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saxonwing (玫瑰与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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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自创] 将仲子兮 20
时间Wed Mar 20 17:22:25 2024
此话一出,封如闲哪有听不明白的,只是他除面红耳赤外,胸中亦有三分恼怒。如今
他二人单独困在这谷底,无处可去,不知何时才能脱困,俗世间正邪也好、是非也罢,在
这里毫无意义,无须隐瞒身分、彼此试探。他一片赤诚,才将自己儿时际遇说出,而海棠
公子的语气,却与刻意欺他、骗他之时别无二致。
他咬唇不语,过了些会儿才低声道:「海棠公子何必作弄我?」这语气听来竟有几分
委屈。
何仲棠长眉微挑,问道:「我哪里作弄你了?」
两人原先隔着一小段距离,只见封如闲倏地站起,几大步来到何仲棠身边,半蹲跪着
直视对方一双笑意盈盈的眼,他拧起入鬓剑眉,微愠道:「你……」
「我哪句话有失分寸,倒是请指点一二。」何仲棠刻意打断,嘴角扬起,道:「可要
说清楚才好。」
封如闲两颊热辣辣的,拟要烧起来,脑子里乱哄哄,好似有无数张嘴,每张嘴都急着
开口数落海棠公子罪状,但那句「与人欢好」他岂说的出口。他脑海里千思百想,其中一
个声音悄声说道:「意欢门本以开设南风馆营生,与人欢好,又有何不可?」想是想清楚
了,心里却不是滋味。他垂下眼,轻声道:「在下以诚相待,望海棠公子亦如是。」
何仲棠轻笑出声,问道:「封如闲,你焉知我不是诚心相待?」
封如闲心头一震,这五天来,他仍称呼对方为「海棠公子」,对方不曾以他的姓名称
呼,连「公子」二字也不用了,而他出生至今不知听过多少次别人叫他的名字,现在「封
如闲」三个字由对方口中说出来,语气平淡,却令他涌出难以言说的喜悦与酸涩。
海棠公子执起他的手,因伤重而虚浮无力。脉门被扣,封如闲大可轻易甩开,但他并
不愿,只是看着对方撩起他的衣袖,露出手腕上几个重叠的齿痕来,新的尚未收口,旧的
已经结痂,他急忙想放下袖子遮挡,却被阻止。海棠公子凝视许久,先是以指腹细细磨蹭
,习武之人手上难免有些粗糙,并不细嫩,就像被猫儿带有倒钩的舌头舔拭,泛起一股奇
妙的感觉,而後海棠公子以唇相覆,那唇瓣泛白,落在手腕皮肤上,彷佛野火烧过、剧毒
之物触碰过,噬心蚀骨,疼痛不已。
「我确实,心悦於你。」
何仲棠语气暧昧,两人又贴得近,岩洞里幽暗不明,一时间竟如红烛暖帐、喁喁私语
,有那麽一夜他确实与这人同床共卧,耳鬓厮磨。封如闲如遭雷击,突然回过神来大口喘
气,才发觉自己刚才竟忘了呼吸。他胸口气血翻腾,灼热感在四肢百骸间乱窜,下腹几要
起了不知羞耻的变化。
「你又作弄我!」
封如闲又羞又怒,使力抽回手臂,未料一个木匣从袖口滚落在地,一朵栩栩如生的兰
花浮刻在中央,外圈雕着漩纹,既是海棠公子那日所赠的解酒药,亦是绿映认出琼琚楼图
纹的那一个。两人的视线随着木匣滚了几圈,又定睛其上,谁也没有伸手将它捡起。外头
疾风骤雨,岩洞里却悄然无声,只有火堆里的柴薪烧得劈啪作响,衬得两人更加静默。
也不知过了多久,何仲棠长叹一声,道:「你还留着?」这句话虽是问句,但无探询
之意,反倒有几丝欣喜。
「是,一直带在身边。」封如闲答道,他捡起木匣,拍了拍上头的灰尘。他四处漂泊
