挺身作为晨练的大家,终究忍不住笑,「那可不是我要求的,不过悟,别告诉大
家喔,他们可是会很伤心的。」
而其他返回故乡的康复者,夏油杰在说完祝福的话後,就没有再送,他只身前往秘密
的小房间。
内里的木桌固定在三面墙的夹角,仅有一把椅子,墙上仅有一台正对玄关的显示器,
正实时反映人们的离去状况。
夏油杰支着颊,人们陆续放到门把上的手,目光柔和。
「没想到,夏油你真的会在这里。」
「真奈美?你怎麽会来?」
「五条说的,他说他今天有场大手术,没办法来。」菅田真奈美兀自走进房间,闭合
门板,眼见没有多余的椅子便直接倚靠在桌边,对夏油杰微笑,「还说今天是毕业典礼,
没人来陪你的话,说不定会躲在这里偷哭。」
「没那回事,悟太夸张了。」画面投来的微光使夏油杰眼里有一层润泽,他朝菅田真
奈美招手,「真奈美,你还记得他吗?虽然已经有点久了,但应该还记得吧?你上次来帮
忙的时候,刚种下种子,就蹲在花圃旁边等发芽的那一个。」
「夏油君,你都说已经有点久了,我怎麽会记得呢?」菅田真奈美语调冷淡,见夏油
杰还准备一个一个数过去,忍不住轻叹,「既然那麽在意,那怎麽不在那里跟大家好好道
别呢?」
「我在那里的话,大家会舍不得走的。」
「我看这些人也不怎麽打算走喔,现在这个差不多已经考虑了十分钟了吧?真不知道
为什麽你还有耐性在这里静静地看。」
「大家只是有点害怕而已。」夏油杰微微笑着,「人总是要先了解自己的无力,才能
懂得自己真正的强大,他们已经体会够了,所以一定可以成功走出去的。」
「随你便吧,一想到被那个五条给使唤了,就觉得有点不开心。」菅田真奈美双手抱
胸,涂抹鲜红蔻丹的食指在洁白的手臂上不断轻点,而後朝夏油杰俯身,「夏油君,五条
的个性那麽差劲,哪天你厌倦了,随时欢迎唷。」
「嗯?真奈美,你刚才说了什麽呢?我没听清楚喔。」夏油杰转过头来,眯起眼睛笑
,同时将椅子让给菅田真奈美,退到後方,倚靠墙壁站立。
菅田真奈美不客气地坐上唯一的椅子,翘起脚,抬头凝视画面中拉开门把的人,在霎
时漫进屋内的暖光底下,浮现一抹自信的笑,她忍不住勾了勾嘴角,轻声说:「哼,没劲
。」
其间,两人有共同长假的时候,又去了趟小笠原群岛游玩。
在潜水以前,夏油杰特意找小林大叔认真仔细地询问有关安全确保的事项,还谨慎比
对在网路上查到的资料,遇到不同的地方,也会再次询问。
五条悟在後面听得满脸通红,被小林大叔发现,狠狠嘲笑了一顿。
夏油杰茫然地回头,五条悟才含混不清地说:「都是太阳太晒了啦!杰你到底好了没
啊?我们快去潜水凉快一下。」
缓慢扬起微笑的夏油杰,边走向五条悟,边凝视食指,犹豫许久才轻戳五条悟的侧颊
,别开视线,别扭地说:「我觉得悟、还是要多笑一笑,才会显得更好看一点吧?」
五条悟像是疯掉般,发出各式不同的笑声,末了趴到夏油杰背上用两根食指指尖触压
夏油杰的脸颊,笑得十分灿烂,用引诱的语气说:「杰都好不容易到这麽空旷的地方了,
不用力地笑一笑,不是很亏吗?」
夏油杰难得哈哈大笑起来,五条悟趁机一溜烟往前跑出一段距离,才说要比赛,输的
人晚上要在广场对赢的人告白。
挑起一侧眉毛,夏油杰望向全力疾奔的五条悟背影,边慢悠悠地走向沙滩,边环起嘴
大喊:「悟!我爱你!」
只见眼前的五条悟在平地一脚踩空,整个人扑陷进沙滩。
夏油杰忍不住发出比刚才更加响亮的笑声。
而平时的短暂假日,偶尔会在家里一同看影片、玩游戏,或是各做各的事,有时候则
会出门绕绕。
「悟,你之前不是帮利久争取到一个研习程式设计的机会吗?利久很感谢你喔。」
「小事一桩。」五条悟轻轻挥手,随即用期待的眼神注视夏油杰,「杰你觉得我是不
是很厉害啊?」
「呵呵呵,很厉害很厉害。」夏油杰随意地鼓着掌,「但是莫名包夹在课程中的三维
建模与虚拟实境技术,可是让他叫苦连天喔。」
「可是我看他做得很好啊,利久本身就很有才能,也学得很刻苦,他的指导教授可是
偷偷问过我好几次,他有没有意愿到一些顶尖的公司上班喔。」
「这我也有听利久说过,他目前没有离开东京的打算。」
「对吧!我也是这麽想的!所以像利久这麽优秀,就应该留在御三家医院替大家多做
几个复杂手术的实境模型啊。」
「悟肯定没有对利久好好讲过吧?」夏油杰笑得无奈,轻轻摇头,「而且悟一个人当
四五个人用,已经习惯了,就会觉得一个人当两个人用的工作量,是轻松随便的任务吧?
」
五条悟垂下头,显得有些沮丧,他不服气地嘟哝:「可是他做得到啊。」
「我知道,所以我跟利久讲过了,没事的。」夏油杰伸手轻轻揉捏五条悟的颈部,「
我没有要责备悟的意思,我是想说、悟有空的时候还是多休息一下比较好吧?也要跟大家
说清楚喔,还是、悟觉得沟通跟交流很麻烦,所以都不做说明与解释呢?这样可是会让大
家误会,悟要求既高又不负责任喔。」
还没等五条悟回应,远方就传来一阵隐蔽的惊呼。
进入酷暑後,逐渐转热的天气使得夏油杰的衣袖越来越短,右臂狰狞的疤痕就完全裸
露出来,夏油杰起先并不在意,但在两人出去用餐之际,五条悟总会没聊几句就盯着疤痕
出神。
夏油杰终於明白,五条悟为什麽会没养好伤,却记得将咽喉外的疤痕清除,他心想,
找机会问问硝子,看看她知不知道要怎麽消除疤痕好了。
因此,夏油杰就连夏天,也穿着长袖衬衫,他将衣袖折叠到臂弯,刚好掩盖疤痕,过
高的气温则令他解开三颗钮扣。
起风时,丝质衣料就开始鼓荡,流畅健壮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吸引众人目光,而垂
吊的湛蓝飞行石挂坠,更是将众人视线集中到更深处。
五条悟瞪视周遭藉由镜子补妆窥看的女白领、女学生边偷瞄边对同伴发出兴奋又克制
的呼喊,以及几名毫不掩饰视线的清秀男性,又望向夏油杰胸前得以隐约看见腹肌的空隙
,不高兴地说:「吼!这些人是怎样?眼睛真的很不客气耶!」
「我看还好吧?有一部分是在看悟喔!平时悟不是很沾沾自喜吗?」
「脸跟胸完全是不同的部位好不好!」
「是这样的吗?」夏油杰似笑非笑地勾起衣襟,朝五条悟摇晃,「呵呵,不然悟你跳
进来挡呀。」
「杰你不要以为我不敢喔!」
五条悟揪住夏油杰胸前的衣料,将头凑到夏油杰胸前。
银白色的发梢轻触夏油杰的颈部及锁骨,搔痒感令他忍不住低笑,他眯细的双瞳略带
寒意,扫视众人一圈便逼退了所有视线,而後轻拍五条悟的手指,挑起几绺头发,避免它
们勾住银链,不小心拉痛五条悟的头皮,笑着轻声说:「玩笑就开到这里吧,悟再扯的话
,扣子就要掉了喔。」
抬起头的五条悟,不开心地别过脸,眼角余光仍笼罩着慢条斯理扣起钮扣的夏油杰,
直到夏油杰朝他耸肩,才撇嘴道:「这还差不多。」
炎热的天气令夏油杰很快就沁出薄汗,五条悟看着晶莹的汗珠自夏油杰的鬓角流下,
又望向不远处的甜点店,玻璃橱窗展示着各式圣代,他连声道:「杰杰杰!你看那里有圣
代耶!我们去吃吧!」
「可是、悟你……」
「没问题啦!我要吃上面的饼乾跟蕨饼!其他的部分就交给杰了。」
夏油杰轻轻点头,就被五条悟扯着手臂疾冲,忍不住笑着制止:「别用跑的呀悟,圣
代又不会跑。」
「我迫不及待了啊!」五条悟拖着夏油杰跑出一段距离,才突然感到些微阻力,望向
夏油杰的视线尽头。
那里有间打烊的酒吧。
停下脚步的五条悟,令夏油杰柔和地笑了笑,他轻拍五条悟的背脊,踏进店门,神色
如常地回头问:「悟,我要点抹茶圣代,你要加团子吗?看起来加了很多糖喔。」
「要要要,我要加!」
时序转凉,夏油杰将《植物疗法师的天然家庭药方》叠放在书柜里层,与《基础医学
导论》、《30年不生病的健康管理法》与《不老不生病的第一长寿料理》并排。
原本想补充有关外伤及呼吸道保健有关的知识,没想到意外发现,酒精虽然可以加速
入睡,但会造成浅眠而影响睡眠品质。
他在马克杯中注入含有百合花、蔘片、枸杞子等汉药材料共同熬煮的茶汤,递给五条
悟。
「不是酒啊?」五条悟嗅闻浅褐色的液体,一饮而尽之後才吐出舌头,「哇啊!这什
麽好奇怪的味道?现在的神棍还要兼职贩卖草药了吗?」
「这是帮助入睡的茶水,配方也给硝子看过,她说应该没有问题,总是硬要给悟喝酒
好像有点不太好。」夏油杰也倒了一杯啜饮着,特殊的草腥味的确有些不讨喜,但加上百
合花浅淡的香气,还勉强可以入口,「既然悟不太喜欢的话,我就再试试别的配方吧。」
「是杰特别准备的啊?」五条悟咂嘴回味,笑着趴到夏油杰身上,「倒也不是不能接
受,酒的话,偶尔也可以喝喔!毕竟是杰调的嘛,杰做的饮料都很好喝。」
「这样吗?」夏油杰笑了起来,伸手扶住短暂倚靠他手臂,就瞬间陷入睡眠的五条悟
脸颊,这已经是入冬以来的第十次,分明就寝的时间比往年提早了,他忍不住摇晃五条悟
,见到五条悟的双眼微睁,就问,「悟,最近很累吗?还是遇上什麽事了?」
五条悟紧闭双眼,睁开,用力摇了摇头,而後笑着在夏油杰身上磨蹭,轻佻地说:「
我上辈子可能是熊吧?现在冬眠的时间到了。」
「正经点呀你!」
「啊!那大概是杰的魔药很有效吧?我被杰迷倒了。」五条悟摇摇晃晃地走到床边,
边扑向床边笑着说。
隔天,五条悟抽空到家入硝子的诊间,捏着一沓牛皮纸袋包裹的文件,装模作样地敲
了敲门。
「请进。」家入硝子见到是五条悟,就耷拉眼皮,慵懒地朝他摆手,让他随便坐,「
今天又是什麽风把你吹来的呀?」
「大概是、一阵清爽的微风?」
「哈哈少来!不会是五条你又把哪个学生还是同事弄哭了吧?这次就连夏油也搞不定
了吗?」
「你们人真的很差劲耶!老是要我的杰帮你们解决一些奇奇怪怪的杂事!要不是杰玩
得很开心,我早就把你们一个一个都綑起来打一顿了。」
「我好像听到了全医院个性最差劲的人在指责我差劲,感觉好不真实喔。」家入硝子
轻嘲地笑,五条悟满脸不以为然,却也不太介意,於是家入硝子拍了拍手,「好了,切入
正题,所以到底是什麽事?」
「硝子,你有没有听说过什麽病是会一直做梦,还是那种有知觉的梦,梦境的记忆很
清晰,而且偶尔会连续做一整个晚上的啊?」
「姑且问一句,是谁出现这种症状了呢?」家入硝子一下就切换成工作模式。
五条悟笑着指向自己。
家入硝子由电脑调出档案,却被五条悟阻拦,只好抽出一张空白的病历专用纸书写,
淡淡地说:「听起来像是多梦症,查过脑波了吗?顺带一提,五条你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会
得这种纤细的病的人耶!」
「查过了,所有的功能参数都正常。」五条悟笑着将手里的牛皮纸袋交给家入硝子。
「原来如此,那唯一可以解释的,大概就是心理层面的问题了。」家入硝子抽出文件
,一项一项仔细查看,「你跟夏油最近还好吗?不会又吵架了吧?」
「杰对我很好喔。」
「那就奇怪了,你还有联想到什麽事吗?」
五条悟难得沉吟许久才开口道:「真的要说的话,就是、杰对我告白了,还告白了成
千上万次吧?但是……我迟迟没有回应他。」
「五条,你真的是个人渣耶!不是你先主动追求的吗?」
「嗯,我大概知道是怎麽回事了。」五条悟轻轻摆了摆手,「硝子,我再问一下,这
种病不会死吧?」
「不会,只会睡得很差而已,除非你自己神智恍惚,跑去跳楼。」家入硝子的笔停在
空白的建议栏,「对了,五条你需要安眠药吗?」
「喔,那就不是什麽大事了。」五条悟摇头,接过家入硝子完成的病历专用纸以及脑
波报告书,看了两眼建议栏上填写的追踪字样,重新整份浏览完毕後,直接将所有资料全
部撕碎,塞进诊间里的机密资料销毁收集箱,「对了硝子,这件事不要告诉杰喔!不然他
一定会担心到哭出来。」
五条悟潇洒地晃出诊间,轻轻哼着的曲调彷佛带着一丝笑意,留下凝视机密资料销毁
收集箱的家入硝子,突然间,她的手机震动,低头一看是提示帐户到帐的讯息,看着金额
,她忍不住叹息。
「这到底是诊疗费还是封口费呢?这个人渣。」
夏油杰在中午接到天内理子的通话请求,她从来不曾这样做过,於是他急匆匆地放下
筷子,到户外询问天内理子,发生什麽事了?
