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akashi (akashi)
看板APH
标题[同人/菊中心] 东土 12-5 (微R-18)
时间Fri Jul 13 08:23:28 2012
=写在前面的注意事项=
正经向/偏历史衍生
这段字数长到很恐怖的地步,故分成12-4 & 12-5两回,请一起观赏 :)
王耀终於重出江湖啦~~><
本回有部分菊&耀君CP & 微量R-18剧情(不明显),不能接受此配对者请慎入
本文与现实国家、政府、军队没有任何关系 <_ _>
※
甜美哀伤又惊涛骇浪的大正时代,在即将来临的第十六个正月前夕、随着天皇谢
世而突然拉下帷幕。摄政皇太子顺理成章地继承大统、改元「昭和」,然而象徵
新时代起始的昭和元年只持续了短短七天,又匆促随着正月到来而改称昭和二年
(1927)。本田菊原本打算过年後要重返朝鲜完成未尽任务,此时也不得不取消
计画留京待命。
值得期待的崭新纪元并没有为帝国带来相应好运。早春三月肇因於财政大臣失言
而引发的连串金融风暴、狠狠重击日本灾後的蹒跚经济;与此同时、正深陷於「
北伐」内战的中国南京又爆发数起针对外侨居住地、包括日本租界的军事暴动,
对手忙脚乱的上司及国会来说无异火上加油。
内忧当头顾不得外患,加上现任上司在外交上的保守政策,日本此次一改过去的
张扬、隔海冷眼瞧着英米两国趁此次动乱对中国大加勒索。
原以为就此底定的情势、在不到一个月之间又发生让许多人始料未及的变化。四
月中、坚持保守外交的首相若槻氏因国内金融问题辞职下野,新首相田中氏则奉
行与先前完全相反的积极外交政策,派遣一支军队移师山东待命、以收威吓之效
。
此次行动仅持续三个月即撤军,从结论来说终究是雷声大雨点小、象徵意义远大
於实际成效,然而菊心里多少有些庆幸。
与英米同步对中国采取军事行动,一方面可说是对西方示好,同时也是向中国表
态,日本可以收敛锋芒不主动去争、但也不会轻易让出这些年来在东方经营的成
果。现在的日本不能赌,特别不能放掉在中国耕耘多年的宝地。小缺口必须立刻
补上,一旦让缺口扩大,极可能因此一发不可收拾、全盘皆输。
话虽如此,瞬息万变的中国南北势力消长与日方的对应,又屡次朝本田菊意料之
外的方向发展。
昭和三年(1928)四月末,首相再次派军进驻山东济南、原是打算以「保护侨民
」的名义制衡白热化的中国内战,混乱中却擦枪走火、将单纯的内战余火煽成中
日两方的准国际战争。进退两难的日本中央还在犹豫该就此顺势强压或节制收手
之际,随後发生的元首暗杀事件又将日本推向无法辩解的穷境。
当时的奉天军领袖兼北京政权元首张作霖元帅,在内战末期失利撤回满州之际,
其乘坐的列车於渖阳附近遭爆炸攻击而殒命。种种线索均将行凶者指向当时驻紮
满州的日籍关东军团,正苦恼於西方舆论指责的日本、因此事而在外交泥沼中更
加寸步难行。
电报信函在本田菊气愤而微微发抖的手中反覆被揉皱扭曲。事情发展至此,即使
是喜好强悍风格的菊,也无法昧着理智无条件支持关东军的独断行为。在还未稳
定的新地盘上,针对旧势力的适度压制确有其必要、但毫不瞻前顾後的冲动脱序
只会招致更大的反弹、甚至使己方全盘皆输。
他仰头深吸了几口气,将信函摊平收好,决定在上司得出结论之前暂且袖手旁观
。不论内部如何倾轧,对外的表态总不能因此混乱、平白让人钻了空子。
对主事者的处份拖延了将近一年仍无法定案,而在这其间,满州及奉天军的归属
问题却以日本亟不乐见的方式迎来尾声。继承奉天军领袖的张学良一反先前与日
本配合的迂回策略,主动放低姿态与南方政府谋合、同时并极力与日方势力画清
界线,使分裂多年的中国达成形式上的统一。虽说满铁最终仍保住了其在满州的
根底,但多年来辛苦打下的基础仍免不了大受损伤。
而东京一方对此暗杀事件主事者的处置,在陆军军部强烈干涉之下,最终只将几
名主事者调动降级作罢——从另一方面来说等於是默许关东军的独断行为、也无
