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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在前面的注意事项= 正经向/偏历史衍生 各位好,无良作者我从西伯利亚爬回来了 如果还有人等这篇的话非常抱歉&感谢 m(_ _)m 本回是过渡情节,菊湾为主。 因为字数太长所以分为上下两回,本篇是下回,请先看完上回再阅读此篇。 本文虽取材於大量历史事件,但与现实国家、政府、军队没有任何关系 <_ _> 以梅高傲的硬脾气,菊以为她在敷衍此次任务後很快就会打道回府,因此第二天 梅提着大包小包钻进病房时、菊反而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看你整整瘦了一大圈,在医院里想必吃不到什麽好东西吧。」彷佛昨日的疏离 冷淡只是演戏似的,梅将两层食盒打开排列在病床边的小桌上,炫耀五颜六色的 料理与果子点心。「昨天时间太赶,也不确定你现在究竟能吃什麽东西,所以只 简单弄了一点带来。」 菊摇摇头拒绝了她的好意。由於颈部被子弹撕裂了一大片伤口,他现在连说话都 相当吃力、更别说进食,这几天真正入口的也只有清水与少量营养剂。再说以他 们的非人类体质,就算完全不吃不喝也不会影响性命存续。 梅劝了几次都被对方拒绝,於是她也不管病人到底是故作谦虚或是真的没有胃口 ,边喊着「我辛辛苦苦作的菜可不能浪费了」即自顾自地将料理扫得精光。菊看 着她揉着饱胀胃部不时打嗝的模样,觉得好笑之余又隐约感到久违的安宁。这时 候也只有姑娘还会以平常的态度对待自己,他感觉这阵子一直高悬紧绷的精神彷 佛终於找到纾解的空隙。 每日除了固定探视的医生看护与下属之外,军部也不厌其烦的每一两日就会派人 来探病兼游说。那日下午军部的代表照例又来探望,菊只随意敷衍了几句就让人 送客,来客这几日吃惯了闭门羹、也不纠缠即乾脆地起身告辞;但菊察觉对方这 次并未直接离开,而是面向他的左侧看了一会才转身离去——正是梅所站立的位 置。 早就知道军部特地把姑娘叫来必是有所图谋,但菊懒得追究她究竟被对方托付了 哪些任务或达成何许协议;反而是梅先抱怨起军部紧迫盯人的行为太过急躁,一 点也没有事件始作俑者的自觉或责任感。「内地大人果然全都是一个样,为了目 的不择手段也就罢了,连表面工夫都懒得遮掩一二。」 梅的怨言不乏翻旧帐的意思,菊不知如何接话便索性装做没听到。她斜斜瞟了一 眼半卧床上假装闭目养神的菊,又放缓语气追问:「本田先生有什麽打算?既不 好好吃饭养身子、也不给那些客人一个确定答覆,你想就这样跟他们耗下去?」 「……如你所见,我现在的伤势再怎麽样也不是能立即出现在公开场合的状态, 再说我一个人的意见并不能改变什麽。」 梅的语气带了更多不屑:「如果连『日本大人』的意见都没有任何影响力,他们 也用不着想尽办法、甚至把我也掺合进来,只为了求你为他们说几句好话。」 梅见他再次闭上眼睛不语又说:「我多少能理解你的心情,因为他们的过失而牺 牲了好几条人命、连带使你蒙受巨大损失,这回要是轻轻放过他们,只怕以後那 些人对你更是无所顾忌了。」 菊没回话,只是长长叹息了一声。他自身、他的副官、甚至是发动行凶的年轻军 人确实因此付出了巨大代价,但这些代价是否终能顺利换取他们各自期待的理想 转机、或者只是沦为既得利益者其脚底的污泥? 梅见菊始终眉头深锁,以为他是想起了不幸殒命的副官,闷闷地说道:「我很遗 憾少佐的遭遇,以前受过他不少照顾,没想到再次听到他的消息却是这般……」 「少佐……他也算得上死得其所了。」想起副官一意孤行的背离行为,菊感觉沉 在心底的残火又隐隐燃起、烧得他胃疼。 不知内情的梅讶异於菊的冷淡:「你这样说也太……他跟了你这麽多年,最後还 为你送命,你就这样一句话打发了?」 