天内理子小心翼翼地轻声问:「最近跟悟哥,晚上有特别做什麽吗?」
「嗯?」微妙的语气令夏油杰不由得想歪,他盘算起两人最近的亲密次数,而後他很
快截断纷乱的念头,「小理子怎麽会突然这麽问呢?还是在一个算是不太方便的时间。」
「悟哥他、在打瞌睡。」没有立即反应的夏油杰,令天内理子连忙补充,「不是说不
可以休息,只是、只是悟哥之前不这样的。」
「没事的小理子,可以麻烦你说清楚一点吗?」
「悟哥平时没有事的时候,都在医院晃来晃去,虽然很烦。」话筒对面,夏油杰略带
无奈的笑声让天内理子平静了下来,「但是、最近悟哥常常在椅子上睡着,跟他说要不要
到床上休息一下?我会帮忙保密的。结果悟哥笑着把我整理好的头发弄乱,说什麽要是突
然想摆摆架子不起来,说不定会在梦里被追杀,表情跟语气都像平常一样欠揍,但我莫名
觉得、好不安。」
「悟在天气转凉的时候,本来就比较容易疲倦。」夏油杰权衡许久,决定不告诉天内
理子,五条悟最近都很早睡的事,「但是既然小理子你注意到了,那悟说不定真的有哪里
不太舒服,小理子你就暂且不必太担心,但如果悟的精神持续变差,再麻烦小理子告诉我
一声,必要的时候,随时都可以打给我。」
「嗯!我知道了!」重新回复明媚的少女嗓音在耳畔响起,夏油杰忍不住露出一个浅
淡的笑。
「小理子,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我也会多加注意的。」
五条悟的神色如常,下班後与夏油杰一同用餐、闲逛、玩游戏,他在夏油杰再次操作
失误,卡丁车撞击赛道,不停打转,询问夏油杰:「杰,你有什麽心事吗?今天一整个晚
上都盯着我看,难道是、超级大帅哥五条悟又变得更帅了?」
「可以这麽说吧?」夏油杰难得正面回应他的自夸,令五条悟愣怔片刻,只见夏油杰
将拇指抵在五条悟眼睑,轻柔揉搓,「我发现悟的长相越来越朝我靠拢了,都快变成眯眯
眼了呢。」
「呿!杰这种炫耀的膨胀气味到底是跟谁学的啊?」五条悟笑出咯咯声,「一股游乐
园的铝箔汽球味。」
「你说呢?」夏油杰似笑非笑地挑起一侧眉毛,望着不到九点就忍不住打呵欠的五条
悟,语调温软,「最近,悟有没有什麽、想对我说的事呢?」
「我的小玫瑰很香?」
「就喷在最底层而已,除了我以外,没有其他人会闻到的,不是用来招蜂引蝶的喔,
悟大可以放心。」
「那、我的小布丁可以自我增殖?」
「都多亏了悟,现在已经有更多人手了,我也会更小心的。」
五条悟满意地点头,思考片刻,他低声说:「杰,我在梦里,能听到声音了。」
倏地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五条悟的叙述,夏油杰得知盘星酒吧有人闹事,脸色立即凝
重起来。
「杰,怎麽了吗?」五条悟朝夏油杰笑着询问,隐约还有股轻松自在感。
「严格来说也没什麽。」夏油杰半敛眼帘,表情并不像话里意思般无关紧要,「真奈
美刚才跟我抱怨,自从我不在以後,盘星常常有人闹事,虽然真奈美很强势,不过她毕竟
是个女孩子。」
「既然杰很担心的话,那就过去看看啊。」
「可是悟、」
五条悟轻轻摆手打断他的话,毫不在意地说:「一点小事,之後随时都可以聊,去吧
。」
「悟,我煮好茶了,你喝一喝赶紧去睡吧。」夏油杰换上外出服,拿取钥匙,路过五
条悟时,对他笑得柔和,俯身在五条悟的嘴唇上落下一吻。
「悟,我爱你。」
五条悟笑着朝他挥手,望着夏油杰离去的背影,他甩了甩头,眼前的景象出现重影,
他皱起眉头,半张的双唇直到夏油杰的跫音远去,依旧没有吐出半个音节。
到酒吧闹事的客人,并非是夏油杰想像的毒枭余党,而是菅田真奈美的爱慕者,夏油
杰哭笑不得地被菅田真奈美抓去做挡箭牌。
许久不见的家人们纷纷想将他留下,等营业结束後好好喝一顿。
对於大家的期待,不好推辞的夏油杰,借用吧台角落,用搅拌法给拉鲁、米格尔以及
木利久调制了甜美顺口,带有庆祝意味的Manhattan(曼哈顿)。
而给菅田真奈美的调酒,则是不惜以左手摇晃雪克杯,也坚持要调出的特殊调酒
Suffering Bastard(受苦的混蛋)。
夏油杰眯起双眼、似笑非笑地把酒递给菅田真奈美,菅田真奈美装作没有看见夏油杰
分开滤盖时,偶尔会微微颤抖的右手,在酒液表面筛下数颗几不可见的小泡沫。
她知道夏油杰是真的有点生气了,於是接过酒的时候,俏皮地吐了吐舌尖。
夏油杰与大家约定好下个月公休,再带红酒来聚聚,在午夜前赶回了家。
他抵住把手,轻轻打开房门。
昏暗的室内令他悬在半空的心,安稳落回胸膛。
他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地沐浴,拉开棉被,坐到床上,静静凝视五条悟的睡脸。
观察一段时间,没有发现任何异状才露出浅淡的微笑,躺进被窝。
巨大的恐慌如同浪潮般瞬间将夏油杰拍醒,他望着五条悟皱紧的眉头与摸索着伸出的
手,他明白一定有什麽在梦境里困住五条悟,也明白他或许应该等待接续的梦话与动作出
现,才能窥见平时再也听不见任何负面情绪的五条悟,内心真实的一角。
但此刻他还是忍不住伸出手,紧紧握住五条悟挣扎的掌心。
熟悉的手机闹铃响得比往日简短,好似有人掐准时间将它按熄,但浅眠的夏油杰还是
醒了。
睡眼惺忪的他,被一抹聊有兴味的湛蓝占据大部分朦胧的视野,只见五条悟将两人十
指交扣的手掌拉到他面前摇晃,轻佻地笑道:「唉唷!想不到杰居然这麽黏答答的、黏答
答的唷!」
夏油杰的脸色涨得通红,想立即将手抽回,没想到五条悟硬是指间用力夹紧,不放他
离开,还拿出手机,在他面前拍了好几张照片。
「悟!」夏油杰怒极反笑,五条悟嘻皮笑脸地假装迷糊,伸手去挡夏油杰的眼睛,还
企图哼唱摇篮曲催眠夏油杰,夏油杰无奈地叹了口气,摘掉覆盖在脸上的掌心,一本正经
地胡说八道,「这是有原因的,我昨天梦到悟哭着跟我讨牵手了,没办法呀,悟哭得好可
怜喔。」
「啊?那能看吗?杰你不会觉得很伤眼吗?」五条悟趴近夏油杰的侧脸,温暖的吐息
不断吹到夏油杰的耳壳,麻痒的感觉令他脸颊更加滚烫,语调兴奋而好奇,「不过、俗话
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杰昨天梦到我啊?呼哼哼哼——这到底什麽意思呢?」
「随便悟怎麽想。」夏油杰压下羞赧,别过脸,眼角余光漫不经心地飘到五条悟脸上
,独特的嗓音带着早晨特有的沙哑,企图强硬的音调在吐出口的最後一刻,无法克制地变
得柔软,「所以、悟昨天有没有梦到什麽呢?」
「我梦到、我把杰搞丢了,至於场景跟原因……因为後来睡得很熟,都不记得了,只
有微薄的一点点点点记忆,好像是个人很多的地方。」五条悟笑着述说,令夏油杰不禁怀
疑起昨晚的记忆,五条悟逐渐垂下头,偷瞄他的目光有些许惭愧,「杰,我昨晚、该不会
是很吵吧?」
「悟再不准备上班,就要迟到了喔。」夏油杰企图将话题带开,不过掀开棉被,还是
试探地问,「悟说把我搞丢的时候,怎麽看起来一点也不伤心呢?」
「不就只是一场梦吗?况且一早醒来还看到啧啧啧。」五条悟朝夏油杰挥动先前被紧
紧握住的手掌,笑得异常愉悦。
夏油杰直接下床去盥洗,但在接触到门把时,回头快步走向五条悟,俯身紧紧拥抱他
,他认真说道:「就算只有悟一个人,就算、悟真的把我搞丢了,悟也要记得,我爱你。
」
他浅浅地吻了一下,呆滞的五条悟双唇,几近仓皇地逃入盥洗室。
所以他没有看见,五条悟垂首,皱紧眉头,痛苦地用指腹揉压眼睑,企图消除残留在
眼底的、夏油杰离开的叠像。
五条悟依稀想起,昨夜梦里,他弄丢夏油杰之前,夏油杰也先说了三个字——
我爱你。
「唷!这不是酒肉和尚吗?酒虫馋了,想约喝酒了吗?」
夏油杰抽空打电话给家入硝子,就听到她笑着打趣。
「原本没有这个打算,不过硝子都这麽说了,就约上次那间居酒屋吧。」夏油杰的语
气瞬间软化,就算隔着话筒,也能感觉到嗓音轻柔甜蜜得像颗棉花糖,「悟好像很喜欢那
里的炸鸡。」
「啧,这恋爱的酸臭味。」
「应该、还算好下酒吧?」独特的嗓音略带一丝笑意,显得爽朗又温和。
家入硝子不禁有些走神,她怎麽想都不知道恋爱幼幼班的五条悟,是怎麽让光听就觉
得拐骗段位高达硕博连读的夏油杰,对他告白成千上万次的?实在是太荒谬了,五条悟一
定是吹牛的吧?
「时间就任硝子挑吧!不过在喝酒以前,有件事想先请教你。」
「夏油,我先提醒你,汉药跟西医可是两种不同的系统喔,我只能保证吃不死人而已
,有多少效果可就不一定了。」
「那就已经很感激了。」夏油杰轻轻笑了两声,「不过,今天想找硝子不是为了这个
。」
「那麽是?」
「硝子,最近悟有跟你提过什麽困扰吗?不、就算不是困扰也没关系,悟有不经意讲
出什麽,他平时不会说的话吗?」
夏油杰按下红色按键,回到讲坛打坐。
他琢磨着家入硝子在回应前,漫长的停顿,开口夹杂欣慰及无奈的嗓音,说她不太清
楚,但隐晦提醒他,向五条悟表达情绪,可以注意一下五条悟的反应。
脸红、无措、心跳很快,逗得过火会生气,好像怎麽也不习惯。
其他的,或许因为距离太近,他记不清楚了。
吃过温暖的关东煮,五条悟站在青褐色的暖帘外,呵出一团朦胧的烟雾,纯白底色被
鹅黄的光晕与不远处艳红的灯笼,染成缤纷的棉花糖,他忍不住笑着咬了一口,却被冰冷
的空气呛得咳嗽。
付完帐的夏油杰拉高五条悟颈间的围巾,几乎遮住他半边脸,笑眯眼睛,他接过夏油
杰递给他的布丁,走出一段路才问:「一个布丁而已,杰为什麽要抢着付帐啊?」
「味道不一样呀。」夏油杰望着五条悟明显的疑惑,嗓音轻柔,「就像悟会把布丁分
我一半一样,明明都是一样的布丁,但悟分给我的,吃起来特别好吃。」
「这样啊?」五条悟笑了起来,「那我们去公园吃吧。」
「今天有点冷喔,没问题吗?」
「没问题没问题!这个季节,奇奇怪怪的虫会比较少,不然杰老是被咬,受欢迎真是
很麻烦啊。」
「悟这是在吃醋吗?」
五条悟朝笑得无奈的夏油杰耸肩,共同走过幽暗的屋檐阴影与巷道罅隙间柔软折射的
明亮,他望着夏油杰若有所思的侧脸,还未开口,就听到夏油杰问他:「悟,你对鹿紫云
这个家族有什麽看法?」
「鹿紫云家啊?我记得他们是做医疗器材起家的吧?他们家的核磁共振很好用,不算
豪门,家底普普通通,所以也没什麽一般大家族特殊的毛病,当家的脾气有点古怪,不过
总括一句,应该算是好人。」五条悟放下抵住下颔的食指,眼神闪过一丝精光,「杰怎麽
突然问鹿紫云家?发生什麽事了吗?」
「悟你别紧张,严格来说不算坏事,就是、鹿紫云家这几个月都定额捐了三百万,再
加上零零星星的几个家族,我想徵求过各家族同意以後,写进回覆给法务省与厚生劳动省
的报告里,可能还会发行刊物,放进附录的芳名录。」见五条悟在认真听,没有表现出任
何反对的意思,夏油杰微笑着补充,「鹿紫云的当家说话很直接,或许跟悟可以聊得来,
但我不想莫名其妙变成洗钱的渠道,所以想先问问悟。」
「这个利久查得到吧?」五条悟表情平淡,眼神飘往地面嘟哝。
「但是我想先问问悟嘛,悟不是希望我第一个告诉你吗?」夏油杰的笑容不变,他看
着五条悟一点一点地开心起来,低下头,加深了笑意。
「我跟鹿紫云的当家聊过几次,不是很熟,但也不怎麽排斥。」五条悟的眼角余光瞥
见夏油杰的神情,语调有些别扭。
「那就好。」微笑的夏油杰像是突然想起什麽似的,直盯五条悟的脸,「另外,我想
把悟的名字也放进特殊贡献的名单里。」