视了由於此事件使得日本大幅降低在满州影响力的惨痛损失。最大的受害者反而
是菊的上司、也是现任首相田中氏,他因轻放肇事军人而受到天皇斥责、因而不
得不率领内阁总辞下野。
看惯军队作风的菊对此结果虽不意外但难掩气恼,相对却也十分佩服张少帅的果
决与对民族的强烈向心力,能拥有此等子民的王耀何其有幸……菊无奈地苦笑。
驻外军团阳奉阴违、自作主张的违纪行为固然不可轻视,但既然上层已决定大事
化小,菊也不便再对此事表态,只私下对副官感叹、难得的好天气似乎隐隐有变
天的趋势。
准备迎接昭和五年(1930)的日本才刚从一连串军事外交上的不利中勉强脱身,
海洋另一边的米利坚也沉浸在经济破绽崩盘的冬季暴雨之中,东西大国一时都陷
於再无余力隔海示威的窘境。待事件余波渐息,本田菊又向新上司提出重返朝鲜
视察的请求。
其实出访朝鲜只是藉口,菊依然不放弃借道朝鲜北境、进访满州的念头。即使在
东北投诚中央之後、留驻满州的日本人也连带陷於微妙的不利立场,但他对满州
——或是对於统一满州之中国新政权的兴趣反而更加高昂。
知己知彼才能更精准地计画下一步策略,与其待在东京官邸等着外来情报,菊更
想用自己的眼睛亲自见识当地。虽然那时关东军团自作主张捅了大纰漏,但只要
日本不愿就此放弃二十多年来在满州紮下的根基,上司就没理由阻止自己出行…
…菊如此盘算着,果然在半个月後得到了上司的许可。
过完心事重重的新年,菊又带着副官重访朝鲜。花了一点时间依序解决掉必须任
务之後,他沿着铁道从安东再次进入满州,先北上前往奉天停留一会,再沿路南
下至旅顺租界。虽说此次出行不能如上回一般张扬,但一路上谨慎隐藏身分、倒
也没出什麽意外;然而菊想从旅顺搭船前往对岸山海关区的提议却被租界的官员
劝阻。
对方除担心旅途安全以外、更质疑菊此行的目的何在,毕竟该区虽邻近满州边界
,但同时也是进入北京的门户,以本田菊的身分来说太过敏感。官员的担忧有其
道理,毕竟本田菊一旦在此地出事、他们首当其冲得负起全责;就连一向听令於
他的副官也不赞成,然而菊依然不改其意。
菊不否认他坚持此行的私心远大於实际需求。越过这片短短的海峡便是久俱盛名
的山海关。作为历代中原政权的门户要冲、兼为中国近代史上几次大战的转捩点
,菊一直非常渴望亲自造访该地;更何况此时日本在满州的影响力明显减弱,如
果他放过此次机会,下回或许连满州的土地都难以踏足。他费了一番口舌、终於
说服当地官员同意放行并代为安排交通。
船只从旅顺出发不过半日便抵达对岸。在访视当地日籍驻军营区之前,菊首先避
人耳目悄悄前去山海关的高大城墙附近驻足。厚重石墙上的缺口与几幢半塌关楼
、还记录着过去各国联征义和团时的炮击痕迹。当时本田菊跟随的小队是从天津
上岸直往北京、并未涉足山海关战场,因此几乎是初次到访的菊饶有兴趣地在此
处徘徊不去、沿着塌颓却仍屹立的城墙漫步。
据说此地有个别名「老龙头」,象徵其为万里长城起点的特殊地位。口衔珍贵海
珠、面朝日出之地、傲然盘踞东海之巨龙,即使承受了猛烈的炮击火焚而变得残
破,高墙仍然兀自耸立、沉静目送着一代代生死交替。
简直像极了王耀。总是骄傲不屈的中国意识,即使在当年最脆弱腐朽的时候依然
昂扬着头、不愿认输。就像那高傲的龙.即使筋骨尽碎血流成河,他依然强撑着
最後的傲气登高俯视,彷佛他眼中作为敌手的自己仍然是千年前那个任他玩弄於
掌中的稚儿。
真不甘心。菊贴着石墙的手心沁出了微汗,石墙粗糙的表面在掌心刻蚀出绵密而
细小的伤口,但心思被那人满占的菊根本无暇顾及疼痛。汗水混着血丝在石壁印
上深深浅浅的水渍,不一会儿便被海风吹得不留痕迹,就像自己在那人心中一般
,无论己方多麽在意、对他来说也不过是拂过耳畔的一阵轻风。
菊在当地停留了两天。碍於身分不能曝光,他的行动范围也备受限制。准备返回
旅顺之前,他又回到长城古楼一带徘徊散心。
自己只能走到这里了吗?他抬头望着上方破碎的高楼炮台、以及延伸石墙的凹凸
缺口。跨过这处城寨、离开满州边界就是中原黄土,再越过高原河谷即是那人所
