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陷入低潮，请先不要跟我说话。】 在脸书的近况栏位上键入，按下确认，看着句子正式嵌入墙面成为页面的一部分，东直直 向後倒下，倒在包了深蓝色床包的柔软大床上。 今天──不是第一次了，应该说又一次──又一次他在管弦乐团演出的时候失误，总是在 某一个瞬间脑袋接错线，忘了小节算到哪，或是一时鬼迷心窍把应该重覆三次的乐句记成 两次或四次，或是因为紧张棒子挥空没敲到鼓皮，或是……总之很多原因，但这些都不算 什麽，他今天放了一个超级大炮*，即使完全没听过这曲子的听众都听得出来他和乐团完 全分家，更何况这是一曲人人耳熟能详的交响曲：舒伯特的未完成，他在定音鼓的第一个 大乐句出包，而这句和乐团是一模一样的tutti*，他不知道他为什麽会错，而错已铸成， 即使他在反覆同一段时完美地敲了出来也没用，他永远不会忘记指挥那时望着他的狰狞表 情。他深深地受伤了。 东躺在床上，放在桌上的iPhone不停地响──因为不停有人回覆他的留言──不是说了不 要和我说话吗？他不耐烦地抓下手机将静音钮拨下，好了，现在没人可以再烦他了。 「东？为什麽锁门？」男人的声音从门外传入，隔着门板听起来有点闷，但他当然不会认 错这把声音。 「我说了不要和我说话。」东自言自语般地低声回答，他说话的对象不是门外的人，而是 烦躁至极的自己。 「你还在在意刚刚的事情？不过就是放了个炮嘛，哪个打击乐手没放过炮？」 「我是定音鼓手*。」同样的音量同样的频率。 「东？」 门边安静了，似乎有听到男人离去的足音。东翻了个身，他觉得有点热却懒得动，任汗珠 默默渗进衣物棉被枕头床单。 为什麽呢？他想，他总是很认真地演奏，他非常认真地算拍子，非常认真地看指挥，非常 认真地配合乐团的声音和气氛调整音量和触键*，可总出包不断，今天还出了个超级大洋 相，好不容易演完整场音乐会，他简直是用逃离的方式离开了现场，连乐器都没帮忙收。 门开了，东闭上眼，心想他还是不愿给自己安宁，他已经可以猜测出男人要说些什麽话─ ─学生拥有失误的权利、记取失败的教训才能成长、一次的错误不代表一切等等。够了， 他都要听腻了，当一个人屡败屡战却屡战屡败，那他真的会有成功的一天吗？他想放弃了 ，反正这念头早不是第一次浮上心头，在还没有真正出社会之前，他都还来得及转换跑道 。 「你忘了这是我家吗？别再做困兽之斗了。」男人进入房间，语气有些难得的严肃。 东不说话，他就是赖在床上不动，不言不语。 「东，你知道你最大的缺点是什麽吗？你就是太认真了，你把自己弄得太紧绷，所以很容 易失误，你太用力了，放轻松一点，你的声音很棒，你绝对可以和乐团合为一体，可是我 觉得你总是在做『你心目中的音乐』，你已经先入为主了，所以你的声音总和乐团格格不 入，我知道你有在思考有在努力，可是真正的声音和你心里的声音是不一样的，你太紧绷 ，你听觉的视野变得太窄，所以你的脑自动脑补了太多资讯，那些资讯是不真实的，是你 的脑误导你让你变成这样的，你不应该让你的脑操控你，你必须凌驾在他们之上──在你 的手和脑之上，懂吗？」 「我不懂我不懂我不懂！我就是烂嘛，说再多也没有用！」东拿起枕头扔向男人，被枕头 砸到虽然不怎麽痛，但是男人的脾气也因此上来了。 「你今天是怎麽了？为什麽这麽烦人？」男人的语气变了。 「因为你那样看我！你在舒伯特的时候用那个表情看我！你怎麽可以这样看我……」东开 始流泪，汗湿的床单沾上了眼泪并没有什麽变化。 「你说……噢，抱歉，我当时只是想要告诉你你早出来了，但是你那个地方真的太夸张， 所以我有一点吓到，对不起，我那时的表情的确是有点太狰狞，我不是故意要伤害你的。 」男人的语气软化了，但东的眼泪没有停，他不愿听。 「东……」男人爬上床坐在东的身边，东故意滚到更远的床边，男人乾脆一把拦腰抱住东 ，用身体压制住他。 「你很烦。」东的声音很闷，他试着推开男人，但是男人又缠上来。 「对不起，我道歉了，原谅我？」