「为什麽?」面部肌肉板得僵硬的五条悟撇嘴,「杰在努力的时候,我什麽也没做,
杰连钱都不让我出,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小门小户捐款,杰就这麽开心。」
「悟难道不为我感到开心吗?」夏油杰别过脸,努力维持嗓音平稳,却不断悄悄观察
五条悟的反应。
五条悟低着头沉思片刻,浑然不觉他露出一个欣慰的微笑,夹杂珍惜、心疼与落寞地
说:「杰,你是我的骄傲。」
「但这一切都是因为有悟才会有的喔。」语调古里古怪的五条悟,令夏油杰忍不住笑
出声,他凝视五条悟涨得通红的脸,轻盈的嗓音认真而清晰。
「悟,我爱你。」
愣怔的五条悟瞪大双眼,他嗫嚅几次,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眉间逐渐皱紧,垂降至地
面的目光满是失落,勾起的嘴角有些微颤抖,很快,他就笑了起来,只是笑容有些乾涩,
话说得断断续续:「啊!公园、杰、到了!」
「说起来,好像好久没有吃布丁了。」夏油杰别过脸,不再看五条悟的表情,柔和的
语调如常。
他听到五条悟悄悄松了口气,笑着说:「杰,我最近有发现一间店,居然有卖玫瑰花
酱布丁耶!」
「呵呵,这麽特别吗?悟有兴趣的话,下次一起去吃吧。」
隐约的预感让夏油杰无法入睡。
五条悟在他头顶摸了又摸,笑着拉长语调说:「杰是不是太久没有被我疼爱,寂寞到
睡不着啊?怎麽会这麽黏人?唉唷黏呼呼黏呼呼。」
「没那回事,我要睡了。」夏油杰轻轻托起五条悟的手,放进棉被,翻身假意闭起双
眼,不再回应。
没有几秒钟,五条悟就睡着了。
夏油杰平躺回来,他张大眼睛,窗帘罅隙透露的微薄月光下努力辨识五条悟的睡脸,
安宁的神情与平稳的呼吸声,让他漂浮在半透明的夜晚,意识模糊,平息成黑暗。
暴虐的恐慌如同海啸般将夏油杰狠戾推出梦境,在震耳欲聋的负面情感里,他抽空望
向计时器,在朦胧的光晕中辨识出,距离就寝才过不久。
他紧紧握住五条悟安放在身侧的手掌,然而眉头紧皱的五条悟,咽喉滚动着轻微的声
响,像呜咽也像呻吟,掌心里缓慢酝酿出潮湿的触感,但激烈的恐慌丝毫没有减少。
捻起五条悟被冷汗浸湿,紧贴在前额的浏海。
夏油杰的手在颤抖。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事,也不知道能不能贸然叫醒五条悟,他强迫自己思考,但浩大
的恐慌杂讯几乎引起耳鸣,他的专注不断被打散,他不由自主地抱住紧绷到僵直的五条悟
。
但没有用,什麽事也没有发生。
此时的五条悟,身体疲倦到沉入很深的睡眠里,他没有感觉到,手掌曾经被握住,也
没有感觉到有另一个人的温度传来。
所有神经都停滞,在无垠的阒黑里,他的声音与任何活动,哪怕只有一个指节的颤动
,也无法传递出来。
他挣扎着,寂然而徒劳无功的,仅有被他遗忘在潜意识深处的记忆被翻搅至梦境表面
。
第一次离家出走,小小的五条悟将伞留在空地,淋湿的他在回到别院房间,发现侍女
与守卫遭到资遣,他破坏房间,发了好大一顿脾气。
他忘记了,耗尽体力的他,在之後高烧到意识模糊,全身软弱无力,塞住的鼻腔带来
窒息的感受,喉咙烧灼到乾哑,就连细微的汗水也流不出来。
他的父亲与母亲都忙碌到无法前来。
新的侍女与守卫,由於他的愤怒而不敢接近。
课程因为突如其来的疾病停止,侍女长甚至严令任何人事物都不许打扰他休息,远远
驱赶了即将停驻院子枝枒上的小鸟。
小小的五条悟被裹在厚重的棉被与布团,更外侧是二十四叠榻榻米,额头散发着致命
的滚烫,但他却觉得好冷。
只有他一个人,留在宽广宁静的黑暗里。
他好害怕。
好希望有一个人可以陪陪他。
可是、没有,什麽人也没有。
无论爱或不爱,不管是什麽身分,根本没有人愿意一直陪伴他。
所以他放弃了,期待与碎裂的记忆都往更深处沉沦。
在强烈的恐慌里,夏油杰脑海混乱地浮现许多景象,而五条悟曾经说过的话,将它们
串联在一起。
他真诚地对五条悟表达情感,光是企图回应,五条悟就感到失落;而他在搞不清楚心
意以前,如同其他人谈恋爱的过程,说着甜言蜜语,五条悟却彷佛确认般地问他,喜欢我
吗?五条悟对什麽都有兴趣,玩游戏的时候,喜欢挑战极限,不玩通关,就宁愿好几天不
睡觉,直到他不赞同地发脾气,但只要玩透了,就会抛在脑後;看电影也是,只要看过了
,就不再留恋。
五条悟不在乎金钱,不在乎食衣住行,只愿意活在令他舒适新奇的当下。
除了他,因为他是唯一的例外,所以他到现在才发现。
只有在他身边,五条悟才会看起来,像个正常的人。
他想起倾倒在床面的行李箱,内里寥寥无几的物品。
发现五条悟不是在意的东西太少,而是他不会因为得到而感到满足,五条悟感受并且
保存爱的部分,早就已经毁坏了。
追求的感受非常刺激,但五条悟不知道爱是什麽,也没有办法撒谎,所以才会讲不出
来。
世界上最困难的拼图,不是图像碎裂成千万块,而是明明知道它不到十块,却有一块
不知所踪。
「为什麽、会是这样?为什麽要这麽对待悟?」
夏油杰的鼻腔酸涩,他现在才明白,就连五条悟也不知道的真相。
五条悟要的,从来就不是爱,他想要有个人陪他,他想要夏油杰陪他,但夏油杰却因
为爱他,推开了他无数次。
夏油杰凑到五条悟耳边,尽管努力克制,眼泪还是不停砸下,他用力搓擦着通红的眼
眶,将五条悟摇醒,语调无比绝望。
五条悟抬起手,抹掉滴在额角的水珠,渗入骨髓里的疲惫让他即使睁开眼,思绪依旧
缓慢得像被大雨浸泡过的电视机,雾灰而跳动,偶尔漏出奄奄一息的白光。
「下雨了?漏水?杰、水桶、在哪里?」
「悟,我不爱你,但我会留下来,直到你不想要为止。」
夏油杰的话带着浓重的呜咽,令他缓慢撑大双眼。
「做恶梦了啊?」夏油杰没有回应,他依循声音的来向,摸索夏油杰的後脑杓,顺沿
颈部到背脊,轻轻拍打,令一手则是拉起衣服,企图替夏油杰擦眼泪,但是他的衣服已经
湿到没有一处乾燥的地方,他困扰地笑了笑,艰难地起身更换,「唔嗯、我去换一下衣服
。」
更换一身清爽、脚步有些漂浮的五条悟,等不及绕过床,回到他的位置,在夏油杰身
边就俯身抱住他,双眼困得眯成细线,模模糊糊地叨念:「怎麽这麽爱哭啊?明明平常冷
静又理智,还会忍不住训斥不守规矩的教徒是猴子,要是被那些崇拜你崇拜得要命的教徒
,知道你私底下竟然这麽爱哭,可是会笑破肚皮的喔。」
抵住五条悟额头的夏油杰,双眼通红地後退,将没什麽力气的五条悟,一点一点拉到
床上,又说了一次:「悟,我不爱你,但我会留下来,直到你不想要为止。」
五条悟深深吐了一口气,嘴角勾起微笑,似有若无,他听不太懂夏油杰的逻辑,也搞
不清楚发生什麽事。
但是他在朦胧的月色下,看见夏油杰说要留下来的心意很真诚,於是他轻轻磨蹭夏油
杰不再潮湿的眼睑,手掌又滑到夏油杰身後,拍抚紧绷的背脊,语调迷茫:「啊?那就这
样吧。」
被夏油杰的气味包裹的他,全身松软,在睡着之前,把被他压住、夏油杰受过伤的手
臂抽出来,抱到怀里,没有气力地数落:「这样睡到明天早上,手会麻掉喔,笨蛋。」
夏油杰望着安心入睡的五条悟,执拗地抽回手臂,穿进五条悟头与肩膀的缝隙,低下
头,轻轻地拥抱着,不想再放手。
隔天一整天,夏油杰对着五条悟都心怀忐忑,两人用完餐回到家中,夏油杰假意阅读
,却不停偷瞄捧着平板查阅资料的五条悟侧脸。
彷佛不记得昨夜发生的事的五条悟,令夏油杰忍不住问他:「悟,你记得昨天晚上,
我说了什麽吗?」
「嗯,记得啊。」
「所以?」
「所以?」五条悟困惑地望着满脸愧疚的夏油杰,思索片刻後,笑得了然,「杰你就
是爱本身,硬要在身上切一块下来给我,当然会很难受。」
「可是,悟、」
夏油杰皱紧眉头,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此时的想法,但满溢出来的心疼,促使五条悟
站到他面前,平举双手。
他反射性地起身抱住五条悟。
五条悟将脸颊轻贴在夏油杰的脸颊上,轻声问:「这样,讨厌吗?」
「不讨厌。」夏油杰很快就回答,几乎没有思考。
五条悟亲吻夏油杰的双唇,由浅渐深,扶住夏油杰的後脑杓,感受急促的鼻息拂过他
的侧脸,他意犹未尽地舔舐柔软而充满光泽的唇瓣,笑着问:「这样、喜欢吗?」
「喜欢。」尽管脸颊有些泛红,夏油杰依旧给他肯定的答覆。
五条悟的手自夏油杰的後腰滑进去,在紧实的臀部打着旋,略带粗糙的指腹往深处探
,倏地停止的动作令夏油杰低喘了口气,五条悟笑出声,捏着弹性十足的臀肉,轻佻地问
:「那、这样呢?」
夏油杰低头抵住五条悟的肩膀,耳根滚烫,染上情慾的嗓音,细小而低沉,却很坚定
:「有点,还、想再继续。」
「那,利久跟你讨抱抱的话,杰你会抱他吗?」
「利久不会做那种事。」
「真奈美如果要跟杰贴脸颊呢?」
「不可能。」夏油杰眯起双眼,隐约燃起火气,五条悟马上就悻悻地将手收回,有点
无措,夏油杰半敛眼帘,强行压抑的语调夹杂着烦闷与不被信任的受伤,「他们都只是我
的家人,为什麽悟要拿他们举例?」
「啊?杰你不知道啊?」
「我应该知道什麽?」
「不,没什麽。」五条悟笑着蹭夏油杰的侧脸,「我今天想了很久,但後来我松了一
口气,我没有办法回应杰,就连告白也是杰先告白的,就连硝子也说,我是人渣。」
「就说这种话不要笑着说了呀。」
「所以,可以吗?」
「我高兴!其他人没有资格评价,话都给我吞回肚子里。」
「好帅!杰真的好帅喔!我真的、好喜欢杰。」
「可以了。」夏油杰拍了拍五条悟的背脊,独特的嗓音里是只有给他的温柔,「最近
就早点睡吧,悟最近因为这个,烦恼到都没有好好睡吧?等悟睡饱了,我再陪悟玩吧。」
难得乖巧的五条悟,听话地到床上睡觉了,困扰他的梦魇,在夏油杰的保证之下,从
此没有再发生过。
五条悟坐在休息室里,注视一枚外侧没有花纹与宝石、不起眼的戒指,尽管穿有细细
的银链,他依旧用双手指尖小心而珍惜地捏着,而後缓慢旋转,直到没有刻字的光滑内缘
,露出一颗色泽均匀、切割完美且黝暗得反光的黑钻,他才停下。
他忍不住浮现极度满足的傻笑。
昨天是五条悟的生日。
他在好久以前就已经将假期空下来,但他就连等到前一天就寝,都没有等到夏油杰开
口说要为他庆祝的打算,像往常一样笑着对他说晚安,让他早点睡。
彷佛是完全遗忘这件事。
五条悟罕见地在寒冷的天气里,睡了一场没有梦境的好觉,醒来的天色还有些阴沉,
计时器轻微的滴答混杂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床旁早就空荡荡的了。
模糊的视野里,穿戴整齐的夏油杰正在远处别着耳钉。
「杰,你要出门啊?」五条悟没几分钟就开口询问,嗓音有些低哑。
「是呀。」
五条悟没有再回应那缕轻柔又略含笑意的声音,将棉被掩至头顶,夏油杰的跫音朝他
而来,停驻在床边,他忍不住翻身用背脊朝向夏油杰,蜷成一团,许久才伸出手掌挥动。
「喔,再见。」停顿很久,更加郁闷而失落地补充,「路上小心。」
夏油杰俯身,将手伸进棉被球,轻轻戳着五条悟的腰,见五条悟扭动几下,一点笑意
也没有,转往轻轻划他的侧颈,五条悟缩得更紧,夏油杰抚摸着他的背,五条悟则是抓起
他的手丢出棉被,没好气地说:「杰你还有事吗?没事我要继续睡了。」
「悟。」夏油杰笑得无奈,他坐在床缘,柔和地注视棉被球,「我今天可是要出去帮
你庆生,主角不在的话,可就没有意义了呀。」