惯了,随身之物十分精简,认识海棠公子後却渐渐多了起来,怀里袖中,都与那人有关。
「那香囊……」何仲棠语气略急,话到一半又噤声。
「也在。」封如闲自怀中取出香囊,那日海棠公子虽亲手将它系在腰带上,他却担心
香囊遗失,又将它收入怀中贴身带着。依照护法所言,这必然是相当重要的东西,想来彼
时海棠公子将香囊交给他,是为了取信於他,思及此,他递还给香囊主人。「如今我已从
莳城返回,用不上了。」
何仲棠将香囊拿在手里,翻来覆去,恍若隔世。这香囊对他意义重大,他因一时冲动
交给了封如闲,被风清夺了回来,他又将它交到对方手上,几番曲折,终是回到自己这里
。过去他并未细想,现在终於明白,情难自制,不过如此而已。
「香囊、软剑、钢镯……都是义父所赠,我娘过世後,他是唯一的亲人。」他顿了顿
,无意再说,浅笑问道:「木匣里的药丸,你用了没有?」
封如闲心口微刺,不敢细想海棠公子将此等重要的东西相赠,究竟是何意?他将木匣
打开,里头是一颗龙眼大小的朱色丹药,正是赤(鱼需)。
何仲棠自然认得出那是何物,他淡淡扫向封如闲手腕,现已被衣袖遮住,不过底下伤痕
却是累累,代表他这些天来掌力发作一次,便咬伤对方一次,虽然疗伤有成,掌力发作逐
渐少了,却也有七、八道齿印。
「为何不让我用赤(鱼需)?」
「疗饥於附子,止渴於鸩毒。有些人若是不这麽做,只怕连明天的太阳也见不到。」
何仲棠微微一笑,道:「赤(鱼需)原是药王程夙独门灵药,用以止痛,他把药方子给了前
任门主。是毒是药,全在人心。」
「可……有多少人毁在这药之下,难道你们不知?」封如闲语气严肃,刚才一丝半点
旖旎缱绻登时消散无踪,他蹙眉说道:「海棠公子,意欢门贩卖此药,终究脱不了干系。
」
「是药三分毒。无病无痛,服用赤(鱼需)者,皆只为了一时欢快,他们并非毁於赤(
鱼需),而是毁於自身贪念。封公子,你手中三尺青锋虽能行侠仗义、斩杀奸恶之徒,却
也能用以为恶,残害黎民百姓。你可会因有人提刀伤人,便责怪打铁匠不该卖刀?」何仲
棠冷冷
一笑,轻声道:「你以为江湖各派志在铲奸除恶,却不知有多少人只是想抢去这笔生意。
」
他们终究不是同路人。
轿子行到途中停了下来,外头传来阵阵嘈杂声,似乎有人当街吵了起来,叫骂声隐隐
约约飘进轿里。雅风掀开轿帘,低声问道:「怎麽回事?」轿外是雅风的贴身小厮弦子,
他知主子爱静,连忙解释:「前面的面摊有人吃了面钱给不够,卖面的老驴正揪着人吵着
要去报官呢!大夥儿全围在一旁看热闹。」
帘子一掀开,叫骂声便更清楚了,什麽「你不只吃了面还加了两颗卤蛋」、「我面是
吃了,卤蛋可只加了一颗」,雅风心下生厌,又问道:「距离琼琚楼还有多远?」
「不远,就几条街了。」
雅风自从腿折了之後,出入多半都靠轿子,实在不愿让人看见自己跛行的模样,但今
日到南大街去一个常客老爷家弹琴,他早就倦了,不想继续被耽搁在这里,再说,穿过几
条静巷,想来也不会遇见什麽熟识之人。他拿起手杖,由弦子搀扶下轿,避开人群往小巷
走去。
不过才走没几步路,一声熟悉叫唤从身後传来:「李兄!不料能在这儿遇见你!」
那人来的好快,雅风还不及反应,便跑到了他面前,他只好作揖行礼,道:「宣公子
,好久不见。」他又惊又喜,既欣喜见到琴友,却也暗暗心惊,一来是未曾想过会在兰城
遇上宣文乐,二来庆幸此时身边是他的心腹弦子,否则後果不堪设想。
盛情难却,雅风让弦子将琴送回琼琚楼,自己和宣文乐找了间清静的茶楼,包下二楼
雅座。他胆战心惊,面容半掩,就怕遇上熟人,宣文乐说些什麽,他虽勉强分神去听,却
不如往常觉得其乐无穷。
宣文乐看在眼里,并不说破,他慢悠悠让小二再砌上一壶香茗,送上几盘小点,才道
