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步走在满地落樱的日式庭园里，湾娘眼中带的不是惊艳，而是一丝惆怅。 　　没想到自己已经离开那麽久了，几株当年她亲手种下的樱花苗现在早已高过 墙头，当然也有几株曾艳丽过分的樱花树消逝於战乱中。 　　说来好笑，她本来以为这园子里的一草一木早已被自己弃於时间洪流之中， 却没想到多年後再度光临，每个角落的光景又历历在目，池塘、木桌、石灯笼.. ....杜鹃、松柏、樱花树。 　　看着粉白一地也想的到今年依旧是樱花盛开，可惜她来晚了，只剩下一些残 留枝头或晚开的樱花可以欣赏。 　　但还是美的令人屏息，有别於争妍斗丽的怒放，湾娘觉得，落花冉冉也是另 一种凋谢前的怒放。 　　湾娘环顾一下身後，确定忙着准备茶点的老管家没在注意自己，她才敢偷偷 深吐一口气。回忆不是太沉重，但和着池塘的引水，还是有江头江水声的烦躁感 萦绕而上。很难忘记第一口樱冰淇淋的滋味，虽然她还是爱自己土地上的梅香； 樱花树下的茶宴也很风雅，可是能大声谈笑的品茗才会让湾娘感到放松。 　　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湾娘逼自己把这些回忆抹白。小小的窸窣声，屋内的 动静让她知道本田菊即将到来，数到三转过身後，她依然会是那个笑容可掬的湾 娘。 　　一、二、三、微笑、转身，眼睛对上站在走廊上的那个男人，「你好，本田 先生，好久不见，这次前来叨扰是因为......」 　　一阵大风刮起，突如其来的樱花雨打断了公式化的招呼，湾娘的注意力被纷 飞的花瓣吸引。再回神，映入眼帘的是放着糕点与茶具的木桌，但这伫立在庭院 中已久的木桌却跟着飘落的樱花瓣组成一把钥匙，将湾娘锁住的记忆毫无防备的 被打开，往事哗啦啦地涌出并在眼前播放，而她却来不及按下停止键...... § 　　那个时候她外表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本田菊挑起的战役也还没被冠上 "世界"这个词，粉樱色的和服与净白的军服在这个庭院中与那茶色木桌交织出和 谐的画面。 　　湾娘很喜欢倚着桌跟本田菊谈天说地，听着他说最近西方又有了些什麽新玩 意，或是通过什麽新政策，这次出门他看了哪出歌剧或学了什麽乐器。对了！那 时候的本田菊看起来也比现在年轻一点。 　 　　那是一个美好的年代，各种知识百花齐放，世界一片欣欣向荣，本田菊的言 谈间也透露出他会把日本带往更灿烂的将来。他有自信掌握这世界的一切，而湾 娘的世界有他就够了。 　　那时本田菊有着谁都比不上的意气风发，偏着头的湾娘也几乎快相信他，她 开始觉得就这样一直待在这里也不错，就算她没有外出的自由，就算她的一举一 动都被监视着。 　　湾娘回想起他们最後一次在那桌上的谈话，也是她现在唯一记得起来那次。 　　一开始本田菊沉默不语，肃穆的气氛让湾娘心底也开始紧张起来，接着本田 菊的眼神开始放柔，伸出手来轻抚湾娘的脸颊，「你相信我吗？」他突然冒出一 句。 　　「相信什麽？」湾娘用还未退尽天真的眼睛明亮亮望着他。 　　「相信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本田菊说的笃定。 　　湾娘毫不犹豫把嫩嫩的小手覆盖上自己颊边的大手，「你不需要我的答案。 」她漾起最美丽的微笑。 　　「也对。」这个答案让本田菊很满意，他反手握住湾娘纤白的掌心轻轻拉到 自己身前。「这个给你。」彷佛要犒赏她的正确答案，他把一个小木盒放进湾娘 手中。 　　「这是！？」湾娘语气兴奋看着这雕刻漂亮、有发条的小木盒。 　　「你一直说想要的，」本田菊伸手拨弄发条，「我特地去瑞士订做，连音乐 都是我选的。」放开手，清脆的音乐缓缓飘扬。 　　「la、la、so、so、fa-so、fa-so、mi、mi~la、la、so、so、fa-so、fa-s o、mi、mi」湾娘跟着音乐哼，红扑扑的小脸难掩兴奋。 　　这真的是个会打动她心的礼物。不只是因为音乐盒的精巧，更多的是本田菊 有把自己的话放心上。 　　是啊，什麽都不知道真的很开心，静谧的日子如果就这样一直过下去也不错 。可惜很多时候男人跟女人想的都不一样。 　　本来以为是美丽的音乐盒，打开後却变成潘朵拉的盒子；本来是幸福的金婚 式，却变成敲响战争的序曲。 　　在那之後，他们就不再坐在庭院里喝茶了，两人之间也只剩湾娘随着战争节 节升高的不满。 　　盒子里最後一个是希望。所以湾娘知道自己该是时候把盒子关上，尤其在一 个晚宴上，威尼斯诺避开重重耳目冒险对自己传递讯息後。「他们疯了，你的男 人」，「跟我的。」威尼斯诺趁着一首舞的机会对自己说，那时有多可怕？本田 菊盯着他们、路德维希盯着他们、在他们旁边翩翩起舞的男男女女都盯着他们。 　　还好在本田菊发现前阿尔弗雷德终於来把自己带走。 　　「为什麽这麽慢？」湾娘皱着眉头质问满身血腥的阿尔弗雷德。 　　「因为威尼斯诺比你更危急。」阿尔弗雷德脸色阴霾的把快抽完的菸随意往 地上丢。虽然榻榻米没有因此而着火，但却也烫出一点焦黑。 　　湾娘点点头，这是个合理的解释，「走吧。」站起身，湾娘早换上方便行动 的洋服，唯一不变是那粉樱色。 　　「没有东西要拿？」阿尔弗雷德退到一旁，让女士优先走在前头。 　　「东西？」孑然一身的湾娘快速在脑中思考，「不，你知道我没办法得到任 何机密文件，而我所知道的机密也早已提供给你。」 　　「那我们就离开吧。」阿尔弗雷德眼睛扫过刚好弹出最後一个音的小盒子， 默默跟在湾娘後头走出这个房子。 § 　　「啊，抱歉，本田先生，刚刚话说到一半，」穿着剪裁合宜粉色套装的湾娘 若无其事把话接续说完，她直接走到本田菊前面把文件从褐色牛皮公事包中拿出 来，「这份是要直接送到你手中的文件，请过目。」从容不迫的笑容已臻完美。 　　「谢谢，」本田菊的微笑也还是那麽温柔，「要喝杯茶再走吗？」他伸手比 出一个邀请的姿势。 　　湾娘顺着手势看向早已备好茶点的桌子，接着公式化的举起左手看了一下表 ，「真不好意思，我该前往机场准备登机了。」她用非常可惜的语气说。 　　「真可惜，那下次请务必给我这个机会与你共进午茶。」本田菊也一字不差 的念出该他说的台词。 　　「当然。」湾娘微微倾身致意，然後让本田菊送自己到门口。 　　「再见。」湾娘坐上接送自己的车之前特意转头笑着跟本田菊说，「今天真 是不凑巧，或许下次我可以带些糕点跟茶叶来。」 　　还有，樱花依旧很美。 ============================================================================ 注一：音乐盒里放的歌曲是金婚式，至於关於金婚我想大家应该都知道。 注二：我每年的新年新希望就是写出一篇有好结果的菊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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