棉被球蓦地长出脚,而後炸开,平躺的五条悟瞪大双眼,满脸不可置信。
「生日快乐呀悟。」夏油杰伸手整理五条悟躲在棉被中蹭乱的头发,有些难为情地解
释,「悟最近都睡得不怎麽好,要是昨天就告诉悟的话,悟又要高兴得睡不着了。」
五条悟依旧一动也不动地瞪着他,好似在怀疑听到的话。
夏油杰不由得回想起去年他替五条悟过完生日,而後就告诉五条悟,不要再联络了,
以及一连串接续发生的事,很快就维持不住笑容,垂下头。
他还欠五条悟一个道歉,但他不知道要怎麽开口。
「杰,我昨天睡得很好喔,刚刚只是、有点迷糊而已,你等一下啊。」五条悟火速冲
进盥洗室,梳洗完出来的他,又是笑嘻嘻的了。
夏油杰捡起大半掉落地面的棉被,随手折了两下,看着五条悟找出与他颜色相对,但
同样款式的服装,得意洋洋地在他面前显摆道:「杰,寿星说要跟你穿情侣装。」
「呵呵好,寿星说了算。」夏油杰没有说他原本就有想与五条悟穿情侣装的打算,仅
是半敛眼帘,露出微笑。
在无菜单的家庭餐馆中,不苟言笑的老爹帮忙做了丰盛且充满祝福意味的早餐,服务
人员扬着温柔甜美的笑容,亲近但不热情地轻声恭贺。
夏油杰牵着满脸笑容的五条悟,离开餐馆,前往市政厅。
一路上,五条悟不断猜测夏油杰在出门前,反覆叮咛要带证件的原因。
「杰是要买什麽特别的东西吗?不动产?车?还是钢弹?」
「呵呵,前两项还差不多一点,钢弹就真的太扯了。」
「还是杰想要带我去成人专区?啊、」接收到夏油杰不善的目光,五条悟立刻笑着哼
,「咿呜耶喔——」
「这麽早,什麽店都还没有开喔。」
「唉唷!杰怎麽会知道奇奇怪怪的店的营业时间啊?真是有够糟糕的耶!该不会、杰
是想跟我去奇怪的店已经想很久了吧?啧啧啧,杰果然只有那层皮很正经而已吧?」
夏油杰满脸红晕,很快地往颈部蔓延,望着欣赏他窘境的五条悟,他脱口而出:「对
啦!我超想跟悟去奇怪的店,想要跟悟一整天都贴得很紧,想要、悟。」
突然没有声音的五条悟,令夏油杰忍不住想偷瞄,只见五条悟被他感染了脸红,无措
得连目光也不敢与他接触,却将牵着他的手,握得更紧一点。
直到在市政厅签署同性伴侣关系声明,查验完证件,确定几天後就能收到登载两人姓
名的证书,五条悟才茫然地问:「杰,我们刚才是、结婚了吗?」
「不,那只是同性伴侣关系证明而已,没有法律效力,所以保障很片面,只有在居住
、医疗还有一些小地方上面能用,但是、有这个的话,悟如果生病了,我就有正当名义可
以照顾悟了,当然、我没有要诅咒悟生病的意思,就是……」夏油杰低着头说明,他不敢
看五条悟的表情,怕那双湛蓝的眼眸里,流露出一点点失望。
「我、结婚了耶!」五条悟像是完全没有在听夏油杰的话,语气逐渐变得亢奋,他握
紧夏油杰的双手,注视夏油杰的眼睛火热而晶亮,「杰!我跟你结婚了耶!」
「悟,就跟你说那个不是,那张证书充其量、只有在东京有用而已。」
「结—婚──」
「算了,如果悟这麽认为的话。」夏油杰轻叹口气,有些哭笑不得,独特的嗓音温柔
且充满纵容,「好吧!悟,我们结婚了。」
「杰你怎麽没跟我说我们今天要结婚!我什麽都没有准备!」
「悟,就跟你说、」夏油杰想反驳,但五条悟的兴奋令他将下半句话吞落咽喉,他果
断放弃等等要与五条悟去做蛋糕的打算,笑得非常柔和,「不、没什麽,悟想要准备什麽
?我们现在一起去吧。」
「仪式跟礼服什麽的都来不及了啦!」
「那就算了吧,那些东西光听就觉得很麻烦。」
「那、至少要有戒指吧?」五条悟偷瞄着夏油杰抱怨,「就连忧太也有,还每天戴着
在那边乱晃,根本就是在炫耀嘛!」
「明明就是悟自己很想炫耀,所以看谁都觉得是在炫耀。」企图冷静应对五条悟,避
免他突然搞出什麽惊人仪式的夏油杰差点笑出来,「悟这麽快就当狐狸眷属当得得心应手
了吗?」
「对啦我超酸的!现在根本就来不及设计特殊的花样,就连订做都很勉强了。」
「也不必一定要订做吧?这麽多卖戒指的店舖,一间一间逛下去的话,总会看到喜欢
的吧?」
五条悟拉着夏油杰逛了五六间戒指店,夏油杰仅是笑着让五条悟挑选,说那些都是象
徵意义的物品,形式怎麽样并不重要,而五条悟怎麽看,都觉得不够好,但要他具体形容
是哪个方向的好,他又形容不出来。
「悟如果在这间还挑不到的话,今天就买不到戒指了喔。」逛到今日可及的最後一间
大型连锁戒指店,拿着手机查网路地图的夏油杰朝五条悟轻声提醒,柔和地笑了笑,「悟
的心意我就心领了,真的找不到喜欢的,考虑稍微过得去就好的怎麽样呢?」
「还不到放弃的时候吧?」精力充沛的五条悟瞥了一眼略显疲态的夏油杰,沉吟片刻
,「我的直觉告诉我,这间店里面应该有好戒指喔!」
数百种戒指及饰品陈列在玻璃柜中,除了订结婚用,还有平日装饰用及特殊纪念日用
。
五条悟浏览精致的绒布戒盘上的戒指样式,但他看过一排就停下来,占据边角的位置
,竖起耳朵听销售人员对夏油杰介绍戒指。
销售人员说,店里的戒指都有名字,还有一个专属的衍生故事。
夏油杰望着其中一样对戒,露出专注且温柔的表情。
那是白金打造的简约戒指,线条流畅,摩娑起来的手感应该很滑顺,没有镶嵌任何宝
石。
五条悟看着夏油杰在听见戒指名叫「原点」的时候,笑容变得更加深邃,而简单的、
专属於你的寓意,更令他请销售人员取出戒指,在手中把玩。
「怎麽选这种便宜货啊?」五条悟不满地发出无人听闻的嘟哝,但在看到销售人员手
板上,有关镶嵌彩钻在戒指内侧表达心意的专属服务时,他凑上去仔细地看。
「我要最好的艳彩蓝钻,大小起码一克拉吧?」五条悟看完立刻向销售人员吩咐,「
不,算了,两三克拉看拿得到什麽就什麽吧。」
夏油杰与销售人员一起目瞪口呆地看向他,销售人员更是慌忙地解释:「尊贵的顾客
您好,为了避免您的误会,向您先解释一下,这项服务所采用的钻石并非天然钻石,所以
无法用天然钻石的4C等级做评量。」
「我知道,所以我会加价,你没有办法做决定的话,去找店长出来。」
夏油杰静静地用手机查询手板与五条悟说出口的资讯,五条悟语气淡淡地向急得满头
是汗的店长提要求。
店长觉得他今天很倒楣,遇到一个有钱又非常识货的顾客,蓝钻就连淡色的都很稀少
,还大部分都是小於一克拉的碎钻,就算他接受客制化,一时之间也找不到超过一克拉的
天然无暇艳彩蓝钻,况且五条悟很明显就是连切工都是要最高等级的那种,更是指定形状
非要最耗原材料的圆钻不可,他都快哭出来了,心想有钱的话去拍卖会找啊!不要在这边
为难他!
焦头烂额的店长正飞快地拨打电话给高层请示,生怕慢一秒就又多一则条件,此时夏
油杰抬起头,拉扯五条悟的衣摆,有些为难地低语:「既然要买对戒的话,我想付悟的那
枚,但悟如果要得太好,我会觉得负担有点大,毕竟对戒样式要是差太多的话,也不太像
话吧?」
五条悟精光四溢的眼眸逐渐被银白的纤长睫毛遮挡,高速运转的思绪减慢,他坐到夏
油杰身边的座椅,勾起一抹模糊的微笑,对店长高声道:「喂!那个谁!你先别打电话,
我改变主意了。」
疑惑的店长挂掉仍是调不到货的电话,而後接收到夏油杰带有鼓励与安慰的微笑,他
松了口气,朝两人面带笑容地鞠躬,特别在转向夏油杰的时候,微笑里多了一份微薄的感
激。
「我刚才仔细想了一下,零点一克拉的也可以喔。」五条悟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
小钻石也很可爱啊。」
「好的,如果是零点一克拉的话,今天或许调得到。」店长松了口气,怀着好心情,
正要接续联络,却被夏油杰喊住。
「不至於非买这麽小不可吧?」
夏油杰笑得无奈,而店长轮流看向两人,不知道该听谁的主意,五条悟单手支着侧颊
,轻轻摆手说:「大小就听杰的吧,给我找同样尺寸的艳彩蓝就好。」
以为逃过一劫的店长发现,笑得温和的夏油杰并没有比较好打发。
他要的是天然黑钻,虽然价格是蓝钻的三分之一,不过由於颜色与故事,黑色的钻石
自古就带有诅咒的恶名,直到现代,供应商将厄运的传闻转换成能带给人安眠的功效,再
加上独特的色泽与某些设计师的偏爱,才有零星名人开始配戴。
需求不高、硬度为所有钻石之冠,再加上少见黑彩分布均匀的原石,使得品质好的天
然黑钻产量稀少。
店长忙碌一天送走眉开眼笑的两人,今天两人贡献的营业额大概是过去三个月的总和
,但他依旧觉得很疲惫。
宛如吸取五条悟所有目光的黑钻,在手板上的标语是——愿包容你的所有。
他低下头,又发出喜悦但刻意压抑的笑声。
在空旷的准备室回荡,显得格外扭曲与吓人。
乙骨忧太轻踢开门按钮,他仅耳闻到漏出缝隙、轻佻且剔透的怪响,踏入房间,却轧
然而止,他不由得抚摸手臂上的颗粒询问:「老师,你刚才有听到什麽怪声音吗?」
「有这回事吗?大概是门打开的声音吧?」五条悟噙着若无其事的笑容,而後亮出颈
间吊挂的戒指,生怕他看不到重点,还不断拨动银链让戒指旋转,「对了,忧太你看这个
!」
「太好了呢!老师。」乙骨忧太立刻意识到戒指的意义,笑眯了眼睛,见炫耀丝毫没
有达到任何效果的五条悟,啧了一声,将戒指收回怀里拍了拍。
五条悟抬头看计时器,起身向门外走去,望了一眼跟上来的乙骨忧太,他问道:「有
事吗?」
「天内小姐交代过我,如果有遇到老师你的话,跟你讲一声,她订的一张坐起来很舒
服、随便就可以睡着的椅子到货了,就在她的办公室里。」尽管对内容很疑惑,仍然将话
带到的乙骨忧太,忍不住询问,「老师你们是、要团购吗?」
「说不定喔。」五条悟轻佻地笑了起来,随口应答,「忧太你有兴趣吗?」
乙骨忧太笑着摇晃双手,接着说:「还有,距离毕业虽然还有一段时间,但今天有实
习生前来参观喔。」
「这样啊?选科了没?」乙骨忧太摇头,五条悟立刻就愉悦得宛如要去逛超市,「那
等等抽空去看看好了。」
「对了,夏油先生最近还好吗?」乙骨忧太暗中观察五条悟的表情,语气小心翼翼,
「听说之後的每个冬天,老师都要花一点时间照顾夏油先生,狂躁症什麽的,虽然只有冬
天会发作,但是对夏油先生这麽友善的人来说,应该很辛苦吧?群组的事情还请不用担心
,我已经提醒过大家了,如果有什麽我可以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说喔!」
「忧太在、说些什麽呢?」突如其来的低压,令乙骨忧太的背脊爬满冷汗,他忍不住
摀住自己的嘴,望着五条悟倏地转为酷寒的神色,懊恼不小心将御三家医院有秘密群组的
事情说出口,「冬季狂躁症?谁说的?」
乙骨忧太先是松了口气,看来五条悟并没有注意到群组的事,接着拚命摇头,似乎不
想牵连其他人。
五条悟想起最近夏油杰时常与家入硝子通话,他放缓了表情,伸手揉搓乙骨忧太的头
发,仅是淡淡地说:「别说出去啊,忧太。」
来参观御三家医院的实习生有好几位,其中有一位令五条悟非常眼熟,让他不禁笑着
抬手招呼。
「唷!这不是顺平吗?我记得你的年纪应该还不到毕业吧?」
年仅十九的吉野顺平在三五成群的实习生参观团中,显得稚嫩且孤单,因为五条悟的
接近,人群退开形成的空间,逐渐被周遭的窃窃私语填满。
吉野顺平没有丝毫害怕,未被浏海遮盖的左眼,略带嫌弃地望着五条悟,不明白他为
什麽在这里,却坦白回应:「我想尽快了解医院内部的事,所以来看看寒暑假有没有机会
可以打工,就算是做点杂事也没有关系。」
「喔有啊!」五条悟顶着众人目瞪口呆的眼神,欢快地推荐,「要来外科吗?我很喜
欢你那个跟水母一样,缠住就注入毒液,直接弄死的眼神喔!」
水母的眼神到底是什麽眼神?等等,水母的眼睛到底在哪里?