:「李兄,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这次来,是有事相求。」
雅风颇感诧异,他二人自以琴相交以来,从来只谈琴论曲,并不向对方要求些什麽;
他亦晓得宣文乐乃执涛派少主,有什麽事情是四大派办不到,他一个小小的乐师却能办到
?话虽如此,宣文乐向来对他十分敬重,若真有能相助之事,他义不容辞。
他点了点头,道:「若我能办到,定为宣公子效劳。」
宣文乐闻言大喜,笑道:「这事倒也不难。我远房叔父开了间琴馆,原本的师傅告老
还乡,正愁找不到教琴夫子,於是我便想起李兄来了。若李兄愿意,绝不亏待你。」
雅风寻思,若不需天天待在琴馆,暂代一阵子,只需等到琴馆主人寻得新夫子,倒是
个不坏的差事。他今年二十有二,以小倌来说已嫌老,虽说意欢门为他们这些人都准备了
去处,但他也想试一试自己的能耐。他问道:「敢问琴馆在何处?」
「在芍城。」
他眉头一皱,有些为难,此地往芍城来回也需要几日,看来不成,他歉道:「宣公子
,主子待我甚好,我未打算离开。」
宣文乐抚掌而笑,道:「李兄……不,雅风公子,你家老爷下落不明,即使如此,你
也不离开琼琚楼吗?」
雅风脸色一变,若非腿脚不便,当下即起身离开,他厉声问道:「你何时得知?」
「一开始我便是为你而来。」宣文乐语气诚挚,说道:「我叔父与执涛派完全无关,
是个老老实实的生意人,离开琼琚楼到他那里去,也不算是背叛。只是,有些事,确实想
向雅风公子请教一番。」
雅风未及回答,便听得茶馆一楼吵吵闹闹。
「喂!听说琼琚楼楼主要为自家义女做生日,十六岁生辰,大日子!凡是去琼琚楼道
贺,就可领到酒水一杯,说不定还能看到楼主和三大公子本人!」
「嘿嘿,不趁这时候去开开眼界,咱们把裤底都倒过来了也无缘见这些公子一面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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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是二十章要完结的,现在......嗯(掩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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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F:推 wsx321edc : 推03/20 20:49
谢推!
2F:推 sillyping : \耶,原来还有20章可看!/(误 03/20 23:47
这样他们在谷底是要待多久XDDDD
是说张翠山和殷素素都可以在冰火岛生个孩子再回中土了(欸?
3F:推 whiskela : 噢噢噢好烦,狐狸别气馁啊啊啊啊啊(封如闲你别乱刺03/21 01:08
4F:→ whiskela : 人家!要刺也只能用那个刺!)(哪个?)03/21 01:08
狐狸是个以进为退的人,他本来就知道封如闲不会相信,否则哪可能那麽老实承认XDDD
要不是何仲棠喜欢他,封如闲真是个擅长亲手斩断情根的男子XDDD
哪个!?wwwww
※ 编辑: saxonwing (1.164.60.130 台湾), 03/21/2024 13:30: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