菊抬起手揉着伤口边缘的酸疼处:「我不否认他确实是因我而死。但他克尽了作 为帝国军人的使命、而且他本人与家族也获得了相应的补偿与报酬。」 副官殉死自尽的行为,军部对外是以其人保护上官本田菊而「光荣牺牲」的名义 结案,军部甚至替死者追发金鵄勳章——帝国军人的最高荣誉——以及附随的高 额抚恤金作为褒扬。菊再如何大度也难以对军部手段渗漏的荒谬腻味完全释怀, 然而这些作法却也对菊周围的众人埋下不可逆转的动摇。 或许是物伤其类的同悲心态,本田菊身边的大小属官们似乎都从服侍最久的少佐 之下场看到了自己可能的结局,各人压抑多日的紧张情绪也藉由此事契机而蠢蠢 欲动;因此军部的抚恤虽然说穿了不过是讨好兼遮掩的权宜之计,但其余部属却 不约而同显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神情。 察觉到部属心思的菊只能把叹息藏在心底。至深至难正是人心,而这回他的失足 说穿了也是败在人心之上,他这艘漂浮在时代长河之中的小舟正是被人心汇流的 洪水所掀翻、淹没并撕裂成碎片。 但是这不代表他必须就此遮住自己的眼睛,盲目遵从外行人操纵的缰绳前行。「 你倒是说对了一件事,他们追求的目标也许非我则不能成,但是这个国家并非只 剩他们可以倚仗。」 梅似乎不敢置信地冷笑起来:「……难道你是在等别人开出更好的筹码来引诱你 ?」 「怎麽可能,首先那些家伙就不会放别人进来这里见我。」菊仰起头,头颈伤口 拉扯的痛感让他清醒:「只是现在下结论还言之过早。」他在等、等着承载国家 命运的大河会将伤痕累累的他带往何处停泊,或是再一次撞上礁石使他彻底沉没 、永无翻身之日。 各派系势力相抗不下使得新首相人选始终未明,但这个僵局也只持续了不到十天 、就由海军出身之斋藤实大将继任之结果暂时画下句点;虽说象徵远大於实际意 义、但军部终究在这场争战中成功摘下以众人鲜血浇灌出来的苦涩果实。 新首相经由天皇正式任命而上任组阁,其合法性即使是本田菊也不能提出任何反 驳质疑。且菊的伤口以异常快速癒合复原,也如实反映了受创深重的中央政权已 迅速回到正轨、持续运转的现实。没有他的世界依然如常运转、迅速嵌回曾一时 脱离的轨道,当他回过神来时才发现那扇回到原初的大门已被封死抹灭。 被军部奉为最高指标的天皇陛下,在暗杀事件之後仅以口头传言形式对本田菊的 伤情表示简短慰问,但天皇身边的侍从长铃木氏却在新首相受命上任的次日以私 人名义亲自来探望仍在医院养伤的菊。 「陛下极其关切日本的稳健发展,并随时警惕自己倾听国民心声,只求能不负国 民的真正期望。」年事已高的侍从长特地选在军方正式掌权的时候来访,藉着闲 聊透露天皇对首相与新政权的期盼,其中意味不言自明。菊强撑着精神客气应对 访客,心里早已扭了无数死结。 梅代替行动仍不便的菊送走贵客之後、转身对他说道:「新首相都已经顺利上任 ,那些人也不会再继续为难你了吧。」 「但愿如此。」门口的守卫人数依然没有减少也未见松懈,他静静地叹息,将心 中萌生的微小期盼掐灭。 「但是局势都已经确定下来,外面那些人也许就在等你一句话而已。」 他摇摇头:「他们只是在等我认错呢。」 侍从长的来访也许是天皇欲藉他转达自身对於本田菊之前跟随旧政权、因而远离 民心之过失的责备与不满。前首相殒命虽是悲剧,但因此造成的政权更迭或许正 是皇室所乐见的结局也说不定;而为了确认这个结论的正当性,那些人正迫不及 待替他搭起忏悔赎罪的花道。 她又意有所指地问道:「你很不甘心吧?」 「我可是有认真反省的。事情会变成这样、我当初也有考虑不够周全的责任。」 两人相对无语。梅想了想、握住他搁在椅子扶把上的手臂又道:「我想到你之前 说过要做出『取舍』的话。你说,为了将有限的心力用在珍惜的那一半人身上、 我们必须舍弃不值得重视的另一半。」 