不确定眼前人的身份,於是不敢贸然开口的实习生们心底,不约而同地飘过这句话。
「不要。」吉野顺平乾脆地回绝,「我毕业以後打算去精神科,所以我现在想找精神
科的事情来做。」
「无趣。」五条悟嘟起嘴,但没有阻止及继续说服,懒洋洋地摆手,「那你去精神科
找硝子吧。」
有点怀念员工餐厅的味道,转身打算去吃的五条悟,迎面碰上前来关心後辈们的虎杖
悠仁、伏黑惠及钉崎野蔷薇。
「你怎麽会在这里呀?」伏黑惠察觉到周遭怪异的气氛,忍不住问。
虎杖悠仁沿途挥手向後辈们打招呼,笑着缓颊道:「老师是来关心大家的吧?」
「路过路过,单纯只是路过而已,我可是很忙的喔。」
五条悟如此说着,却饶有兴致地停下脚步,观察起他三名年轻的学生,看虎杖悠仁向
後辈们连说带比地介绍员工餐厅;伏黑惠讲述怎麽点菜会比较划算;而钉崎野蔷薇则是细
数周边好吃又可以少量外送的店家,所有人都聚拢在那里听三人说话。
除了吉野顺平,他仰头寻找医院内的路标,好似发生在周遭的事都与他无关。
他找到前往便利商店的指引,视线下移,正好与好奇人群外落单者的虎杖悠仁四目相
对。
「是你!」
两人瞪大双眼,食指指向对方,却叫不出对方的名字。
虎杖悠仁从包围的人群中挤出来,想起半年多前,他好不容易做完隔天一早就要在大
家面前发表的个案报告。
仅剩四个小时的休假、出门透气的他,前往影片看到饱的SOD包厢,本来以为《浩劫
重生》这麽古老的电影,不会有其他人想看。
没想到在选片架前,他跟吉野顺平一同伸出手。
吉野顺平有些困扰,他现在在备考,只打算抽这一点时间出来放松,希望虎杖悠仁可
以将光碟先让给他看,而虎杖悠仁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等候,於是两人决定一起进包厢
观赏。
在观看的过程中,挂在墙上的卫生纸与小塑胶袋让他们笑得非常大声,发出同样的惊
呼,在电影结束,甚至还模仿起刚才看见的有趣桥段。
直到吉野顺平接到母亲让他买沙拉酱回家,并提醒他快开饭的电话。
他们才想起对方是彻头彻尾的陌生人,企图握住的手掌伸到一半,想不出交换名字藉
口的两人,最终举起手轻轻挥动。
道一个可能之後都不会再相见的别。
虎杖悠仁搔抓後脑勺的发根,站到吉野顺平面前笑得爽朗,再一次伸出手道:「好久
不见,上次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虎杖悠仁。」
「吉野顺平。」吉野顺平迟疑了很久,终於伸出手,谨慎地接触,他并不多说,不过
刚才应对五条悟,明显充满戒备的冷淡嗓音变得细软,给人一种内向的温柔感。
「顺平你也是来参观的吧?我们刚好要去员工餐厅,就大家一起去吧。」看到人群原
本还想推辞的吉野顺平,还未出口的拒绝被虎杖悠仁响亮的腹鸣声打断,他忍不住笑了出
来,同时被热情的虎杖悠仁拖走。
两人距离很近,中午的外出觅食的各式人声逐渐沸腾,吉野顺平细软的音调在走出一
段路後,就逐渐听不见,但依旧能从虎杖悠仁很有元气的回话,推测话题的内容。
「耶?你才十九岁?好小喔!才刚考进来吗?伏黑,你大一的时候几岁呀?」
「《以系统性文献回顾与综合分析法探讨美沙冬疗法对海洛因成瘾者药物滥用之社会
功能成效分析》?好猛喔!光听标题就觉得好猛喔!你居然想研究这个!」
「硝子老师是女神喔!不但长得漂亮,学识也很渊博,等等吃饱之後,我带你去找她
!」
「刚刚那个是五条老师啦!墨镜怪人?哈哈顺平你说不定跟真希学姊很聊得来喔!虽
然看起来有点奇怪,但老师可是神之手呢!据说在我们这辈里面,只有乙骨学长跟秤学长
打下手的时候,才有办法让五条老师开全速喔!」
五条悟露出欣慰中参杂着微妙不悦的笑容,暗自盘算员工餐厅今日的拥挤程度,立刻
打消前往的念头。
他举起手机拍下两人离开的背影照,将照片传送给夏油杰,并且哭诉学生们排挤他,
都不打算邀请他去吃饭。
夏油杰一有空暇,总忍不住把玩以银链吊挂胸前的戒指,内侧镶嵌的无暇蓝钻,透过
明暗不同的光影折射,如同五条悟瑰丽的瞳色,美得令他心悸,就像五条悟带着笑容凝视
他。
原本他可以大方将戒指戴在无名指上,但脑海浮现手板上看到的意义——愿以微笑一
生守候。
他就决定要把戒指藏在白色的半着里,他舍不得让五条悟的笑容在外风吹日晒,不想
要它有任何被弄脏的可能,最好可以维持同样的暖热,一直在他心上闪耀。
先前吊挂在脖子的飞行石,被五条悟嚷着,这种东西怎麽有资格跟我的戒指一起挂在
杰的胸前?
就被随便拔除,扣在钥匙上,害他在外,钥匙都不敢离身。
五条悟还有脸嘲笑他超级恋家。
但他总是气不过三秒,就忍不住笑。
突如其来的手机颤动使他疑惑,他把戒指安放於胸前,才点开画面,看见讯息有些哭
笑不得,他仍旧没有认出吉野顺平是他当年救过的人,只依稀觉得眼熟,但他很快就将这
件事遗忘。
五条悟没多久就接到夏油杰的电话,播音孔传来柔和的嗓音:「那今天中午,我邀请
悟去吃饭,好吗?」
「好啊!」听五条悟兴奋地随口报出一大串店名,夏油杰登时明白他又被五条悟胡诌
的话骗了。
他无奈地笑着,仔细嘱咐工作人员,他有事要出去一趟,等等就回来。
踏出道场,想到再过一下就能见到的五条悟与两人的午餐约会。
笑容逐渐变得货真价实,并且染上一缕期待。
室内空调尽责地把冬夜的房间烘得暖热,含有草腥味的助眠茶,也在习惯後显得芳香
,仔细品尝还有一丝意犹未尽的甘甜。
夏油杰靠坐於沙发侧边,惬意地翻阅书籍。
五条悟还是把助眠茶放到适宜入口的温度,就一口饮尽,拿空杯去清洗。
而後盘坐在夏油杰身旁,散发一股快来关心我的阴郁气息。
挑起一侧眉毛,夏油杰以眼角余光悄悄关注自午餐就对他欲言又止的五条悟,他冷静
掀动纸页,企图不动声色,但微微抖动的嘴角泄漏他真正的心情,幸好有垂放的发丝阴影
遮挡,五条悟没有发现。
装模作样许久,没有得到半句询问的五条悟,不满地正脸转向夏油杰盘坐,俯身逼近
,还对准夏油杰的侧脸哼气,夏油杰终於忍不住喷出笑声,抬头问道:「悟这是在做什麽
呢?」
「杰我那麽不高兴!你居然都没问我怎麽了!」
「好吧,那悟你又怎麽了?」
五条悟半敛眼睑,佯作愤怒的表情淡化,抿紧的双唇透出艰难与微薄的惶然,夏油杰
收起调侃,专注地望着他,原本就温和的嗓音放得更加柔软:「悟你别急,慢慢讲就好,
还是要我先抱你一下?」
「杰,冬季狂躁症,是怎麽一回事?」
夏油杰愣怔一瞬,很快就笑了起来,想到御三家医院的大家没有屏蔽五条悟该得知的
讯息,笑容变得更加真切。
发现五条悟的脸色由红转紫,宛如要气炸的河豚,夏油杰坦然道:「是呀,悟想得没
错,我有病。」
「什麽时候?为什麽没有告诉我啊?」
夏油杰伸手轻拍五条悟的头顶,安抚五条悟即将迸发的焦急,他凑到五条悟眼前笑得
意味深长,轻声说:「我得了如果冬天发现悟没有好好休息,就会狂躁到想打人的病,所
以、悟要好好照顾我喔。」
又急又气的五条悟瞬间松懈下来,猝不及防被夏油杰诱人的微笑吸引,他一头栽进夏
油杰的大腿磨蹭,抱怨的语调如同他常吃的夹心喉糖,仅有外壳坚硬,内里包裹的心意甜
蜜而黏腻:「乱开什麽玩笑啊?烂死了!」
夏油杰以为会很有趣,不过目光落到五条悟的肩膀,他只感到愧疚,拍抚五条悟绷紧
的背脊,他轻声说:「抱歉,我应该先跟悟讲一声的,我以为悟不会知道。」
「算了,既然这样,那就乾脆去玩吧。」接收到夏油杰语带低落,五条悟闷声提议,
脑中思考一轮可以游玩的目的地,他很快就高兴起来,翻过身,兴奋地对夏油杰说,「杰
,我们一月底放长假去玩好不好?直接玩到二月初!」
夏油杰把披挂於椅背的薄毯盖到五条悟身上,指背轻触到五条悟暖热的耳壳,他笑了
笑。
「好呀,悟打算去哪里玩呢?」
「宫城吧?」五条悟提议的地点令夏油杰意外,偷瞄夏油杰失神的侧脸,他拉长语调
试探,「杰,不喜欢吗?」
「只是没有料想到悟会想去宫城,我还以为悟会想去更稀罕新奇的地方。」
「杰之前不是有提过,有个教徒在仙台开了间道场吗?趁机去看看吧。」
「悟。」夏油杰有些感动,他认真思索着宫城县的山川景色、历史文化以及美食特产
,有没有五条悟会喜欢的部分?很快他就想到月底结束的盛大灯饰布置,他双唇微启,还
未询问旅游日期决定的因素,蓦然明白五条悟的意图,他笑得更加温软,「我记得小理子
提过,悟很喜欢那边的毛豆麻糬吧?有特别喜欢的店家吗?」
「有啊!喜久水庵的喜久福超好吃的!我已经排进行程了!宫城的素面也很有名,我
记得应该叫白石温面吧?还是白石素面?啊不管啦!反正就是一种短短的、口味清爽的素
面,我猜杰你一定会喜欢!」
「光听就觉得味道很不错,悟还有其他想去的地方吗?」
「我还想去瑞凤殿逛逛。」
「悟怎麽会想去那里呢?」
「因为伊达政宗很有趣啊!他会做很多好吃的喔。」
「原来悟是想要伊达政宗帮你做饭呀?」夏油杰笑得无奈。
「才不是!唔嗯、不完全是啦!」认为差遣战国名将为他作饭,似乎也很有趣的五条
悟,毫不客气地承认,并且开始细数他欣赏伊达政宗的地方,「这家伙不但会做好吃的,
用的东西也很精致华丽,凡事都很亲力亲为,而且超级疼爱女儿的,但对於儿子们居然还
会在信里写『和歌是不可用这种方式歌咏的!』这种唠叨挑剔的话,简直超像杰的嘛!」
「闭、闭嘴。」夏油杰听完之後满脸通红。
「不然杰你说,像不像像不像像不像?」五条悟大肆嘲笑,把夏油杰逗到眉头轻皱,
才懒洋洋地问,「那杰原本以为我会喜欢哪个武将啊?」
「织田信长吧?」
「第六天魔王?」五条悟先是憋住笑,但看着夏油杰困惑的眼神,再也无法抵御笑意
,抱着肚子咕咕咕地笑了起来,「我发现杰真的很喜欢强者耶!第六天魔王是杰喜欢的吧
?」
夏油杰哼笑两声,放下书,将五条悟移到沙发床上,起身拿着茶杯到水槽清洗,冷冷
抛下一句:「很晚了,悟该睡了。」
擦乾手、返回床边的夏油杰,被五条悟从背後搂住腰,扑倒在床上。
「杰,下次有空,我们就到岐阜城看看传说中天下布武的气派吧!」
五条悟的脸埋在夏油杰的肩胛,笑得非常愉快,柔软的发丝在他的後颈轻轻搔动,让
他整个人都随着柔软。
他终究还是被感染那股纯粹的愉快,轻叹口气,温和地笑起来,说了声。
好。
考虑过後的夏油杰决定不带法衣与袈裟,身着便服与五条悟到宫城县游玩。
他仅是想顺路去探视过去的药瘾康复者,说不定连道场也不会进去,更何况这是与五
条悟的旅游假期,就算五条悟不介意,他也不能这麽没有分寸。
先前就与新开道场药瘾康复者联系过,敲定方便拜访的约略时间以及道场建立的位址
,没想到在百里之外,夏油杰就被木造民宅的居民认出来,殷切招呼他们,引领他们前往
道场。
听见居民热情喊着:「教祖大人!」
五条悟强压笑意,但还是发出怪异的噗噗声,他用手肘轻撞夏油杰,单掌遮挡嘴部,
调皮地说悄悄话:「唷!教祖大人现在声名远播喔。」
先前就有些难为情的夏油杰,耳根瞬间红了,他怒吼五条悟的名字,然而五条悟却只
是呼呼呼地笑。
在居民第三次毫不避讳他人听见,朗声喊:「教祖大人,这间店有贩卖制作精致的木
芥子,寓意吉祥,也非常适合把玩喔!您想要看看吗?」
五条悟立刻就跑到居民所说的店舖,兴奋地在店家的允许下,拿起绘有红色菊花纹饰
的彩色木偶,笑着对夏油杰喊:「杰!快过来看这个!这个转动头部的时候,会发出奇悠
奇悠的声音耶!」
夏油杰看见五条悟玩得开心,不由得露出柔和的微笑,但他还是忍不住挂着恰到好处