在的古都……不,那人早已随着新政府南迁,行至离自己更远的地方。
行走半日仍意犹未尽、隐约感觉到的追随视线更让菊心思不定。或许只是连日疲
累而多心了,他唤来在不远处等待的副官打算回去,恍惚间却听到有人喊住自己
。
菊回头四处张望了一下,远处除了几名驻守当地的异国士兵之外并无任何熟悉身
影,紧接着他又听到绝不会混淆的喊声。
「日本!」
除了随行从者,此处理应没人知道他的真身。菊有点紧张、同时心中浮起的熟悉
感令他浑身颤栗。他仰头看去声音之方向,果然见到刻印於记忆中那个熟悉又恨
不得忘记的身影。
「日本。」站在城墙上的中国——王耀向他挥手,面上一派轻松怡然、彷佛是出
门闲逛时偶遇故人一般随意。菊虽然不能否认曾经私心期待过,但在意想不到的
时地遇见对方、他的心思瞬间纷乱如麻,连镇静地打招呼都无法完成。
由於两人距离很远、对方刻意提高音量,温缓而高亮的话声清楚传来:「你难得
过来,不让我招待一回就要回去了吗?」他右手高举起瓷质酒瓮晃了晃、招呼菊
过去一聚。
菊没有犹豫太久便提脚往城墙阶梯走去。副官追上来劝阻,反被菊要求对方在城
下等自己。菊深知王耀不会耍小手段……没人比自己更了解那个人,虽然此处算
是他的地盘,但以他的谨慎与傲气、绝不会在这边当众给自己难堪。
踏上石阶、抵达比车道还要宽的绵延高墙,前方一身绦红色唐衣的王耀转头与本
田菊视线交会,不显波澜地沉静一笑:「好久不见了,上次见面还是在法兰西那
时候吧?」
这麽说来自从巴黎和会一别以来,转眼又过了十多年。菊同样不动声色地微笑回
应:「原本以为先生会待在南京,如果早知道您也在此处逗留,我一定会亲自上
门拜访的。」
对方扯了扯嘴角,对他的客套说词不予置评。「罢了罢了,你特地大老远跑来好
几次,要是我再刻意躲着不见,只怕满州都快要被你踏平了呢。」
被戳破私心的菊有点赧然。王耀没让他再找藉口辩解,又举起手中酒瓮邀他对饮
。遮住日照的城墙一角摆了简单的榻席与两只酒杯,简直就像特地备好迎接他到
来似的。菊客气接过王耀替他斟满的酒杯却未喝,而是略带漠然与好奇地看着对
方:「没想到在下还有荣幸接受您的款待。」
「来者是客嘛,不过换成西方那群家伙可就没这份幸运了。」骨节分明的手指持
着同样的酒杯自斟自饮:「不瞒你说,其实我一直很想跟小菊你这样对饮一番呢
。」王耀噙着一抹淡笑说完,又伸手催促他快点喝酒。
既来之则安之,自己总不至於被他比下去。菊浅嚐一口杯中物,辛辣的醇香让他
有点呛口:「我以为你一定很恨我吧。」
「这还用说嘛。」王耀挑眉:「当年我真是恨死你了,尤其是太和殿一别之後。
」他的手指在半空的杯子边缘摩挲:「不过都过去这麽多年、再怎麽生气也渐渐
消了。虽然当年我确实很意外、连你也与西方人联手……不过我的心胸可是很宽
大的呢,不会抓着年轻人一时热血犯下的错误反覆翻老皇历。」
本田菊刚喝下的一口酒差点梗在喉头咽不下去。「要论年纪的话,西方那些家伙
只怕没人比得过我。」
「论年纪他们不如你,但作为真正国家的历练、你倒真的比不上他们。欸,小菊
你别不承认,你倒自己先想想看。」对方的眼角掩不住戏谑:「贵国几百年来关
上门在自家小打小闹、连皇帝大人也没改朝换代过,某一天却模仿起那些欺负你
的西方人一样举起枪炮、拿离得最近的我当靶子耍。」
他刻意停顿一会,又偏头瞅着菊一迳地笑:「没有真正嚐过落败滋味的年轻人,
就连下手也不知道哪时该轻、何时又该重。明明当时一心要送我上西天、最後关
头却又临阵缩手,事後还因此悔不当初……真是愚昧。」
菊低头捧着酒盏遮住半张脸。还说他不记恨呢,一杯酒下肚就开始掀旧帐。「即
使当时我一刀结果了你,日本也不可能因此轻取整个清国。」
「没错。」王耀脸上依然是渗着少许酒意的愉快:「我一人的生死不会牵动国家
存亡,但小菊你却还是亲自过来斩杀我;明知除掉我顶多只是拖延时间,但你为
了证明比我强悍、还是特地丢下更重要的战场过来……所谓年轻气盛正如是吧。
」
菊苦笑着,将手中小半杯酒饮尽、又挂上客气的笑容。即使再多解释也只是粉饰