那是去年他们为了雾社事故而起冲突时的对话,菊转头看她,微微抖动的长发与 眼睫在薄雾中闪烁飘摇。「不过反过来也说得通吧。当你在众人之中挑选值得关 爱的对象同时,那些被你品头论足的人们也随时在拣选值得他们奉献身心的国主 ……从结果看来,你至今给予的一切似乎并不符合他们真正期待的恩典。」 「……所以你是说,为了满足讨好一部分人的浅薄私心,我必须默默容忍他们不 顾大局、屡次将整个国家推到悬崖边缘的豪赌行为?」 「我没有这麽说。」梅似乎气得急了,语气变得又急又躁:「我怎麽可能知道这 个国家的人究竟需要什麽……你才是日本的意识吧,这个国家这些人民的真实只 有你自己才看得到不是吗?」 菊也被她撩起了火气,一言不发地瞪了对方片刻,又颓然抬起双手交叉抵住额头 、手心落下的阴影掩住大半张脸:「我……现在已经看不到了。」 菊一直认为他身为这个国族集体意识的象徵,没有人比他更亲近并了解日本,现 在回想起来,或许是这般心态衍生的傲慢使他有意无意忽略倾听那些微弱的杂音 与矛盾,放任微小扭曲累积成巨大的滞塞,终於化为枪弹吞噬了他。自受伤以来 即严重受损的视觉,除了暗示日本的前路未明之外,或者也是对他至今忽略伸出 手求援的众人之惩罚。 他扯出一个苦涩的笑:「或许也可以说是一种现世报,你可以把我现在的处境当 做以前你们承受过的苦难的报应。」 梅沉默了不算短的时间才怀疑地反问:「你是真心想要悔改你以前做过的那些事 吗?」 菊只是默默转头避开了她紧迫盯人的视线。梅见他一直佯装不理,轻轻哼了一声 并冷淡地说:「既然你没有一点悔意,就请你不要再讲这种话了。」 即使是沦落至现在这般景况,菊也不会真的把那些陈年旧帐翻出来并痛哭流涕地 向他们跪地道歉。他始终认为世上没有绝对的正确或错误、只有时势造成的必然 。对错的衡量标准会随时代地域而各有千秋,至少在每个决定的当下他问心无愧 。 然而这次的挫折确实是意料之外。如果他这身伤痕是任勇洙或梅等「外人」为报 复他而造成的话,他或许会因此激发起更高昂的斗志;但向他开枪的是日本人、 是他理应守护之群体的一份子……彷佛从背後中了冷箭的阴凉感将他的理智冲蚀 得摇摇欲坠。 见他又陷入了低潮,梅暗暗後悔自己的心直口快,小声向他道歉。他摆摆手、疲 倦地捏了捏眉心:「我只是觉得很累很累……虽说我吸收国家的养分才形成众人 所期待的模样,但他们也不应该指望一棵树能同时开出一百种不同的花。」 梅吞吞吐吐很久,最终仍只轻轻叹了口气。 她或许太年轻而不能理解他的不安;换成任勇洙的话也许会明白,但那家伙在分 心怜悯之前想必只会得意地狠狠嘲笑他的窘境。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果然还是只 有经历过无数次改朝换代的王耀才最能体会他的心情吧……不甘心、真不甘心。 菊很明白除了接受军部的要求外已别无选择,也许他的同意与否从一开始就只是 个无关紧要的形式。再说曾一度被枪弹击倒、又被任意摆弄至此的他,在拥有强 大武力的军部眼中恐怕早已不足为惧;然而既然国家仍千方百计试探他,就表示 这个政权还有属於他的一席之地。 但他仍然无法确定哪个选项才是正道。确实国内风向已转移至军部手中,但军部 一向躁进激烈的政策主张会如何改变日本在国际间百般委曲求全才能换取一席之 地的现实,此时仍无人可以预见。如同眼前这片遮蔽他视野的白茫一般,处在悬 崖边的日本也彷佛深陷浓雾之中、辨不清进路。 相较於心中无法弥补的缺口,身体伤势的恢复却相当顺利,伤口不到两周即可拆 线静养。镍子与尖刀擦过刚癒合的薄皮,像是绽落於钢面的水滴,冰凉得有点发 痒;菊眨了眨眼,视线与旁边的梅交错而过。 拆完缝线的粉色伤痕与周围的粗糙皮肤滑稽地不协调,右肩的放射状枪孔藏在衣 服下,头部的细长裂口由看护仔细拨来头发遮住,但颈侧的蜿蜒伤痕在穿上衣服 後依然清晰可辨。