的歉意走向居民,礼貌地述说:「可以麻烦不要叫我教祖大人吗?这个场合实在有点、不
太合适。」
「是的我懂!这趟是秘密出巡对吧?是我太张扬了,夏油大人。」居民随即更改称呼
,接着双手合十,陷入微妙的苦恼中,「我居然直接称呼了大人的名讳,实在是太亵渎了
!」
「不,请直接叫我夏油就好。」
「太亵渎了,实在是太亵渎了。」居民不断摩擦合十的双掌,像在虔诚的谢罪,夏油
杰心底莫名感受到微妙的不安。
不安感在见到道场时化为实质。
夏油杰的视线扫过门口维妙维肖的等高画像、如同符咒般在外墙黏贴一排的打坐照片
,以及传单上慷慨激昂的讲道剪影,虽然他曾经在信件里,允许过他肖像的使用,但他没
想过会被利用得如此淋漓尽致,怪不得居民一眼就能认出他。
五条悟毫不客气地喷出爆笑,捧着肚子,笑到连眼泪都快飙出来。
他太阳穴上的血管奋力跳动,最终深吸口气,缓慢吐出,抚额无语。
满怀想在路旁挖坑将自己埋起来的羞耻,夏油杰走向外出迎接的药瘾康复者,他可以
理解那种想藉由某种物品来坚定意志的心情。
尽管不一定可以认同,但因为理解,所以宽容。
药瘾康复者向他粗略报告了道场运行非常顺利,他们杂收戒除者与一般人,偏远地区
没有太多戒除需求者,初期还有点害怕会产生摩擦,但瞻仰教祖圣像能让大家平和包容。
夏油杰终於忍不住委婉建议:「还是将外面这些都收进道场吧,会吓到不明所以的一
般民众的。」
「悉听教祖大人教诲。」药瘾康复者双手合十地鞠躬,再抬头才注意到不远处,保留
空间给两人谈话的五条悟,「那位是教祖大人的同行者吗?」
「是的,我跟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一起出来旅游。」
尽管内容不特别,但夏油杰的笑容与语气都像是在说——那是我的一生挚爱。
「这、是这样呀?」缤纷甜蜜且柔软的氛围,使药瘾康复者乍然结巴脸红,彷佛想赶
快找个藉口脱离现场,「现、现在有大家一起做的麻糬,要留下来吃一点吗?」
「如果不麻烦的话。」
直到药瘾康复者急急忙忙转身,与其说是要进去准备,不如说是落荒而逃的背影缩成
黑点,五条悟才走到夏油杰身边笑道:「杰,你刚才叫我老公了吧?」
「我没有这麽说过,悟的耳朵坏掉了吧?」
「有!一定有!好吧,我知道杰的脸皮薄,就不要求你再叫一次了。」
再次环顾四周,视线归於五条悟得意洋洋的脸上,夏油杰垂落肩膀轻叹。
「……悟高兴就好了。」
在生日前一天搭夜车赶回家的夏油杰,以为五条悟临时有急事,他没有多问,边与遍
寻不着钥匙的五条悟谈论旅游中的趣事,边开锁扳动门把。
视线尽头出现酒吧一隅,那是他过去亲手布置的角落,如今已经拆迁,不复存在,温
和的笑容瞬间僵硬,他轻轻闭合房门,以为自己看到幻觉。
十分期待、偷瞄夏油杰表情的五条悟愣住,迟疑询问:「杰,怎麽了?」
「我们、可能误闯到别人家里了。」
「怎麽可能?不是用杰你的钥匙开的吗?」五条悟笑着拍无法回神的夏油杰背脊,轻
盈的语气带着鼓励,「没开错啦杰,去看看啊。」
夏油杰脱鞋,踏上木质地板,缓慢走向吧台上唯一点亮的鹅黄吊灯。
上方整齐吊挂不同形状的酒杯,晶亮的玻璃辉映温和的柔光,他绕到内侧,水槽边工
具区,熟悉的调酒用品被擦得铮亮。
抬手轻触後方酒柜的每罐基酒、糖浆与特殊调料,像在与经久未见的老朋友打招呼。
「悟,怎麽知道……?」太过震惊的夏油杰变得迟钝,他语焉不详地述说连他也不晓
得在问些什麽的提问。
五条悟坐在吧台外唯一的高脚椅,双手撑住两侧脸颊,笑着说:「我不知道啊!我只
记得大概而已,真奈美给了我进货单,还画了酒柜与工具区内部的样子,拉鲁找来各种酒
杯与小冰箱,吧台的材质、构造和吊灯型号是利久查到的,对了,米格尔录了十几首常播
的乐曲,就放在旁边的隐藏式音响里,杰有空的话,可以放来听听看喔!」
「这真是……」无法说出恰当评价的夏油杰,双眼蒙上一层水雾。
「棒透了对吧?大家一起送你的礼物。」
五条悟开心地拍着照,在计时器达到整点的那刻,他笑着补充。
「杰,生日快乐。」
仍处於激动的夏油杰洗净双手,拔下十几片新鲜薄荷,添加莱姆汁和接骨木糖浆捣压
,取出冰箱里刚买不久的硕大草莓打成甘美的汁液,与碎冰一同放入高球杯里,以柠檬片
装饰,插上两根吸管。
他笑着将无酒精版的Strawberry Mojito(草莓莫西多)摆在五条悟眼前,脸颊还泛
有一抹酡红。
五条悟愉快地叼着其中一根吸管,品尝他最喜欢的味道,同时推着另一根喊夏油杰也
一起来喝。
夏油杰从来不喝酒客请的酒,甚至连递酒都不曾低下头。
但他此刻俯身啜饮五条悟杯中的液体,两人的额头近得几乎相碰。
他没有告诉五条悟,这杯饮料的含意是——我如同初恋般甜美的小小奇蹟。
只要对五条悟来说,这是杯能带给他愉快的饮料,那就已经很好了。
恢复平静的夏油杰,开启客厅的灯,才发现除了吧台以外,放大两倍的家里空无一物
,没有任何家具。
他无奈地望着五条悟,叹道:「悟,我们家是被偷了吗?」
「因为要放吧台嘛!还有那个谁也有讲,酒柜最好不要照光,就靠墙做成内嵌的,原
来的空间一塞进去就挤得要命,所以我把相邻的两户都买下来打通啦。」五条悟别过脸,
拖沓的语调里夹杂一丝轻佻的得意,「东西我都没丢喔,本来想找设计师重新装潢,不过
杰说不定有其他的想法,就先堆在楼下了。」
夏油杰望着隐晦地求夸奖的五条悟,再次深深叹息:「那我们今晚要睡哪里?」
「啊——」明显没有考虑到的五条悟眼神游移,装作若无其事地提议,「打地铺?」
「真是被你打败了。」夏油杰无奈地笑了起来,跟五条悟下楼。
五条悟扛起棉被,他抱着两颗枕头,才後知後觉地察觉五条悟连楼下那户都一起买下
来了。
「悟……你真是、有够爱乱买东西的……」
「我才没有!」五条悟理直气壮地反驳,「这样我们就能随时在家里跳舞了啊,而且
杰叫得再大声都没问题喔!」
崭新的木地板散发出的自然香气,也无法很快平复夏油杰的羞赧,他没有再出声。
而五条悟镇静而自然地踩过先前夏油杰摔过六百多次雪克杯,充满细小划痕,上过蜡
的表面,仍然沁入暗泽、隐约会飘散酒气的区域。
如今和其他地方,颜色并无不同。
他勾起嘴角,轻轻笑了起来,扑向不断调整空调暖度的夏油杰。
开心地在铺成并排的棉被上打滚。
又过了许多年。
当年的学生都已经升为主治医师。
乙骨忧太接下大部分的行政事务,传闻他会担任下届院长,对此,乙骨忧太没有透漏
半点讯息,仅是好脾气地摇手说,他还需要再学习。
心脏外科的虎杖悠仁,对於梗塞前兆有近乎直觉的敏感,看诊时总会露出爽朗的笑容
,是罕见能对病患嘘寒问暖的外科医师,很受老年人喜爱。
在升任前就或主动、或被半强迫地研发许多新器材与用具的伏黑惠,选择神经外科,
戴上眼镜的他,显得更加严谨且稳重,像是他手术过程操作的精密仪器般一丝不苟,但私
底下,依旧会被他活泼的两位同伴,闹得哭笑不得。
值得一提的是,在前几年与京都分院的交流中,加茂宪纪找上伏黑惠讨论视觉细胞再
生技术,利用干细胞培养的视觉细胞太过轻薄,容易卷曲,伏黑惠提出利用晶片固定的方
式,随手改造了加茂宪纪的实验室仪器。
成功分化出色素上皮细胞及视网膜节细胞的两人非常兴奋,不过仅能培养出单层视网
膜贴片,根本无法应用在临床上,一度令两人陷入低潮。
崭新的概念挑起在医院闲晃路过的五条悟兴趣,他拉着 木利久建立虚拟立体模型,让伏黑惠与加茂宪纪调整3D生物组织列印机,最终成功复制出
得以代替视网膜的完整多层贴片。
通过动物实验,首位企图尝试的人是禅院真希。
五条悟说明的语气轻佻而拖沓,他笑着对禅院真希说:「你根本不是没有选择,为什
麽不等有几个失明病患成功以後再来尝试?我来做,手术一定会成功,但如果遇到贴片破
裂,还是其他无法预期的漏洞,真的会瞎喔。」
「我觉得我现在就是瞎的。」禅院真希当时冷着脸这麽说。
五条悟挑起眉毛,微笑中带有微薄的了然,认真的音调较平时听起来冷淡,却显得相
当可靠。
他说:「你之後大概有一年没办法做太花眼力的事了,稍微安排一下,其他的就交给
我吧。」
视网膜移植成功的案例纪录,刊登上世界最悠久及最受重视的医学期刊《The Lancet
》(刺胳针),五条悟、加茂宪纪、伏黑惠、 木利久,甚至连禅院真希都是共同作者。
痊癒後的禅院真希,接下号称很忙的五条悟,抛给她的移植核心技术,再加上她未曾
放弃的努力,成为眼科权威。
她回到禅院本家,好好地耀武扬威了一番。
但就算有一双健康的眼睛,禅院真希还是习惯戴着一副平光眼镜,每当病患关心,她
会英气十足地笑着说:「我的眼睛很好,但戴着它,会让我想起某个墨镜笨蛋,还有其他
很多,让我的世界变成彩色的人。」
爱漂亮的钉崎野蔷薇在美容外科如鱼得水,她独特的美感,再加上精细的手法,令国
外的明星都慕名而来,隐藏身分请她动刀。
说话缓慢断续、仍有些不太顺畅的狗卷棘,大多聆听病患的描述,神奇的是,他可以
用饭团馅料跟只会咿咿啊啊的小孩子对谈,尽管之後儿科医师增加,他与灰原雄也还是长
年占领最受欢迎儿科医师排行榜的一二名。
秤金次意外在财务上很有天分,也很会进行金钱上的谈判,暴涨的财报数字让夜蛾正
道总是怀疑他,偷偷将医院营利拿去豪赌,还超级大获利了。
吉野顺平正式进到御三家医院做实习医师,他对家入硝子非常崇敬,假日也会跟她前
往夏油杰的道场帮忙,在家入硝子的允许下,有时也会担任课程讲师,细软且平淡的嗓音
在纯粹信任的目光里,多了些许坚定与善意。
麻醉剂量计算得无比精准、被外界尊称为催眠魔法师的伊地知洁高,个性依旧胆怯畏
缩,但只要遇上与他专业相关的事,也会挺直背脊争论了。
七海建人重新整理了因人员增加而略显不足的各式流程,他的严格,让认真的新进人
员有前例可以依循,而松了口气,但不小心忘记的人,总是担心到快哭出来,直到天内理
子将重点编列成随身型的小册子,才没有造成太大的骚动。
只是御三家医院後来到处都看得到,躲在角落查阅规范的人员。
五条悟使用各种术式越来越快,彷佛没有极限一般,丝毫没有因为年龄增加而有所衰
退,卸下大部分行政业务的他,每年都愉快地奔往世界各地学习新知,当然,动不动就说
复杂的术式简简单单,将同僚与学生们气得七窍生烟这点,也没有太大改变。
只有夏油杰发现,他突如其来又无法压抑的暴躁,变得很少。
另外,所有人一致通过,新进第一年的实习医师,绝对不能给五条悟带。
家入硝子的工作量因此少了十分之一,就连夏油杰的群组,前来发问的人也少了很多
,变成打招呼、心情树洞与分享新知为主的地方。
直到负责急诊室的猪野塚真快乐放了婚假,前去欧洲度蜜月,而当天刚好是新的一批
实习医师前来报到的时间,其他具有指导资格的医师碰巧都有事,整间御三家医院只剩下
五条悟有空代猪野塚真的班,平静的日子才被打破。
五条悟异常期待看见刚毕业的学生们,清澈且涉世未深的眼神,踏着愉快的脚步前去
大门迎接。
先他一步,虎杖悠仁、伏黑惠及钉崎野蔷薇就都不约而同地出现在新一批实习医师们
面前。
「伏黑?你怎麽会来?还有钉崎你也是!」虎杖悠仁有些惊讶。
「特别抽空来的,原因应该跟你们一样。」伏黑惠淡淡地回应,神情有些倦怠,「顺
带一提,本来是乙骨学长要来的,但他刚好有台手术。」
耸肩的钉崎野蔷薇露出娇俏且豪爽的笑容,坦率地说:「当然是因为那个人啊!他讲
的东西,刚进来的小朋友根本就听不懂吧?於是美丽又善解人意的学姊就来当翻译机啦。
」