私心的藉口,但总不能在他面前落了下风:「您这话倒有点过了。像我们这样作
为国家颜面的存在,又有多少时候能恣意妄为?要是被逼到退无可退,任何人都
会本能地放手一搏……终究是身不由己。」前进也许还能挣得一条活路、退後只
会被宰割。像旧年清国沦落被列强肆意宰割,只能说它本身太不争气;既然自己
不争气,在这个奉行弱肉强食法则的世间还怪谁呢。
王耀看似没听出他话中的讽刺,执起瓷壶又替彼此斟满了酒:「身不由己啊,那
麽你想守护却不得不摒弃的『自己』又是什麽呢,是良知理智恻隐之心、还是私
利欲念?」细长削瘦的手指将注满酒液的杯子往前推:「你牺牲自我、努力追求
的积极进取,是『本田菊』发自内心的决意、还是贵国众人投射到你身上的期许
?」
菊动了动唇,终究一句话也没说,抿起嘴深深吸了口气,困窘地发觉自己无法即
时完美应答对方的一连串诘问。长久以来他始终认为自己依循着本能、也就是国
家的期待而行动,但这些年与上司的诸多摩擦不顺、多少使他有点动摇,再被王
耀看似无意地挑拨,他一时竟然找不到足以反击的有力答案。
「毕竟国家兴衰与我个人的性命安危息息相关,就算是只为了自己好、也断无对
国家大事袖手旁观的道理。」菊含糊带过,又把话锋转回去:「却不知先生您对
此有何高见?」
「哎,所以我说小菊你就是年轻。」王耀摇头叹息。「我嘛,作为一个国家当然
会苦恼,若是镇日哀鸿遍野,我又哪能过上清净日子……但是也就仅此而已。」
他的嘴角又微微翘了起来:「万丈疆土、永世荣耀劳什子的话听起来很舒服吧,
其实都不过是虚名,那些叫嚷着千秋万世的帝国朝代终会一个接一个腐朽倒下,
就像我亲手葬送过的无数古朝。」
「站在国家的立场有些事不得不争,但那些虚名与『王耀』没有关系。」他捻起
酒杯轻舔了一口:「我会做我该做的事,但结果如何并非我能控制、也不该对此
抱持任何期望。无论如何我依然会留在这里、见闻并记录一切名为历史的残渣。
」
菊坐在原地客气地应付,沉默消化他方才的长言。王耀自顾自地又说:「这些话
对你来说或许还太早,想必现在才刚尝到大国盛世滋味的你还不能体会吧……闻
儿,其实你这个名字就昭示了你与生俱来的义务。」
「闻」,那是他最初的名字,取其听古闻今、博记世事之意。乍然听到早已被遗
忘的旧名,菊惊讶得差点就要泄露出激动失态。他轻咳两下,半阖起眼睑遮掩情
绪:「真没想到您竟然还记得这个名字。」
「想忘也忘不掉呢。」王耀撑在膝盖上的一只手抵着下巴、兴致昂然地看着对面
本田菊涨红了脸仍佯装冷静的模样:「闻儿、小菊……你和你的名字,我就算化
成灰也记得一清二楚。」
「……我感到非常荣幸。」王耀意有所指的闲话又把菊推到沉默的一端,除了字
字虚伪的客套话之外、他一时哑口无言。
王耀说的「化成灰」不只是字面上的夸饰,而是菊曾亲眼目睹过的痛苦记忆。那
年蒙古铁骑一步步踏平宋国江山,菊从屍横遍野的北方追踪他的下落一路南行,
最後终究在南方海湾亲眼目睹他敬爱兄长的最後一刻。那人与堕入海中的宋室皇
族同生共死,发肤血肉在他面前崩解、化为尘埃,瞬间又被海风白浪冲刷得一点
不留。
王耀静静地又斟了几杯酒,过了一会才继续说道:「我还记得那时候你带来了中
原全灭、连小皇帝也跳海的消息,间接把我推上了黄泉路。」语毕他抿着酒杯,
看不出是怨怼或是嘲笑。
「没错……然後百年後你又出现在我面前,霎时我还以为见着了幽灵。」菊握着
酒杯叹息。新生明国取代了蒙古政权,作为汉人政权象徵的王耀也再次复苏,菊
却再也没在眼前这人身上觅得昔年的铮铮风骨。这人、早已不是曾经那位值得他
尊敬的兄长。
「彼此彼此。」王耀眯起眼睛低笑:「当年你捎来灭国的消息,几百年後你又亲
自拔刀寻来、差点把我斩成两半。在我看来,你比死神还要凶狠不留情呢。」
从最大的假想敌口中听到这句话,在菊听来简直就是最上等的赞美,不过他当然
不能表露出分毫。「……同样是被逼到走投无路的国家,又怎麽有余裕选择求生
存的手段,恕我无法为此事道歉。」
王耀看似早就料到他的反应似地呵呵笑了,放下酒杯迳自站起、转身倚着石墙了