他对着镜子看了一眼颈上伤口,就将手镜「啪」的一声倒扣在 床边铁柜上,清脆敲击声让在场所有人不禁一凛。 梅走过来对呆站一旁的看护叮咛:「麻烦你剪块纱布盖住脖子那里,以免不小心 磨裂了。」但菊挥手制止了看护:「不用了,就这样就好。」说完又扯了扯衣领 挪开稍嫌硬挺的布料,让刚长出的新皮完全暴露在众人眼前。 同样局促的年轻医生又检查一回伤口,留下「接下来只需宽心静养即可恢复如旧 」之客套叮嘱,随即收拾工具药品和看护避出病房、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及出院的 事。门板从外面打开,紧握门把的墨绿色袖口待医护人员走出病房、又消失在重 新关上的门板之後。 上锁的喀嚓声让菊没来由地心烦,他站起来走到窗边,低头凝视病房楼舍下方被 日光照耀得发亮的中庭、以及在其中巡逻的数个人影。虽然早有预感,但菊没想 到军方不惜作到这地步也要铁了心逼他就范。只要他持续沉默不表态,他就不能 走出这栋白色牢笼。 菊转身以後背抵住窗缘,对安静坐在角落的梅苦涩笑笑:「我好久没留意过一天 竟然是这麽漫长。」 梅抬头看他,很快又移开了视线,低头用手指反覆摩挲搁在膝上的书本。 「你想回去的话,可以要外面的人帮你传话。」当初军部把梅叫来,无非是想藉 她说服自己,但这般算计反而更加深菊的反感,就结果来说也只是个注定失败的 计画。 她又抬起头:「我会继续留在东京,直到你走出这个大门为止。」 菊定定看着她,直到她逞强的坚持目光在他的注视下逐渐闪烁游移、转头避开, 才跟着偏头轻叹。当时梅接受军方的命令并在第一时间赶来东京、以及明知於事 无补仍持续留下的理由,他们一直很有默契地避免谈起;他想,就这样搁着不说 破、总比听到不想听的答案要好,。 菊闭口不再追问,神思恍惚望着窗外,白花花的阳光像一盘打翻的颜料在他模糊 的视界里流动,多彩流光在眼膜炸裂、却组不成一张有意义的画面。手指无意识 抵在颈侧反覆磨刮如小蛇一般的伤肿,意识放纵沉溺於伤处刺痛与指尖的湿润感 ,直到梅又出声唤他才蓦然回神。 梅走过来将他沾上血斑的手指扯开:「拜托你不要乱来……看吧,伤口都裂开了 。」说完又俐落裁了一块纱布洒上药水并贴上伤处。药物刺激的疼痛让菊忍不住 皱眉,梅继续数落他自做自受、并让他自己接手按住药布止血。掌心透过纱布能 感觉到皮肤上的凸起伤痕如小蛇般不安分地蠕动,菊疲惫地闭上眼睛,似乎能隐 约听到蛇牙深深嵌进脖子大咬大嚼的破碎闷响。 数分钟後梅又取下止血纱布、稍做清理便要重新包紮伤口,而这次菊没有阻止她 。处理完毕之後,梅悻悻然放下手中的纱布卷叹气说道:「你跟以前不一样了。 」 「怎麽说?」 「以前的你……宁可撕裂别人也不会伤害自己。」受损的视力使菊看不清姑娘的 表情,但她的语气泄露了讽意。 他自不会忽略自己心境的变化,如果是以前他即使在受辱当下按捺住情绪、事後 也会伺机反击,但此时他只是抿嘴笑了笑:「我以为你很痛恨那样的我?」 「……确实。」她依旧坦率不隐藏心思:「不过你明明很在意却故作无谓的模样 更让人看不下去。」 他无话可说,只是心虚地摇摇头。 「你如果不在意,就不会刻意折磨自己。」她伸手轻轻碰上贴在颈侧的纱布:「 这个伤口对你来说代表什麽意义,是屈辱吗……将自己的屈辱展现出来,不像你 的作风。」 「你想太多了。」菊拨开她的手,「伤痕本身没有任何意义。即使有心人为它加 上各式各样的诠释,它仍就只是个皮肉伤、没有任何意义可言。」 梅愣了好一会才摇头叹息:「但是你的话语与行为互相矛盾。」 「也许吧。」菊闭上眼、缓慢呼出绵长的吐息:「我只是……需要好好想一想。 」 镌在国家意识身上的刻骨深痕,在他过去的上司看来想必是巨大的侮蔑与挑衅; 但对某些人来说、又何尝不是唤醒迷途国家的里程碑。