虎杖悠仁笑了起来,他说:「好怀念喔!这种聚在一起的感觉,让我想起之前跟你们
一起被电的时光。」
「拜托!那种糟糕的时光不要记得、更不要怀念好吗?」钉崎野蔷薇毫不掩饰地嫌弃
。
周遭的实习医师们感受到浓重的不妙感,纷纷围上来询问他们指导老师的为人与教学
方式。
虎杖悠仁与钉崎野蔷薇同时将目光投往伏黑惠。
走神的伏黑惠镇定地眨了眨双眼,不可置信地说:「是我要解释啊?」
「因为你跟五条老师最熟嘛!」钉崎野蔷薇理所当然地说。
「嗯嗯嗯!」虎杖悠仁用力点头应和。
「也没有熟多少吧?还不是跟你们一样每次都被玩。」伏黑惠神情恹恹,但面对不安
的实习医师们,还是强压下鼓噪的厌烦,仔细说明。
五条悟在伏黑惠开口前抵达,他远远就瞧见学生们与围拢他们的实习医师,当耳闻几
句他们聊的内容,他愉快地闪进走道转角,打算听完再出现。
「我想想喔,医术很高明。」伏黑惠沉吟许久,简略地说。
「五条老师可是当代的神之手喔!手术速度快到,只感觉咻咻咻咻就结束了!」虎杖
悠仁补充。
「学识渊博。」伏黑惠没有丝毫被打断的不悦,好似早就已经习惯了,平静地在句子
停下时接续。
「两百五十名左右的病患资料,居然只用十几分钟就心算出来了,简直就超恶心的啦
!根本就是AI吧?而且外科全系精通,真想知道他的脑子是怎麽长的。」钉崎野蔷薇摆动
手掌,佩服的语气里夹杂着浓厚的不可置信,她有些抗拒承认五条悟是人,一旦承认,就
会显得自己出生的时候似乎没有发育到脑部。
「好像冻龄一样帅到很可怕。」伏黑惠面无表情地说着众人皆知的实话。
「可恶!好想知道他用了什麽保养品,一定可以大卖!」钉崎野蔷薇羡慕地说,忍不
住抚摸颈部不太明显的假性细纹。
「没有吧?老师看起来不像是会用保养品的人喔。」虎杖悠仁搔抓後脑的发根,记忆
里完全没有五条悟使用任何涂抹东西在皮肤上的画面。
「也是,他感觉就不是那麽讲究的人。」钉崎野蔷薇思索了下,很快就咬牙切齿,「
总觉得更气了!」
「嘴硬、心软?」伏黑惠不太确定,「应该可以这麽形容吧?」
虎杖悠仁点头,笑着说:「老师其实人还满不错的喔。」
「就是那张嘴。」钉崎野蔷薇叹了口气,「平常的时候,认真跟他讲话可能会哭三天
吧?」
「我可没哭。」伏黑惠耸肩撇清。
虎杖悠仁提醒他:「伏黑,老师叫你回去读书的时候,你哭了吧?」
「吵死了!你们两个也哭了啊!」伏黑惠忍无可忍地喝斥,眼见气氛有些凝重,他不
自在地岔开话题,「还有、是个妻管严。」
「喔喔喔对对对!差点就忘了,这个群组一定要加,关键的时候会保命喔!」虎杖悠
仁立刻拿出手机与实习医师们分享,搞不太清楚方向的实习医师们手比大脑快,在加群组
的过程中,虎杖悠仁还热心叮咛,「夏油先生是老师的伴侣,有礼貌的话,什麽问题都好
说喔。」
躲藏的五条悟边听学生们的评价,边满意地点头,听到妻管严才不悦地跳出来抗议:
「等等!惠你说谁妻管严啊?」
五条悟没有很生气,但那股没有得到答案誓不罢休的气势,令三名学生暗自眼神交流
,打算找机会开溜,就在虎杖悠仁打算指着五条悟背後,谎称夏油杰前来探班的时候,医
院广播了急诊室涌入大量伤患的暗号。
所有人都愣住了,除了五条悟。
「发什麽呆啊?跑起来!」眼神倏地凛冽的五条悟对实习医师们大吼,背影很快就在
长廊中缩成黑点,「最後一个到急诊室的,这学期成绩零分起跳。」
实习医师们根本都还弄不清楚急诊室的位置,呆立在原地,真的快哭了。
「大家的成绩本来就是从零分起跳,你还打算一开始就有六十喔?」钉崎野蔷薇轻拍
身边的实习医师背脊,开朗地笑着,「你被骗了啦!」
虎杖悠仁转头竖起大拇指,笑得露出一口白牙,边跑在最前方,引导急诊室的方向,
边安慰大家:「我也被骗过喔,一点都不丢脸。」
「我垫底,不用怕。」伏黑惠跟在体能不佳、落到队伍最末的实习医师身後,淡淡地
说。
放完婚假的猪野塚真,刚回来就被这批实习医师夸成天使,让他非常困惑,但他很快
就笑容满面地接纳这些还有点迟钝,但很积极的学生们。
尽管身处水深火热,这批实习医师在正式工作之後,总会回忆起五条悟带领他们的时
光。
在虎杖悠仁、伏黑惠与钉崎野蔷薇三个人之後,御三家医院就比较少见顶尖的天才,
夜蛾正道觉得这才是常态,没有太过在意。
不过这批实习医师,後来几乎都发挥得以与三人比肩的才能,虽然不知道原因,依旧
令夜蛾正道相当惊喜。
盘星教此时在全国共有六十个据点,隐隐还有持续增加的趋势。
虽然会到外地讲道,偶尔也会应邀协助症状比较严重的教徒去除负面情绪,但夏油杰
始终只承认东京道场才是他开设的,各地的盘星教都不需要听从他的指令,除了生存与良
善这两样基本教义,其他戒律都不用太过介意。
不过,离开後四散於各地的药瘾康复者,还是称呼他为教祖大人,共同认定东京道场
是盘星教总坛,其余的道场都是分院,逢年过节还会尊敬无比地致赠各种礼物,也会回馈
钱财,怎麽也无法推辞,令夏油杰时常有混杂着困扰的感动。
菅田真奈美只要在白天有空,就会往夏油杰的道场跑。
夏油杰曾经问过她原因,她只说:「你这边常常有笑话可以看。」
他微笑点头表示理解,然後在盘星酒吧休假时,带着五条悟和珍藏的红酒,与家人们
相聚。
五条悟偶尔会说有事,突然在聚会进行到一半就消失,或乾脆没有出现,等家人们分
享完私密的近况、满足离去後,夏油杰会在门口看见恰巧路过的五条悟,两个人一起回家
。
「夏油我跟你说,昨天富比世拍卖会出了一个乌龙事件,有名画家在作品拍出一千万
之後,就突然不卖了。」
「可能、突然舍不得了吧?」
夏油杰阅读着药瘾康复者的信件,随口回应,比起礼物与钱财,他更喜欢这些亲笔书
写的纸张。
他手上的这封信伴随着一个足有桌板大的薄包裹,或许是件名贵的礼物,但他没有很
在意,仅是安静阅读文字。
「一千万耶!我真的想不到有什麽理由可以舍不得。」菅田真奈美的语气有些惋惜。
眼前简短的文字使得夏油杰忽略菅田真奈美,逐渐瞪大双眼。
夏油大人日安:
正如大人的教诲,我依旧是可以画的。
这令我感到无比喜悦,虽然大人应该会说心意比价值更加重要,但我终究是个庸俗的
人,会期望呈给大人的作品拥有无与伦比的价值。
随信附赠当年推开门以後,我仰头看见的星星。
还请大人莫要推辞。
夏油杰起身到包裹旁,小心拆开层层防护的海绵与气泡布,他看见一幅油画,堆叠的
颜料生动刻画着太阳撕破乌云、光芒万丈的经过。
他肃然的神情令菅田真奈美追随而来,指着油画,罕见地结巴道:「一、一千万,昨
天、那幅一千万。」
「就挂在玄关吧。」夏油杰深深凝视之後,绽出微笑,笑容里有八分欣慰与两分无奈
,「这个世界上,又多了一个热情的骗子了。」
夏油杰将酸甜清爽且半透明的White Lady(白色佳人)搁置吧台桌面。
支颐欣赏夏油杰流畅摇动雪克杯的五条悟,愉快的笑容在隐约嗅闻到一丝酒气,瞬间
垮掉,他嘟起嘴,自喉咙深处吐出的句子,带有动物示威般的声响:「这什麽啊?」
「逼供用具。」夏油杰没有半分畏惧,笑容无懈可击,「谁叫悟老是想到什麽说什麽
,真心话却藏在心底呢?」
虽然夏油杰曾经告诉他,真的不想喝可以不要喝,但眼角余光瞥到夏油杰既担心又期
待的表情,五条悟嘟哝几句,就拿起杯子一口喝乾。
「好了,所以杰想问什麽?」
夏油杰绕出吧台,小心翼翼地挡在脸颊逐渐变红的五条悟面前,半抬起手,维护头晕
的五条悟,不让他不小心摔下来,看他坐得还算稳,才轻声问他:「悟最近、还好吗?」
「就跟你说没事嘛!杰老是爱瞎操心。」
近乎被数落的夏油杰没有生气,反倒松了口气,他带着摇摇晃晃的五条悟前去盥洗,
等五条悟坐在床上,才轻轻亲吻五条悟,替他盖好棉被。
意识模糊的五条悟拉着他的手,含混地说:「酸酸甜甜的、很好喝。」
「太好了。」望着五条悟满足的笑容,夏油杰也轻轻勾起微笑,「悟,晚安。」
他回到吧台,清洗空杯。
原本夏油杰并不打算让五条悟再碰酒精,他冬天冲泡各式花草茶,夏天调制无酒精饮
料,就只为了看五条悟开心笑起来的样子。
笨拙且不听使唤的右臂,在不停歇的复健与无数躲避五条悟的练习之後,已经可以稍
微用雪克杯摇荡几杯调酒,是他没有受伤以前的风味。
庆幸的他,会在他有休假,但五条悟没有的时候,尝试他过去牢记,却逐渐在记忆里
模糊的酒谱。
某天下午,他摇制一杯Grasshoper(绿色蚱蜢),名字看起来不讨喜,材料也相当简
单,是等量的薄荷酒、白可可酒与鲜奶油,但薄荷酒加多了会充斥化学香料味,像是在喝
薄荷牙膏,雪克杯摇荡不够,鲜奶油会黏贴在上颚,稠得腻人,而摇过头就会太稀,丧失
独特的轻盈奶昔感,很考验调酒师的功力。
还未检测他的成果,他就突然接到福冈地区,近日延请他去讲道的请求,稍嫌遥远的
城市令他花费一些时间了解状况,该婉拒、推後抑或敲定期程,也讨论许久。
等他切断通讯,自阳台返回,才开启一道缝隙的玻璃门,传来幽微的寂寞。
到家的五条悟坐在高脚椅上,双眼迷蒙地看着他。
疑惑的夏油杰,视线落到吧台桌面见底的空杯,好笑地察觉五条悟是将香甜的
Grasshoper(绿色蚱蜢)当作调给他的薄荷巧克力奶昔喝掉了。
「悟,你还好吗?」
「不好。」意外的答案令夏油杰快步走上前,他轻柔捧住五条悟低到即将撞到吧台的
脸颊,从五条悟心里传出的寂寞,鸣叫得更加响亮,「杰、最近都在日本各地到处跑,我
一个人、好寂寞。」
夏油杰的心软成一滩温暖的液体,他轻声说:「悟下次可以坦白告诉我,不要紧的。
」
垂下头的五条悟,没有回应,但他无法掩饰心底传出微薄的恐惧。
夏油杰不再勉强他,抚摸他的背脊,轻柔地问他:「最近工作都还好吗?」
「学生、进步很多,其他的、也很顺利,我可是最强的喔!」
「是吗?」夏油杰轻轻笑了起来,「刚刚的饮料好喝吗?」
「甜甜的,我很喜欢,但是、喝起来很晕。」
「如果之後再调给悟喝,悟会想喝吗?」
五条悟歪着头思考一下,笑得非常灿烂,他肯定地说:「嗯!杰调的饮料,我都会喝
。」
他们胡乱地聊了许多话,直到五条悟带着甜甜的微笑睡着,夏油杰才划开手机,查询
周边的步道,他甚至发讯息询问枷场美美子与枷场菜菜子,最近比较流行又好吃的甜点贩
卖场所,收到了十几间两姊妹大力推荐的店家。
酒醉的五条悟昏睡过整个晚上,夏油杰只好无奈地笑着烹煮素面,再冲泡一杯即溶的
味噌汤,随便应付晚餐。
隔天他没有多说什麽,带五条悟去逛表参道,路上挤满观光客与年轻人,吵得要命,
但五条悟很开心,拖着他去吃现烤的法式千层派,他记得枷场姊妹昨天就有向他大力推荐
过。
他看着五条悟笑着咬下唱片大小、包裹焦糖脆壳的千层酥皮,新鲜草莓片和浓郁奶香
的卡士达酱,受力从圆形窗口中挤出,五条悟舔拭沾在上唇的乳黄馅料,让他不由得露出
幸福的笑容。
还没来得及吃手里火腿起司口味的千层派,五条悟就将刚咬一口的草莓卡士达千层派
递到他嘴边,他品尝了一小口,纤细酥脆的饼皮搭配浓郁的奶蛋甜味,令他忽略周边的嘈
杂。
他们逛过新潮的服饰店,五条悟偶尔偷瞄他关注的服装款式,偶尔嘲笑新流行的服装
设计,质感很差,两人试戴了渔夫帽,互相调侃对方看起来颓废得像流浪汉,也一同安静
走过绿荫如织的步道,看风刮过树梢,绿叶轻缓飘落。
後来,五条悟带着逛累的夏油杰到吃茶馆,选择最靠内、安静的位置,看夏油杰啜饮
几口手冲咖啡,就垂下眼帘打瞌睡,五条悟迳自掏出手机玩游戏,没有打扰。
浅浅睡了一下的夏油杰,清醒时有些局促,五条悟仅是笑着咀嚼美味的水果鲜奶油吐
司,愉快地问他要不要吃?