望远方:「当年我就站在前面那座山上、看着金国大军从你我脚下的城门驱入皇
都取代明世;而三百年後,你和那些金发夷人一同、又带着船枪炮弹过来毁掉这
片长城;再过个三百年、也许又会有别的人前来逼我投降。」
菊抿着上扬的唇也跟着笑了:「这让我不得不期待,哪天日本也能在中原历史上
正式留名。」
「我可不太期待。」王耀一转身盘腿又坐回榻上,略显失态地衔着酒杯边缘、双
眼却是不相称的凌厉:「我从将近永恒的生命体认到的事实只有一件、那就是没
有什麽是永恒的。本田菊,就到此为止吧。你以後别再过来这里了,这样子至少
等我们下次在哪个会议上见面时,还能和气说上几句话。」
菊听到这话虽然平静,眼神仍难免泄露出少许失落。「像这样私下见面是最後一
次了。」王耀敛色低声说道:「下次我们无论在政治或经济的战场上见面时,彼
此都不要再牵挂过去,就以中国和日本的平等身分相处吧。」
在两国利益争战没有休止可能的现在,王耀这样的顾虑反而最适合彼此。「求之
不得。」菊也正色坐直、接受了他的提议。
正经八百地对看片刻,王耀首先打破了僵硬气氛、拎来酒瓶替彼此倒满新酒。一
瓶酒喝光了,他又从某个角落摸出另一个瓶子,两人放开拘束畅快对饮。
或许是酒意慢慢发酵,他像个叮咛远行孩子的父母似地对菊唠叨起来:「如果你
发现哪条路对日本最好,就不要顾忌地走上去吧。年轻人总要亲自闯一闯,就算
那条路达不到你想要的结局,也总要亲自碰过墙头、伤过疼过才能铭刻在心上。
」他越说越开心、眼睛也弯成一条弧:「不过别打着这藉口为所欲为,要是你犯
了我的底线、总有一天我一定会想法子讨回来。」
菊表面上也藉着酒意闲聊说笑,心里实则不置可否。说谁亏欠什麽、要补偿什麽
,还不都是凭实力决定;总之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谁都不会
真正地欠谁、也不需要补偿被糟蹋的真心。
城顶的凉风和接连下肚的酒精催化、菊开始觉得头重脚轻,同样灌了不少酒的王
耀似乎连坐也坐不稳了,乾脆直接移动到菊的身侧、头一歪顺势靠在他肩膀上。
菊背靠着墙稳住上身,没有推开对方,毕竟是最後一次共处,以後即使自己想要
接近,他也再不会像今天一样亲密无间。
太阳慢慢西下,刺眼的斜阳让菊难以张眼看清。日光在他身上乱窜,略带侵略性
的热度透过衣服一点一点地上移、滑过腹部、胸口,在颈间与唇上停留。毕竟是
最後一次了……菊没有回避或挥开在发肤间跳跃的炽热;灌酒过後的头脑胀得晕
乎乎的、又被风吹得有点痛,他顾不得仪态便倚着墙滑下、侧身趴在石板地上。
菊试着睁眼,恍惚中又见到那曾将他灼烧殆尽的红霓金鱼。从血红落日中游出的
金鱼摇摆着蓬松尾巴在他四周巡游,从它身上洒落的星火缓慢啃咬着菊的旧伤,
好烫、好烫,以为早已忘却的恐惧被唤醒、在他的血管中嘶喊。菊摇头挥去最後
一丝犹豫,伸手捉住金鱼的滑溜身躯,不顾灼伤的忌惮将其紧紧钳在臂中、撕扯
剥下鲜红鳞片。
斑斓鱼鳞轻飘飘地滑入水底,蒸腾呼息如滚水细末般一串串上浮,他感觉喉口烫
得无法呼吸;西斜夕照刺眼得让他想流泪,即使勉强睁眼也只见得一片茫白。
那人的声音从遥远的另一个梦境传来:「我要收回前言,你岂止是不知轻重,根
本就像只野狗似的,呵……」
这是梦吗?菊不想睁开眼,深怕扰了难得的好梦。
被剥去鳞片的金鱼绵软倚在他两臂中一抽一抽地发颤,鳍翅伸展着缠绕着他、随
水潮轻轻拍打。这样才对,金鱼就该温驯地待在玻璃缸里任人观赏豢养才对。他
不允许、绝不容许任何伤害自己的敌人搜刮满囊即得意远去。对於不请自来的对
手,他总要使其留下相应的代价才愿罢休。
不知过了多久,待酒意退去、躺在石板地上的菊再次睁开眼睛之时,王耀早已收
拾好杯瓶榻垫先行离去,只余石墙边跳跃的夕阳微光提醒他即将入夜。浮游水中
的美梦已经醒了,他们得回到现实的砂砾之中。
菊起身整理好衣服、扶着城墙慢慢走下阶梯,与等得心焦的副官会合回营。夕照
光线很快便被黑夜取代,菊在回程路上忍不住几次回头目送兀立灰雾中的古老城