有些人视其为羞耻,也有 人将它当作光荣的纹章;同样的创伤会在有心人的眼中被涂上各种色彩、赋予不 同的意义。 近日的沉淀终於使菊明白,作为国家的他就是一面镜子,他存在的唯一理由就是 忠实反射出国民希冀的姿态、与「意义」。身为国家意识的象徵,他不应该与主 流背道而驰。 至於名为「本田菊」之个体意识又应为自身创伤赋予何种含义,他还需要一些时 间好好想一想。 不知是白日思虑过甚、或是伤口破裂引起的感染症,当晚菊又发起了高热,强烈 头痛造成的昏沉感让他眼前发黑,直到翌日姑娘来访之时仍然虚弱得只能勉强坐 起。 梅在确认完对方现况後就自告奋勇要帮他调理。「整天躺在床上会闷出更多病来 的,血流不顺可是百病之源呢。」她让菊往前挪了挪腾出空间,俐落地爬上床并 在他身後坐下、十指抵在他的头皮沿着伤痕边缘轻柔地规律按压。虽然菊对姑娘 的保证半信半疑,但不可否认她的手艺还不错,针刺般疼痛欲呕的晕眩感在手指 按摩之下也逐渐减轻。 梅在按摩的同时,嘴上也不断在埋怨菊一点也不爱惜自己。他无奈回道「对不住 让你担心了」,却被她更用力击回:「跟我道歉有什麽用,真心想道歉的话就好 好对外面那些人说啊。」 菊抿起嘴不回答、无声地苦笑。要向坚不让步的军部低头认错并使对方答应放他 出院,也就等於必须全盘接受军部的要求,对他来说宛如是把自己的头伸进对方 准备好的枷锁里似的令人厌恶。理应早就习惯的事情,此时却烦躁得难以忍受。 「我是该好好向你学习,该如何抹煞自己的真心,才能不露痕迹地向心里最痛恨 的家伙热情献媚。」菊语带讥讽地倾吐积压心底的怨气,却也毫不留情刺痛了背 後的姑娘。话才刚落,肩膀伤处就被她重重撞了一下,从刚拆线伤口传来的剧痛 与头上被僵硬指尖用力按压的酸麻感交错、使他疼得头昏眼花。 梅停滞了许久、才缓慢重新按揉起被压迫的伤处:「这还得感谢你率先作了好榜 样,我才能一路硬撑过来、变成你现在看到的模样。」见菊没有回答,她又低声 不满地嘟囔:「又不是没经过比这更厉害的变故,为什麽你现在反而害怕了呢? 」 为什麽?这段时间他也无数次反问自己。但是内心缺失的最後一块碎片却总是在 彷佛触手可及之时又被云雾笼罩而失去踪影。菊索性闭上眼睛叹息:「终究是不 甘心吧。」 以众人民心为养份而成长至今的他、竟然会与构筑起自身的人民产生无法弥补的 裂痕,本身即是非常吊诡且不可思议的事。然而若顺服国家的共同意志是他们与 生俱来的天性,此时阻止他屈膝的强烈排斥感又是从何而来? 由傲气与自尊打造的利刃该是向外开疆拓土的武器,但他现在却被这把尖刀反噬 得血流不止。如果一开始就没有选择,在出生时就先折断名为自尊的腰肢使其匍 匐於地、虚心任其揉捏成各人眼中的理想型态,这样也许会比较轻松吧。 梅安静聆听他断断续续地告解,手指从他的头皮滑下、沿颈部伤痕边缘轻轻按摩 筋骨并说道:「就像你说的一样,无论世局如何变化,我都不能做出违背我的家 人意志的抉择……其实应该是不敢吧,毕竟我这个胆小鬼一向最怕痛、更怕不明 不白地死。」 「今天我家的人既然决定顺服於你,我也不会故作清高地自讨苦吃;但是他们不 能控制我自己要倾心或痛恨谁。如果有必要的话我可以伪装自己去讨好任何人、 只为了能让我自己更舒服地活下去;但是没有人能强迫我真心挂念某个特定对象 ,或是整天挖空心思变着花样取悦对方、只为了让某个人能开心起来。」 梅的双手沿着菊的颈侧滑到肩膀後又往下、穿过手臂环住腰部并在他的身前交握 ,又将上身轻轻倚在菊的背後;话声透过衣服渗透进他的体内、如风铃般叮咚回 响:「我这个人啊、就是这样虚伪,有必要的话我可以对包括你在内的任何人献 上最热情的笑容。然而若有人害我一分,我日後必定会以十倍偿还;但如果有人 爱我一分,我会用百倍真心回报……」 菊一时说不出话来。