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3 那我不要了 回家的日子没有想像中那麽糟，一起共进晚餐的餐桌一片静默，满桌是自己爱吃的台 式料理，树子龙胆石斑、清炒水莲、金沙豆腐、干贝猪肚汤…… 曹伊微把一块红蟳米糕放在他的盘上，说：「这是我提早一个礼拜请张姨订的，你最 爱吃的那家。」 「谢谢。」 曹伊帆吃了一口米糕，正在细细品味久违的怀念滋味。父亲忽然开口：「鼎盛贸易的 王伯伯你还记得吗？」 他不明所以地点头：「记得。」 「王伯伯的女儿小茱也在加州念书，现在在他们家族的分公司实习，你们交个朋友吧 。那孩子我见过，是品行端正的好女孩。」 「交个朋友？」他越来越困惑。 父亲舀了一碗汤，递给他。「你会喜欢她的。」 曹伊帆接过父亲递来的汤碗，忽然明白他的意思。 他收回「回家的日子没有想像中那麽糟」这句话。 曹伊帆说：「爸，我跟她不适合。」 「人都还没见过就先拒绝，是不是太武断了？况且我刚刚说了，你会喜欢的。」 「真的不适合……」 父亲放下碗筷，淡然的语气里有不可质疑的决心：「找个时间见个面，这事我已经跟 你王伯伯讲好了，你不要让我失望。」 父亲断然离开餐厅。 曹伊帆盯着眼前的汤，顿时食慾全消。 曹伊微一脸担忧：「伊帆，我看爸这几个月都在跟王伯伯谈这件事，是不是先答应下 来，之後能拖就拖——」 「依照我对他的了解，他决定好的事，不可能改变。」原本炙热的心急速冷却。他不 意外父亲的作风，早早为他订下商业联姻的对象，一如从小就为他制定人生道路。 他只是对还抱着希望的自己，失望透顶。 隔天，曹家家族在市区的餐厅聚餐，曹伊帆到餐厅时，看见照片中的女孩正坐在自己 位置的对面，与其他亲戚说说笑笑。 是位面貌清秀的黑长发女孩，有着良好教养的样子。亲戚此起彼落的赞美声不绝於耳 ，纷纷称赞曹父有眼光，两人都是留美高材生的才子佳偶，门当户对。 曹伊帆的心荡到谷底，自己已然深陷被设好的局，气急攻心的当下，脑中一片空白。 又是这样，总是这样。 他面无表情起身，说：「我去洗手间。」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离开。 转身时瞥见父亲霎时变得难看的脸色，这是他第一次在众人面前不给父亲颜面。 坦白说，很畅快。 曹伊帆在无人的洗手间深呼吸，他差点又要呼吸过度了。脚步声靠近，是一脸怒意的 父亲。才刚松懈下来的身心霎时紧绷，父亲压抑着怒火朝自己逼进，这让他忍不住一再後 退，直到背部抵上墙面，退无可退。 他感觉手在颤抖，只得咬牙，以坦然的眼神直视。 父亲说：「我花钱让你去美国读大学，你用这种态度让我丢脸，现在立刻回去位置跟 王伯伯的女儿道歉！」 接着指着他的脚，「还有你脚踝上的刺青，不要以为我没发现，明天立刻给我弄掉！ 」 他怎麽发现的？我在家明明都穿着长裤啊！曹伊帆震惊，手心默默流汗。 彷佛真能听见他心里的话，父亲说：「你姊姊没办法在美国好好管教你，是她的失败 ，但你不要以为我什麽都不知道！」 「你最好远离那些带坏你的、不三不四的朋友，不准跟他们来往，否则就给我回家。 」 有什麽东西终於彻底的断裂了。 「我就是你说的不三不四的人。」曹伊帆盯着父亲，一字一句说：「爸，我是gay， 我爱男人，我没办法跟女人结婚。」 没想到说出口了，终於说出口了。这憋在心里好多年的秘密，终於让它离开柜子了。 父亲好像那瞬间没有在呼吸，瞪着他几秒後说：「我会当没听见。」随後就要离开。 总是这样转身就走，这就是父亲一如既往的态度。当作没听见、假装没看见、彷佛一 切没有发生过。 他怎能这样？ 他总是这样。 曹伊帆对着父亲的背影大吼：「我爱男人，我是同性恋！现在你听见了吗？」 父亲的脚步停了，随後转过身，在曹伊帆还没搞清楚发生什麽事之前，一个冲击的力 道让眼前瞬间天旋地转。 脸颊上传来又热又麻的感觉，他後知後觉意识到，刚刚父亲搧了自己一巴掌。而那一 掌把曹伊帆搧倒在地，耳鸣持续了一阵子，他听不见父亲的怒吼。隐约听见「你闭嘴」之 类的字眼。 在视线歪斜的地板上，曹伊帆想，洗手间的地面真冰凉啊。 忽然听见曹伊微的尖叫：「爸，你在干嘛？」一个人影飞奔到他身边，小心扶起他。 模糊的视线中，曹伊帆只见父亲激动开阖的嘴在怒吼：「曹伊帆，记住你的身份！你 是曹家的接班人，我不准你败坏家族名声！如果你不想当曹家人，就给我滚蛋！」 左半边的脸热辣辣的痛，一定是肿的不得了，口腔内也破了，嘴里有血腥味。曹伊帆 略微大舌头的说：「那我不要了。」 脸色涨红的父亲，极其冷漠的看了他一眼，走出洗手间。他随後也在曹伊微的搀扶下 走出厕所，当他一走出去，气氛瞬间安静下来。 其他人纷纷询问父亲发生什麽事，曹伊帆听见父亲回答：「伊帆不小心跌倒了，我先 让他回家。」 这次曹伊帆没有反驳他，只是摆脱曹伊微的搀扶，独自走出餐厅，一眼都没望向那群 人。 午宴结束後，当曹伊微回到家时，曹伊帆的行李已经消失了，她怎麽拨打，对方始终 没接。帮佣说少爷一回到家後没多久，就自己扛着行李，叫计程车离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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