松懈的夏油杰,凑过去咬了一小角,烘烤过的迷人面粉酥香,覆盖着酸甜的水果及温
顺的鲜奶油,香甜得让他开始计画下次的散步。
五条悟有时也会主动提起工作上的不顺利。
他会侧躺在夏油杰的腿上,缩起肩膀微微蜷曲,银白的发丝贴在颅边,失去以往的张
扬与光泽。
叙述的语气平淡,句末总是会夹藏无法消弭的陈闷,像午後仍未下雨的乌云,厚厚聚
积一处。
「要是有人拥有跟我一样的速度就好了,不,就算只有四分之三也可以。」
「悟最近又不能留在医院了吗?这次要去哪里呢?」
「不是。」五条悟翻过来,皱着眉头,湛蓝的眼底涌动困扰,「最近医院来了一个很
特别的病例。」
夏油杰笑着放下手中的书籍,伸出食指压住五条悟的眉心,五条悟笑了一下,随即说
起御三家医院最近接收到後脑相黏的连体双胞胎,他们是从飞驒山送下来的活泼男婴,已
经三岁多了。
一般的分离手术最好在出生後的六至十二个月进行,因为小孩子的再生与活力都比较
强,这个男婴已经大太多了,不能再拖延。
「利久跟惠依照扫描影像建立了虚拟实境,夜蛾跟灰原会分配两人切开的颅骨,重新
塑形,但就算将这场手术分成三次,重新配置两个小家伙的主要血管也是最重要的工作,
我没办法兼顾两边,其中有一个,会死。」五条悟说起结果,没有什麽情绪,他在陈述事
实,但夏油杰还是忍不住抚摸他的头,五条悟的眼神软化下来,微笑着轻叹了口气,「可
恶!他们现在居然还共用同一个名字,宿傩耶!杰你说像话吗?这可是妖怪的名字啊,真
想让他们知道,爱是什麽啊。」
「悟自己都搞得不是很清楚,还想教孩子们吗?」夏油杰不禁笑着调侃他。
「都这种时候了,杰你就不要挑我语病了吧?」
「抱歉。」夏油杰笑得很轻松,令五条悟莫名有点哀伤,但接下来的讯息令他竖直耳
朵,「悟实在是太快了,最近还越来越快,其他人根本追不上呀。」
「如果在平时,杰这麽夸我的话,我应该会很高兴吧?」
「只需要悟现在速度的四分之三的话,有喔。」夏油杰点开手机里虚拟手术的进行过
程,主角是乙骨忧太,夏油杰告诉五条悟,乙骨忧太一直都有与他保持连系,由於速度太
慢,上次的手术几乎由五条悟独自完成,他希望有一天能够实际支援,不断在私下练习,
「乙骨前几天还有些沮丧,说好不容易达到老师的速度,却发现老师比之前更快了。」
五条悟没有说话,自沙发床上跃起,他又看了一遍夏油杰的手机,迫不及待地往外跑
:「不行,我要去现场确认一下!」
「悟!等等!」
五条悟一下跳到最底层的阶梯,回头高喊:「杰!中午别等我吃饭啦!」
迅速消失的人影让搔头叹气的夏油杰笑得非常无奈,他握着五条悟等不及关好的门把
,喃喃道:「悟,我是想跟你说,你穿的是室内拖鞋。」
夏油杰笑着摇头,自鞋柜里取出五条悟的外出鞋放入纸提袋。
「算了,去救你好了。」
夏油杰仍旧管理着御三家医院的群组,但记事本里存放的资料已经相当详尽,大部分
的事务,乙骨忧太也会协助处理,他在很偶然的情况下,才会介入协调。
有天他瞥见群组闪过三十多个简单的问题,就连他看了也觉得,这样的困难回头翻书
就能找到答案,他有些不高兴,截图私讯给乙骨忧太,就不想再管了。
他抬头望向玻璃障子外,宛如被清洗过的澄净蓝天,他不由自主地揉搓胸前的戒指,
直到郊区的几片粉色花瓣摇摇晃晃地舞动,掠过他的视野,他才想起,最近又是毕业季了
。
五条悟前几天对他说,最近选择来御三家医院实习的学生变多了,所以他今年也会带
学生。
夏油杰柔和地笑了起来,想起明天是休假日,简单用完午餐就开始查询麻布十番一带
的步道,那里有个纪念公园可以赏樱,记忆中商店街里,好像有卖红豆馅相当绵密的好吃
鲷鱼烧,悟应该会喜欢,或许还可以顺带绕去万花筒专卖店,替枷场美美子与枷场菜菜子
挑两件小摆饰,作为这学期成绩进步的小鼓励。
对了,江户三大荞麦面的更科堀井总本家,也在那一带,就做为正餐吧。
他将规划好的路线放进手机的隐藏资料夹里,打上编号「1314」,他没有反覆确认地
点的意思,因为之前每一次,都没有依照既定的路线游玩。
五条悟总是半途看见有趣的事物就冲过去了,而他也不想阻拦。
「不要说我没有帮忙喔。」
夏油杰支着侧颊,又笑着望向窗外,午休时间到访的毕业樱花。
五条悟知道夏油杰只要假日说要出去逛逛,就是打算专程带他出去玩。
所以每到冬季,他就会兴高采烈地找日本各地的灯饰,他喜欢光晕散在夏油杰眼底的
模样,像那双只要望着他,就会温柔得像水般的眼眸,盛满代表希望的星斗。
他们去看了北海道的札幌白色灯树节、宫城的光之乐章、神奈川的宝石灯饰秀,以及
鸟取的花回廊灯饰。
於是邻近年节的某日,夏油杰与五条悟并肩行走於东京郊区,两侧都是普通住宅区的
水泥围墙,使他困惑,他轻声问:「悟,这附近、最近新增了什麽私房赏灯景点吗?」
「没有,但这附近有杰会想看见的灯喔!」
五条悟的脚步停驻在其中一户民宅前,连街灯都没有点亮的午後,令夏油杰更加不解
,直到视线定在姓氏门牌上。
夏油。
愣怔许久,全身都僵直的夏油杰才缓慢将目光移到五条悟脸上,他的瞳仁还在轻微颤
抖,他深吸了口气,仍然无法冷静下来。
五条悟勾起嘴角,轻拍他的背脊,语调相当轻盈:「杰,进去看看吧。」
他後来才知道,夏油杰安置在高处的相框里,放的都是家人。
菅田真奈美他们是现在的家人,而空白相框代表的,是过去的家人。
过去的夏油杰一直想透过比赛传递给父母,他过得很好,这样的讯息。
五条悟打听到,随着岁月流逝,往事逐渐磨灭,日渐年迈的夏油夫妇,偶尔也会想念
他们流落在外的儿子,这才敢带着夏油杰前来拜访。
他不再催促动弹不得的夏油杰,仅是双手抱胸,倚靠墙边等候。
终於鼓起勇气的夏油杰,神色与步态如常,但颤抖地按压门铃的指尖,泄漏了他真正
的心情。
五条悟听见夏油太太挡住嘴、喜极而泣的惊呼,她转身呼唤夏油先生的骚动,以及连
忙将夏油杰拉进屋内,阻隔寒风的关门声。
他低下头,欣慰地笑了。
但很快,身後就传来凶狠甩门的声响。
五条悟瞪大双眼,火速站到门口,不可置信地凝视夏油杰左颊明显的红肿。
原本低垂头颅出门的夏油杰,更是别过脸,不让他看,迳自走出巷道。
五条悟伸出让寒风冻得冷硬的手指,轻触夏油杰的脸颊,用大拇指划去他嘴角渗出的
血渍。
「怎麽会?」
夏油杰捏住五条悟的手指,企图用掌心搓热,他装作不在意地笑了笑,轻声说:「我
跟他们说,我结婚了,对象是个男人,於是、就这样了。」
「这种事没必要今天说吧?」
「今天这麽冷,我不可能、放悟一个人在门外。」
「真是拿你没办法欸!」五条悟深深叹了一口气,到住宅区外找便利商店买冰块替夏
油杰冰敷,他轻轻抚摸坐在街边防撞杆上的夏油杰头顶,对垂着头的夏油杰说,「等天气
再暖一点,我再陪你过来,不,下次我会陪你一起进去,毕竟是我拐走他们的宝贝儿子的
嘛。」
「呵呵、嗯。」
五条悟瞪视眼前的细长酒杯,柠檬片覆盖在杯口,冰块制造的透明缝隙中略带浅黄绿
丝,逐渐过渡到浓绿、墨绿,最底部则是深蓝,加上在杯口燃起的火焰,丰富的色泽变化
,令人联想到世界各地的地形,包括冰山、沙漠、草原、森林、湖泊、海洋,以及最顶部
正热情喷发的火山。
即使火焰熄灭,五条悟不用靠近,也能嗅闻到浓烈的酒味。
「环游世界?」五条悟这几年跟随夏油杰看了一些酒谱,於是他一下就认出摆在吧台
上的漂亮酒液,是恶名昭彰,混和了六种基酒、三种水果香甜酒与三种果汁的凶残调酒,
他苦着一张脸哀嚎,「杰,你要我老命啊?」
心怀忐忑的夏油杰,这才察觉他一分神就不小心调出烈酒的怪毛病,他神情讪讪,企
图收起环游世界,重新替五条悟调制一杯酒精浓度较低的饮料,五条悟就将面前的酒一口
喝乾。
「悟!」
「嗯、大概一分钟吧?说吧,什麽事?」
「悟不想喝可以不要喝的呀!为什麽?」夏油杰急忙绕出吧台,双手环抱,撑住往前
摔的五条悟。
五条悟贴着夏油杰的肩膀,笑得轻佻,眼神逐渐迷蒙,轻声说:「杰,你只剩三十秒
了喔。」
「我想要每个月找一两天,到真奈美那边帮忙,我会安排好时间,一定会好好休息,
不过这可能会压缩到跟悟相处的时间,所以我想问问悟的意见。」夏油杰语速飞快,要接
续说明详细安排,就被五条悟轻盈而纯粹的笑声打断。
「我相信你,杰,去做吧。」
五条悟说完就睡着了,嘴角还挂着喝到好喝饮料的香甜微笑,夏油杰笑得无奈,他很
轻很轻地抚摸五条悟的头发、耳壳到後颈,小心转身背着五条悟到床铺。
他知道,从此以後,他再也无法拒绝这个人的任何要求了。
传闻,东京都的某个区域,一间名为盘星的酒吧,有位梦幻调酒师,他不常出现,但
他的酒相当特别,如果加入自己的眼泪,就会嚐到最美好的风味。
所以他在的时候,酒吧总会传出荡漾、像是释放所有生活重担的低泣。
据喝过的酒客说,那是一种会想期待明天太阳升起的味道,充满希望的味道,会想要
再努力一下的味道。
温柔得令人想起、最爱的味道。
五条悟摊开行李箱,放下几件常穿的衬衫及长裤,偷瞄打开柜门找东西的夏油杰背影
一眼,不太情愿地放进围巾与有点厚度的夹克,才高声对夏油杰喊:「杰,我过两天要去
丹麦喔!」
「这麽刚好?」夏油杰将行李箱提到五条悟旁边,也开始收拾需要携带的物品,他望
了五条悟行李箱的内容物一眼,才满意地笑道,「我也会去丹麦。」
「杰你要陪我去开欧洲整形外科研究年会啊?」
「悟的年会是在哥本哈根开吗?」
「不是,是在奥尔堡开。」五条悟随口回应後,蓦然惊觉两人的目的地不一样,他满
脸哀怨,「杰居然丢下我,自己一个人开心地去看美人鱼!」
「我可没有要去看美人鱼喔。」故作镇定的夏油杰笑了起来。
「那杰你说啊!你去哥本哈根做什麽?」
「去比赛。」
夏油杰原本不打算告诉五条悟,想自己悄悄去参加今年的世界盃花式调酒大赛,他知
道五条悟会跟他去,但他没有把握,他知道就算他在台上公然将酒瓶摔破,五条悟也会想
出各种花招逗笑他,让他不要在意,但他舍不得看到五条悟清澈湛蓝的眼眸里,有一丝丝
痛悔。
发现欧洲整形外科研究年会与比赛撞期,他松了口气。
「是世界盃花式调酒大赛喔。」夏油杰轻松地笑着,「我是今年的日本区代表。」
「什麽?什麽时候的事?」
「不是很重要,总之悟等我的好消息就是了。」
收拾完毕的夏油杰,直到他跟五条悟去机场,都绝口不提调酒大赛的事。
只是在发现携带各式摄影器材的家人们都打算陪他去,五条悟哀怨地瘪嘴时,轻轻抚
摸着五条悟的头,权作安慰。
夏油杰踏上陌生而熟悉的舞台,手握陌生而熟悉的酒瓶抛甩。
他不由得演绎起他与五条悟经过的四季,有春天路过的花、夏天潜过的海、秋天嗅过
的奶香与冬天接过的雪花。
岁月轮转,勾织着点心的甜味、离别的酸味、後悔的苦涩、烈酒的辣味以及失而复得
的咸味,在他手中舞动,记忆变得轻盈,调和得温柔滑顺。
我想像你成为那样的大人,但结果不是那样,也没有关系,只要彼此仰望,路就在那
里。
台下模糊的面容里,其中一角亮得异常清晰,让他忍不住关注。
五条悟将不知道哪里来的好几部手机,平贴在纸板上,跑马灯闪烁着他的名字,硬是
将严肃的比赛场合,化为欢快的演唱会。
原本抿着嘴微笑的夏油杰,笑得弯起双眼,神情无比柔和,引起台下观众的骚动。
他不知道,台下观众有好多他的粉丝,还擅自替他起过「冰山贵公子」的称号,知道
他重新站到比赛台上,都好期待。
但夏油杰只是望向在头上抱出一个大大爱心的五条悟,恍若未闻。
酒瓶顺沿他腕部甩过一圈,在即将接起时,他感觉到中指末端麻痹,他只是笑了一下
,晃动手臂抛跃过头,轻巧转身,他用左手接住酒瓶。
所有人都以为这是他精心设计的动作,除了台下呆愣的五条悟。
夏油杰将晃动的酒瓶握得更稳,开始在酒杯里层层叠叠。
他想着,这个世界有时五光十色,有时污秽沉痼,但有人依旧永远是少年。
也有人永远愿意珍惜这个少年。
那年的《百年孤寂》穿越梦境,变成《小王子》的玫瑰花,和回到星球的小王子在一
起了。
杯中湛蓝的酒液堆叠轻薄的柠檬汁与蝶豆花液,覆盖绵密香甜的奶蛋泡沫及乾燥的玫
瑰花瓣。
夏油杰将调制完成的酒往前推,轻声说出名字。
「My one and only。」
《领域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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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F:推 emmalily : 恭喜完结!要找时间再好好重新看过一遍了:) 04/29 23:02
谢谢e大~哈哈真的写超久了齁!一次看细节会比较清楚,之後也欢迎跟我分享读後感喔XD
2F:推 klad : 恭喜完结~ 04/30 07:43
谢谢k大~耶!完结啦!(自己洒花)
3F:推 Nessa1103 : 恭喜完结!好多甜蜜但那巴掌真的是齁(摇头) 04/30 20:15
谢谢N大~嘿!N大你陪我玩超久的耶!我会想你的~
就...夏油家的双亲就那样啊~(抓头)
阿杰其实早就知道讲了可能会被骂、被赶出去,毕竟是自己父母,完全可以预料,但他还
是会期望被支持,就是阿悟讲过的,阿杰在撒娇,只是表现得很奇怪吧?
被打他也不是躲不了,就是有一种「我不是好孩子」那种负罪感,再加上他知道阿悟在年
前带他回家,是想让他与父母过年,不过这样阿悟过年就会一个人了。
是想赌一把吧?不过、赌输了。
之後父母会接受阿悟的喔,但是发现阿悟是很有地位的人,反而会对阿杰一直说:这样没
问题吗?是不是要去新娘学校之类的地方学习,让阿杰觉得很烦。
真的是不知道哪一种比较好XDDD
4F:推 Nessa1103 : 不过我不记得碰过中药里有用百合花的,印象中都是百 05/01 11:44
5F:→ Nessa1103 : 合下面那球、炒菜吃很清甜的地方。 05/01 11:44
呜呜那个超级不起眼的小地方我考虑的超级久......
《本草正义》记载:「百合之花,夜合朝开,以治肝火上浮,夜不成寐,甚有捷效,不仅
取其夜合之义,盖甘凉泄降,固有以靖浮阳而清虚火也。」
其实百合的子、花、鳞茎都可以入药,花跟鳞茎的功效比较像,台湾比较常吃鳞茎,因为
新鲜的部分可以当蔬菜吃,熬成甜粥也有滋阴润肺的功效。
但是日本比较好买百合花茶,以阿杰的性格来看,鳞茎与乾花比较,他应该会选乾花。
然後以阿悟的口味来看,鳞茎与乾花比较,乾花他应该比较不会直接吐出来XDDDD
阿悟可是很老实的喔XD
大概就是这样~
※ 编辑: cangwei (180.177.33.117 台湾), 05/01/2024 18:19:25
6F:推 Nessa1103 : 也对,毕竟是煮成茶不是煮成粥,不然老爹应该有本事 05/04 01:54
7F:→ Nessa1103 : 煮到悟开开心心吃下去XD 05/04 01:54
想像了一下老爹拿到新材料的反应。
大概会先闻一闻百合鳞茎的气味,如果拿到新鲜的,应该会嚼一嚼之後吐掉,乾的说不定
会嚼乾的跟泡过水的,之後就会做成好吃又漂亮的料理。
不过,每到冬天晚上就要外送的老爹表示:人力不足QQ
而且百合偏凉,冬天还是不要单吃太多比较好,还是煮茶吧XD
N大真的很喜欢老爹耶!XD
8F:推 Nessa1103 : 爱吃的人当然喜欢大厨!(诚恳 05/07 20:22
代替老爹谢谢你~(比心)
※ 编辑: cangwei (180.177.33.117 台湾), 05/30/2024 19:35: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