他还不至於因为姑娘几句甜言蜜语就感动得泪流满面,但他 也不会否认自己晦暗的心思确实因此感受到久违的温度。他握住梅搁在自己身前 的双手,默然无语。 「你不相信我吗?」梅又问道,菊仍然没有回答,只将手握得更紧了一点。 他应该相信梅,就为了她明知陷阱却仍踏进局里、不辞辛劳体贴关怀;他应该相 信外面那些人,就为了他们坚持的「理想」与手段终究都是为了国家的未来。 可是他太累了,甚至无从分辨自己是否还残留着相信人的气力。或许他真是太老 了,需要更多时间慢慢地适应。 梅把脸埋进菊的衣服里闷声说道:「你不信我也没关系,不过要是有一天我没能 继续留在你身边,我只希望你偶而能够回想起这句话,只要这样就够了,就够了 。」 菊失笑:「说什麽分开不分开的,只要日本还存在一天,你就永远属於这里。」 「如果希望我一直留下来,你得要快点站出来紧紧抓住我才行。」 「……希望我能不负你所望。」 无论如何他是该站起来了,趁他还没被世间遗忘之前。无论前方的路是坦途或是 危崖,都必须先跨出眼前浓雾才能辨认分明。 然而菊也自知他终究无法做得像梅一样洒脱。他可以在柯克兰、琼斯或布拉金斯 基等人面前将心中喜恶隐藏得滴水不漏、完美演绎敦亲睦邻的戏码,但他从不愿 去想有天他也必须得在理应最亲近的自家人面前戴上僵硬的甜美面具。 果然还是不甘心啊……他闭上眼睑寻觅在眼底游离的虹霓,再睁开眼追逐盛载心 之碎片的虹色流彩窜向逐渐散开的雾气深处,直到它坠落在前方砾石滩上﹑碎成 粉末为止。 吹散浓雾的风钻过心中缺口,提早带来大海另一边的燠热暑气,菊不由得觉得即 将来到的夏天或许会漫长得难熬。 ==== 本来想一口气写到之後的226事件与77事变的,但是字数爆炸得太恐怖只好作罢 ==== 这回描述的军部各种蛮横行为虽然都是我个人想像,但仍是参考了当时史料所模拟而 出,并非我存心抹黑 ^^b 造成军部坐大的理由很多,但当时日本国内严重贫富不均、国家财富被高层政商把持 而不流通是引发民怨的重要原因之一。 之前被裁军、低薪、社会风气排挤而处处受到打压的军人可说是搭上了民怨的顺风车 而发动革命,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代表人民发声,反而说他们是利用民怨这个藉口来趁 机发泄自己的怨气。 制衡军人揽权的政法机制在这次515事件中被毁灭。 军部除了打垮政权之外、内部的分歧(陆海军长年积怨、年轻官兵与高龄将官的矛盾) 之後也越来越严重,并在四年後(1936)引发了军部分裂互相残杀的226事件。 ==== 关於天皇与皇室在此事件中的真正意图,本回所述的阴谋论只是历史学者的其中一种 推测,大家可以把它当成本田菊闲着没事胡思乱想的产物之一。^^b 我个人觉得天皇与其支持军部推翻政府、更可能是彻底切割自己与事件的任何牵连。 即使天皇只是象徵性的虚位元首,但天皇任何一个微小的意向都有可能影响政策走向 ,因此昭和天皇对於政事始终相当谨慎,除了几次攸关日本存亡的重大事件 (如226事件与ww2)、天皇均尽可能避免发表任何会影响当权者决策的言论。 ==== 下回重点是(因爆字数而被挤到下回的)满洲国、226事件及77事变, 跌落激流的本田菊从此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 -- plurk http://www.plurk.com/imaihibiki 鲜网专栏 http://www.myfreshnet.com/BIG5/literature/indextext.asp?free=10021283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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