男人把脸靠在东的肩膀上对着他的耳朵轻声说道，东摇 头，不领情。 「你从来不曾对我这麽凶，还在舞台上，在全部团员的面前，我真的很受伤。」 「亲爱的，那是例外，不会有下次了，只要你不要再出这麽大的包，我也没有机会可以凶 你不是吗？」 男人的话虽然有一点不中听，可也是事实，东想了想，毕竟是自己有错在先，的确是没必 要再这样僵持下去，可是他却不愿就此罢手。 「那你不要再这麽认真了，让我耍赖一下嘛，我真的很难过耶，我知道是我的错，可是我 也不知道为什麽会出这个包……」 「好，你乖，我不说话了，让你耍赖。」男人很听话，东却还是不满意。 「你为什麽每次都要让我自己觉得自己很幼稚啊？」 「你不是幼稚，只是太年轻，我年纪可是大了你快两轮，不要跟我争谁比较成熟，而且你 这样很好啊，音乐人情绪多点是好的。」男人轻轻吻着东的脸颊，舔去他脸上的泪痕。 「老师……」 「不要叫我老师，我说过你可以称呼我的名字，而且我喜欢这样。」 「可是我喜欢叫你老师啊，不觉得这样很有一种背德的快感吗？我们是禁忌的师生恋呢。 」东终於笑了，男人松了一口气，抱着东的手也放松了下来，东藉机逃脱，把手机拿起来 把玩。 「为什麽你总爱在我觉得气氛很好的时候跑去玩手机？」男人不懂他的许多学生总是手机 不离手，无时无刻不停确认有没有新讯息或新的通知什麽的，他觉得这样把自己的生活利 用手机和网路几乎同步连结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他不想和这麽多人分享生活，至少不是 用这个方式。 「因为我不想听话啊，我喜欢看老师拿我没办法的样子。」 「你除了称呼我老师，还有什麽时候有把我当老师看吗？」 「做爱的时候，和老师做爱听起来比和爱人做爱还要刺激，老师不觉得吗？」东露出可爱 的笑，男人看着这张引诱犯罪的脸，忍不住想推倒他，立刻。他夺去东手上的电话，吻上 他略带咸味的嘴唇。 「老师，你好强硬噢，怎麽可以把我的手机抢走。」 「叫我老师就要听老师的话。」男人把东按倒在床上，顺手把他的电话关机。 --------------------------- 已完成的未完成 一切肇因於我今天的大出包... 没错我和东出了一模一样的包, 超想死的啊orz 注: *放炮: 在还不该出来的时候提前出来, 事实上乐团里(尤其学生乐团)放炮挺常见的 不是在替我(和东)辩驳, 不过练习次数不够多的乐团管乐和打击放炮不少见 *tutti: 音乐术语, 义大利文, 指全乐团每一个声部的节奏一模一样 (所以tutti我还可以放炮可能是鬼遮眼吧...) *定音鼓手: 职业乐团的定音鼓手是独立出来的, 不包含在打击乐手里 定音鼓手专司定音鼓, 他不会打到其它的打击乐器(除非作曲家要求) 不过学生乐团不一定会把定音鼓手独立出来, 大家都需要练习机会嘛 *触键: 触键其实是钢琴用语, 特指"按压琴键"时的音色 例如:他的音色很紮实, 触键很颗粒; 他的音色很温暖, 触键很柔软(只是举例) 击乐因为是用琴槌或鼓棒敲击发声, 所以把"触键"借来用 指称"琴槌/鼓棒敲击到琴键/鼓面的瞬间"发出的音色 另外, 教授听起来真的比较萌XD, 但是音乐圈不时兴教授这个称呼(残念XD) --

※ 发信站: 批踢踢实业坊(ptt.cc) ◆ From: 212.195.76.135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XD 我想这个重责大任就交给您了(递) 谢谢(泪) 而且很棒的指挥真的会让底下的人想把身心都交给他(羞) 谢谢(抱) 这两天我状况很差可能也有一点关系... 因为老师比较直接吗XD 教授听起来有权威感可能比较有距离? 真的吗? 谢谢你~~ 我也很喜欢^^ ※ 编辑: nzi 来自: 212.195.76.135 (06/18 17: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