寨。这里短期内是回不来了,但总有一天他一定会再次跨过边界、正大光明地去
见他。
没有跨不过的山或越不过的谷,一次不成就再试一次,即使自己的名字必须隐藏
在历史背後也无所谓,他依然会不断尝试,直到全世界都记得日本的名称为止。
因为那就是本田菊的所有,除此之外他再无凭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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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回带过大量历史事件,简略年表如下:
1926年底 大正天皇驾崩 昭和继位
1927年3月中~5月底 昭和金融恐慌(银行倒债)
1927年3月底 南京事件(北伐军攻击南京外侨租界 米英发炮反击)
1927年6月 日军第一次出兵山东(9/8撤兵)
1928/4-5月 国民政府北伐
1928/5/3 济南事件(日军第二次出兵山东 干扰北伐)
1928/6/4 张作霖暗杀(关东军干扰北伐 阻止东北与北京统一)
1928/12 东北易帜 张学良奉系并入国民政府 北伐结束 中国统一
1929年7月 田中内阁总辞职(张作霖暗杀事件余波)
1929年10月 米国经济大恐慌(股价暴跌)
本来想一口气写到1932年,不过剩余的情节写起来大概又会多四五千字,
就此先打住、替12章作个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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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军方作风一向独断强势、加上中央政府无力打压,
是引发日後中日战争&二战太平洋战争的重要原因之一
关於这点,我会在之後剧情多加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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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耀指责菊之「当年的错误」 请参考本文第1~3章(本田菊在紫禁城刺杀王耀)
菊的旧名「闻」在12-3章开头曾稍微提过,有兴趣的读者不妨对照阅读
菊对「金鱼」的恐惧与忌恨 请参考12-2章&番外”金鱼缸”
特别说明一下,「金鱼」代表所有让菊惧怕与敌视的事物,并不单指一事一人
菊藉着征服金鱼的象徵来抵抗他本身的心魔
(「金鱼」在本回特指王耀,藉以暗示当时日本对中国的恐惧与求战心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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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回即将进入中日战争
衷心希望、期待、盼望能在2013年之前将本文结束 >_<(拖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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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rom: 184.8.113.6
1F:推 arctictern:这篇陪伴很多死忠APH迷大起大落呢,作者加油^^ 07/13 23:24
2F:→ akashi:QoQ 谢谢~ 这对作者来说是最好的鼓励 QwQ 07/14 14:56